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鬼抬棺

阴阳先生,走阳间路,吃阴间饭。看风水,择阴宅,测命理,推祸福,观生死,卜吉凶,无所不沾,更甚者,通灵问鬼。

而沈白,入行多年,一朝夜路走多,挖“坟”挖出一只千年老鬼。

1

周遭静谧无声,夜幕沉沉如黑海,点点星芒黯淡。

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子口,亮着一盏昏黄朦胧的路灯。路灯的对面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在光火的映照下,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小巷通向一栋有些年代的老旧二层楼房,楼顶天台上拉了一根晾衣绳。绳子上挂了几件宽大的衣物,随夜风扬动,恍若鬼影幽魂。

忽然,通往天台的楼梯口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乍一看,没什么奇怪之处。然则细细一辨,此人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形容呆滞,一路笔直向前,径直穿过晾晒的衣物,走到了天台栏杆边。

不像夜半失眠上来吹吹凉风透一口气,倒像梦游症犯了一般,又似受了什么牵引而至。

下一刻,他竟然动作平板地爬了上去,坐到了栏杆上,双腿随意地晃悠着,喉咙里泻出几声奇诡的笑声。

冷风一吹,中年男子用力晃了晃头,恍惚无神的双眼微微清明。低头四下一望,肩膀止不住颤抖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然而,惊恐也只是一瞬。

随着一声破音的惨叫,一道身影从天台上跌落下去。

他,摔断了腿。

2

自从上次解决养小鬼的事后,那位黑衣仁兄倒是一直未曾露面。转眼已至中秋,此节讲求家人团圆,水云居里的阴阳先生沈白是个孤家寡人,只能与家里养的那只老鬼一起赏月。

可惜天公不作美,傍晚时分,一场猝不及防的秋雨落了下来,滴滴嗒嗒,打残了小花园里受花主人悉心照料的一片秋海棠、美人蕉。

寒流突袭,十分不幸,沈白也中招发起了烧,实在是花憔悴,人也憔悴。

第二日大清晨,骤雨初歇,水云居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来人站在水云居门口,探着身子,小心翼翼朝里张望着,而她的头发衣服,已被空气中的湿气给沾湿了。

沈白顶着沉重的眼皮,摸到了门口。眯了眯眼,仔细瞧了瞧访客,找上门来的是位中年妇人,眼小且狭长,颧骨高唇薄,尖下巴。从面相上来看,妥妥的克夫克子之相,但他只是照常请客入内,率先问起来由。

中年妇人姓李,只见她不安地别了别滑下来的一缕头发后,四下瞥了一遭,惴惴不安问道:“小师父,你们这里能帮人做法事吗?”

沈白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标明业务范围的招牌,道:“当然可以,不知你是要请神,还是要驱邪?”

李女士一路跟着沈白走进厅堂,战战兢兢道:“驱……驱邪的。”

这就是流年不利遇见鬼了?

沈白“嗯”了一声,随意地拨了拨手腕上那枚小铜钱,尾音上扬,道:“这是遇上事了?”

李女士见他一派泰然之态,定了定神,说了起来:“嗯,不瞒您说,我家那房子里怕是有点脏东西,还要麻烦小师父劳累点,走上一趟了。”

沈白不动声色坐了下来,抬眸道:“有点脏东西?你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他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脏东西指的是什么,只是是否是“有点”就值得怀疑了。

李女士道:“这……这房子实在是邪乎得要命啊!自从我们搬进去,一月之间怪事接连不断。先是我丈夫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伤得不轻。

“要只是这样,说流年不利也说得过去,关键是没过几天,他又大半夜糊里糊涂上了天台,跳了下去。结果万幸没摔到脑子,只是把腿给摔断了,现在腿还打着石膏,言行举止也变得神经兮兮的,整天说些鬼鬼叨叨的话,要多邪门有多邪门。”

还没待沈白说话,李女士继续道:“我丈夫说是鬼把他推下去的,还说那鬼偏生要害他的命。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失心疯了才会疑神疑鬼,可是越往后越不对劲。有时候大晚上的,屋子里还能听见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什么样的?”沈白皱眉追问道。

“机械声、脚步声,还有……还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沈白见妇人情绪快要失控,及时止住了她的话,温声道:“那个,你先不要激动,事情可能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那个,不如这样,咱们约个——”话未完全出口,他就自己顿住了,看眼前之人,怕是吓得狠了,一刻也不愿多等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清早找上门。

果不其然,中年妇人登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急忙道:“小师父,您能不能尽快……要不,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沈白点了点头,让对方稍等一会儿,自己准备东西去了,忽然他感觉手上的小铜钱不安分地动了动。沈白动作一滞,他是真不知道这老鬼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附到了小铜钱里了。

随后,小铜钱道:“本王不想去。”

这东西不黏人,这还真是十分罕见了!

