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枫和周自省带着唯一的线索从凶案现场离开，将防尘鞋套取下后丢进电梯口的垃圾桶，刚好住在同一层2604的业主开门走出。

可能是就住在同一层的原因，那位西装革履的邻居开始向他们打听起案子进展来。

周自省对于有了新发现沾沾自喜，对那位邻居好奇的询问没有什么戒心。刚准备说些什么，秦枫抢先说道：“案子已经结了，放心，不会影响大家的生活。”

“那就好，真是辛苦你们了。”友好的邻居走出电梯后，还不住感谢。人之常情，秦枫和周自省也没有太在意，驱车回到九处，赶紧处理起照片的事情来。

第二天，找到新线索的秦枫起了个早，原本计划赶去看嫌疑人画像，结果刚起床，梁小曼就火急火燎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大小姐，什么事啊一大早的？”

秦枫一边刷牙一边接电话，说话含糊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是十分焦急，“秦枫，快快快，你快打开电视看早新闻。”

“没事看什么新闻？”

“快滚去看啊你个混蛋！”

秦枫耳膜都快要被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声震破，不情不愿地打开电视，结果新闻报道内容比梁小曼的尖叫更令人震撼。

“……据悉，着火的安和孤儿院是本市设施最全，看护最好的一级收容机构。由于昨夜火势太大，损失和人员伤亡仍在统计当中，着火原因也尚在调查……”

秦枫顿时顾不得洗漱，胡乱擦了一把脸，飞奔下楼。正准备骑着电动车出发，梁小曼的小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赶紧上车，你那个太慢了。”

秦枫上车后安全带还没系上，梁小曼一脚油门就冲出了公寓小区，看来她很挺担心澹台乐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特意挑选了这家孤儿院，不管是设施还是管理都是冬阳市最好的。谁知道刚住进去就发生火灾，可千万别有事啊。”梁小曼急得都快哭了，脚下油门踏板几乎踩到底，吓得秦枫一个劲地提醒她慢点。

不过半个小时，两人赶到了出事的孤儿院，靠近市郊的安和孤儿院是私人设立，看上去环境还不错。由于有企业背景，弃婴或者父母双亡的儿童得到的照顾相对较好，多次被评为模范收容机构。

不过因为昨夜一场大火，孤儿院一片狼藉，尤其过火面积最多的主楼，几乎烧毁殆尽，梁小曼下车后直奔未受火灾影响的东面裙楼接待区。

还好，安排火灾后清理工作的就是昨天接待梁小曼的孤儿院院长，这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满脸憔悴，正焦急指挥着工作人员收拾残局。

梁小曼冒冒失失地走上前，拉着院长就问道：“院长，小朋友们怎么样了？”

中年女人微微一愣，然后劫后余生般感慨道：“还好发现得及时，三百二十一个小孩都撤出来了，就几个工作人员受点轻伤，不幸中的万幸啊！”

梁小曼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用手猛拍着胸口，气喘吁吁，口不择言地说道：“哎呀我的个娘亲哎，吓死本姑娘了，还好没事。”

秦枫这时才走上前问道：“有个叫澹台乐的小女孩在哪？”

“澹台乐是谁？这么多小孩，我可记不住名字。”

秦枫眼睛一眯，表情怪异，这院长说起慌来顺溜得很啊。

“齐院长您说笑了，就昨天我送来的那个小女孩啊，还是您亲自接待的我们啊。”梁小曼没有秦枫那么敏锐的洞察力，脸上的笑容唯有尴尬，但孤儿院院长对此十分坚定地矢口否认。

“这位美女才是说笑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更别提接待你和收容你送来的小孩了。我们这里审查很严格的，填写的资料附件，你能提供吗？”

这回梁小曼是真傻眼了，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她只是把澹台乐寄养一段时间，有九处开的证明，全都给了孤儿院，谁知道这院长仅仅过了一天就否认了所有事实？

为什么？

秦枫大概从孤儿院院长开口说不记得澹台乐这个其实十分特别的姓名时，就已经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他不再把精力放在谎话连篇的院长身上，转而端详墙上关于孤儿院的介绍以及员工简介上。

意外的是，秦枫居然见到了一个熟悉面孔。孤儿院所属慈善企业安和集团的总经理冯安和，竟是澹台家的邻居，昨天遇见的从2604号房出来的男人。

“哎！齐院长，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呐？昨天我明明把那小姑娘寄养在孤儿院了，要不我们去找你的员工对峙，要不查监控也行……”

