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剧情 追风者线 第八日

天亮了,我终于醒了。

我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发疼,手脚很沉,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醒了吗?’

我向旁边看去,房东小姐小声地说。

“嗯。”

我也小声回答。

我身边是追风者。她正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房东小姐握着少女的手。

‘能和我换一会儿吗?’

“啊,好的。”

房东小姐把少女的手递给我,她站起身。

‘我现在去做饭。’

房东小姐这么说着,脸上还是平时的笑容。

她整晚照顾我们,但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

而且,她那个治疗的技术。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疑问,久违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看着少女。

少女的手在我手中,被汗水浸湿了。

她脸上很红,好像很痛苦。

她好像在低声呻吟,偶尔手指会颤抖。

这时我就握住她的手,并轻轻地理顺她凌乱的前发。

少女的手臂很细,手指仿佛随时会折断。

我只是碰着,就预感到她仿佛会消失。

没多久,房东小姐出现了。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粥。她坐在我旁边。

‘来,克绮君,啊-嗯。’

“不用,我自己能吃。”

‘是吗?’

房东小姐说着,把托盘放下来。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那个……追风者她……”

‘至少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用担心感染。之后就是体力的问题了……’

房东小姐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想跟克绮君商量一下……’

“什么?”

‘你觉得,把这个孩子送到医院好吗?’

房东小姐的话,让我有些苦恼。

这个公寓里,奇怪的住户很多。

如果直说,就是说他们不是日本国籍,而且还没有护照。

如果把他们送到正规医院后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不得不被遣返出国外。

房东小姐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而且,我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有着这个问题之前的问题。

到底人类的药物,对她有没有效果呢。

会不会反而有害呢。

如果诊断发现她不是人类,这也很困扰。

“医院,我觉得还是不去比较好。”

我站起来。

我稍微有些眩晕,不过没事。

‘我知道了。’

房东小姐抱起少女,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脸和喉咙。

房东小姐抬起了她的双手,脱去了她的上衣。我慌忙扭过头。

“那我喝粥了。”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出了房间。

‘克绮君也是,今天不能太勉强。’

我听见了身后房东小姐的声音。

……

我回到房间之后,终于发觉,房东小姐没有问起惠的事。

粥还是温的。

我带着谢意喝着粥。稍微有些盐味,半熟的鸡蛋,逐渐滋润了我的肚子。

我喝完了一碗之后,终于恢复了作为一个人的感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几乎是习惯性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检查着邮件。

重要的邮件有两封。

第一封是峰雪发来的。

昨天下雨简直就是灾难啊,之后怎么样啊。这样的邮件。

说起来,峰雪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只知道,下了雨之后,本来和他在一起的追风者突然消失了。

我没有心情精读,于是打开了下一封。

第二封被广告掩埋了起来,险些没有发现。

是个用字母署名的,带图片的邮件。

在即将删除的一刹那,我注意到了那个署名。

[(nosubject)/Ignis]

IGNIS……从这个拼写,直到联系到那个女人,是需要一瞬间的时间的。

没有主题也没有正文,只有附件。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图片。

出现的画面,对我来说是重重的一击。

是用便宜货的手机拍下来的,像素粗糙的画面。

时间是夜里。

背景是黑暗中矗立的白色大楼。

前面停着一辆救护车。

急救队员,抬着担架运出了人。

从急救队员的身影之间,只能稍稍看到担架上的人影。

但是,那短发和粉色的外套我绝对不会看错。

那就是,惠。

我压抑着魂不守舍的心,给这封邮件回信。

我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理不清头绪。

与其烦恼着如何写文,干脆写上这边的电话号码,加上等待回音几个字。

发出邮件后,我等不及地一直连击着检查邮件的按钮。

没过几秒,回信就来了。

[Returnedmail:Userunknown]

伊格尼丝的邮件地址,是死的。

保险起见,我又重新发了几封过去,都是一样的反应。

和寄信一样,邮件发送地址是采取申告制的。

所以,想以不存在的地址发邮件是很简单的。

和寄信时的邮戳一样,发邮件也有送信的路线。

如果能够看到路线,就能从一定程度上知晓发信源是在什么地方……但可悲的是,我没有那么高的技术。

我能够确定的,就是惠没有死在地底湖。

我也不知道伊格尼丝是以什么目的拍了这张照片送来,但如果她是基于什么意图,一定还会再联系我的。

我这么想着,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

‘克绮君,有空吗?’

“嗯。”

‘我要去买东西……能照看一下那个孩子吗?’

“好的,我知道了。”

……

‘这是房间钥匙。’

‘今天要做好吃的东西。克绮君等我回来哦。’

她脸上和平时一样,还是让我打起精神的笑容。

“那么,请慢走。”

‘我出门啦。’

我目送着房东小姐出了大门,锁上了门。

……

‘……克绮?’

追风者在毛毯上抬起了上半身。

她的脸白得不正常。

仿佛是发热发汗已经全发出来了,身体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那种苍白。

“你还是睡下吧。”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惠。明明约定好了的。’

她上半身无力地摇摆着,我支撑住她。

“别担心。惠还活着。”

逻辑上来说这是不正确的。

即使有照片,也不能肯定她一定活着。

但是,只有现在,那并不是最关键的。

‘是吗。啊哈,太好了……’

她眼里露出了微弱的笑意,然后就合上了。

那笑容简直过于没有防备,就好像要这么消失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晃着她。

轻。

比背着的时候还要轻。

她的死亡已经临近了。

‘嗯,克绮。’

她的嘴唇张开了,我动摇了。

我想对她说,别再说话了,现在要休息。

但同时。

也许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就会去往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这种疑念无法停止。

‘约定,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

“你不会死的。”

我说着,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死了之后……克绮会吃掉我吧。’

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来。

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我马上回来。稍等一下。”

我到炉台寻找刃物。

虽然有尖刃的就行,但是如果是菜刀会很难把握。

我找到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后折回。

小刀闪着光,少女抬起了头。

‘太好了,克绮会吃我呢。’

“不对,正相反。”

我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指尖。

虽说是很小的伤口,但想要扎自己还是需要勇气的。

刀尖刺进去,拔出来,血马上涌了出来。

‘啊……’

少女很吃惊,我伸出了手指。

少女的嘴唇,被鲜血润湿了。

她含着我的手指。

她的喉咙在咽着。

我的鲜血,如果能够成为魔力,那么--

她用力吮吸着我的指尖。

少女的双手捧着我的手。

然后,她就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房那样,开始不由自主地吸着我的鲜血。

“--唔”

我指尖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也不至于关系到我的性命。

但即使如此。

少女每次吮吸,我的全身就会感到极大的脱力感。

并不只是血,还有些更大的东西。生存的力量本身都被吸走了的感觉。

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指尖。

我就是我的指尖,就是我流出的鲜血。

血,是九门克绮体内流着的血液,是现在流入少女体内的血液。

我的轮廓开始扩大。

我怀里的少女,我怀抱着的WO,WO倚靠在我身上,我和WO的体温逐渐重合--

眼前变得昏暗了。景色溶入了黑暗中。

视野逐渐地融合起来了。

锐利而坚硬的纯白一色。

满眼望去全是冰的平原。

从地面的尽头直到另一个尽头一直都是冰。星光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颜色。

在地平线的另一边,有无数的身影在奔跑。

迁徙。狼群的迁徙。

由北向南。

从纯白的冻土,一直到踏青的大地。

四只脚跃动着。摇动的毛皮,金色的,银色的,还有灰色和黑色。

一只年轻的公狼,灰色的毛皮上还有斑点。它跳了起来。

它在空中翻身变化着,变成了裸露的两只脚的动物。

人的皮肤在冰雪中迅速变得通红,公狼发出尖叫声摔倒了。

它跳起来大笑了之后,又变回了四只脚的动物。

轻薄者的滑稽行为,让狼们吼了起来。

那是笑声。

这笑声,逐渐扩散到了整个狼群。

从冰原的彼方,逐渐地露出了朝阳的一角。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苍白的冰原,染上了鲜艳的蓝色。

