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复活的千年女尸(下)

1

随刑侦九处刑警一起出现在长椿街仓库的,还有一群缉毒警,出事的仓库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不少警察都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就得出来透透气。

秦枫一直站在仓库外,等到天亮,周自省得到确切数据,才皱着眉跑过来对他说:“里面查出差不多两吨冰毒,还有其它一些新型毒品,数目也不小,都是藏在那些工艺品佛像里运过来的。这个仓库应该还是个中转站,毒品会发往全国各地。”

“这些货从码头那边过来的?”

“听缉毒六处陈队说,应该是的。只不过他们盯了一年多,还牺牲了两个卧底同志,都没有得到这个组织的具体运作方式。至于上线和下线什么的,这里的人包括姓张的头目一起被杀光了,也没留下什么资料,线索彻底断了。”

秦枫丢了手中那根棒棒糖竹签,直接走向自己的座驾,周自省在他身后喊道:“枫哥,你去哪?”

“回九处,你们勘验完现场就回去休息,找那个女孩的事交给我。”

秦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警局,来到刑侦九处那一层,恰好梁小曼拿着张天德的DNA比对结果过来找他,“这个张天德竟然是五年前外省一桩连环强奸杀人案的主犯,这些年竟然一直躲在冬阳市,现在还是公安部网上追逃的A级通缉犯。”

“看来这个神秘女孩并不是随意杀人。”秦枫若有所思,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现有的线索。

梁小曼听完点点头,“我听鉴证科新来的法医瑶瑶说,长椿街仓库那些毒贩死得很惨,你和她打过照面了?”

她,自然是那个穿红嫁衣的女孩。秦枫摇头,道:“没有,我去的时候,已经是那个样子。”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面对梁小曼的疑问,秦枫沉默了,因为目前来讲,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正在这时,市博物馆考古队的赵阳平打来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秦枫转身就走,好像是天宝山古墓有了新发现,梁小曼正要和他一起,却被他阻止了,“这个女孩不比上次的昌翰飞,你跟着我太危险。”

“可你答应过我,以后的案子不会一个人单干。”

“这次不行,你忙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

“哎!秦枫……”

秦枫没有理会梁小曼,独自一人来到了市博物馆,赵阳平热情地接待了他,把他领到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地下档案室,小心翼翼地翻出来一堆不能展出的古籍。

秦枫入乡随俗,戴上了手套翻看着那些历经沧桑岁月的古物,赵阳平打开其中一部古县志说道:“冬阳市古称阳平县,古籍记载,这里曾经是一个叫乾国的诸侯国辖境。只不过关于乾国是否存在,历史学家颇有争议,因为至今也没有出土过那个时期的实物佐证它的存在。”

“不过,天宝山古墓里发现的金银器物,都带有乾国印记,这可是一项重大发现。市博物馆委托我和秦警官联络,如果找到那个女墓主尸身,还请第一时间告知。”

秦枫正在小心翻阅古籍的手停了下来,一脸严肃道:“赵先生,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赵阳平笑道:“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乾国虽然没有诸多实物出土,不过史料还是有一些。我们在天宝山古墓四角地砖下找到了四个魂器,后来一查才知道,那是当时的巫医用来镇压不详之人的,按古籍记载推测,就在丢失的女尸身上还有第五个魂器。”

“我们猜测,魂器里面是放了什么东西,才能够误打误撞让棺木不腐。如果女墓主尸身真的保存完好,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秦警官,那里面的物质可能有毒,所以一定要小心处理啊!”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也谢谢你们及时告知这个情况。”

“这都是分内之事,我给秦警官看的这个古籍,就是当时流传下来的手抄本巫医杂记。你看,这就是魂器的布置方式,至于魂器的实物还在实验室做扫描,我只拍了一个手机照片……”

赵阳平给秦枫展示了照片以及古籍文字、绘图的记载,秦枫出于谨慎,详细询问着这些东西的作用,赵领队也知无不言,解释得非常详尽。

正说到兴头上,博物馆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警报,秦枫抬起头道:“火警响了?”

