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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这种瞬间的移动,虽说是眨眼间,可毕竟实实在在地调了个个儿,所以在周围人看来,或许会有明显的破绽。因为对调时,虽然位置是相对固定的,但我们并非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姿势。比如说,自己若正站着,那么移动后也还是站着的,自己若是坐着,也仍然是坐着的。也就是说,假设有人目击了站立的我跟处于坐姿的风我对调,应该会感觉原本站着的人一下子就坐着了。事实上,最初在校园内发生的那次移动就是这样,当时我就面对黑板坐下了。

经过数次尝试,我们搞清楚了一点,就是那个发生时,周围的人会在一瞬间动作停止。正常情况下几乎难以察觉,得录下视频逐帧播放才能勉强看出来。但人们确实会静止。初三我们生日时,风我不知从哪儿借来一台摄像机,我们通过实验和分析明确了这一点。所以,从物理角度来说,我们出现和消失的瞬间或许无人能看见。

动物也会静止。给猫呀、狗呀录下视频再回放,可以发现它们也停止了动作。

无机物不会静止。

一开始,我们并没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只觉得有这么回事,生物之外的东西不会瞬间静止,这也说得通。不久又发现,它其实隐藏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假设我正在坐出租车吧。车在行驶,那个发生了,我被传送走了,风我跟我对换。在那个瞬间,驾驶员静止了。可是,那辆车本身和周围的车辆还在保持着运动。驾驶员静止的时间可能很短,不足一秒,甚至还要更短。但开车就是这样,哪怕一瞬间的走神都可能导致事故。

传送时尽量躲进厕所的规定早已有了,我们还在此基础上达成了协议,有时候即便无法做到这一点,也要尽可能地避免乘车。

最可怕的是自己开车。因为如果我和正在开车的风我对调,我可没自信瞬间把手脚分别放到方向盘和门上,配合当时情况进行操作。

所以,高中毕业后,我虽然拿了驾照,但基本没碰过车。

我们进行了很多次尝试。

一年仅有一天,且每隔两个小时才有一次机会,所以我们详细地计划,并定好了要尝试的事项和要确证的事项,并且逐一进行了验证。

传送到达的位置几乎与对方先前所在的位置完全重叠。刚才我也说过,位置虽一样,但姿势并不会一致。

手里拿的东西也会一起传送过去。如果拿的是咖啡杯,咖啡也会跟着一起移动。互换位置,基本上都会洒掉。

哪怕把自己绑在柱子上,也会被传送走。不过,传送来的那一方并不会被绑住。想通过抓住什么来防止移动是没用的。

这能有什么用?

或许有人要问了,这样的移动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我们也只能这样回答吧。

就好像有些人在某一种花粉变多时,就会打喷嚏和流鼻涕一样,它是一种类似身体特质的东西,并不理会我们是否需要。我们只有去习惯、去磨合,在此前提下继续生活。

话虽如此,对我和风我来说,它却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滥用暴力、脾气暴躁的父亲,只顾自我保护、对父亲言听计从的母亲,狭小的廉价公寓,不变的食物、不变的衣服,二人共用的文具,没有游戏机也没有智能手机,这样日复一日,只能让人的情绪越来越负面。虽然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这才是生活的常态,但在这中间,哪怕只能每年一次,去做些不同于旁人的特别的事,就是我们精神上的救赎。

我掰着手指头,焦急地等待着生日的到来,在前一天和风我兴奋地计划着第二天要做什么。可以说,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生日,我们才能活到今天。

自小学二年级开始,我们便意识到特殊生日的存在,它来找过我们十几次。我们的规定也随之增加,比如说在互换位置后,要全力伪装成原本在那里的另一个人——我传送到风我那里时,一言一行都要完全符合风我,反过来也一样。若不这样做,会招致很多麻烦。另外,对换后的经历要尽可能地相互汇报。

迄今为止,我们的生日里,有过奇妙的经历,有过愉快或不愉快,也有过恐惧。

我想从中挑几个说一说。

首先,就从和同班同学脏棉球相关的一件事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