狼们顿时安静下来,对着朝阳的一角低下了头。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朝阳把冰染红,染成了燃烧的火焰的颜色。狼群们开始高声吼叫。

迁徙的人狼。

草原的,住民。

--那不是梦。

梦,是让思念驰骋在逝去的过去。

梦,是让思想描绘尚未到来的未来。

无法触碰,无法确定的时候,思索而烦恼,然后就是梦。

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那才是人类疑问的终点站,所以,成为了梦。

草原住民不做梦。

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那不是梦。

他们是知道的。从骨髓里面就知道了。

我们,是因憧憬而出现。

我们,是在向灭亡前进。

所以,微睡,不是梦。

能够做梦的富裕,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的。

草原住民的传说中,有一个男人。

男人娶了七次妻子,七次失去了妻子,男人悲叹生为人身的脆弱,开始憧憬野兽的力量。

男人祈愿着,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具备战斗的牙齿,探寻的鼻子,守护体温的毛皮。

男人的愿望实现了,于是诞生了草原住民。

这样,草原住民成为了人类的憧憬。

人类嫉妒它们,但也祭奉它们。

但是,逐渐地,人类的数量增殖了,忘记了过去,舍弃了曾经的憧憬。

人类煅冶着比牙齿还锐利的长枪,晃动着照亮黑夜的火焰,猎取了野兽的毛皮缠在身上,人类并没有想着要成为野兽。

人类的憧憬消失的时候,草原住民便注定了要灭亡。

现在统治着地面的是人类,人类不认可的东西,就要从现实中消失。

广阔的草原之海,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农田。

草原住民,逐渐潜入了山林之中。

即使如此,人类的毒还是侵蚀了他们。

如果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就会毫不知情地灭亡了。

如果是有智慧的人类,就会输给自己的智慧,因绝望而心碎。

但是他们是有智慧的野兽。

有着渴望生存,将绝望踩在脚下的野性,和能够跨越困难的智慧。

遇上了荒唐事,他们没有诅咒。

面对绝望,他们没有放弃。

他们捕食猎物,生养孩子,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面向北风,忍耐着缓慢到来的死亡。

--这样才应该叫做悲惨吧。

已经没有了希望,只有对灭亡的知晓才是他们心灵的支撑……并且,还是夺走生命的毒。

毒总是侵蚀弱者。

每当产子时母子一起倒下,每当幼子发狂而死,草原住民便会隐藏到更深的地方。

朝着人眼尚未触及的地方,朝着人毒尚未到达的地方。

毒总是比他们要快。

幼子还没有长大,母亲就倒下了。

活下来的老人,沉默着,咬紧牙关承受着荒唐。

草原住民,最后的年轻人。

名字,叫做追风者。

‘克绮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现在追风者在我的怀里。

她睡得很安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关键是,我怀里已经能够感觉到充实的重量。那种即将消失的单薄感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

我想起了刚才的梦。

不对,是否该叫做幻视呢。

刚才,我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对这一点,我没有丝毫怀疑。

不知道理由。但我如此确信着。

草原住民经过悠久的时间一直走在灭亡的道路上。

她,就是其中最后的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睡在我旁边。

她那睡眠中纯真的表情,让我心中泛起了一股温暖。

‘克绮君?’

我听见了这小心谨慎的声音,便抬起头。

房东小姐放下了购物篮,在我身边注视着。

‘我妨碍你们了吗?’

“没有。”

我反射般地回答,然后从客观视角来审视我现在的状况。

同一床被褥中,拥抱着的一对男女。

嗯。

这应该是特别容易招致误解的状况。

我尝试辩解。

“我承认,对于我现在的状况,容易产生某种解释,但那是不正确的。如果只从结果上来看,我和她睡在一起,确实容易联想到我趁病人卧床的时候偷袭,但结果之前的过程是清白的。当然,因为我也有一段无意识的时间,并没有记住所有的过程,但即使如此……”

‘克绮君。’

“在。”

‘午饭,吃吗?’

“……我吃。”

我轻轻地放开怀中的少女。

我把少女抱在怀中那柔软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舍。不过这是秘密。

……

午饭是卷心菜的汤。

调味只用了盐胡椒和煮透的猪排骨。

精心撇出了油脂和浮渣,做成了一碗清澈的汤。引出了卷心菜的甜味,仿佛营养都渗入了体内。

我有了些食欲的时候,房东小姐又拿出了一口大小的细牛肉三明治。

这让我越来越有胃口。

自己做的细煮牛肉和溶化了的黄油搭配起来,简直就是绝妙的风味。正好用来填饱肚子。

关键的是,菜谱是房东小姐一流的技术。

我虽然不想抱怨。

只是。

我吃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些不自然。

“……什么事呢?”

‘追风者的状态好多了呢。我吃了一惊啊。’

“是啊。”

‘不是说,病是从精神开始的吗?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受,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

“是啊。”

‘克绮君,做了什么呢?’

“……”

让她喝了血,这么说肯定难以相信。

‘克绮君,做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呆在一起而已。”

‘是吗……’

“……还有。”

她看着我,一直发问。我只好强制地转换了对话的方向。

“房东小姐一直都没有问我。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惠的事。”

‘希望我问吗?’

“不是。只是,如果我是房东小姐的话,大概是会问的。”

‘为什么呢?’

“一个是单纯的好奇心。另一个是担心吧。也许能有帮的上忙的。

我不是说房东小姐不担心。相反。肯定是担心的,但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克绮君会说吧?说让我帮忙。’

房东小姐很自然地倒上了茶。

茉莉花茶的香味,充满了房间。

“……确实如此。”

从逻辑上来讲,这很正确。我只能点头。

‘我认为,一个人能够为他人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少的。’

房东小姐直视着我。

‘克绮君有克绮君的烦恼,这是我无法替代的。’

无法替他人烦恼。

从逻辑上来讲,是正确的。

不只是房东小姐和我之间,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对于这么冷酷的逻辑,我的心中某处在反对着。

我思考了一会儿,理解了。

原来如此。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么我能对追风者做的事,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我不愿意承认这个结论。

‘我能够做到的,大概只能是把克绮君精神地送出门。……给。’

她递来了茶杯。我缓缓地喝着。

……

‘吃饱了吗?’

“饱了。”

‘接下来,要出门吧?’

这个人到底把我看透到了什么程度?

“是的。”

‘那么,请慢走。晚饭会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也许……会很晚。”

‘我做炖汤。一直煮着,会很好吃的。

所以,一定要回来哦。’

“好的。我走了。”

我低头行了个礼。

……

目的地已经决定了。

学校的教堂。

我不知道伊格尼丝在哪里。

其他能够知道惠在哪的,我只能想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时间是午后。

美丽的阳光,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很少在这个时间段走在上学路上,现在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而且因为事件的余波,道路一直很空。

我跑在无人的街道上。

--惠,还活着。

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

冰冷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教堂很危险。

我的血肉,对于非人的住民来说具有很高的价值。

我接近了那个吸血鬼的巢穴,在得到情报之前,就会有性命危险。

而且,那个救护车的照片,也不能保证是真的。

风险很大。很难进行明智的交易。

但那又如何呢。

我冲着自己吼叫着。

只要有惠生存的可能性。

无论多小,都有拼搏的价值。

……

我到达了校门,调整着呼吸。

教堂就在面前。

接下来,要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和吸血鬼对峙。

即使惠还活着,如果不能救出来的话也没有意义。

但是--我没有任何王牌。

战斗的手段,防身的技能,现在我完全没有。

不,没有时间烦恼了。

我打开了教堂的门。

柔和的光线,充满了教堂。

蓝色、红色、绿色、黄色。

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的阳光,带上各种颜色,照在教坛上。

‘九门君啊。我正想着,你差不多该来了。’

光晕映出了老师,在他身后,产生了黑色的浓厚的影子。

我回答了老师。

“也就是说……我来的目的,老师也知道了吧。”

‘是啊。应该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来杯茶怎么样?’

