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复活的千年女尸(上)

楔子

自古以来,乌鸦就被认为是不吉之鸟,人们说它们是地狱的使者,可以看穿生死,所以十分害怕它们的哀鸣在头顶响起。

而在除灵师的眼中,怨灵寄生在人们的肩上,通常都是乌鸦的形态,没人知道是为什么。除灵师的职责,只是将怨灵消灭,不问原由。

1

月黑风高的夜里,荒草丛生足有半个人高的一座郊外荒山上,有四五个身影正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翻挖着脚下的黄土。

四周草叶随风翻涌,如同波澜壮阔的海面,浪涛起伏汹涌,而这些人仿佛在潮头逐浪,乐此不疲。

风撩起层层叠叠的碧波,摇曳出沙沙声响,仿佛草木在低语交流一般,正好掩盖了他们在奋力挖掘时制造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可以供人匍匐进出的地洞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领头人大概五十岁出头,制止住同伴继续挥动铁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清理干净洞口的伪装,然后吩咐道:“三伢子,老李还有赵五随我下去,昨晚我们已经挖到差不多,待会进了墓室,千万不可大意。”

被点名的这三人都是搭档默契的老手,听到吩咐就开始准备工具,还有一个闲着的人问道:“唐爷,那我呢?”

被尊称为唐爷的领头人递给他一根电棍说道:“小胖你还是负责把风,有什么情况就朝洞口喊一嗓子。”

“可我都把风了半个多月,我也想搭把手学习学习……”

和唐爷差不多年纪的老李,此时走过来拍了拍小胖的肩膀,笑着道:“摸冥器这活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这趟活要是成了,你才算刚入伙,有点耐心年轻人。”

老李笑呵呵的,率先钻下那个盗洞,接着就是唐爷称呼的瘦高个青年三伢子和三十四五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赵五。唐爷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小胖,语重心长地说:“别急,你有机会的。”

唐爷最后一个钻下盗洞,打开戴在头上的矿灯,紧跟在赵五身后匍匐前进,大概往地底爬了十几米,就摸到了这座古墓的穹顶封砖。

老李小心翼翼地捅开那些有些年岁的砖块儿,在三伢子的帮助下落进了墓室。

这座古墓不大,几个人下来刚刚够直着腰。墓室方圆也不过十几平方米,典型的夫妻合葬砖室墓,比普通平民墓稍微好一点而已。

唐爷和老李显然有些失望,因为这种古墓几乎没有什么好的陪葬品,即便有,在黑市上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三伢子性格最为跳脱,只要下到墓葬里,就管不住喜欢乱动手。他本就是入室盗窃的惯犯,半路出家成了盗墓贼,但始终信奉贼不走空,不能白来。

从腰带上麻利地抽出工具,三伢子直接撬开了其中一口腐朽得有些严重的棺材。

脆弱的棺材板经不住三伢子粗暴地拆解,封盖的木梢子才被他拔除一个,整口棺材就“砰”一声散了架。

众人被这突然一响吓得不轻,三伢子被棺材板压倒,墓主人那具腐朽的尸骨正好滚在他身上,吓得他忍不住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另一口棺材,才稍稍镇定下来。

唐爷和老李赶紧走过来,搀扶三伢子,原本大惊失色的三伢子却突然兴奋起来,“快!快看!”

众人循声望去,墓主人虽然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但身上可挂了不少硬货,而棺材里也陪葬了许多真金白银。

没想到竟然碰到个土豪墓,这下可是要发大财了。

三伢子抑制不住兴奋,一脚把吓到他的墓主人头骨踢开,又拿起了那个榔头,准备撬另一口棺材。

唐爷吩咐赵五也去帮忙,免得棺材再次碎裂一地,不好收拾。他和老李则仔细地捡起散落一地的黄白之物,墓主人身上的宝物自然也搜刮一空。

这另一口棺材却比刚才那个难撬得多,三伢子和赵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撬开了一面梢子。

唐爷和老李最后也不得不来帮忙,耽误不少时间,总算可以搬开棺盖,三伢子和赵五一人一头,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掀开了沉重的棺材盖。