赵阳平脸色难看起来,紧张道:“不,是安保警报,有人在搞盗窃或者破坏。”

两人匆忙离开档案室,坐电梯来到地上层,刚走到博物馆主楼空旷的中央大厅,一个红色的影子就从五楼回字形走廊的东面一跃而下。她轻飘飘落地,毫发无损并且以更迅捷的速度冲向大厅安检门。

好几个保安在短暂地愣神过后,朝不速之客抡起了警棍,秦枫已经瞧出那道速度相当快的人影是谁,为了避免那些保安身首异处,他掏出警枪一声怒吼道:“都住手,我是警察!”

几个保安应声而停,奇怪的是,手里拿着从古墓发掘出的四根方柱状魂器的嫁衣女孩也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秦枫的眼神好像非常复杂。

“慢慢地放下那些东西,不要轻举妄动。”秦枫举着枪瞄准她,但是心里相当没底。在到处都是监控的博物馆动起手来,不仅容易暴露自己的力量,而且他现在没有把握能够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战胜对方。

那女孩应该见识过枪械的威力,可既然在长椿街仓库里都毫发无损,秦枫此时的威胁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她并没有按照秦枫的话去做,反而义正言辞道:“此物害人不浅,我要把它毁去。”

“姑娘,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包括你杀死那些人。罪人自然有法律去惩戒,而你也应该回到该回之处。”秦枫走近了一步,额头渐渐渗出汗来。

“你果然不是他。”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嫁衣女孩转身就要离去,秦枫适时开枪,子弹正中女孩肩头。

在所有人的诧异神色中,女孩跟没事人一样回过头,看秦枫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大厅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等风平息,那女孩已经不见踪迹。

秦枫怔怔看着女孩消失的地方,浑身直冒冷汗……

2

许梦龄年方十八,是远近闻名的绝代佳人,只可惜生在了庶民家里,父母在她十六岁时又不幸双双过世,自此成了孤苦无依之人,惹人唏嘘。

好在与她指腹为婚的夫家人并没有因此撕毁婚约,还把孤苦无依的许梦龄接了过去,约定三年守孝期满后,就会让她和未婚夫婿拜堂完婚。

许梦龄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秦家也算是的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走了下坡路。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非秦家开明且重义,她一个庶民之女,哪里高攀得上。

况且她对未来的夫君很满意,他不仅胸有大志、满腹经纶,而且风度翩翩,和她自然也算才子佳人的绝配。

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许梦龄十七岁这年,秦家失火,不仅最后那点浅薄的家产被付之一炬,秦家上下七八口人也都葬身火海,只有未婚夫秦长晔和许梦龄两人逃出生天。

从此以后,许梦龄就被乡邻们指作不祥之人,不仅克死自己父母,还克死了未来的公公婆婆一家。很少有人再愿意接近这个红颜祸水,就连稚童见了她,也要吐口水丢石子地谩骂不休。

许梦龄除了终日以泪洗面之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她又不能真的一死了之。

大概是受不了突然失去亲人的打击,秦长晔有些疯魔了,许梦龄还要照顾浑浑噩噩的未婚夫。她领着秦长晔回到了一贫如洗的老家小院,娇弱的身子风里来雨里去,苦苦支撑着两人的生计。

好几次总觉得自己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偷偷嚎啕大哭一场,睡一觉再醒来,又继续劳心劳力维持着最后这个不太像家的家。

可结果呢?那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嫁衣女孩从那些过往的唏嘘回忆中缓过神来,看着肩上的弹孔没有愈合的迹象,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子弹。她无所谓的把衣领拉上,春光乍泄的胸前风景也就裹得严严实实,“长晔哥哥,既然他不是你,那你又在哪里?”