老师好像很平和地说。

到了这个地步,着急也没有用吧。

“好的。”

‘嚯。’

老师笑的很有意思。

‘比我想象得要冷静呢。’

“慌张是不符合逻辑的。”

老师好像听见了很有趣的话,笑了出来。

‘失礼……嗯,你说的对。那么请跟我来。’

我坐在司祭室里等候着。

没过多久,老师就端着茶碟出现了。

‘请用。’

“好的。”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递来的,是加入了很多果酱的俄式茶。

甜美的红茶稍微降低了些温度。我喝干之后,觉得疲劳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让我确认一下……是关于斯特拉斯的事情吧。’

“斯特拉斯……?”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想不起来。

‘是斯特拉斯制药。’

这下我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个制药公司,本社设在这座狭祭市里。

市民中有很多人都是那里的社员,那是个很大的产业。

‘这件事也不知道吧。前些天,冲进这座海东学园的特殊部队。他们的母体就是斯特拉斯制药。’

“制药公司?插手军备?”

‘是的。那个公司,是我们非人住民的天敌。’

老师苦笑着。

“制药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做?”

‘独角兽的角,龙的眼。在这个国家里,听说过前腿四指后腿六指的蛤蟆吗?’

意大利出身的老师,说着很奇妙的古话。

‘很久以前,珍稀危险的生物,就成为了很有药效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药品原料了。’

“奇怪啊。不能提供稳定供给的东西,对于制药公司应该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直接做成药品,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正确说来,他们做的,是活体试验。把我们活着切开,探索药品的来源。’

我看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一边苦笑着一边身体颤抖。

如果是这样,我能理解。

既存药品的药效成分,如果追寻来源的话,大多数都是从药品原料里面分离出来的。

自然的多样性,远远凌驾于人类的化学试验之上。

从未知的植物和动物中发现新的药效成分,这种情况比较多。

如果这么想,从超越自然规律的非人住民身上抽出药物,也是能够理解的。

‘现在,惠在斯特拉斯手里。’

我点点头。

老师知道惠的名字,这让我有些不能接受。但如果说起这件事,就妨碍了正事。

‘斯特拉斯制药,想用惠作为交换,要求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忘记了吗?寻求你血肉的魔物很多。如果给了魔物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是有损利益的。’

“老师很清楚斯特拉斯的内情啊。”

‘啊啊,刚才不久,斯特拉斯来了个请求,希望我把你交给他们。’

老师又是以很平和的表情说着。

“和天敌,做交易?”

‘俗话说,和朋友亲近,和敌人要更加亲近。既然是敌对的关系,就有必要保持更强更近的交涉。’

原来如此。

斯特拉斯的目的,不是不顾一切地狩猎。如果能够从非人住民这里得到利益,就有交涉的余地。

‘这个海东学园,也还算是我们的领地,他们也有所顾忌。’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呢,打算把我交给他们吗?”

‘怎么办好呢。’

在眼镜的内侧,他的眼睛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作为我们,如果和斯特拉斯敌对的话,是没什么好处的。虽然如此,把九门君交出去……’

“又如何?”

‘嗯,作为一个教师的话……’

“……”

老师用很认真的表情说着,我以无言来作为回答。

‘开个玩笑。’

“是吗。”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在想些什么。

他有需要保护的利益和同族。

所以,把我交给斯特拉斯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需要迷茫的因素。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你不想把我交给斯特拉斯。这是为什么?”

老师苦着脸笑了。

‘除了斯特拉斯以外,我们也有其他不想敌对的对手。你死了之后会伤心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我脑中浮现了少女的身影。

“唔……”

我正要开口,老师打断了我。

‘没有必要说出来。总之,我是很困扰的。关于如何处理你的问题。’

“我有个提案。”

‘请说,是什么呢?’

“我以自由意志投靠斯特拉斯,这样就能够保存老师的利益。如何?”

‘不愧是九门君。直截了当。这样的话,斯特拉斯也能满足,我们也能维持和你守护者之间的关系。’

没有可迷茫的事情。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要求惠的解放。”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用食指摆正了眼镜。

‘很理想的回答。作为狭祭的民长,我真想立刻接受你的要求。’

“还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能够再仔细想想。斯特拉斯不能保证如何对待你。

更具体地说,大概你会成为活体试验的对象。放掉血液,在身体上划出各种伤口,投入各种药品,作为病原菌的温床……直接体会比死更难受的状况。

拯救他人确实是很值得称赞的事……你为了别人,打算做到如此地步吗?’

从眼镜后面看过来的视线,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这大概是今天老师唯一认真的一次。

“我没有保证不会抵抗。而且……我还有守护者吧?”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可以安排关于解放惠的谈判。之后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去。这样行吗?’

“这是最棒的条件。感谢。”

我低头行了个礼。

‘时间和其他事项,之后用邮件通知你吧。

啊啊,看来有人来接你了。’

老师的话音刚落,强力的风就吹动了司祭室的门。

风像是狂岚一般,吹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老师慌忙把文件按住。

‘快去见她吧。’

我点点头,回到了教堂里。

‘克绮!’

少女站在那里,清爽的风吹动着她的秀发。

她看见了我之后,脸上绽放了笑容。

但又马上变为了很险恶的表情。

‘你对克绮做了什么!’

‘真是失礼啊。没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交易。’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出现了,嘴里说着伪恶的话。

“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那就好……’

风逐渐停下了。

“我知道惠的所在了。回去吧。”

‘真的吗,太好啦!’

追风者跳到了我的怀里。

柔软的草原的气味扩散开来。

“看来有些精神了啊。”

‘嗯,都是托克绮的福。’

‘别太勉强了。’

少女瞪着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道反玉,已经没有了吧?’

‘走吧,克绮。’

“嗯。”

少女拉着我的手,我们出了教堂。

直到回到公寓,少女都几乎没怎么说话。

结果,我就有机会仔细观察少女的动作了。

虽然和睡眠的时候无法相比,但她果然还是有些疲劳。

她平时动作都是强有力的,走路的步伐都感觉不到体重,但现在她却看着有些沉重,仿佛很疲劳的样子。

……

“我回来了。”

‘我回来啦--’

回到公寓之后,我发现房东小姐很罕见地不在家。

虽然说是罕见,房东小姐还是会有买东西之类的事情要做。

只是平时白天,我都在学校,就注意不到这些事。

总之,我们先回到了我的房间。我们两个人并排坐在了床上。

我把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的对话过程讲给少女听,少女轻轻地点着头。

‘是吗。惠现在是人质啊。’

“嗯。”

‘那,接下来只要把她救出来就行啦。’

我很清楚少女的力量。

她控制风的力量,能够胜过一个军队,而且她的速度凌驾于常人的反射神经之上,即使是一齐射击也能从中间穿过。

夺还人质简直就是儿戏。

这是建立在她原本力量的基础上的。

但是我有一点疑问。

“刚才,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说了。道反玉是什么?”

‘啊啊,那个……没有也没关系。’

“希望你能说明。”

‘我的发饰。’

少女说着,抚摸着自己的秀发。

长长的头发,从她手指间柔顺地滑过。

我终于想起来了。

少女发梢上系着的那个翡翠色的勾玉。

这么说来,在地底湖感觉她失去活力,也是失去了这个勾玉之后的事。

“那个勾玉,有什么意义呢?”