沈白还没应答,他又兀自与沈白通灵道:“本王也不想你去。”

沈白:“……”

他放下手里面的东西,自觉要好好教育这鬼不是所有的事都可随心所欲的。遂撸起袖子,正准备进行一通语重心长的训话。

岂知,这老鬼突然再次开了尊口:“算了,本王很讲义气,还是纡尊降贵勉为其难陪你一道好了!”

3

李女士口中所说的老房子在城郊开发区,地理位置十分偏僻。而据她所说,之所以买下这栋老房子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有二,一来这老房子价格极其便宜,出租也好,自己住也罢,终归吃不了亏;这第二才是主要原因,据介绍人说,政府计划,过个两年这一片老房子都要拆迁,到时候光是旧房子的拆迁补偿金就比原本的价格翻了好几番。

闻言,沈白眉头一皱,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若是这房子潜力真这么好,难道不会众人抢破头?

结果到了一看,这栋老房子分为两层,普通的旧式格局,四周墙壁粉刷着白石灰,门前立着两根石柱子。顶上是个天台,前面还带着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排蔬菜。

平常人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沈白仅在院子外随便一瞥,也能看见笼罩在楼房四周层层叠叠的黑气。人一进去,明显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抑与逼仄感,这时笼罩在沈白心头的不祥阴影更加重了。

根本不用罗盘测试,这里的怨气也太明显了,且从屋里面一直蔓延到院子里。人若是长时间住在这里,就算不被邪东西缠上,也于身有碍时不时犯个头疼脑热。

并且除了怨气外,还隐隐透着一股令人生寒的死气。

沈白进了院子后,背着手,一直默不作声,只凝神盯着天台上搭建的一间简易小屋。须臾,指着自建小屋,开口道:“那个,还是赶紧拆了吧!”

李女士一直紧跟其后,浑身一震,半点也不敢马虎,立刻上前应声,但还是脱口问道:“小师父,拆了这里是什么道理?”

沈白不急不缓道:“这两边都是大屋,独独这里的天台上造了间小屋,两边大屋中间夹着小屋,你看这中间的小屋像什么?”

他说这话本意就不是真要李女士回答的,没想到这个时候附在小铜钱上的千年老鬼状若机智地抢答:“不就是像墓穴吗?还偏要问上一问,傻刁民,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

沈白:“……”

这还有外人在场,要不然他是一定要将这鬼晃出来,让他看看刁民刁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真是不教训就要恃宠而骄地上天了,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他不动声色地将系在手腕上穿着小铜钱的红绳往上面拨了拨,随后扣紧了袖扣,装作没听见小铜钱的通灵,继续接上之前的话:“风水上讲,为屋要见两屋夹,其家必现埋儿煞。这就是典型的埋儿煞,中间的小屋相当于坟墓房,而坟墓是给死人睡的,活人住到里面,当然是有百害无一利。”

李女士猛地抬头,指着自建小屋,颤声道:“大师,难道我们家最近发生这些怪事都是因为这个?那我拆掉了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怎可能?沈白鼻尖一皱,心道要真是如此简单那可就万事好办了。埋儿煞既称埋儿,本来是克家中长子,但李女士夫妇早年丧子,家中再无子女,这样一来,就成了挡家主运势。如此一来,男主人运势低迷,恶鬼邪灵便有机可乘,这也是为什么男主人先出事而女主人尚安然无恙的原因了。

若只是拆除小屋,虽是化解了埋儿煞,可于这屋里的麻烦而言,恐怕才是冰山一角。

此间阴气弥深,怨气冗重,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这个风水形煞就能形成的。简单点说,埋儿煞只是这里阴煞之气积聚的一个助力而已。

思及此,沈白坦言道:“不会,这么做只能改善这里对男主人不利的风水。你们家怕是有更厉害的东西在作怪!”

4

谁知,此时屋里突然传出一阵“嚯嚯吼吼”的声音。定睛一看,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到玻璃上,窗户的玻璃瞬间裂开了数十道裂痕,随后“咔嚓哗啦”连声作响。

沈白登时目光一凛,道:“怎么回事?”