四人迫不及待,凑近一看,顿时惊呆了。

因为棺材里不仅堆满了价值不菲的金银财宝,而且躺在棺材之中,身穿大红嫁衣的、大概也才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尸身并没有一丝腐烂,就跟睡着了一般。

这可是估计有上千年岁月的古墓,旁边这口棺材里的死人已经化成枯骨,而她仿佛昨日才下葬一般。

赵五没什么别的爱好,有钱了就喜欢到处沾花惹草,这些年盗墓所得,几乎都花在女人身上。看着棺材里仿佛古诗词中描绘得闭月羞花的年少美人,他禁不住伸出了手,想要去摸一摸那女尸的脸。

唐爷喝止住他,道:“赵五,别犯浑,事出无常必有古怪。”

盗墓是个古老的行当,规矩十分繁琐,不过在当下社会,人们早已不信什么鬼神。盗墓时,许多条条框框的讲究自然都被抛弃,根本没有常人想的那般复杂。

有猖狂者甚至用炸药盗墓,只要能弄到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唐爷也算见识广,不想节外生枝,女尸能保存千年不腐,保不齐有些什么诡异的门道在里面。古人的智慧可不像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万一尸体用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保存,直接触碰她的肌肤跟作死没什么区别。

赵五听了唐爷呵斥明显愣了一下,转而把手伸向女尸胸口戴着的那串黄金打造的璎珞,“不犯浑,不犯浑,我拿金子。”

赵五嘴上这么说,手却不打算老实,他笑嘻嘻地摸向女尸高耸的胸口,心想着扯下那串璎珞的同时,揩油那么一下总没事吧。

可就在这时,平躺着的女尸竟然猛地睁开了眼,那双杏花美眸里,眼瞳的棕黑色占据了整个眼眶,所以乍一看去根本没有眼白的部分。

她微微张开殷红的嘴唇,胸口轻微起伏了一下。

赵五满脑子都是旖旎的想法,哪里注意到这骇人的事实。

不知是诈尸,还是复活的女孩儿偏了偏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想要非礼自己,苍白却安详的脸顿起愠怒,胸腹随之剧烈起伏。

赵五总算注意到异样,只不过一抹大红如同烈火焚身,在他眼前短短的、恍惚的功夫,身上嫁衣依然崭新的女孩就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女孩身体僵硬地弹坐起来,稍稍用力,就把足有一百来斤重的大男人提离地面。

唐爷和老李等人还没做出反应,她就单手掐断了赵五的脖子。众人在头顶矿灯聚焦下,赵五肩头仿佛有一团黑色的雾气被她吸入口中。

“诈尸啊!”三伢子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到盗洞口,拼了命地往上攀爬。

那不知怎么就复活了的女孩一把丢掉赵五的尸身,面色已经红润许多,她优雅地跨出棺材,一边走一边把身上戴的金镯子和金饰等等累赘都丢弃在地上。

原本对盗墓贼来说,价值不菲的财宝,如今却如同丧钟被敲响般,每一次落地的“叮当”声响,都重重砸在他们心头。

容颜可谓是绝代的女孩,走到已经瘫软在地上直哆嗦的唐爷面前,柔声说道:“你们说张孟云需要配冥婚,可我还没死,我还没有死啊!”

穿戴相当喜庆的女孩声音却十分凄厉,她故技重施,掐住浑身都在打哆嗦的盗墓贼,和杀赵五一样轻松捏死了唐爷。

就在离得不远处,看着唐爷惨死的老李都吓得尿裤子了,意识到下一个要死的可能就是自己,身上装满金银的背包都舍弃不要,跑向那个唯一可以出去盗洞。

看着三伢子才爬上去一半身子,着急的老李一把扯住他悬在半空的腿,将他拉下了墓室,然后踩着摔倒的同伙迫不及待地爬上盗洞。

三伢子根本来不及咒骂老李不是个东西,就被那飘过来的女孩一脚踩死,她抬头看着拼命逃脱的老李,笑声更加凄厉,“逃吧!逃吧!我就是要看着你们再次见到我时,那一张张恐惧的脸……”

尽管老李拼命用力往上爬,身体却越来越滑向墓室,他坑死了三伢子这个队友,可自己还是没能逃出生天。

他摔倒在冰冷的墓室地面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孩,肩上站起一只赤眸的乌鸦,张开了满嘴獠牙,“不……不……啊!”