许梦龄双手用力,四块方柱状魂器瞬间被她捏得粉碎,魂器内银色的液体很快将她的手烧灼得只剩白骨。

她好像并不在意的看着远方,手掌开始慢慢生长出血肉,很快恢复如初,“张孟云死了又怎样,你们张家人的债还没还清,又怎能泄我心头之恨?这天底下的恶人,尤其是姓张的,都得死……”

咬牙切齿的许梦龄看了看海的方向,从树叶浓密的树顶直接跳了下来,浑然不顾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公园里游玩的市民投来的讶异眼光,就朝着海边码头的方向走去……

秦枫从市博物馆赶回了家中,那颗击中嫁衣女孩的子弹,是用他自己的血画过符印的,不仅可以抑制怨灵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能以此追踪到那个多半是借怨灵还魂的千年女尸。

澹台乐看着忙前忙后的秦枫,不太乐观道:“那女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强,你跟我加起来也没什么胜算。更何况她杀的都是坏人,不如招募来做帮手。”

秦枫摇头道:“怨灵的力量,有一部分来源于宿主的意愿。毫无疑问,那女孩因为被活埋,怨气极其重,所以复仇的愿望也极其强烈。”

“她不像你可以压抑自己,选择性的释放力量,为了能持续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会把无辜的人也拽进恶念的漩涡。到那时候,可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就算是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秦枫收拾好了一堆东西放进背包,然后掏出手机在为数不多的通讯录里,拨通了一个备注着“杜美玲”的号码。

“喂,杜姐,你到了吗?”

“我刚下火车,这么火急火燎地催我过来,到底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很磁性的女人声音,秦枫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三点的样子,他回道:“我马上去接你,咱们到时候再说。”

秦枫自然骑摩托车出门,澹台乐没有多问,上屋顶天台骑上了小苍,直入云霄。

3

冬阳市东面靠海,有一个吞吐量很大的集装箱码头,这也是这个城市发展的动力之一,所以滨海区周边配套开发得十分完善。

夜幕很快降临,装卸完最后一批货箱,码头工人们渐渐离去,堆货区灯光变暗许多,喧嚣也复归寂静。

秦枫和半路接到的杜姓女人悄悄潜入卸货区,并没有发现嫁衣女孩的踪迹,从天而降的澹台乐也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禁让秦枫很是疑惑,“她来过这,就在不久之前。小乐,扩大搜寻范围。”

小苍展开双翼,带着澹台乐飞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仔细探寻着微弱线索的秦枫和无所事事的杜美玲两个。

杜美玲是个挺有韵味的中年女人,有意思的是她是一个有着正统传承的灵巫,比如秦枫这一脉除灵师传承,似乎还要更早。

在古代,灵巫是一种极端的存在,要么是王公贵族都愿意结交的神仙人物、要么会被庶民百姓当做恶魔吊死、烧死。

这也是上次秦枫说灵巫是过街老鼠的原因,事实上灵巫办事的确比除灵师更不择手段,历来不怎么受人待见,就算是同行之间也相互倾轧得厉害。

所以,这些游离于正常社会边缘的神秘人物,更愿意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

杜美玲算是很温和的一种灵巫,或者说她是巫医也没错,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古老的法术探寻人心底的秘密,类似于催眠师之类的,可以辅助治疗心理疾病。之所以和秦枫熟悉,也是因为工作,当时的秦枫也才知道除了除灵师,还有灵巫这种存在。

杜美玲递了一根烟给秦枫,被婉拒后自己点上,悠悠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平时也就拿这一身本事来给人治疗失眠失忆什么的,或者要我审讯犯人,我能逼他们讲出犯罪的任何细节。让我来帮你近身搏斗,是不是太勉强了?”