梁小曼还在和院长争执，在这件事情上，姓齐的院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再坚持说梁小曼肯定是记错地方了。

以梁小曼的暴脾气，马上就要到她爆发的临界点了，秦枫却一把拉着她走出了孤儿院，梁小曼拗不过他，只得边走边回头威胁，“你们给我等着，把我的人给弄丢了，等我查个水落石出，把你们统统送上法庭……”

“梁小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秦枫倚在车门边，点着一根烟悠闲地吧嗒着嘴，还不时吐个烟圈，好似事不关己的欠揍模样。

梁小曼没在警局里，也就没了多少顾忌，狠狠踹了秦枫一脚，骂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本姑娘在案发现场和警局不好发飙，现在你可别惹我，否则分分钟揍趴下你！”

秦枫呼出最后一口烟气，把烟蒂丢在地上踩了两脚，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走吧，这场大火烧掉了所有证据，齐院长有恃无恐。不止是你被人算计了，有可能我们都被算计了。”

梁小曼不明就里，追问道：“什么我们都被算计了？”

“先回九处吧，看看周自省那进展得怎么样，我想应该不会超出我的预料太多。”

梁小曼将信将疑，不过还是驱车赶回警局，刚刚踏进警局大楼专属九处的那一层，周自省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既惊又喜，拿着画像迎面扑来，“秦枫，你一定想不到，给蔺小樊拍照的人是谁！”

“是昨天2604那个男人吧。”

周自省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梁小曼也是一头雾水，秦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说道：“蔺小樊的暗中有多少情人我们不确定，不过这个冯安和肯定是其中一个。搭档，你马上调查一下安和集团和安和孤儿院，重点查一下孤儿院这些年收容和被人收养的小孩情况。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打着收容孤儿的幌子，做着拐卖儿童的勾当。”

“啥？凶杀案成了拐卖儿童案？”周自省下巴都快惊掉了，这案情发展完全天马行空超乎想象啊。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还是梁小曼的威吓好用，周自省爽爽利利就去干活了，瞪眼握拳的女人转过头来，对秦枫不怀好意地笑道，“在警校的时候你就与众不同，到现在还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我也不问你怎么做到的，说说吧，我该干些什么？”

秦枫双手一摊，无奈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更难了，所有安和孤儿院孤儿父母是意外或者离奇死亡的案例，我们都得查一遍。包括非本市的，看看有多少起意外，导致他们的小孩被送到了安和孤儿院。”

梁小曼俏脸陡然变得严肃，轻声说道：“如果真的不幸被你乌鸦嘴说中，这案子就非同小可了。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就得在审讯室好好问问那些人才知道了。”

“那失踪的澹台乐怎么办？”

“放心，孤儿院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把她藏起来了，查清楚我们需要查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2

秦枫将发现的情况上报给了黎延东，刑侦队长魄力十足，调动整个刑侦队的力量调查了已有一个星期。周自省两条腿都快跑断，在安和孤儿院被一把大火几乎烧光的情况下，愣是从市里档案馆借调出了不少老旧资料。

秦枫从浩瀚的档案里找出了不少和澹台家类似的情况，家暴、父母意外双亡。小孩随后被安和孤儿院收容，然后送到了收养家庭。

“十年间，本市及周边市县有将近一百例的澹台家这种案例，冯安和光是打着慈善企业家的名头，收到的社会捐助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而孤儿送养的家庭基本都是比较有经济实力的，那些家庭会以捐助的名义给予孤儿院一笔不菲的费用。实际上，可以算作变相的交易。”

面对秦枫的报告，黎延东第一个质疑道：“从档案数据上来说，你这个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但这些基本都停留在猜测，没有更直接的证据。你连安和孤儿院利用孤儿赚取慈善捐款的经济犯罪都定不了，更别说蓄意谋杀他人制造出孤儿并暗中贩卖这种刑事犯罪。”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密切监视安和孤儿院，尤其是冯安和这个人，最好还能从内部窃取实证资料。”

黎延东摇摇头，叹息道：“我们本来就是人手不足，才借调你过来的。派卧底24小时监视，根本做不到啊。”

“其他人继续想办法找证据，我和秦枫轮流来监视冯安和。”众人异样的眼神齐刷刷聚集到爽快包揽任务的梁小曼身上，被如此聚焦，她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哪能有意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异口同声的众人更多的是对秦枫表示同情。梁小曼可是相当不好伺候，安静的时候是绝对的女神，一旦发飙，女神经都不足以形容。