2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灵异事件,梁小曼对待秦枫就不再那么刺头,甚至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这让九处的同事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顿时觉得这姑娘不发脾气时,真是完美。

她和秦枫正式确立为刑侦搭档,周自省就成了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多余的电灯泡,只能干些跑腿的活儿。

但最为苦恼的还是秦枫,毕竟自己来了以后负责的几次案子都成了无头案,明明知道答案却不能说出口,刑侦队长黎延东要求写出的报告也就成了难题。

“喂,现在忙吗?”梁小曼火急火燎地跑到正在办公桌边发愁的秦枫身边,看样子好像有十分要紧的事。

“忙!”秦枫的答复,言简意赅,着实有些无懈可击。说完,他又埋头伏案想想该怎么把案件中的漏洞补齐又不至于显得太荒诞无稽。

但梁小曼是什么人,她要是想做一件事,那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除非是撞到死胡同不能再前进。她一把拉着秦枫就往外面拖,也不顾他还坐在办公椅上。

秦枫没办法,只能跟她来到了警局地下停车场。

“到这来干什么?如果是问上次的事,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秦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梁小曼只顾往前走,他也就只能跟着。

梁小曼在一辆价值不菲的崭新轿跑前停了下来,然后掏出了车钥匙递给秦枫,在梁小曼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身高优势的秦枫疑惑不已,“什么情况?”

“你那小电驴太Low了,我可不想以后跟你办案时要坐那个破车,这车送你了。”梁小曼简直不要太豪爽,说话间就送出一辆最少百万级的豪车。

秦枫皱了皱眉头,把钥匙还给了梁小曼,“大小姐,我知道你是豪门千金,可我也不能开这么闷骚的车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再见。”

“哎,你等等!”梁小曼并没有生气,而是递了另一个车钥匙给秦枫,“你先别拒绝,再看看这个。”

梁小曼按了一下遥控,轿跑车旁边有一辆很男人味儿的摩托车闪起了双闪灯,秦枫看了看,是他曾经喜欢的那款。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以后要买一辆摩托车带着我去兜风,虽然你最后没有做到,不过我仍然记得。你放心,我不是要死缠烂打,就是想感谢你上次救了我。”

梁小曼把车钥匙塞给秦枫,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那辆就自己这点儿工资永远买不起的豪华机车,怔怔出神。

周自省这时候匆匆忙忙跑到了车库,老远就在那喊道:“正找你们呢,快,要出警了。”

梁小曼潇洒转身,小跑着去准备东西,周自省来到秦枫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哥们儿,你怎么着梁小曼同志了?她都哭了。”

“这才算是正式的分手吧!”秦枫暗自叹了口气,自嘲一笑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周自省如今跟着秦枫,是为了学习的。毕竟,秦枫年纪轻轻,在别的城市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破案经验。

师父黎延东马上就要退休,不出所料,去国外深造的副队长回国后就会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秦枫一调走,周自省就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所以即便是干一些跑腿的活儿,周自省也十分乐意,这次出警他就成了专职司机。没过多久,包括鉴证科的同事有七八人就赶到了现场。

片区民警已经将事发路段整个封锁,看热闹的人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警车进不去,秦枫他们只能步行挤过人群。

案发现场是一个繁华街区,有许多购物场所,所以人流非常的多。只不过大白天当街杀人这种事,冬阳市还真是少见,很多目击者至今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死者还躺在

人行道中央,临街就是一些女装店,秦枫看着那些店门口的摄像头,对周自省说道:“这几个店铺监控今天所有的录像都收集起来,如果有需要,配合十字路口的交通监控查嫌疑人去向。”

周自省点点头和另外一个同事去查监控,梁小曼则提着工具箱蹲到死者身边,开始初步勘验。

秦枫这一次没有去查看尸体,而是走到那些负责警戒的民警面前,“你们这里谁负责?”