‘离别的时候送给我的。就这样而已。’

“在地底湖的时候,你的状态似乎突然恶化了。”

‘那里……是海神住民的幽宫。力量不容易使出来。’

“不止如此吧。受到了那个重低音之后,勾玉碎了,状态突然就恶化了。”

‘唔……’

“还有。上次喝我血的时候,马上就把毁掉的右手治好了……相比而言,这次治疗很慢。”

‘过分啊。我肚子都被扎穿啦。而且现在很精神啊。’

“综合起来考虑,那个勾玉一直守护着追风者。这么想对吗?”

‘……嗯。’

少女无奈地点点头。

“非人住民,必须躲藏在人眼所不及的地方,或是吃人以活下去。至今都没事,是因为有那块勾玉吧?”

‘是啊。不过不过,只要别太勉强了就没事的。’

“勉强啊。”

我们接下来要去战斗。

“保险起见问一句,没有替换的吗?”

‘嗯……应该是没有的。’

少女摇摇头。

‘不过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惠救出来的……’

“不对。”

我皱起了眉头。

我的胸口中,感到了疼痛。

‘哎?’

“我担心的,是你。”

我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我确认一下。接下来过多地使用魔力,会危及生命吧。”

‘嗯。不过……’

“没有不过。为什么那时没说?”

‘对不起,克绮。’

少女的视线低了下去。

少女没有罪。

这我都知道。

紧迫的状况下,没有足够的时间。

所以,说了也没用的话,是不应该说的。

“不是。你没有必要道歉。那时候只能那么做,没有时间多说话。”

胸口疼。

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梆梆’地敲着肋骨。

我想都没想,不,是把头脑中的东西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

停不下来。

“就是说,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问题。我无法接受的,我想否定的,是那个结果!”

“追风者。”

我叫了她的真名,少女身体震了一下。

“你受伤了。这个结果让我受不了。”

‘我……?’

少女仰视着我,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她好像看着无法相信的东西。

毫无理由的愤怒涌了上来。

空心的胸口,感到被拧紧了一般的疼。

“别糟蹋自己的性命。”

我现在没有遵循逻辑。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第一次看见少女生气的表情。

‘我的生命在什么地方怎么用,由我来决定。只有这一点绝对不会让给克绮。’

“啊啊,你是珍惜生命。活着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死。所以,为了活着而活是矛盾的。活的有意义,就是如何去死的问题。”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女孩,明白这个道理。

比谁都清楚。

追风者,为了救克绮和惠而拼上性命,就是认定了这有相应的价值。

并不是在糟蹋生命。

不是为了谁而生。

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做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这个信念是不会动摇的。

但是。

我无法接受。

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错。

但是未来让我无法接受。

这招致的结果让我无法接受。

这种感情没有意义。

完全没有意义。

我想否定的,是单纯的现实。没有理由,没有意义,没有所以,只是单纯地想否定。

即使如此。

胸口还是疼。

胸口叫嚷着,绝对不接受这种事。

比呼吸更快,伴随着节奏,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的什么东西,从胸口的中心驱向了全身。

那是心跳。

本已不应存在的心脏。我终于理解了。

心脏在脉动着。

眼前的少女,悲凉地笑着。

她的表情,好像很抱歉。

这使我的心跳加快了。

纠缠不清的想法,逐渐变成了话语积攒了起来。

追风者。

我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冲进斯特拉斯,救出惠,三人一起归来。

这是九门克绮对于追风者的愿望。

能够实现我的愿望吗?”

心脏‘扑通’地脉动着。

过了一次心跳的时间,少女抬起了头。

‘我发誓。

我要实现克绮的愿望。

以北风身后之国起誓。

以山彼方的巨枭起誓。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克绮的愿望。’

“……这个誓言无效。”

‘为什么呀!’

少女愤怒了,我把她抱在双臂之间。

“粉身碎骨可不行啊?我的愿望是三个人一起归来。”

‘啊,是啊……’

少女点点头,我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这个女孩真的像是风一样。

风不会为自己而吹。

为了别人,为了别的事情,总是笑着吹过,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消失的了无踪影。

这样,是不行的。是不可以的。

‘……克绮?生气了吗?’

少女很不安的样子,在我怀里扭着。

“当然生气。不征求我同意就要去死。以后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以后绝对”

“不让你跑掉。”

我的两只手掌抓住了少女的脸。

她红润的脸颊十分柔软,她的眼睛因惊讶而圆睁着。

我冲动地吻上了她桃色的嘴唇。

一瞬间的感觉。

比羽毛还要柔软,比蜜桃还要润泽的感觉,通过了我的嘴唇。

怀里的少女,仿佛要挣开一般,扭过了头。

‘简直说反了啊。

是我在追克绮啊!

如果我活下来,就会把克绮吃掉啦!’

“那也行。”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动作变得无力了。

她的双手,握在了我的背后。

‘那,克绮……我抓住你了。’

猎人抓住了猎物。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呢。

到了现在,那已经是个无所谓的问题了。

我们用手臂互相拥抱着,感觉彼此像是溶化了一般。

我确认着少女的体表,少女也在确认我的。

少女在探寻我。

她小巧的手,抚摸着我的腰,我的后背。

我的手掌,在探寻着少女。

我探寻着她纤细的腰肢,小巧的后背,圆滑的肩膀。

还很远。想更靠近些。

我手臂用上力气,我把少女紧紧抱过来。

我们的胸口互相挤压着,感觉有些生疼,还响着心跳声。

血液在‘扑通、扑通’地脉动。

随着我每一次心跳,我的形状都在不断变化。

我的双腿间,雄伟的东西在逐渐竖立起来。

膨胀得即使越过衣服也能感觉到,并且和少女挨在了一起--。

我慌忙放开少女。

我想得到眼前的少女。

我从心底这么想的。

那细软的手脚,纤细的腰,幼嫩的胸部,柔软的嘴唇,她的一切。

我想用手贪婪地品尝她的身体,她的心。

肉欲,这个词的意思,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

我的这股感情,很卑下,很恶劣。

因为。

这不是爱。

这是单纯的独占欲,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祈愿少女的幸福。

我没有尊重少女的意志。

如果她抵抗,抵抗本身也会让我更想得到少女。

如果可以,我想夺走少女的命运。

叫做理性的东西,指出了我的矛盾。

它一直纠缠着,说我没有那种权利。

不过。

这种冲动太强烈了。我为了抑制自己,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呼吸。

吸气,呼气。

仅仅如此,我的全身已经像是要沸腾了一样。

想要。这个身体。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我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我的两难状况暂时停止了。

‘克绮,表情真怪。’

“是吗。我表情很怪啊。”

她这么一说,我感到脸好像确实僵硬着,感觉有些奇怪。

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表情凝固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理性稍微恢复了些,于是我接着说。

“现在,最好赶快从我身边离开。”

我说完之后,我发现这没有意义。

如果少女要跑开的话,她随时都能跑开。

比起我来。

追风者强大而迅速,她超越了人类所及的众多领域。

但是她没有放开我。

而是再次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

‘味道。克绮的味道,男人的味道。’

“简要来说,就是发情了吧。”

‘嗯。’

我产生了自我厌恶,似乎要呕出来了。

不过同时,我自己却还想抱紧这柔软的身体,遍触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矛盾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

那当然。

是因为这个心脏。

是因为这个送出纯红血潮的心脏。

‘不过,并不讨厌。’

少女说着,并用脸摩挲着。

她的声色稍微有些动摇。

‘我,想吃掉克绮。’

“这个吃,是意味着性交的比喻表现吗?”

‘傻瓜!’

她用双拳敲着我的胸口。

从逻辑上来解释,如果骂对方傻瓜,就是在否定我说的话。所以,少女抱住我,并不是因为性欲。

但是,心脏告诉我,这个判断不对。

这个骂,是迂回的肯定,少女是因为我说对了才生气的。

迷茫之后,我相信了心脏。

这不是顺从逻辑的选择。

我只是想如此相信,希望事实确实是这样,总之就是一种接近逃避现实的行为。

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想吃掉你。”

不,这不对。

我重新说了一遍。

“我想吃掉你。”

追风者看着我,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她轻轻地点点头。

……

我转过身去,想要脱掉衣服。我试着脱下衣服。

但却不顺利。

我解开扣子的手指很焦急,几乎要把上衣撕碎了。

我越想越焦急,手指仿佛缠在了一起。

‘呀!’