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黎延东批准了梁小曼的建议，秦枫也只好准备和她搭档，进行长期跟踪监视。

冯安和的谨慎和细心再加上反侦查意识，意味着他比一般犯罪分子更为难以对付。不过只要他还敢出手，秦枫还是有把握抓住机会将他绳之以法。

晚上十一点，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回到公寓楼下的秦枫并没有丝毫疲惫。肩上怨灵的存在，以及作为一个合格除灵师长期以来进行的修行，让他经常可以连续工作几个昼夜不需休息。

秦枫一直喜欢住在顶层，这次到冬阳市也不例外，租了这个城市相对可以俯瞰风景的公寓楼层。

不过刚刚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的秦枫发现了异样，屋里亮着灯，公寓门上他亲自布下的结界印也已经破除。有人造访，而且并没有离开。

出于职业习惯，他谨慎地一手拿钥匙轻轻拧锁，一手紧握着腰间配枪。锁开以后，秦枫猛地推开房门，一个战术翻滚，紧握主动，枪口对准了客厅沙发上的不速之客。

但下一秒，秦枫就愣住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女正惬意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看着电视。见秦枫回个家都如临大敌，那女孩没有一点擅闯私宅的犯罪感，反而对秦枫说道：“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小姑娘，你谁啊？”

面对秦枫的一头雾水，少女坐端正了，摇头不止，“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

“澹台乐？”从少女依稀相似蔺小樊的眉目，秦枫最终确认。可眼前的澹台乐根本不是前几天的十岁模样，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已经是个正常少女模样的澹台乐吃掉最后一口爆米花，然后又拿出一堆零食，边吃边说：“其实我对你隐瞒了一些事实，澹台铭不是我爸爸，蔺小樊实际上也不算我妈妈。”

秦枫收起配枪，转身关好门，一道结界印从他掌心扩散到门上，转身听到澹台乐这句话，他更加疑惑了，澹台乐继续说道：“蔺小樊未婚先孕，其实是被澹台铭酒后强奸导致的，不过她也以此要挟澹台铭，两人的婚姻从开始就不和谐。

“结婚后，蔺小樊的要挟不再有效。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澹台铭第一次酒后动手打了蔺小樊，并开始反过来威胁她。胎儿在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死在腹中了，胎儿枉死和蔺小樊的怨气郁结在一起，才造就了我。”

身为除灵人，秦枫内心此时的震惊程度，绝不比当年得知自己拥有一双鬼眼时小，“所以说，你自己本身就是个怨灵，而不是正常的人？”

“算是吧，澹台铭一直以折磨和报复蔺小樊为乐，不肯放手。而蔺小樊渐渐意识到我的与众不同，认为我才是造成她不幸的根源，所以也不怎么在意我的死活。但是她生下了我，所以她得以解脱的时候，我为她落泪。”

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的情况，秦枫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冯安和？”

“冯安和是蔺小樊的地下情人，但是他接近蔺小樊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标就是我。那天晚上冯安和杀死蔺小樊，嫁祸给澹台铭，其实是蓄谋已久。他可能知道我躲在那里面，不过故意忽略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澹台铭和蔺小樊之间的恩怨，几年前我就知道得差不多。我有一些澹台乐的人格，是因为我占据了她的躯体，所以我曾经试图帮助蔺小樊脱离澹台铭的掌控，不过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被他们两个同时厌恶。至于冯安和的事情，我也是发生火灾那天才知道的。”

秦枫搞清楚澹台家的事情，转而迫不及待问起冯安和的事情来，“你到安和孤儿院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澹台乐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然后缓缓说道：“因为你想消灭小熙，也就是我的存在，所以到了孤儿院我就拼命地吃东西，想要尽早摆脱你的威胁，然后就长到了现在这个模样。没想到冯安和早就算计好了一切，那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来吞噬我，我们大打出手，孤儿院的火灾就是因此而起。”

秦枫疑惑道：“吞噬你？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说你是除灵师，你难道不知道冯安和肩上寄居着强大的怨灵？”

秦枫仔细回想着那天和冯安和的短暂接触，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象，于是摇头解释道：“我从我师父那学了一身本领，但他游历四方，从未见到过还有别的除灵师，也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如果冯安和是除灵师，他的做法根本不符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更别说已经触犯了现代的法律。”

或许也可以叫小熙的少女想起那天晚上被冯安和肩上怨灵狠狠咬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根本不忌口，吞食怨灵还是杀人取命，他都冷血到可怕。”