一个看起来挺精明干练的中年警察走了过来,“你好,我是负责人,你叫我老易就行。”

没有什么客套寒暄,秦枫直入主题地问道:“主要目击者怎么说的?”

“案情很简单,死者叫张天德,是一个街拍摄影师,他和几个同事今天是准备来寻找模特为工作室做宣传的。因为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孩子长相和气质都不错,死者就上前打招呼。”

“据和死者同行的女同事说,那女孩只是听到死者自我介绍,就单手掐住死者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然后就捏断死者的脖子扬长而去。”

秦枫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者,诧异道:“一米八的大高个,将近两百斤的体重,单手提起来然后捏断脖子?”

民警耸耸肩,不置可否,“死者同事当时就吓晕了,现在还躺在医院,你可以去确认。”

秦枫没有说话,单手托腮,陷入沉思。很显然这又是一起怨灵事件,不过这个时候,怨灵留下的痕迹都已经被来往人群冲淡,他看不出任何异样和线索。

正在这时,梁小曼已经检查完毕,大概也是她初检最快的一次,她把秦枫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死者颈部脊椎骨有几节被生生捏碎,这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收集所有的证据,我们先回去看看监控记录,找到凶手再说。”

秦枫心事重重说完,就打算打道回府,梁小曼却一把拉住他,“哎!你等等,这次破案,你不能再瞒着我单干了。”

“为什么?”

“因为你收了我的礼啊!”

“我能不能退了?”

“不行……”

3

下午一点,从案发地拿回的监控录像已经分析出结果,凶手确实是个年轻女孩,而且杀人手法和目击者所说并没有出入。

看着监控画面,大家不禁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周自省甚至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惊叹道:“这才是真正的一言不合就杀人啊,男同胞们应该引以为戒,以后在路上搭讪妹子可得小心。”

梁小曼可不觉得这话好笑,鄙视道:“得了吧,这个世界上受欺负的还不是女孩子多一些,你们男人要是都能管好自己裤裆里的东西,那才是天下太平。”

在男女之事上,周自省其实还是个雏儿,梁小曼这么半荤不荤的调侃,再说他也的确不敢招惹她,只得讪讪笑道:“小曼姐,我说不过你,我投降。”

梁小曼没有继续追杀周自省,转过头问道:“秦枫,你怎么看这件案子?”

“证据确凿,不管那女孩有什么杀人动机,只有当面问她才能知道。交通监控系统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那女孩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附近路口都没有再发现她的行踪。”

秦枫皱起了眉头,“这下可就麻烦了……”

正在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讨论时,刑侦队长黎延东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都没顾得上客套,就安排道:“南县天宝山有座古墓前天晚上被盗,市博物馆考古队的工作人员本来在进行抢救性发掘,不过他们刚刚报案说有盗墓贼死在了墓室里,需要我们去勘验。”

“秦枫和小曼你们俩去跑一趟,今天上午的案子简单,先交给小周他们去排查嫌疑人身份信息,找到那个女孩再说。”

领导有安排,还在围着监控录像讨论的众人立马作鸟兽散,不过秦枫其实更为担心今天的案子,如果那个女孩不找到,保不齐还会出现受害者。

在梁小曼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仅有的八九个号码之一。

“你看了午间新闻报道没?”

电话另一头,躺在秦枫家沙发上,慵懒颓废的澹台乐总算提起一些精神,说好了各取所需,寄人篱下的她还是不能白吃白喝。

一旦需要除灵,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除灵师还得出力。

少女嘴巴里塞满了吃的,说话声含糊不清,“你是说购物街上午发生的命案?”