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我的后背。

我回过头去……是个没有脸的妖怪。

看来她是在脱上衣的时候,卡在头上了。

‘克绮--’

从衣服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两只袖子缠在了一起。

确实,如果双手交叉脱去上衣,据说是能够把袖子打上个结的。

我试着挑战过,不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帮她解开了缠上的袖子。

少女伸个懒腰似的,把上衣脱去了。

‘帮了个大忙啊。’

追风者微笑着。

我还以为,她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心灵手巧。

看来她是在紧张啊。和我一样。

少女突然扭过头去。

‘克绮太狡猾了。’

少女挡住裸露的前胸,小声说着。

我刚刚脱去上衣外套,身上还有其他衣物。

“手指,动不了……”

没有意义的借口。

‘克绮也是?’

柔和的笑声。

‘我帮你解开吧。’

“谢谢。”

我点点头,我说话的声音很微小。

从上到下,还有袖口的扣子。

少女的手指一碰,衣服的扣子就像魔法般解开了。

我脱去了上衣……我们又回到了背对背的姿势。

‘下,下面,不用帮忙了吧。’

“……嗯。”

我想仔细看。但是,又觉得害怕,不好意思。

我仅仅是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头脑中已经开始发白。

我呆然地脱去下半身的制服。

扣子简单地解开了,之后衣服便顺从着重力法则滑了下去。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可能做好。

想早一刻继续进行下去的感觉,和到了眼前之后开始胆怯的感觉,在我体内拔河似的对抗着。

脑和心脏的拔河。

拔河……只在体内进行。

手指和手臂,都毫不迟疑地行动着。

我脱去了下半身的衣服,感觉身体变轻了。

“可以了吗。”

‘可以。’

我听见这细微的声音后,回过头。

少女就在那里。

躺在床上的洁白的裸体。

肌肤微微红润,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倒吸了一口气。

香甜的气息,从鼻子吸了进来,直接冲击了我的脑。

像花朵般芬芳,但又具有色气。

引诱我的味道。

我咽了口水。没办法咽。

我的嘴里十分干燥。

我们四目相对。

说不出话来。

我从她有些湿润的眼睛上挪开了视线,开始慢慢地用视线抚过她身体的曲线。

她脖子上的汗毛,稍稍闪着银色的光。

少女像胎儿一样躺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惹人怜爱。

结实的手脚,却又富于弹性。

紧绷的肌肤,浮现出的肩胛骨。

都随着一次次呼吸而上下浮动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纤细的手臂抱在胸前,遮挡着胸部。

小巧的胸部。上面的隆起,如果是用我的手,是能够完全挡住的。但是对于少女的手来说,还是稍微露出了一部分。

从那纤细的手指间能够看到……樱色的突起。

我不禁咽了口水。

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

应该很响。

少女缩起了身体,手指也闭起来了。

结果这样更加吸引了我。少女的手掌,还有其中抱住的膨起,抓住了我的视线不再放开。

我又咽了一次口水。

我扭开视线花了很长时间。

柔软的小腹,紧缩的肋部。

再往后……是一块布。

“狡猾啊。”

我低声说,少女用手盖住了脸。

‘对不起。因为太不好意思了。那个,人类,没有毛皮啊。’

“毛皮?”

‘因为我们是狼啊。’

草原住民,是人狼。

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得到狼的力量的人……

“会变成狼的样子吗?”

‘嗯。’

对话使得紧张感稍微减少些了。

我躺在了少女的身边。

我从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脸,我又动不了了。

心跳已经乱了。

血液好像要沸腾起来,我的胸口中有什么热的东西在燃烧。

如果我现在失去控制,应该会对眼前这幼小的身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背过身去。

‘克绮……?’

我听到很担心的声音。

‘我,哪里奇怪吗?和人类不一样?’

她的手指碰了我的后背。

仅此而已,我已经感觉全身通过了电流。

手指继续抚摸着我的后背。

仅仅这样,我仿佛已经要达到高潮了。

“……住手。”

我不假思索地从喉咙放出的声音,有些狂躁。

手指离开了。

这样一个动作,使我全身都被强烈的丧失感包住了。

不符合逻辑。

我说了住手,希望手指离开,现在又发狂般地想要那手指。

我无法忍耐了,转过了身。

我看见了少女悲伤的眼睛。

半空中的手,正在颤抖。

我终于发现了。

那手指不是在玩弄我。

只是像孩子一般,为了寻求体温而伸来的。

我感到胸口像被扎穿一般地疼。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我胸口中的感觉无法变成话语。

但至少……我用双手包住了她颤抖的手指。

‘我,是不是很奇怪?’

“不是。”

我终于说出了口,虽然只有这么一点。

我的双手之间,能够感觉到少女的温暖。

她的手指现在还在颤抖,还在害怕。

--因为我。

因为我背过身,吐出了拒绝的词语。

我怎样才能消除这股害怕呢。

“--”

我的头脑中,语言在乱转着。

单词罗列起来成为没有意义的序列。

现在,只有现在,光有语言是不够的。

答案,心脏知道。

我轻轻地拿过她的手掌,吻在她的手背上。

“我喜欢你。”

意味不明。

文脉无视。

逻辑飞跃。

矛盾的极致。

但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

因为少女的手指……少女的全身都猛地一颤。

‘我也……喜欢克绮。’

她嗫嚅般的声音,令我的身体颤抖着。

我们的颤抖,通过指尖的接触,令我们双方都明白了。

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解除了紧张。

‘稍微……等一下。’

少女的手碰上了她的内衣。

她的双臂缓缓向下,从双脚间滑下。

她稍稍遮挡着胸前和下腹部,蜷着身体的样子,溶解了我脑中所有的理性。

我像野兽般袭去。

‘等,等等。缠上了……’

纤细……她阻挡着我的手臂,比起我来,简直就像是易碎品一样。

不行的。我停不下来。

她小巧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轻微的力量,反而煽起了我的冲动。

我抓住她的双臂拽过来,用炽热的半身冲上去--。

突然风吹起了我,我飞到了半空。

风带着我旋转着,落向了床外。

地板急速接近过来。

最后的最后,风轻轻地裹住了我。

这样一来。

人类的……男性的前半部,并不是完全平整的。

有凸起也有凹陷。

温柔的风,保护了我体表的绝大部分。

也就是说,脸和手脚还有躯体,都是无伤的。

对于我来说最不幸的,剩下的突起,重要的……这种场合,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器官。

要害的前部,产生了巨大的疼痛感。

“--------!!!”

‘对,对不起……’

难过的汗水布满了我的额头。

全身的刺痛,把空气从我的肺腑中压出。

‘克绮,没事吧?撞到哪里了吗?’

我无言地在地上滚着,少女看着我,很担心地问。

我紧咬牙关,对她笑笑。

“没什么……大问题。”

我扶住了床棱,慢慢起身。

‘那个……已经好了。’

少女低声说。

我爬到了她旁边。

确实。

内衣已经不见了。

我的眼珠在动。

我的视线到达了少女身上。

我的视线擦过她微膨的前胸,抚过她平缓的小腹,鉴赏着她紧缩的肋部,通过了腰,品尝着紧绷的大腿,然后到达了内侧……到了双腿间淡淡的繁茂处。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双腿扭着并在了一起。

但是我的视线还是没有挪开。

我想要看清神秘的秘境深处。

我下意识地粗鲁地伸出手去,隐隐的痛楚让我恢复了正常。

这样下去,会跟刚才一样。

我张开嘴,想用干燥的唇舌说话。

但是。

我想不出该问的话语。

心脏在对抗着脑。

心跳几乎响彻全身。

明明指尖都能感到血液的脉动,但只有脑中似乎没有血液流动。

“我想要。”

我终于说出口了。

‘呃……’

少女说着,眼睛朝我……更正确地说,是朝向了我的下腹部。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很红了。

‘那个,是克绮的……吧。’

这句话从逻辑上来说是矛盾的。

但是,这次即使是我,也没有反问‘那个’指的是什么。

“当然。”

我的回答也有些不知所云。

‘……’

我能感觉到,少女一瞬一瞬的踌躇,正在把理性烧焦。

‘男人,都是这样吗?’