“况且对方是极其少见的死灵,怨气萦绕千年之久,一旦还魂,不让她把生前遗愿完成,是不会安息的。”

秦枫停下抽丝剥茧般在空气中释放法阵的动作,抬头看着再次飞上天空远去的澹台乐,说道:“按杜姐你的说法,小乐只能算半个死灵,留有更多的人性,才不至于失控。可那个还魂的女孩不一样,她已经失控了。”

杜美玲深吸一口烟气,吞云吐雾后说道:“这一点,我倒是挺赞成这个姓氏古怪的小丫头,反正那女孩杀的也是罪人。”

秦枫摇摇头说道:“人性的善与恶共存由来已久,天知道她的衡量标准是什么。再说了,罪犯自有法律来惩戒,现在又不是蛮夷社会,信奉有仇报仇,以牙还牙。”

杜美玲掐灭烟蒂丢进垃圾桶,郑重地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先不说你的想法是对与错,单看对手的实力,也够咱们头疼的了。”

秦枫凝视着她,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之意,杜美玲无奈摇头道:“好啦,好啦,怕了你。”

说着,杜美玲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古物递给秦枫,“这个錽(wàn)金青铜殳(shū)你拿着,找机会刺进她的心口,我可以帮你找到她的弱点。不过,能不能在激怒对方之后活下来,并且降服她,就看你自己的了。”

秦枫接过那个铜锈斑驳,但殳身錽罩金丝花纹依然华丽的短兵器,手指轻轻抹过仍旧锋利的殳刃,点头道:“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那就拜托你了,杜姐。”

话刚落音,离码头不远的一条路上传来“轰”一声炸响,一团火焰蘑菇云腾空而起,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秦枫和杜美玲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爆炸的方向,刚好路过那个地方上空的澹台乐在小苍背上回头看着那辆瞬间爆燃的集装箱卡车,猛地拽着小苍转身俯冲下去,“混蛋,小瞧我吗?”

澹台乐刚刚转身,就发现头顶被一片阴云笼罩,她不禁抬起头,只打过照面并不曾交手过的,那只巨大乌鸦已经如泰山压顶般扑向自己。

她顾不得地面上狞笑声清晰可闻的嫁衣女孩,指挥小苍一个右急转避开了那一爪袭击,看似庞大的乌鸦却相当灵活,紧追澹台乐不舍。

许梦龄就站在那辆熊熊烈火燃烧着的卡车旁,看着装满工艺品的卡车里面被火吞噬的人,任其撕心裂肺地哀嚎。

“谁让你们姓张呢?”她嗤笑着吞下那些人身上缠绕的怨气,身穿的大红嫁衣变得更红,连白皙如玉的脸庞也映得如火般灼艳。

“我就知道你会来。”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梦龄的笑声凝固,笑脸却依旧,“只可惜你来晚了。”

双眼眸光金闪闪的秦枫纵身一跃,出现在嫁衣女孩头顶火红的天空,抬头与笑面如花的她对视一秒,两手从腰间的装备包里掏出四五个军绿色的“罐子”丢向女孩。

那些“罐子”在许梦龄头顶爆炸,闪耀出极其强烈刺眼的白光,强悍如她,眼中也只剩一片白茫茫,许梦龄很自然地抬起手遮挡眼帘。

秦枫丢出闪光弹后迅速落地,趁嫁衣女孩陷入被动,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转眼间,与她不过咫尺之遥。

许梦龄反击的时机掐得似乎比秦枫还要准,尽管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凭借本能飞踢出一脚。

已经近身的秦枫顺势抬手格挡,脚步不停还想要凑得更近,好获得更佳的攻击距离,却不料这一踢直接把他的身体拔离地面,又狠狠将他摔在地上。与路面亲密接触了七八下,秦枫才勉强单膝跪地撑住颓势。

沥青路面上砸出五六个很显眼的大坑,可见这一脚的力度相当惊人。

即便有肩上怨灵分担痛苦,秦枫仍感觉到一阵很强烈的剧痛,他扶着差点脱臼的左臂,眼见强攻不行,掌心显现符阵的左手紧接着一扯,燃烧的卡车里钻出一条火龙,打个旋儿之后咆哮着扑向女孩。

原本打算再接再厉的许梦龄被那条火龙缠绕住,前冲的身体猛地一滞,渐渐收紧的火龙灼烧着她的身躯,发出“嗤嗤”的声响。

被火龙困住的许梦龄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看着秦枫再次疾奔过来,嘴角依然挂着笑容。