秦枫看着澹台乐恶狠狠的模样，仔细问道：“他肩上的怨灵到底有多强？”

澹台乐再一次看向窗外，突然站起来紧绷着身体，咬牙说道：“有多强，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秦枫看向阳台落地玻璃窗外霓虹的城市夜景，一只体型硕大的苍鹰随即映入眼帘，展开巨大翅膀的苍鹰舒展身形，伸出利爪做捕食状，直接撞破玻璃砸进房间。

苍鹰的双眼呈现出血红色，锐利且凶残，利爪直扑秦枫。

碎裂的玻璃渣四溅向屋内，有如一场玻璃雨。秦枫的脸被划出数道血痕，只是伤口一瞬间就愈合，不留印迹。面对苍鹰，他咬破手指，凌空画符，鲜血凝在空中，游离却不散。

“血缚，敕！”

那道长方形血符瞬间生长，变成一张血色大网，但那只威猛苍鹰却一举撕裂秦枫设立的结界网，一瞬抓住秦枫肩上那只金眼乌鸦，冲向房门。

与此同时，有人一脚大力地踹击将房门踢开，那只苍鹰刚刚好停在来人的肩上，爪下按着与秦枫心意相通的怨灵，一口就直接吞下了肚中。

“具象化的怨灵？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来冷静的秦枫，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来人是个光从外表看上去就可以和成功人士四字划等号的中年人，穿着讲究，魅力十足，难怪蔺小樊会被他吸引。

冯安和却是一改正经脸色，嘲笑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除灵师，不过看上去废物得很啊，连猎灵者都不知道。现在你没了怨灵，别再想和我斗了，老老实实把小女孩交给我，说不定我还可以考虑一下放你一马。”

猎灵者，秦枫的确没有听说过，甚至具象化的怨灵，他也是出师后才遇到过一次。具象化怨灵就跟宠物一样，可以养在家中，而不会时时刻刻蹲在宿主肩上。但是它能被任何人看见，和宿主的维系也不像其它怨灵一味索取怨气，而导致宿主暴走。

难怪那天遇到冯安和，感觉不到他身上寄宿着怨灵。

但是怨灵凝聚成苍鹰这种猛禽的模样然后还具象化，秦枫别说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

也就是说，连他师父可能都没见过这种稀罕物。除灵师是个古老的职业，有着自己的规矩和传承。但是进入快速发展的科技时代，除灵师这个职业好像不仅地位尴尬，而且传承岌岌可危，没见识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秦枫好歹也是经验丰富的除灵师，而且身份还是警察，没理由对坏人妥协，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有本事，自己进来抓啊！”

“哼！冥顽不灵。”

冯安和肩上苍鹰凶猛抬翅，扑杀一直站在一边不做声的澹台乐，他本人却一个箭步，冲到了秦枫面前，抬脚就是一踢。

秦枫灵巧躲过，靠近到墙边，屈膝沉身，左手按地右手按在墙上，默默斥咒。

被冯安和踢开的门砰的一声关紧，房间里灯光炸碎，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闪现出金色裂纹。原来整个房间都被秦枫布下结界印，此时结界发动，冯安和灵动身形陡然凝滞，不再有爆发力。

而扑向澹台乐的苍鹰刚刚触碰到她，少女整个身体突然一爆，分裂成数百只乌鸦，黑压压一片，反过来一下子将苍鹰裹住。门再一次被撞开，一把闪着寒光的古剑从对面住户家长驱直入，刺进了那团黑影中。

又一个澹台乐冲了进来，将被一剑刺杀的苍鹰扑倒在地。那一群乌鸦从后背飞进她的身体，少女眼中闪着一金一赤的环形光芒，把那只具象化的怨灵一口吞下。

而房子里原本阳台落地窗被撞碎，门又被澹台乐撞开，秦枫打造的结界连接断裂，效力开始变弱。

那一瞬间，冯安和飞踹一脚变得尤其快，原本可以轻松应对的秦枫被他直接踢飞到了门外。

房间顿时一片狼藉，墙面被冯安和一脚划出一条长长裂痕，可以想象挨了这一脚的秦枫该是如何痛苦。

可冯安和也并不好受，吞噬掉苍鹰的澹台乐打了个饱嗝，转过身，抓起那把剑就狠狠刺进了冯安和的心脏，手脚并用，把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你……竟然设计我……”

澹台乐踮起脚尖，仍是够不着高大的冯安和，但她努力地贴近他，在他右边的耳后轻声说道：“你自己还不是在我小时候就在设计怎么吃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蔺小樊早就死了，澹台铭每次打骂乃至最后杀死的，都是一具被你操控的行尸走肉。”