“嗯。没见过吗?”

‘过分啊。克绮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我还以为……”

我很快地说着。

我也不清楚自己说着什么,但是如果不说话,我就无法抑制自己。

“看起来很早熟的样子。呃,那个,恋人……之类的,没有吗?”

‘嗯,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的。’

少女有些困扰地笑了。

--啊啊,是啊。

异性的恋人,是不可能有的。

正在衰败的一族……被人类世界所忌讳的草原住民,她是其中最后的年轻人。

充满胸口,充满身体的肉欲,急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温暖的感情。

希望守护眼前这个人的愿望。

现在,这个瞬间,比起柔软的胸部,她纤细的脖子更惹人怜爱。

我伸出手去,想要慢慢地碰上少女的头发,这时。

我稍有悲凉的思虑被一下子打破了。

‘啊,好厉害。’

少女的视线,还是冲着下方。

她的眼睛因好奇心而闪亮着。

“什么厉害?”

‘那个……变小了。’

她话尾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我们的脸都红了起来。

‘刚才,那个,太大了,我有点害怕。’

少女快速地说着……她说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

“呃,很快会变大的……”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确实发生了我说的事,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厌恶之中。

我知道少女倒吸了一口气。

“啊,呃,所以说。如果害怕,那个。比如,摸摸,试试?”

‘可以吗?’

脱口而出的妄言。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我积极地点着头。

我还能如何呢?

少女翻了个身。

她用膝盖支撑着身体,腰部冲着我。

这么看来,她的腰部真是出人意料的丰满。

深处淡淡的繁茂,左右摇晃着挡在了我的眼前。

“啊啊……”

我下意识地出了声。虽然出声了,但没有出手。

美丽的小腿,漂亮的脚心。我都没有动一根手指。

‘什么事,克绮?’

少女扭头看我。脚停了下来。

“没……没什么事。”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住口了,我是不是该享受很大的赞誉呢?

‘是吗?’

少女只说了这么多,便靠近了我的腰部。

‘哎……’

听她的声音好像很感叹的样子。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切实地感觉到视线这种东西。

少女的视线,像是微弱的电流一般‘哔哔’地刺激着我。

追风者,观察着我的阳具。

她毫不介意地,看尽了各个角落,像是舔舐着一般。我感受着她全部的视线。

我因为自己的毫无防备而颤抖。

这也成为了快感,使得我更为矗立。

‘喂喂,这个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

‘为什么?’

“问为什么,太过分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不对,是克绮想的太多了。’

“是吗?”

天真无邪的对话,让我集中了理性。

到了现在,不用问,我已然是临近爆发的状态了。

但是。

少女正在逐渐解除紧张,现在突然喷到她身上也是个问题吧。

所以,我不得不忍耐。

我看着少女的一个个的动作。

突然的刺激我是受不了的,但如果能有些预测,我大概还是能够忍耐的吧。

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少女的脸逐渐接近了。

不会是--。

接下来,袭击我的,是比舌头更柔软,比手指更锐利的刺激。

少女的气息。

少女用脸接近过来,她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地闻着味道。

随着她每次吸气与呼气,甘美的刺激就会摇动我的全身。

我咬紧牙关忍耐着。

我的理性已经大部分被烧焦了,我用一小部分思考着。

重视嗅觉……不愧是草原住民,拥有野兽力量的人。

少女似乎逐渐嗅够了,点了点头,然后……她把脸颊凑了过来。

又是意料之外。

柔软的刺激,从前部一直覆盖了一半。

“啊……”

我握紧了拳头以防再漏出声音。

陷入了少女的脸颊。少女又用上了双手。

她的脸颊缓缓地上下移动,她用十根手指抚摸着我。

伴随着几欲叫出声来的刺激,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形状。

我明白了,少女是在感受我的形状。

我的拳头越握越紧。

终于指甲陷入了皮肤,我知道我的汗里混入了血液。

‘果然……很大啊。’

好像在沉思的声音。

少女的脸颊离开了。

但这时,手指还是在不停地摩擦着。

‘好像出来了些什么。’

“不,不说出来也行。”

透明的液体润湿了前段,这我还是知道的。

少女好像感到很新鲜似的,又开始轻轻闻着味道。

然后,她慢慢地张开了嘴,伸出了桃色的舌头--

“等!”

我伸出手。

我的手指擦过了她软糖一般的臀部。

我发现,她的臀部很意外地湿透了。

‘呀!’

她像小狗一般的尖叫,却好像很快乐。

‘过分啊,克绮?’

她低头朝上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是被欺负了的小狗的眼睛。

总之,舌头是停下来了。

“稍等一下。那个不行。”

‘哎?’

她好像很有疑问。

“就是说。舔,不行。”

‘怎么不行?’

这时候,我终于稍微理解了峰雪对我发火的理由。

如果被问了无法回答的问题,人类是会产生无名怒火的。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不行呢?’

少女唱歌般继续说着。

已经超越了极限。我紧咬着牙关,牙齿仿佛随时会碎掉。

‘克绮……在紧张呢。’

是这样的。但是,那就误解了因果关系。

‘那个,不用,太勉强了。’

少女说着,用小巧的舌头滑向我的身体。

谚语说,千斤重负加根蒿草。

不对。

那不是蒿草,而是由铁制成的,特大的重担。

而且还是从大厦房顶上掉下来的。

随着湿湿的水声,我感到湿润的什么滑了过去。

她舔去了我前段的汁液。

比起快感,这更像是麻痹般的刺激,撞击着我全身的骨头。

从颈椎开始,整个脊椎都像是木琴一般奏鸣着。

奏鸣到达了髋骨的时候……我达到了高潮。

竖直向上地盛大地喷了出来,弄脏了少女的秀发和脸颊。

我紧咬嘴唇。

不行啊。不可能。

想要忍耐住那股冲击,无论是怎样的雄性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即使如此。

该给予亲切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我胆怯地看着少女。

现在还耸立着。旁边的少女,眨了两三次眼,很高兴地笑了。

“不害怕……吗?”

我提心吊胆地说。

‘不会啊。都是克绮的气味。’

少女用手指掬下一部分粘在脸上的,用鼻子闻了闻。

然后含住了手指。

“美味吗?”

我呆然地问了很愚蠢的问题。

‘唔--’

她歪着脑袋,看起来很微妙。

‘不过,有克绮的味道。’

她脸上顿时绽放了光彩。

幸好没有吓到她。不过她高兴的表情,让我感到了罪恶感。

“擦掉比较好。”

‘是吗?’

“如果凝固了就麻烦了。”

‘嗯,知道了。’

“冲个澡吧。”

我说完才意识到,我也出了很多的汗。

……

还好,浴室有足够的空间容下我们两个人。

我拧开淋浴,追风者一直往这边看。

从喷淋头分流喷出的水好像很罕见似的。她用手指碰了碰,露出很痒的表情。

“没见过吗?”

‘嗯,第一次看到。’

她的房间应该也有一样的设施。

“没冲过澡吗?”

‘房东小姐说太危险,让我不要碰。’

原来如此。

燃气使用不当的话,可能会造成爆炸。

“那在哪里清洗身体?”

‘和房东小姐一起。’

原来房东小姐是不用喷淋的啊。

“讨厌淋浴吗?”