“没错,凶手应该是怨灵附体了,相当具有攻击性。不过,我现在脱不开身,她的照片我发到你手机上,你先出去转转,追踪到她就打电话告诉我,如果不是紧急情况,就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了。”澹台乐了解完情况就直截了当的挂掉,绝不废话半句,恰好梁小曼收拾妥当,秦枫便和她一起驱车赶往几十公里外的南县。

南县属于冬阳市管辖,天宝山位于县郊,交通不便,离得最近的一个不过十几户的小村庄也与之隔了两三里路。

古墓的位置则更加偏僻,几乎可以说人迹罕至。墓葬表面没有封土、墓碑等等人工痕迹,就是那个小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都不清楚有这么一座古墓。

秦枫和梁小曼赶到古墓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考古队的人为了保护现场,在发现盗墓贼尸体以后就停止了发掘,并且盖上了一块遮阳布。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后就没有歇息,借着微亮的天色开始勘验。

可是,当众人揭开遮阳布下去的时候,古墓里的盗墓贼尸体竟然已经化成了枯骨,就像已经埋葬了千年一样。

考古队领队赵阳平看着衣物完好如初四具枯骨,目瞪口呆道:“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这……这怎么回事?”

秦枫走到其中一具尸骨旁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梁小曼说道:“小曼,你过来看看这个。”

梁小曼拿着相机对死在一起的两具尸骨拍了一下,听到秦枫呼喊便赶紧走过去,“看什么?”

秦枫指了指尸骨的颈椎部位,梁小曼借着手电光,看到尸骨碎裂的颈部脊椎骨上竟然有嵌入很深的手指印。

“是不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梁小曼其实都不用秦枫的提醒,早就联系到了上午的案子,她诧异道:“难道那女孩也是杀了这些盗墓贼的凶手?可为什么这些尸体会和孤儿院那些人一样突变?”

秦枫摇摇头,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能说。他走到那口保存完好的棺材面前,看了眼就死在棺材旁边的盗墓贼尸骨,抚摸着崭新得如同才漆过朱漆的棺木内壁问道:“赵先生,你们发掘古墓时,这口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吗?”

考古队赵阳平走过来答道:“有的,里面铺了几层丝绸,还有陪葬的金银器,都已经妥善保存起来。”

“这里面就没有尸骨?我看这棺材里面非常干净,也没有潮湿或者腐朽的痕迹。对比一下边上这口腐烂的棺材,似乎很不合常理啊!”

“秦警官说的是,按说这是典型的富贵人家夫妻合葬墓,棺材里面应该还躺着女主人才对。”赵阳平把秦枫带到被放在一旁的棺材盖边,指着内壁上的划痕说道,“而且你看看这个,这是棺材盖上后,从内部用手指甲划出的痕迹,这个女性墓主人是活着的时候下葬的。”

秦枫疑惑道:“活埋?”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这个墓葬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当时古人在丧葬习俗上非常愚昧,正是活人殉葬大行其道之时。那时候的男子死了,活着的妻妾都是要陪葬的。”

赵阳平顿了顿,大概斟酌一番才说道:“不过,最奇怪的也正是这里。女主人这口棺木不仅外部保存较好,内部也没有一丝腐坏,丝织物原本经过千年岁月,更应该脆弱不堪。”

“但它们既然都崭新如初,棺木中女墓主的尸身应该也没有腐烂才对,可我们并没有找到尸身下落。”

秦枫面色更加凝重起来,“如果墓葬内你们没有来过,我还可以根据脚印等等痕迹查出一些线索,现在倒有些困难。”

赵阳平问道:“难道还有别的盗墓贼把墓主尸身运走,这几个只是被黑吃黑的倒霉蛋儿?可这些更值钱的金银又没有带走,不贪财的盗墓贼,有可能吗?”