秦枫眼神里闪过一抹异样,但他不得不义无反顾,直到距离浑身赤焰的许梦龄一米左右,才猛地拔出悬在腰间的青铜殳,奋力一刺。

许梦龄在这时猛地挣脱火龙束缚,右臂一探,狠狠捏住秦枫的脖子把他按进地里,路面再次被砸出一个大坑,坑的四周,皲裂的缝隙四散如蛛网。

“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许梦龄的眼眸如火焰般灼人,但语气并不是很咄咄逼人。

躺在坑里几乎动弹不得的秦枫,眼看着那条火龙被对手轻松撕裂并飘散在空中,尽管小命就在她手里捏着,不曾退缩,反而轻轻一笑,十分贴近女孩的他抓住机会,握住正中心口的、青铜殳短柄的右手,用力再刺进去数寸,“杜姐,快动手!”

就在不远处隐蔽的杜美玲迅速将右手拇指咬出鲜血,点中额心划出一条竖线,就好像额外开了一只血色的眼眸。

杜美玲额心那只眼闪着淡淡的幽光,而那柄青铜殳上的錽金花纹也由金变红,闪耀着璀璨光芒。

心口感到剧痛的许梦龄下意识用力,秦枫的脖子被她捏出深深指印,感受到强大力量的秦枫呼吸困难,渐渐失去了意识。

可他的手,一直紧紧握在青铜殳上。

4

秦枫有一阵感觉不到窒息和痛感了,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眼前是一个略显破败但收拾得井然有序的小院子,竹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中央,茅草房样式显得非常古老。

夜幕下,网格状的窗棂透出摇曳且昏黄的光线,屋内不时传来一声声苦苦哀求的凄凉嚎哭,让人莫名的心躁。

秦枫缓缓走到窗边,发现屋里的木床上,前一刻还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嫁衣女孩,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衣裳都被撕裂褪尽,露出白皙娇柔的酮体。

然而,嫁衣女孩十分抗拒,男人不顾她的哀嚎,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一边蠕动身体肆意欺辱着女孩,一边不住叫骂,“我张孟云看上的女人,还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以为你父母是意外掉入河中,秦家大火是无缘无故着起来的?”

“嘿嘿,现在秦长晔不仅疯了,而且还不知所踪。许梦龄,你挣扎有个屁用,谁会来救你?乖乖从了少爷我,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秦枫看到此情此景,愤恨地握紧双拳,走到屋门前一脚踏去,却不料门没有踢开,整个人一个趔趄就穿过了木门。

许梦龄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眸正好和仿佛透明的和秦枫对视,她已经没有力气哀嚎,眼泪似乎也流干了,赤露的身体变得僵硬,只是被张孟云机械地推动着。

她的心,在这一刻绝望得先于身体死去了。

秦枫莫名有些心疼,但他只是无意中进入了许梦龄的记忆中,眼前这一幕,是根本无法挽回的事实。

他无能为力,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许梦龄被人摧残,一点点失去生气。

如果这就算感同身受,秦枫现在能够理解嫁衣女孩还魂后的种种所作所为了,哀大莫过于心死,当她有力量反击时,自然会毫不留情。

闭上眼以后,原本充斥在他耳中,女孩低声呜咽,转而变得噪杂异常。

秦枫再一次睁开了眼,发现被玷污的许梦龄竟然被绑在一根木桩子上,光天化日却衣不遮体。四周围着她的乡民不仅不同情她,反而朝她吐口水,并且不惜用世上最恶毒的言语攻击谩骂她。

就因为趁夜强暴她的张孟云猝死在了她的床上,许梦龄就被诬陷成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害人不浅的妖女。

再加上父母之死和秦家失火都归咎到她身上,许梦龄是个扫把星、是个不祥之人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张家又是官宦豪门,她自然百口莫辩,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群情激奋的愚昧乡民们口诛笔伐还不过瘾,纷纷拿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到许梦龄的确长得很祸国殃民的脸上,好像这还不够解恨,渐渐有人捡起了地上的土疙瘩和坚硬石子儿。

许梦龄被砸得鼻青脸肿,依然面无表情的默默承受着。

秦枫明明知道自己挡在许梦龄身前也就跟空气一样,对缓解她的伤痛毫无意义,也知道自己开口为她辩解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没人看得见听得到。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好像自己不做点什么,亏欠了她一样。

有一个彪形大汉分开了人群,拿着一根长鞭,走到许梦龄面前,瞪着大眼珠子喝道:“妖女,你认罪吗?”