这一阵噪音正是李女士的丈夫张志国弄出来的,眼下,他一醒来就像是疯了一般,拿过手边的东西朝着窗户狠狠砸了过去。

老式窗户已经被他砸破了好几块,残破不堪。

沈白进来的时候,他先是指着床底恨声咒骂:“滚开,别缠着我,走开,走开!都死了死了!活该!”随后抬手捂住了耳朵,又抱住了头,嘶哑道,“吵死了,不关我的事,别缠着我了。”最后竟然撑着不便利的腿跪了下来,胡乱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罪!我该死!”

态度变化迅捷无比,言行举止疯疯癫癫,这何止是神神道道,根本就是比中邪鬼上身还要厉害几分!

李女士本来上前扶起他,谁知张志国猛地抬起头,狠狠推开了她,双眼猩红,指着她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天煞孤星,克死儿子还不算,现在还要克死我。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迟早有一天都要死在你手上……”

当着外人的面,被自己的丈夫如此说骂,只是眼下她也顾不得尴尬或是伤心难过了。

而沈白一听到“天煞孤星”四个字,明显动作一顿。李女士并非天煞孤星命格,而他自己却是实打实的命主天煞孤星,六亲无缘,谁要是沾身,那就是自惹祸端,而他自己更是不得善终,甚至是不得好死。

下一刻,一道黑气悄无声息从沈白手腕上的小铜钱里窜了出来,飞快地朝着张志国袭去。阴冷的厉气过境,张志国立时浑身一个冷战,瞳孔骤缩,发起抖来,随后那一缕黑气又一言不发地潜了回来,重新默默地附到了小铜钱上。

而骤然被阴冷之气袭击的张志国眼神也清明了些,瞬间惊慌无比地扑向了沈白那边。本欲捉住他的胳膊,但限于腿脚不便,连沈白的袖子也没捉到,只得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惶恐道:“大师,你是能捉鬼的大师对不对?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有鬼,有鬼,好吵,他们吵得我头都快破了,只要您能让它们灰飞烟灭,让它们不要再缠着我害我了,多少钱都没关系。”

沈白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这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做阴阳先生这一行,固然是要养家糊口的。但是因果循环生死有命,这张志国现在额上现乌,双眉压目,眼珠浑浊,颧凸颊陷,脸色枯黄,分明就是一副垂死之相,恐怕大限将至。

他稳了稳身形,本来欲问上几个问题,没想到张志国猝然间垂下头颅,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逐渐变得混沌呆滞,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摇摇头,嘴里神神道道的,如同痴鬼一般,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名堂来。

最后,竟然跳了下来,似乎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想要冲出去逃之夭夭,而断腿竟然毫无障碍。可惜他逃的方向不是房门,而是窗户,所幸沈白动作迅速,抽出一张符拍到他背上,暂时将这中邪的人给制住了。

方才形势太快,李女士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待张志国昏了过去后,这才上前将人重新扶到床上,沉沉地缓了口气,脸上倦容难掩,怕是这种近乎疯异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白眼神微敛,扫了房门口一眼,须臾,脸色缓了下来,率先道:“这里曾经死过人吧!”

他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李女士还在给张志国掖毯子的手顿住了,算是默认了,半晌,解释道:“小师父,我一开始不是有意不说,实在是——”

实在是没办法了,一说起房子里死过人,之前找的神婆什么的要么是连连摆手拒绝,要不就是还没进门就临阵脱逃了。

沈白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无事。”

死过人的房子,要是自然死亡也没什么,顶多沾染晦气罢了。可现在看来,这里气流压抑而逼仄,诡异非常,定是凶宅无疑了。

但是,就算是凶宅的话,一般的冤魂害人,若是没什么恩怨,害一次不成,很少会第二次出手。而恶鬼害人,非要取命不罢休的,都是有泼天的仇恨或者是难解的怨懑。而按照之前所言,张氏夫妇才搬进来一月左右,短短时日怪事不断,非要活人不死不休的又是什么缘由?