秦枫摇摇头,没有给出确切答案。如果尸身真是被偷了还好办,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发生了他最不希望遇到的情况。

4

取证结束,考古队因为要连夜发掘,就扎营在山上。秦枫、梁小曼二人则趁夜原路返回离天宝山最近的那个小村庄,准备连夜赶回市里。

考古队会妥善保管那几具尸骨,在没有更多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关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猜测都没有多大意义。

秦枫更关心那个穿着古代嫁衣的女孩,如果他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本该躺在那古墓里的墓主。

“因为被活埋而不甘心,怨气聚成怨灵使她死后千年不腐,恰巧盗墓贼掀开了棺盖,常年出入墓穴的他们身上缠绕怨气,成了借怨灵还魂后,女墓主眼中的美食。如果真是这样,师父,你编写的《探灵集》又要添上一种新的怨灵形态了。”

秦枫心里暗自发愁,来冬阳市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刷新了几年来的认知,比如怨灵、猎灵者、灵巫……包括独一无二的澹台乐,既是提供营养的宿主,又是怨灵本身,秦枫都没办法确定她属于哪一种怨灵形态。

日后还有什么样的幺蛾子要面对,秦枫心里没底,而目前这个案子的棘手程度,显然也超出了他的预料,毕竟光看那回魂女子的战力就相当惊世骇俗了。

即使自己是个身经百战的除灵师,对上她恐怕也只有五五开的把握。

梁小曼跟着秦枫,很奇怪她没有说什么话,好像没有跟他聊起案情的兴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停车的地方。

秦枫走到警车边,刚掏出车钥匙准备开门,暗处突然窜出一个敦实人影,毫无征兆地扑向他。

夜色中随即闪起一道寒光,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看架势就是想要一刀毙命,不给秦枫反抗的机会。

不过,秦枫却迎难而上,在短刀刺中自己前,就敏捷地抓住对方手腕,稍稍错过身子让对方扑空,再用力一捏,脚同时踢中那人下盘。

不知道为什么要刺杀秦枫的家伙重心不稳,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手也被秦枫反扭,动弹不得。

梁小曼被吓了一跳,手电照过去一看,袭击秦枫的人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胖子,大概十六七岁,穿着也十分破烂。秦枫从他手里夺下短刀,还没问话,趴在地上的胖子就求饶道:“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秦枫单膝跪在小胖子后腰上,低头苦笑道:“喂,你这话说反了吧,明明是你来袭击我的啊!”

“不,不,你们肩上都有那个黑鸟,你一定是她派来杀我的。我不想死啊,别杀我!”

听到那小胖子好似胡言乱语,秦枫脸色骤然一变,他蹲得更低,凑近了问道:“你说什么?谁肩上有黑鸟?”

“她杀了他们,手腕这么一扭,咔嚓,脖子就断了。啊,你不要扭断我的脖子,我不想死得这么惨啊!”

小胖子斜眼瞥到秦枫肩头的金眼乌鸦,顿时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手脚不住在地上刨灰,拼命挣扎。

梁小曼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回事?什么鸟啊?”

秦枫站起身,把小胖子也扶起来,正准备再问仔细一点,却不料被他挣脱,他疯狂叫喊着,跑进了黑夜之中。

正当秦枫准备去追他,旁边一户人家打开了门,对着小胖子消失的方向就破口大骂起来,“吴小胖,你再这么疯疯癫癫的大半夜胡闹,老子把你吊起来打,他娘的连个觉都睡不好。”

梁小曼和秦枫都看向那个村民,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认识那个小胖子?”

对方显然对陌生的两人有些警惕,“你们是什么人?考古队的?”

秦枫亮出了证件,“我们是市警局刑侦九处的,来调查案子。”

“哦!我知道了,是古墓里死的那几个吗?那几个人半个月前来的时候,就住在了吴小胖家,没事就去那边山上瞎逛。要知道他们是盗墓贼,咱们早就举报了,掘人坟墓,那是人干的事吗?”

“那这个吴小胖怎么回事?”

“吴小胖父母外出打工好几年啦,他辍学以后整天在家就游手好闲,我估摸着他是跟那伙盗墓贼混到一起去了。”

“事发当晚他家邻居看着五个人悄悄出去的,早上却只有吴小胖一个人回来,而且还疯言疯语说山上死人了,古墓也就是这样被村里人发现的。我看啊,肯定都是遭了天谴,活该。”

这吴小胖事发当晚就在古墓,却只是被吓疯了而没有被杀,秦枫好似想到了什么,拉着梁小曼就上车往回赶。

“这案子跟上次一样,对不对?”