‘不啊。’

少女用力摇着头。

‘好玩,还有些痒,我喜欢。’

“是吗。”

我拧着龙头,调节着水温。

我把喷头放的更高些,这样能够同时冲到两个人。

‘哇!’

少女很高兴的样子。

‘像是下雨。暖和的雨。’

“嗯。shower,有骤雨的意思。”

‘哎,克绮知道的真多。’

我把毛巾递给少女。

“擦擦身体吧。”

‘嗯。’

“头发……用洗发素吧。”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身体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不用了。’

“怎么?”

‘头发很干净。’

“还不够吧。如果不仔细洗,头发会缠在一起的。”

‘嗯,知道了。没事的。’

“这个回答是矛盾的。”

少女的动作比我说话更迅速,她从我身边穿过朝出口跑去。

她的肌肤淋上了热水。我用力一抓。

她的皮肤很滑,我的手指从她的皮肤上面滑了下来。

‘呀……’

我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肋部,少女叫出声来。但她还是跑着。

我伸出的手抓住的是……少女的头发。

长长垂下的秀发,缠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把她的头发拽紧了。

‘疼!’

少女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她转过了头。

她的表情太可爱了,于是我用热水喷过去。

‘哇……噗。太过分啦,克绮!’

她生气的表情更可爱。

“因为你要跑嘛。来,要用洗发素了,坐这里。”

少女认命了,坐在了洗澡凳子上。

‘讨厌洗发素。’

她说的像个小孩子。

“自己不用洗发素吗?”

‘不可能用的啊!房东小姐她……我明明说不要的,结果她硬是……’

她这么说话,我听起来仿佛说的是另一种行为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她来到人类社会,第一次知道有淋浴这种东西,应该是不习惯的。

‘克绮也是啊。为什么用洗发素呢?’

我用喷头冲着她,用热水逐渐地润湿她的长发。

然后我拿起了洗发素。

“头发会变得干净漂亮。”

‘我的头发从一开始就很干净。’

唔。这也很有道理。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洗的,但是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少女的头发确实干净又漂亮。

“会变得很香。”

‘很香?克绮喜欢洗发素的味道吗?’

少女的鼻子动了动。

“嗯。喜欢。”

‘唔--,那好吧。’

少女已经用力闭紧了双眼。

‘我是为了克绮才愿意的。’

“嗯,我知道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把洗发素混在她的头发上。

四只手,洗出了泡泡。

有时,少女因为痒而扭着。

追风者的头发,健康而有光泽。我用手指一梳,还能感觉到弹力。

给别人洗头发,我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很久,应该已经超过十年了。

那时的惠,也是讨厌洗发素。

现在又如何呢。

我这么想着,胸口有些疼痛。

‘不行啊,克绮。’

少女很认真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不过只有现在,不能去想其他女人的事。’

“……是吗。是啊。”

接下来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

我用热水淋着她的头发。我洗去泡沫的时候,沉默也一直持续着。

浴巾只有一条。

浴巾很大,我们互相裹上。

我们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体,但却没有话语。

我们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着接下来要开始的事情,又感到了害怕。

我朝着床走去,脚步稍微有些不自然。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小声地说。

‘呃……我,已经不怕了。克绮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明朗,但我的心脏因此而察觉了少女的害怕。

我紧咬着牙齿。

我到底在怕什么。

比起我来,少女才更应该觉得害怕。

我决定了。

我不能再让她看到我的胆怯。

我在少女身边跪下,手放在她双脚和脑后。

我一下子用双手抱起她。

‘呀--’

少女很小声地叫出来,她抱住了我的脖子。

不轻。但是我还能行。

我几步走到了床边,把少女横放在床上。

我决然地上了床,趴在少女胸口下。

‘--没事的,克绮。’

我做出来的虚势,被她看穿了。

我叹了口气。

“什么都能明白啊。”

‘是气味。’

少女的鼻子,能够感知汗液以及各种分泌物。

我的感情是瞒不过少女的啊。

“真厉害啊。”

‘我分一些给克绮吧?’

“嗅觉?”

我惊讶地说。

‘嗯,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

我仔细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以前也……虽然是比较以前的事……她强化过我的视觉。

‘行吗?’

“嗯。”

我在点头前应该想想。

少女不是问‘想吗?’。

问的是‘行吗?’。

少女起身。

我们并排坐在床边上。

‘那,过来这边。’

我听她的话,把脸凑了过去。

少女把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什么似的。

凉爽的东西穿过了我的鼻孔。

我能感觉到,我仿佛通过了电流一般,神经在逐渐地活性化。

我突然,感到了类似恐怖的感觉。

狗的嗅觉,是人类的百万倍。

如果野生的狼也是这个标准……受到了百万倍的刺激,我能接受的了吗?

而且人类的认识,也是从感觉器官的到了信息,然后经过头脑处理得出的结果。

如果对应的脑的部位还是原样,只是感觉器官变得敏锐,也没有意义。

还有,如果因为嗅觉而连脑都产生了变化,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我’自己的人格从根本上受到了改造呢。

杂乱的思考,在现实面前被复位了。

最先到来的,是一拳揍在鼻子上似的冲击。

像是地狱一般的嗅觉空间。

能够烧烂肌肤的酸的味道。

刺痛的金属气味。让人呕吐的氨气。

数十种气味,我能瞬间分别开。而且,全都是超越了极限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呃……呜……”

我即使止住呼吸,臭气还是在捣着我的鼻子。

我试着以呼气为应对。

但是这样也无法阻止臭气。我失去了肺中全部的空气,快要憋死了。

慢慢地。

冲击慢慢地过去了……我对此万分感谢。

撼动着我的数十种气味。

这是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无数的化学药品的恶臭。是从少女的头发发散出来的。

就是说。

是洗发素的气味。

‘明白了吗?’

她恶作剧般地说着。

我倒了下去,少女俯视着我。

“嗯。”

我晕晕糊糊地回答。

这就是讨厌洗发素的理由!

对于有着人类百万倍嗅觉的动物,药品的气味太难以忍受。香料太粗劣了。

打个比方,就像是把各种卫生间芳香剂装满了澡盆,头朝下进去然后用汽油冲澡……不对,还不止是这样。

人类的鼻子,如果不是太注意的话,对于混杂的气味,只会作为一种气味闻到。

就像是绘画用的水彩,混起来会变成一种颜色。这就是人类的鼻子。

现在我的鼻子,能够一个个地分清各种恶臭。

受到一种种气味分别责难,同时受到数十种酷刑的这种感觉,是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的。

‘克绮不是说,这个很好闻吗?’

少女很高兴地说。

“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了。”

我淡淡地认错了。

我终于能够普通地呼吸了。

嗅觉有着有趣的性质。

听到了强音会使鼓膜破裂,看到了闪光会使视觉麻痹。

但是对于嗅觉,如果持续地闻着味道,并不是整体嗅觉麻痹,而是只有对于那种味道的感觉麻痹。

就像人类在人群中能够听出特定的声音一样,嗅觉也具有能够屏蔽特定气味的功能。

这就是现在我身上发生的事。

洗发素的气味,逐渐地从嗅觉中消失了。

我的鼻子终于能够应用起来了。

世界在逐渐扩大。

现在,我在用气味描绘地图。

墙、地板、天花板、床……都放出着有些微小区别的气味。

我闭上眼睛,脑中也能清楚地浮现房间的样子。

没有视觉那么高的分辨率。形状有些模糊,像是云一样。

但是那个云的细腻和精密,却远在视觉和听觉之上。

床单上渗入的一个个的味道……不,还是算了吧。

更加丰富的气味的源泉……是我眼前的少女。

刺激的汗味。

诱惑的荷尔蒙。

甘美的香气。

人类的语言,太受限制了……我无法把自己的感受用语言完全表达出来。

我刚刚知道,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的气味。

柔嫩的脖子,仅仅是脖子已经成为了气味的交响曲。

一种种的气味像旋律般响彻我的心,集合了数百种味道在合奏着。

细腻的肩膀和腋下。

微膨的胸部,双腿,还有双腿深处隐藏的清泉。

想要说清所有的气味,几乎是不可能的。

非要说的话,包住少女的云,像是蜂蜜般甘甜,我从头顶到脚尖都浸在其中。

我深深地将气味吸满了胸口。

这已经使得我全身颤抖。

我分开了粘稠的云雾,用手碰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黄金色的云,出现了彩虹般的光。

稍微有些胆怯,以及极大的期待。

还有,无尽的信赖。

对于自己,和对于自己选择了的人的自负。

多彩的光辉缠在一起,却又不失去清澄的色泽。

大概,这就是,称为爱的东西。

少女的手碰了我的脸颊。

我能感到,我心中的颤动传递了过去。

灰色的焦虑,酸酸的踌躇,自我欺骗的不协和音,充满了我的气味。

我感到,和少女的气味相比,我的气味简直太肮脏了。

我稍微后退着,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我。

‘克绮,要上哪去?’