5

这一带本就偏僻,住户十分零散,且大多都是流动人口。而这栋房子还是在三年前出事的,人来人去的,早就不再被人提起。

李女士也是因为入住之后,怪事频发,心生不安惊惧,这才打听出来。

三年前这屋子里原本住的是一对外来务工夫妻,男的在工地上班,女的怀了孩子,在家待产。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算和美。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噩运毫无预兆地来了。

出事的是男人,死了,死在工地上,还是当场死亡,一句遗言都没有。

而惊闻噩耗,当时还怀着小孩的女人遭逢大悲大恸,又加上赔偿纠纷什么的,最后难产而死。可惜的是,胎死腹中的还是一对双生子。

出事后,这间房子就落了锁,再无人居住。时间一长,这件事也没人再谈论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没想到,时隔三年,这间房子辗转又被张家给买了下来,重新入住,这一住就住出了接连不断的怪事。

李女士说完之后,试探着问道:“小师父,您说,会不会是那一家阴魂不散,还藏在什么地方?可是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的。”

她边说边发抖,仿佛下一刻什么东西就要从角落里跳出来拉她做替死鬼。

若说是那一家阴魂不散,夜间出现的奇怪脚步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就能解释了。可沈白觉得确实有关联,却又不止于此,如果只是阴魂不散,断不会造成如此沉重诡异的阴邪之气。

他先退出了房间,边上下打量着这栋古怪诡谲的房子,边道:“有关,但是不完全是。具体还要等测试之后。”

老楼房一层是四四方方的客厅,沈白拿出罗盘,在宽大的客厅里缓步来回走了一圈。天池里的指针虽然下沉了,但是老楼里阴怨之气四处弥漫,气息漂浮不定,造成磁场十分紊乱,指针两侧晃动,根本无法确定怨气的源头方位。

走到客厅中央时,他停下了脚步,神思急转思考起来。指针再次失灵,这实在与之前出现的情况太过相似,上一次罗盘就是因为受到了阵法影响才失灵的。一般情况下,罗盘很少会出现失灵的状况,除非是事先动了手脚,或者说这里本来也就是一个阵?

一个阵?

思及此,沈白顿住了脚步,目光微沉,环顾四周,拿着罗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如果是阵,那阵眼又在什么地方?

正当他飞快地思索其他方法测试阴气源头的时候,忽然,系在沈白手腕上的小铜钱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准备大显神通,他与沈白通灵道:“诶,伪君子,快往下看!”

沈白撩起一截袖子,面无表情低下头看了过去,谁知此时小铜钱自信满满道:“想本王帮忙,就动作麻利点快解开那个结!”

沈白:“……”

这鬼整天就知道好吃好喝,屁也不懂还惯会使唤人,不添乱没事找事就谢天谢地了,现在竟然叫嚣着帮忙了?

说实话,沈白有些半信半疑。

也就动作慢了点儿,这鬼祖宗又不高兴了,道:“是你自己不相信的,别到时候又乱嫌弃。”

沈白本来就头疼脑热,现在更头疼了。方才这鬼乱说话,他就趁空闲时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怎么招了这么个烦人东西”,这小气的老鬼竟然就记仇了!

果真是唯女子与老鬼难养也!

沈白遂他的意,不慌不忙地解开了系着小铜钱的绳子。解下后,随手丢到了地上,就像是颇有道行的风水师利用小铜钱等通阴之物在探路一般。

小铜钱在地上奋力滚了几滚,落定后,通灵抱怨道:“刁民,你又丢本王,又丢,真是好心没好报,气死个鬼。”

他口头上虽是极其不满,极其愤愤,但是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利索极了。

下一刻,这枚小铜钱“骨碌碌”一路溜达了起来,“哒哒哒”活蹦乱跳,绕着正正方方的客厅转了三圈。

绕完后,颇是老成地立在了客厅的正中央。

须臾,像是确定了什么,朝着客厅的一方角落滚了过去。弹了几弹,最后落定在角落边放置的一盆盆景边。

沈白随着小铜钱缓步走动,先开始饶有兴致看着小铜钱活蹦乱跳,见它消停了,这才弯身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铜钱捡了起来,擦了擦上面方才又滚又蹦沾上的灰尘,学着这老鬼微微挑了下左眉,一本正经道:“请问十九殿下,您这逛了一大圈,逛够了没,可有什么重大发现?”

躺在他手上的小铜钱沿着沈白的胳膊一路往上爬,最后爬到了沈白的肩膀上,差一点就实施何为真正的蹬鼻子上脸了,颇得意道:“当然有了!”

沈白将肩膀上不可一世的小铜钱捋了下来,重新系到了手腕上,倒不按常理出牌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了。

此时,附在小铜钱上的老鬼惊愕道:“江湖骗子,你怎不问问什么发现?”