面对梁小曼的询问,秦枫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购物街的死者张天德,你有没有采集过指纹和血液样本?”

“血液样本肯定有,可为什么要采集死者的指纹?”

秦枫慢慢离开小村庄,没有再看到吴小胖的身影。估计他现在疯癫了,也问不到有用的信息。

等车子走上大道不再那么颠簸时,秦枫看了眼梁小曼说道:“有血液样本就不错了,给受害者做一个DNA比对,我估计现在也采集不到指纹了。”

“DNA比对?跟谁比对?”

“全网的罪案现场所提取的DNA痕迹都要做比对,就是那些悬而未决找不到嫌疑人的案子。”

梁小曼皱起了眉头,“那可是很大的工作量啊!”

“所以,现在得加班加点了……”

听到这些话,梁小曼心里五味杂陈,她发现以前的秦枫虽然同样对于罪案分析有很独特的视角,可是多年以后再见,他变得神秘许多。

她根本看不懂眼前这个曾经熟悉的男人,只不过经历了上次的事,她越加信任秦枫,所以现在没有表现出过多质疑。

5

刚回到警局,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秦枫就接到了澹台乐的电话,“长椿街后巷工艺品仓库,赶紧来。”

“你和她对上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澹台乐的声音很小,估计十分接近那个女孩,秦枫给准备DNA鉴定的梁小曼留了一张纸条,边走边说道:“等着,我马上到,能拖就拖延一下。”

“我尽量。”

电话挂断,秦枫脚步不停,很快赶到了地下车库,梁小曼今天送给他的摩托机车马上就派上用场,他来不及思考到了以后要如何应对,风驰电掣般穿行在霓虹灯影下。

长椿街是一片老街区,后巷都是附近的工艺品市场用于存货的仓库,阴暗破旧,很少有外人到来。

澹台乐嘴里还习惯性咬着一根棒棒糖,这是从秦枫那学来的,身上除了从未谋面的秦枫师父留下的离灵剑,没有什么多余的累赘。

她手脚并用,如同一尾壁虎贴墙爬行,靠近那个穿着十分刺眼的红嫁衣女孩走进的仓库,倒垂在高处的窗户上隔着玻璃观察。

在千千万万的监控摄像头里找一个人其实挺费劲的,况且这个神秘女孩一直在冬阳市设施相对陈旧的街区出没,这也是周自省他们至今没发现嫁衣女孩的原因。

不过澹台乐有小苍帮忙,其实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好像也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的目标人物。

这个旧仓库不仅地段隐秘,而且面积也不小,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想要干什么。

“哟,哪来的小美女啊?你找人?”没过一会,仓库里聚过来一伙牛高马大的男人,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这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好似进了一个狼窝,被那些男人给围了起来,这让澹台乐莫名紧张起来。

当然,她不是担心那个女孩的安危。

果不其然,穿着打扮乃至是容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一个准备出手非礼的家伙被她瞬间扭断了脖子。

吓蒙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又举手削断了另一个靠得太近的家伙半个脑袋,猩红的脑浆溅在她娇俏的脸上,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看着鼻子以上部分,脑袋被整齐切去的伙伴瘫软倒地,鲜血开始蔓延到脚下,这群本以为艳福不浅的家伙终于跟见了鬼似的大叫起来。

女孩并没有停手,追着作鸟兽散的众人虐杀,其中一个眼看无路可逃,顺手拿起工艺品货箱里的佛像砸到女孩的脸上。

嫁衣女孩的脑袋被砸到,从脖子上脱落,仿佛无骨一样软踏踏地吊在后背晃悠。可她丝毫不在意,一拳把那家伙的胸膛砸塌,身后数个货箱也一同被尸体撞碎,好好的工艺品炸成碎片,粉尘飞扬。

