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猎猎排往事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坐在侧后方一排座位上传出来的,我望过去,只见一黑色衣衫的老年村妇正在低头拭泪,尖削的肩膀,孤独无助的身影,令人怜悯。

我起身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老妇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着。

“阿婆您怎么了?”我问道。

阿婆欲言又止,斑驳的发丝,痛苦的神情,受惊的望着我。经再三追问,她终于开口了,原来她接到通知,前往我们县城公安局认尸,死者很可能是她的老伴。老阿婆是第一次出门,原先是住在山里面的,一个多月以前才搬下山来,新邻居还都不熟,所以一人前来。

“阿婆您原来住在哪儿?”我问。

“猎猎排。”阿婆回答说道。

我的心中骤然一紧,猎猎排?我猜到她是谁了。

“您老伴是不是姓萧?他的一只眼睛不太好。”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可能语气平和的问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阿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哦,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萧老头的事儿早都传开了。”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么说是真的啦。”老阿婆重又哭泣了起来。

我就势坐在了老阿婆的身旁,不住的安慰着她。

“我早就说那鬼娃儿不吉利,可他就是不听,呜呜……”阿婆小声的呜咽着说道。

“什么鬼娃儿?”我的心中又是一凛。

阿婆止住了哭声,自知说走了嘴,只是一个劲儿揩拭着红肿的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传来,车下面的旅客们发出一阵杂乱的欢呼,公路上驶来了一辆黄颜色的大型铲车,这是公路段派来的。那铲车司机问明了情况,马上就干了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上路了。

而我此刻,脑袋里似乎有点明白了。

“吴子檀。”我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阿婆的面色骤变,眼神儿是惊恐的。

我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鬼娃儿是从吴子檀那儿弄来的是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阿婆结结巴巴的问道。

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这裸婴肯定是萧老头从吴子檀处弄来的,因为所有与怪婴有关联的人里面,除了我父亲以外,只有吴子檀到过东南亚,而且他又认识帕苏姆。

我决定再给老阿婆施加点压力。

“昨天晚上,吴子檀被咬死了。”我不经意的说道。

※※※

老阿婆脸色惨白,两鬓渗出冷汗。

“你是谁?”她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叫皇甫小明,是县里的文物稽查员,我认识你的丈夫萧老头,昨晚我也到过猎猎排,并且见到了吴子檀。”我尽可能以柔和的语气说,生怕把老阿婆吓着。

我看见老阿婆脸色慢慢在恢复,神情也渐渐的松驰了下来。

“婆婆,您可以告诉我那个鬼娃儿的事情吗?”我轻声说道。

老阿婆踌躇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从多年之前开始讲起……

猎猎排是苗语,意为老鼠坪。山村里的老鼠自古以来就特别的多,不分白天晚上,房前屋后随处可见,不但偷吃粮食,还经常咬死鸡鸭等家禽。村民们起先养了一些猫,以为可以克制住老鼠的泛滥,不料老鼠们根本不惧怕,它们群拥而上,竟将那些猫逐一撕碎吃掉了。村民们无奈只有下药,开头确实毒死了几只小老鼠,紧接着它们根本就不吃那些毒饵了,无论怎样伪装,老鼠们一嗅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一年,老鼠们开始袭击人了,村里时常有孩子在熟睡时被老鼠咬伤,有些婴儿甚至被咬掉了耳朵和脚趾。有一年的秋天,地质队的吴子檀病退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自打那一年的冬天开始,老鼠们开始第一次杀人了。

村里先是死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后来连青壮年人也陆续的死去,大都是在夜间熟睡的时候被咬死的,有的尸体也被啃食的残缺不全,村民们恐惧万分,一户接一户的搬离了猎猎排,最后只剩下了吴家和萧老头两户了。

发现鬼娃儿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萧老头在吴家里间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神龛,那神龛平时以布帘遮住的,里面供奉着一尊来自东南亚的鬼娃儿雕像,吴家经常在半夜时分焚香上供,十分的诡异。

萧老头夫妇怀疑那个鬼娃儿是个邪物,或许是个老鼠精什么的,要不然怎么自从吴子檀带着鬼娃儿回到了村里之后,当年村里的老鼠就开始行凶杀人了呢?

前不久,萧老头趁着吴子檀婆娘不在屋,吴子檀正在昏睡的时候,将鬼婴偷拿了出来,准备销毁扔掉,后想着还不如混到假古董里卖点钱算了。

奇怪的是,自从偷走了鬼娃儿之后,猎猎排周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猫头鹰……

老阿婆叙述到这儿,不禁兀自打了个冷战。

原来是这样,这个裸婴像肯定是吴子檀自老挝带回家来的了。

“鬼娃儿就是一个么,还是连体的?”我问。

老阿婆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解的看着我说:“就是一个呀。”

此时,耳边听到客车司机在喊叫着,乘客们陆陆续续的登上了车,道路已经挖通,可以继续上路了。

傍晚时分,客车驶抵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