沈白摸摸下颌,施施然道:“反正不问,你自己也会抢着说。”

说得还真有道理,这老鬼矜傲成性,最是藏不住话。

果然,憋了一会儿,这鬼还是与沈白通灵道:“本王觉得刚刚那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指的正是自己刚刚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一方角落盆景旁。

沈白装成一只大尾巴狼,故作高深道:“不好意思,我早知道了。”

老鬼:“……”

厉鬼对怨气鬼气本就极其敏感,若是未有东西完全封挡住的话,是能有所感应的。而沈白一见这鬼一路哒哒哒冲了过去,最后落在了小花盆边上,下面若是没有问题,才是古怪!要是他到现在还猜不到,也是白活到这么大。

6

沈白先是大致三纸无驴扯了一些比较玄乎难以听懂的东西,没办法,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养的老鬼嗅出来的吧,最后,才盖棺定论——这块小花盆底下的地必须要挖开来。

他先取出红朱砂绕着小花盆撒了一圈,随后搬开了小花盆,这就确定了要下手的大致范围。

这才挖了二三尺深的样子,下面竟然渗出了殷红色似血非血的水,如同锈水一般。见此,沈白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下面的东西怕不那么和善友好了。

越往下深入,锈水渗透得越厉害,本来只是润湿泥土,到最后却是浸出了浅浅的一层。

殷红一片,邪气四溢!

须臾,铁锹竟然受到阻碍挖不动了,这就是恰好扛上了。

沈白倾身向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拨掉上面的一层湿土。湿土之下,露出了一截坚硬的石块。

若是常人一看,恐怕还会以为挖到了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一见到这个东西,沈白神色愈发沉如水,暗道不妙。

然而,不妙的还在后面,随着继续往下挖深,露出一角的石块终于露出了完整的面目。

二人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小花盆的下面埋的不是什么其他东西,而是立着一块石碑。

好死不死,还是一尊墓碑,与普通的牌位差不多大小,更令人脚底生寒的是,墓碑下面居然顺带埋着衣物。

李女士猛地睁大双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道:“小师父,这,这,这是什么?”

沈白探身仔细端看,须臾,沉声道:“衣冠冢!”

以前若是尸骨不存或者是尸骸葬在别处,就会用死者的衣物或者是其他物品代替尸体下葬,以作纪念。这也就是衣冠冢。但是沈白是不会认为这就是普通的衣冠冢的,哪里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地方设立衣冠冢的?

这,这分明就是阵法的一角!

若是他猜得不错,客厅的其余三角必定也是有问题的。

一想到这个,沈白身体一晃,险些没有站稳。难怪这屋子四周黑气层层叠叠,阴气四溢,邪气冲天,却又漂浮不定。似乎是无所托依,罗盘也无法测试出来,难怪这里气氛压抑逼仄,短短数日怪事不断,难怪这里夜间会出现奇怪的声音,使人疯癫要人老命!

若是客厅的四个角落都埋着衣冠冢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

他赶紧道:“快点,看看其余三个角落是不是也是这样。”

及至天色渐黑,其余三个方位的角落也被挖了开来。与第一处一样,这下面都埋有石碑与衣物。所不同的是,第一处是成年男子的衣物,而第二处是青年女人的衣物,剩余的地方是婴儿的小褂子。

果然都是衣冠冢!

昏黄的灯光下,望着四角的一片狼藉,沈白的心霎时沉了下去,兀自轻声道:“来不及了。”

李女士听到“来不及了”,又见他神色有变,道:“小师父,您说什么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吹过,大开的门合息之间“砰”的一声合上了。

沈白似乎已经料到,神色警惕万分,道:“走来不及了。这里设了阵。”

闻言,李女士大惊失色,心里涌过一阵惊骇,脸色惨白,惊疑道:“什么阵?就是这四个衣冠冢吗?不是已经挖了吗?”

沈白手指握成拳,背在身后,声音也不似平常那么温和,道:“挖了并不代表化解了。这里设的是鬼抬棺,四角本来埋的应该是尸体,没有尸体便用衣服代替了。四鬼抬棺,里面的活人难逃一死,照这衣冠冢设立的新旧来看,也不过月把之前,看来是针对你们的,铁了心要命的。我问你,你们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做了什么事?”