许梦龄只是痛苦地咧嘴哼了一声,那大汉见状恼羞成怒,一鞭子扬起甩出,力道奇大,鞭绳“啪嗒”一声脆响,将许梦龄从左肩至右大腿抽出一条血肉模糊的沟壑。

沉默不语的许梦龄终于开口了,凄厉地哀嚎声,就像铁片来回摩擦在教室黑板上而发出的那种刺耳又挠心的声响。

那大汉可不管她是细皮嫩肉的弱女子,第二鞭直接把许梦龄娇嫩的脸庞撕裂出深可见骨的伤痕,第三鞭、四鞭……每一鞭都穿过秦枫的身体,鞭笞在许梦龄娇弱的身躯上。

她越是凄厉地喊叫,越是让那大汉兴奋,继而一鞭重过一鞭。

在场之人看着被鞭打得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的许梦龄,大汉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附和着她的嚎叫声,大叫痛快。

鞭刑终于停下了,浑身皮开肉绽的许梦龄只剩奄奄一息,连痛苦的哀嚎都发不出来。秦枫蹲跪在许梦龄面前,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她不断滴下血丝的脸庞,轻轻的生怕碰到她的痛处一般。

许梦龄一直死死地瞪着眼睛想要记住那些诬陷她的人,这时才低头咧嘴朝秦枫微微笑了笑,就好像确定他在场一样,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乡民们陆续散去,张家人带着一群恶奴狗腿子走了过来,大概是恶少张孟云他老爹,那男人指着许梦龄怒道:“把这害死我儿的妖女装进笼子里浸到河中,洗干净了就和我儿一同下葬。等远道而来的吴天师布下墓阵,她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要老老实实服侍我儿,再也不能害人。”

恶奴们粗鲁的将晕厥过去的许梦龄丢进一只竹篾猪笼里,抬着晃晃悠悠,扬长而去。

秦枫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的感受,说到感同身受,可能他连许梦龄所受痛苦百分之一都没有。

可这也足以让他心痛不已。

秦枫默默的看着她被收拾干净装殓入棺,最终封进墓室里,他站在那口棺木前,仿佛穿越了千年般沧桑。

“为什么?为什么?”

许梦龄突然疯魔了一般的念叨着,沉浸在悲伤记忆中的秦枫也被惊醒,当初被她捏住脖子的窒息感和压力都已经消失,他看着她瘫坐在身边,手里拿着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东西。

那串从出生起就挂在他脖子上的家族护身符。

就在许梦龄呆住的这会儿功夫,杜美玲已经有所发现,她大喊道:“秦枫,快用青铜殳击穿她的心口,击碎她身体里那颗灵珠!”

秦枫愣住了,在得知许梦龄悲惨的身世后,他有些动摇了,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一边的杜美玲急了,“这可是最佳的机会,你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怪她着急,此时不杀灭那个死灵,搞不好接下来就是他们身首异处。

许梦龄也被杜美玲的呼喊惊醒,不过她没有意料之中的气急败坏,而是自己拔出了那柄刺进心口的青铜殳,随意丢在一边。

她颤抖着抓住了秦枫的手,泪流满面,“我找了你半年,然后又在小院里等你半年,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寻你了。现在见到你,真好。”

“你不恨我?”秦枫被她拉着坐起来,手也随着许梦龄的手,慢慢靠近她心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回答她,但就是这么顺其自然说了出来。