就这样惊世骇俗的连杀数人后,女孩吊在后背的脑袋恰巧看到了偷窥的澹台乐,双臂反过来把脑袋扶正后,转过身,她和她四目相对。

澹台乐其实在嫁衣女孩开始杀人时就准备出手阻止,现在被她发现,好像被人看成美味食物一样,更加没有理由继续躲着。

一口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吐出竹签的澹台乐直接撞破窗户玻璃,居高临下冲向嫁衣女孩。与此同时,收到澹台乐指令的具象化怨灵小苍从门口滑翔进仓库,朝女孩伸出了利爪。

嫁衣女孩不再管那些跑进仓库里间的家伙,转而正视那一柄闪着幽光的利剑。

她简简单单地抬起手,捏住眨眼即至的长剑剑尖,相当惬意地轻轻一拧,剑柄那一端的澹台乐不仅没能伤到嫁衣女孩,反而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然后就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女孩都没去看砸倒了另一边货箱的澹台乐,随便一挥手,就把刚飞进来凶相毕露的苍鹰拍到了墙上。

她缓缓走到澹台乐面前,穿着黑色绣花鞋的脚踩到少女身上,澹台乐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嫁衣女孩抽走,十分惊恐地看着对手。

嫁衣女孩看着她却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澹台乐咬着牙,低吼道:“关你什么事?”

就在嫁衣女孩还待开口的时候,那些夺路而逃的男人去而复返,每个人手中竟然都拿着枪械,也没打算恫吓住对方,直接恶狠狠地朝她开火。

“噼噼啪啪”的枪击声不绝于耳,数十发子弹穿过嫁衣女孩的身体,顿时撕裂出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她那姣好的面容,也瞬间布满弹头炸裂的血窟窿,左眼球更是被一颗射中眉心的子弹挤出眼眶,缀在脸上摇摇晃晃。

等所有子弹打完,女孩没有如那些人想象中一般倒下,浑身上下还在冒着硝烟的弹孔,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恢复。

嫁衣女孩把脚从澹台乐身上挪了下来,右手抓住那颗掉出眼眶的眼球,“啪”一下装了回去。大概因为没有装正,眼球在眼眶里面滚了一圈,有了正常眼白的眼睛调整好眼瞳位置,棕黑色变成了赤红色。

她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后,被子弹炸裂的那些皮肉也一点点地脱落,看到这个场景,有几个人再也忍不住,当场呕吐了起来。

虽然逃生欲是遇到危险时人的本能反应,不过这些突遭横祸至今一头雾水的家伙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哪里还逃得掉。

嫁衣女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当着澹台乐的面屠杀了二十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仓库里到处溅满了血腥,澹台乐勉强站起身来,脚下就是往低处蔓延的血水。

嫁衣女孩杀完最后一个人,白皙如玉却缀满血珠的脸庞终于挂起满意的笑容。她回头看着澹台乐,眼眸的赤红色渐渐恢复正常,“你叫什么名字?”

“老是问别人的名字,烦不烦?”澹台乐被彻底惹怒,双眼眸光交织着金色和赤色的环形光芒,她的后背分裂出一群乌鸦,围绕着仓库天花顶,盘旋哀鸣。

一场大战好像不可避免,这时候,秦枫才匆匆赶到,看着一地的死尸,不由眉头紧皱。

嫁衣女孩看到秦枫,突然怔住了,身后猛地绽放出一朵黑云,黑云又幻化成一只巨大到几乎填满她身后半个仓库的乌鸦。

啸声如雷的乌鸦展开的双翼迅速裹住嫁衣女孩,如龙卷风一样剧烈旋起。

“轰”一声巨响过后,女孩和那团浓稠云雾化作的巨鸟就在秦枫和澹台乐眼前凭空消失。

冬阳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骇人声响惊醒,方圆几百米内的房屋玻璃都随之震碎,在这巨响中心的仓库更是破坏严重,墙体都开裂了一些。

等风暴平息,秦枫走到澹台乐身边,“怎么样,没事吧!”

少女收起离灵剑,失魂落魄般摇了摇头,然后去将摔得七荤八素的小苍唤醒,骑上它腾空而去。

秦枫看了看地上狼藉,脸色凝重掏出了手机……

编者注:欢迎收看《怨灵之复活的千年女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