李女士本来以为流年不利不小心买了凶宅,似乎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还在回想着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过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沈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取出两张护身符交给李女士,让她放在自己和其丈夫身上。虽然不能应付厉鬼,但还是能挡上一时的。

这里被人设了四鬼抬棺,本来应该是利用这个来慢慢害死住在里面的活人。但是现在挖出了衣冠冢,四鬼失去了依托之所,恐怕很快就会下手的。

7

鬼抬棺,本来只是风水上的一种说法,若是住的房子里四角下面恰好埋着坟墓,那么,这一间屋子便成了邪屋。四角的东西相当于四鬼,整个房子便成了鬼轿,活人住到里面,死路一条。

而这里的情况,又有点不同,至少与记载的案例不同。

但是不管怎么说,提前一步寻出来挖去,这一点总是好的。要不然弄不好又要陷入之前的境地,阵法开启后化出幻境,到时候鬼知道会碰见什么!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无声无息,可这安静下却透着一股蠢蠢欲动。

沈白稍稍做了些准备后,随便寻了处隐蔽角落靠着,而他的身边站着一道笔直的黑影。

那黑影身长玉立,抱着手臂,脚不着地,再往上观,长眉入鬓,眼睛清亮。只可惜,是个烦人的死鬼。

他长眉微挑,猝不及防道:“诶,刁民,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沈白眉心一跳,仍目不斜视。

这老鬼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真是没礼貌,又不理人!”

沈白终于施舍了一眼,淡淡道:“那是你懂得太少了。”

老鬼:“……”

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一刻钟后,发疯的老鬼又没事找事:“喂,刁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白微微侧首,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声音?”

老鬼向前靠了靠,眯了眯眼,放低声音道:“鬼笑声。”

都说愿闻鬼哭不听鬼笑,鬼一笑,那可就糟心了。

一听到这里,沈白心一悬。然而,下一刻,他猝不及防迅捷无比地转过身,信手抽出一张黄符,拍向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

老鬼被一拍,霎时“嗷”了一声,大怒道:“又动手,本王就是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而已!你怎么这么粗鲁?!”

他本还欲继续控诉某个暴民的虐鬼行为,然而,沈白耳朵微动,警铃大作,飞快地朝老鬼伸出手指,暗示他赶紧闭嘴。

厉害的东西来了!

入耳的不是鬼笑,而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机械声,随后还有捶打声和女人、婴儿的哭声。

这声音一经响起,便在整个空旷的房子里回荡着,忽大忽小,直逼人耳。

怪声一起,房门外挂着的小银铃忽然晃了两晃,响起了一阵清脆轻灵的“叮叮”声。若是放在一个合适的场合,是很悦耳动听的,只是放到现在,却仿佛是一道催命亡音。

下一刻,坐在朱砂画出的圈里的张志国忽然之间眼睛大睁,只是眼神涣散无神,精神恍惚,仿佛毫无自我意识。下一刻他竟然跳了起来,动作僵硬地跳出了圈,而他那一条打着石膏的腿对他毫无影响,若不是知情,恐怕还要以为这人现在梦游症犯了。

他大概就是受了那阵古怪之音的牵引,意识被迷惑住了,完全丧失了自我,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沈白抬步就走,紧跟其后,脚步轻快。而老鬼更是无声无息,动作飘忽。

张志国动作古板僵硬地走到了天台上,一步一步,向着栏杆而去。而此时,天台上的简易小屋已经被拆掉了,上面空空荡荡的,一眼望去,毫无遮挡。

只有一道细如琴弦的金线,线上系着一排符箓,从天台的一头拉到了另一头,约摸小腿高度。

这便是沈白事先布置好,用来做阻拦的屏障的。

8

等到张志国走到了栏杆处,如上次摔断腿一般,他这一次还要爬上栏杆。就在这个时候,距他身后五尺外,出现了两双大手两双小手,似乎一等到张志国爬上去,就要直直逼过去,将人推下去。

只可惜,这些手被金线上系着的符箓挡了一遭,触电一般往后缩了缩。

冷风一吹,张志国眼神逐渐清明,神智恢复过来。因腿脚不便,猛地摔倒在地,惊恐万分地退到了栏杆角落里。

而那些大小不一的鬼手似乎因被人坏了事,刹那间变得狂乱起来,做出掐人喉咙状,奋力欲冲过金线,其中一道青年声音道:“张老板,你也要死了。”

张志国一直退到退无可退之处,抵着墙,双手挡着脸,惊惧道:“不,我不会死的。不关我的事,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

“不关你的事?哼!”那道男声道,“当初我卖死卖活帮你做事,结果机器出现故障,我连命都丢了。你呢,要不是你拖延赔偿款,最后跑了,我孩子会没出生就死了吗?我们一家变成鬼团聚,这可都是拜你张大老板所赐的!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