“恨过,但现在不恨了,知道你活得好好的,就知足了。”许梦龄哽咽着,把秦枫的手放进了自己心口里。

秦枫触碰到一种很特别的温暖,许梦龄说道:“抓住它,别松手。”

他照做了,许梦龄把那颗孕育了千年的灵珠掏出身体,送给了秦枫,“长晔哥哥,这是我曾经爱过你最好的证明,请一定要好好保管……来世,我一定会清清白白的……再继续……爱你。”

看着那颗闪耀着玉色光芒的明珠,还有许梦龄灰飞烟灭后落在地上的那一双一模一样的护身符,秦枫瞬间明白了。

许梦龄的弱点,还有最终能够让她安息的遗愿,都不过是想再见自己的爱人一面,证明她为此无怨无悔。

复仇,只不过是顺带的。

他捡起本是一对的护身符,握紧了手中那颗略带血丝的晶莹明珠,莫名的很失落。

杜美玲飞快跑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秦枫,疑惑道:“怎么回事?”

秦枫摇了摇头,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自己也没来得及消化。

5

梁小曼从警局下班时,并不是往家的方向,而是朝秦枫家火急火燎地赶去。

等到了他临时租住的房子,才发现家里没人,她拨通了秦枫的手机,不过没有人接。正在这时,周自省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梁小曼接完电话赶紧下楼,驱车赶往滨海区。

一路上,她不断地拨打着秦枫的电话,心里也越来越焦急起来。

在第十六次拨号之后,电话转到了留言信箱,梁小曼也不管不顾,噼里啪啦地说道:“秦枫,你现在在哪?天宝山古墓的案子有新的证据,四个盗墓贼身份已经确定,而且幕后还有主使人。”

“一个叫杜美玲的女人,告诉了那些盗墓贼古墓的具体位置,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清楚。这件案子很蹊跷,所以我拿到手证据后,打算先跟你通个气。我现在正在赶往滨海区集装箱码头,听说那边有一辆货车爆炸,听到留言后给我回电话,这很重要。”

说完之后,梁小曼低头在车载显示器上挂断了电话,就在这低头和抬头的两秒钟时间,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梁小曼眼看着就要撞到人,猛打方向盘并且踩死了刹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价值不菲的轿跑车打横了车身,在马路中间轰隆隆地连连翻滚了四五下,倒扣在路中间。

过往的车辆都停了下来,几个热心司机叫嚷着快救人,踩着轿跑车翻滚后留下的碎玻璃等残骸,把摔晕的梁小曼从车里拖了出来。

没过多久,漏油的轿跑就被电火花点燃,轰地燃烧起来。

“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路人忙做一团,却不知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孩躺进了梁小曼的身体里,在她肩上,凝聚成一只乌鸦……

澹台乐原本在天空中躲避着那只巨大且凶悍的乌鸦,没想到它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她从空中落下时,受伤的秦枫和杜美玲正准备离开。

“都解决了?”一直忙着躲避那只巨型乌鸦的澹台乐四下观望,没有看到嫁衣女孩的踪迹。

秦枫重新戴好祖传的护身符,从内衣兜里掏出刚才搏斗时被自己压碎的手机,把那颗灵珠和另一个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放好。

“算是吧!”他重重叹气一声,非常不像他平时的个性,尤其是缓缓走远的背影,看上去落幕又颓丧。

澹台乐把小苍放飞,小跑上去牵着他的手,也不说话,或许这就是她安慰人的方式。

杜美玲没有跟他们两个一起离开,分道扬镳后没过多久,一只黄鼠狼从路基旁边窜上公路,爬上她的肩头盘卧着,伸出舌头舔鼻头的时候,看着杜美玲皎洁一笑。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轻轻笑道:“要有耐心嘛,那颗灵珠还要给他养一段时间才能吃哦……”

注:錽金,錽音同万,錽金是一种类似于错金的技术。青铜殳,殳音同书,古代车兵长柄兵器的一种,本文里用到的概念是短兵器,类似降魔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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