“所以你一直在示弱，你一直在欺骗我？”

澹台乐笑了笑，赤色的眼瞳颜色更深，“不然怎么能猎到你千辛万苦养肥的宠物？”

少女后退半步，拔出了捅穿冯安和身体的那把刻满符咒的剑，千算万算，这个算计了无数人生命的男人，最终还是死在了最想算计的怨灵手中。

冯安和的尸体沿着墙壁滑落在澹台乐的脚边，闪耀着艳丽血色的瞳孔渐渐涣散，最终恢复成正常的颜色。

澹台乐转而面向门外的秦枫，恰巧他捂着痛处缓缓站起。她把剑尖对准了他，双眼赤色，“对不起了，谢谢你准备的那顿晚餐，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报答你的。”

秦枫咧嘴一笑，“你以为一个合格的除灵师，真的就这么点本事？说到算计别人的本事，我可不低啊！”

门再一次关上，就连被苍鹰撞碎的落地窗玻璃也在重新凝聚，恢复如初，秦枫在屋外屈指结印，开始斥咒。

被瓮中捉鳖的澹台乐意识到不妙，想要冲出这个结界阵，却发现肚子开始膨胀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倒地挣扎起来。沾染了不少血污的少女看到自己的肚腹钻出来一只乌鸦，一只双眼金色的乌鸦。

她绝望又疯狂地拍着门和地板，“不……不要啊……”

3

天空泛起鱼肚白，肩上依然站着金眼乌鸦的秦枫，在楼顶平台看着地平线渐渐升起的太阳，吐出了一串烟圈。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秦枫接通后特意离耳朵远一点，另一端梁小曼的嘶吼声仍然十分震撼，“秦枫，不管你在哪里，现在立刻马上滚到九处来！”

“什么事？”

秦枫不咸不淡的语气把梁小曼的怒火扇得更大，手机音量的分贝数直达顶点，“我们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快点来帮忙啊！”

“是不是蔺小樊的尸体在冷冻柜里腐烂得只剩骨头了？”

“哎，你怎么知道的？不止如此啊，安和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一夜之间全都死了。而且死后不久，尸体腐败程度就好像他们已经死了好几年一样。鉴证科光是给尸体做检测都忙不过来了，还有几个孤儿院的雇工联系不上，整个警局都乱了套了，你赶紧过来吧。”

“知道了。”秦枫淡淡地挂掉电话，却并没有急着离开。阳光此时已经照射到了楼顶，地上冯安和的尸体很快就飘散如飞烟，不留任何痕迹。

“善和恶在人性中本就是并存的，收服怨灵并不能阻止坏人作恶，但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好人免遭怨灵侵蚀，避免作恶。你可能是天生的猎杀者，但无疑可以成为优秀的除灵师，以后就跟着我吧。”

秦枫将烟头丢弃在混凝土地面上，一脚踩灭，然后走到通往楼梯口的生锈铁门旁，打开反锁的铁栓。正要下楼，一直在俯瞰着城市风景的澹台乐开口说话了。

“你本可以消灭我，放我一马，就是为了收服我好帮你除灵？你不怕我哪天反咬一口，把你活生生吃了？”

秦枫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手搭在铁门上，很潇洒地说：“除了昨晚暴走杀了冯安和，你以前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力量，证明你还是拥有善意的。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死脑筋，好与坏，我能分得清。”

左肩站着乌鸦右臂架着苍鹰的少女哼了一声，极其无赖地说道：“我可不是这只头脑简单的苍鹰，要保持十七八岁力量最强的状态，就得吃很多东西，你养得起吗？”

秦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缓缓下楼，“对面住的邻居清醒前，你最好把这里的残局收拾好，人是你敲晕的，别偷懒耍赖。”

少女又哼了一声。

刑侦九处，安和孤儿院的案子成了一件悬案，甚至成为有史以来最为离奇的无头案。不仅因为工作人员的奇怪死亡毫无线索，冯安和的失踪，也给由澹台家命案牵扯出的一系列疑案的破解增加了不少难度。

冬阳市警局将冯安和列为了最高级别的通缉犯，而澹台乐的名字则记录进了失踪人员名单。

只有秦枫知道，冯安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他为什么吞噬怨灵的同时，要蓄意杀人从而制造出那么多孤儿，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秦枫预感到，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冬阳市的角落里，还隐藏着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