张志国越听越心惊,指着李女士,语无伦次道:“怪她,就怪她,她是天煞孤星,要不是她克夫克子,工厂也不会倒闭,我也不会拖延赔偿款的。你要找人偿命找她去吧,不要找我。”

沈白之前猜测其中是有什么缘由的,要不然冤魂也不会无缘无故要索命的,却也没料到过程原来是这样的。

看来之前张家买下这栋事先已经设下局的房子也是被设计的了。

那么,从中穿针引线的是谁?毕竟,单单是逗留人世三载的亡魂是没有这个能力设阵的。

他先将疑问暂放一旁,迅速上前一步,镇定道:“张先生,你先别自乱阵脚,躲在金线后别动。”

他这么说,倒不是在帮张志国。

那些狂乱挥动的手停下了动作,转向了沈白,本欲围将上来,一见到站在沈白身后的大鬼,本能地退了回去。鬼中也分大小,萧旻是死了上千年的老鬼,属于上古大鬼了,连通晓御鬼之术的道士风水师也是要忌惮三分的,一般的小鬼也是鲜少有敢挑衅的。

更何况这老鬼虽然皮了点,但是能历经百世灵魂不消不灭,心中的执念怕也是不浅。这种鬼,不发疯就算了,要是发疯了,想想也是个大难题,到时候也不知道谁能治得住他。

因为有所忌惮,对面的鬼手停止了摆动,那道青年声音道:“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萧旻抱着手臂,站在沈白的后面,侧身而立,姿势潇洒,露出一个冷笑,道:“本王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你碍着他做生意了。”

萧旻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沈白。

这应该算是祸水东引了吧?

那些大手小手瞬间全都指向了沈白,沈白定了定神,镇定道:“你们先听我说,我没有在帮他,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那道男声截然打断:“那就请不要妨碍我们报仇。”

沈白皱眉:“你要报仇的话,可要想好,现在要是害了人命,可就难入轮回了,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况且,他现在已经命不久矣。就算你们不对付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说的可是实话,不管张志国与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鬼一旦害了人性命,大多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而这张志国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也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

闻言,两双大手在半空中动作一滞,本来做出的掐人手势也握成了拳,最后慢慢地低垂下来。过了一会儿,两双小手也老实下来了。

须臾,无尽的黑暗中,四双手化作了形体。一对青年夫妇,男的面相老实,女的眉目和顺,在她的脚下,还绕着两只小婴鬼,这两只小婴鬼全都动作一致盯着千年老鬼看。

鬼祖宗估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蹭到了沈白的背后,瞪了这两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婴鬼一眼,露出一口小白牙,道:“谁允许你们看本王了,不准看。”

对面两只小婴鬼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差点哇哇大哭起来。

沈白侧首瞥了一眼自家这只为大不尊的东西,鬼王爷登时向一边飘开了半丈的距离。

这刁民从来不按套路出牌,说动手就动手,他可不想平白再被拍上一张黄符了。

此时,对面的鬼夫妻似还在疑虑,须臾,道:“你是张志国请回来对付我们的,真的会帮我们吗?”

沈白拿出蜡烛与香炉,又取出线香,道:“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我也是真心想帮你们入轮回的。”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做鬼太苦。”

一句“做鬼太苦”,似乎让对面的鬼夫妻彻底动摇了,青年沉声道:“那好。劳烦了。”

送在人世逗留找不到路的鬼去往生道须有一个简单的仪式,沈白按照常规摆好了蜡烛和香炉,又点燃了三支线香。以蜡烛为灯,梵香为路,逗留人世的冤魂顺着香路而走,自然会到该到的地方。

鬼夫妻领着两只小鬼婴临行前欲向沈白拜上一拜,算是当作谢过,谁知此时变故横生。

9

香炉中点燃的线香突然绽出一束火花。见状,沈白心神一凛,疾速侧身一避,却还是未完全避开来。

他一侧脸颊上被划出了两道殷红的血痕,使得原本线条柔和的脸上徒添了一抹邪气。

这出手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方才还在拜谢的鬼夫妻,趁着沈白松懈之际骤然之间双双出击,鬼影如飞,势不可挡。况且沈白当真未对他们设防,若不是线香冒出火花做了示警,恐怕这血痕划的就不是脸上,而是脖颈上了,而且一定比现在还要深上许多。

鬼夫妻一击未中,脸部愈发狰狞,继续朝着沈白而去,而他们的身上竟然像是裹了一层焰火一般。只是,更令沈白心惊的是他们脸上横贯中央的一道红痕,看上去就像是一道裂口,煞是可怕。

那层阴火愈烧愈猛,沈白见状头皮一炸,这对鬼夫妻竟然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老鬼方才离得沈白有点远,形势逆转太快,料无可料。眼前一幕顷刻间刺进了他的双眼,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腰间悬坠的琉璃白玉上黑气流窜,而他小指上所缠绕的几匝红线却是愈发殷红似血。

下一刻,沉沉厉气似波浪般袭去,将周身染火的鬼夫妻重重地震了出去,两只小鬼婴这回真的是在哇哇大哭了。

沈白惊魂甫定,惊愕道:“你们,这是为何?”

被老鬼暴涨的厉气震出去的鬼夫妻已经完全被阴火吞没,似乎拼尽了全力,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孩子……”

话未说完,一阵疾风吹过,绽放的火花后,只余青烟随风散去。

人死还剩下尸骸,而鬼死魂消可就真的是灰飞烟灭了。

千年老鬼阴沉着脸,仿若一柄刚出鞘的锋利剑刃,无端漠然凌厉,与平常迥然不同。将对方震出后,他就抬手抵住了额头,似乎头疼欲裂。

直到沈白略微回过神来,喊了一句“小十九”后,他才浑身一震,重新放下手,猛地抬起头。而在他的眉心,一道灵光流转的剑纹转瞬即逝,确定对方安然无恙后,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刁民,你是个傻的吗?站得跟桩一样。”

沈白:“……”

一句话能顶人一个跟头,这种老鬼能不能丢掉?

沈白快步走到了烟散的地方,毫无痕迹。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重新转世,这对鬼夫妻还偏要孤注一掷,而且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还要取自己的命?

这时,一直一动不动的张志国抱头尖叫起来。在他的脸中央,竟然也出现了一条横贯中央的红痕,如同可怕的裂口,这与鬼夫妻脸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沈白盯着那道骇人的红痕,兀自自言自语道:“这是束命线,原来如此。”

千年老鬼尾随其后,疑道:“那是什么?”

沈白举起手,目光落到小手指上的几匝红线,道:“跟这个差不多。”

束命线能将双方的命连在一起,一方死了,一方也会命不久矣,无论对于人鬼灵体而言,皆是有效的。这对鬼夫妻与张志国之间便设下了束命线,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无可救。

鬼夫妻选择自己灰飞烟灭,那张志国自然是求生无门了,难怪一开始就见他一副垂死之相。

老鬼一愣,随即道:“哪里像?一点也不像好不好?你说哪里……”

话还未说完,他就住了嘴,而沈白脸上的镇定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整个天台上,就在方才,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对于这个,沈白已经很熟悉了。

他冲到了天台的中央,冷声道:“他们是受你操纵的是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

毫无声音回应,就在沈白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响起了一声轻笑,随后一道声线低沉的声音响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很显然,这话说的是鬼夫妻。

一听到声音,两只小婴鬼颤抖得更厉害了,沈白将小婴鬼挡在身后,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藏头露尾算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

耳畔又响起一阵轻笑,沈白深呼吸后,紧闭上眼,细细辨听声音的来源,须臾,将两只小婴鬼丢给老鬼照料,叮嘱道:“小十九,别让它们也出事。”随即飞快地下楼追着声源而去。

直到穿过一条小巷子,巷子里站着一道修长的黑影,全身裹在黑色的连帽长斗篷里。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缓缓、缓缓地转过了身。

而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遮住了他露出黑色帽子外的下半张脸。

沈白稳住身形,警戒万分,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对面的身影并未回答,面对沈白,动作不急不缓颇显优雅地掀下了帽子,将手放到了精致的面具上。

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沈白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怦乱跳,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很快,他的头脑就好像被天外一棍给砸蒙了,完全一片空白。

眼前的黑影,竟然与他有一张相似的脸。

黑衣人歪了歪头,笑眯眯道:“你好啊,殿下。”

虽然他是在笑着的,却是皮笑肉不笑。

随后,黑衣人透过沈白往后看去。沈白登时转过身,见到了一路追寻而来至巷子口的老鬼。

还没待小十九走近,黑衣人从袖子里抖出一柄描金扇,挥动开来,展颜一笑,道:“我道你怎么到现在还完好无损,原来是招了这么个护身符!有趣,有趣。”

话音刚落,描金扇亮光一闪,黑影迅速隐没进巷子尽头,不见了。

注:本文为系列文第四篇。全系列以阴阳先生天煞孤星的沈白与千年老鬼小十九为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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