她的气息也如此芳香。

我感到,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浪费。

“我,配不上你。气味不一样。我的气味,太脏了。”

少女温柔地说。

‘克绮,有着很棒的气味啊。’

信赖和真挚传递过来了。

这句话不是在说谎。

‘自己的气味,自己是不太明白的。’

“是吗?”

我的汗,混杂着疑惑的味道。

我信赖着少女,但没有连同语言一起相信。

‘所以啊……混在一起就好啦。’

“哎?”

‘不清楚自己味道的时候。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就行了。’

少女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仿佛是在寻求什么而微微张开。

不再需要话语了。

而是通过心来传达。

她的气息,在引诱着我。

蜂蜜般的气味浸着我的全身,我轻轻吻上了少女。

嘴唇相互重合。呼吸混和在一起。

追风者的嘴唇,有着果物的味道。

酸甜的苹果。

带有十分的色泽,但又觉得还有些生硬的,年轻的果实。

我贪恋着这个味道。

我闭上眼睛,重合的嘴唇仿佛要荡漾开来,哪里是我,哪里是少女已经分不清了。

我们的舌头交叉着。

我们的舌头谨慎地相互确认着,稍稍鼓起些勇气前进,然后相互缠绕起来。

温柔地,强韧地,玩弄,被玩弄,有时是爱抚,有时是拧绕。

很快便不知道了。

缠绕的舌头,哪里是我。

哪里又是她。

是谁在导引着谁。

是谁在进攻着谁。

想要进攻,而被引诱了。想要屈服,而被抱紧了。

舌头从头到尾溶合在了一起。唾液沿着舌头滴落下来。

我接受了少女的唾液,少女的味道。

那就像是温柔的春风般,‘喜欢’的味道。

她小巧的身体中充满着的勇气的味道。

那是特别美好的味道,我带着幸福的感情喝干了它。

嘴里,喉咙深处。

仿佛扩散到了全身。

我的唾液也给了少女。

毫无隐藏。

我把我胸中爱怜的感情,想要掠夺的感情,想要破坏的感情,全部,都送往她深处。

随着深深的呼吸,我们相互分开了。

我感到了像是斩开身体般的疼痛,还有寂寞。

我像是要失去自己的指尖了,我感到很不安。

这种心情,少女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但是。

‘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我点点头。

包裹在少女身上,蜂蜜一般的味道中,有着钢一样的蓝色光辉。

那就是我的气味。

我动了动鼻子,确认了一下。

钢色的光环,带有很大的不安和胆怯。

翻滚着的欲望。

现在,刚刚产生的,爱情。

很粗糙,很贫弱,而且十分的顽固。

这么看起来,也不错。

不是恶劣的味道。

‘是很好的味道吧?’

“追风者,喜欢这味道吗?”

‘特别喜欢!’

她的味道随着话语一同放出光芒。

宽广的草原。

就像那夏天的风一般,养育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吹透了我。我连身体的最深处都热了起来。

‘克绮,喜欢我的味道吗?’

“喜欢。特别喜欢。所以--。”

我们二人的嘴唇,说出了同样的话。

‘“想混合起来,更多地混和。”’

我推倒了少女。

我手指想用力,能渗出血来的力气。

我想紧紧抱住她,直到她坏掉为止。

我想要喝干她滚烫的血潮。

我想贯穿她的身体,弄的粉碎。

全部都合而为一。

心脏跳动着。

岩浆甚至扩散到了指尖,强迫我行动了。

我的身体下方,是温柔地等待着的少女。我要去温暖她的身体。

我要去把她溶化。

为了如此,我要怎么做才好。

雄性的本能,引导着我。

我的手指,我的舌头是知道答案的。

我的手臂伸了出去,手指滑过她的肋部。

我的手指滑过她结实的肉,数着下面的肋骨,迅速地抚摸过去。

‘呀……啊……’

她的后背向后挺去。

她白嫩的喉咙露了出来,我毫不客气地用牙齿咬上去。

‘别,克绮……不行……’

“什么不行?”

我用舌头舔着变红了的齿印。

‘不能,这么,突然……’

她用弱小的声音抗议着。

我两只手抚摸着她的肋部。

我确认着手掌间纤细的身体,细细地尝尽了她绢绣般的肌肤感触。

蜂蜜的气味逐渐改变着。

变得更热,变得更舔。

逐渐变为了雌性的香气。

“有预告就行了吗?那我说了。”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等她回答,就用右手按住了少女的脖子。

“侵犯你的耳朵。”

我的嘴接近了她的左耳。

少女要逃开。

但是她的脖子被我按着。

她的耳朵已经红到了根部。我轻易地追了上去,细细地品尝着。

我享受着她耳朵的柔软,我用舌头爱抚着她整个耳朵。

她耳朵的前段是尖的。我享受着耳朵的凹凸,把唾液涂抹在四处。

我的气味侵入进去。

我手掌中少女的脖子,紧张地变硬,慢慢松弛,然后又紧张。

‘唔……’

少女的双臂,在空中挥着。

我用左手,将她的手臂引导至我的背部。

少女的手臂找到了能抓住的东西,便紧紧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又含住了她的耳朵,用舌头温柔地揉着。

少女仿佛放心下来,浑身失去了力气。

我正等着她失去力气的时刻。

我对少女说。

“咬。”

‘!’

咬了。

很用力。

‘啊……克绮……唔……克绮!’

少女身体不断颤抖着,从她身上吹出了暴风。

因迷惑与混乱而放出的,毫不留情的风。

本来我应该是像最开始那样被从床上吹起,然后撞在墙上的。但是这次风只是吹动了我的前发。

风吹过去了。

‘对,对不起……克绮……’

少女道着歉。我又用牙齿咬着她整个耳朵。

‘怎么……为什么……克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的……唔……风!’

我的舌头插入了她的耳穴,我欣赏着她小狗一样的叫声。

“我没事。”

‘为什么……啊……那里……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听她弱小的抗议,继续咬着她的耳朵。

‘等等……啊……这样……没法说清楚啊……’

“好吧。我等。”

我收回舌头。从少女的耳朵上,伸展出一条银色的丝。

‘哈……哈……’

少女像狗一样……不对,像狼一样地伸出了舌头,猛烈地喘着气。

“怎么了?我停下来了。”

‘太过分了,克绮。’

少女喘过气来之后,撅起了嘴。

“什么过分?”

‘克绮喜欢欺负人。’

“是要说这件事吗?”

‘唔……不是啊……’

“是风的事吧。”

‘是啊。为什么刚才的风没吹飞克绮啊。这绝对奇怪啊。’

“嗯……”

我想了想。

然后,得出了唯一的而且是绝对的结论。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之后再说吧。”

‘是啊。’

少女马上同意了。

“那么,事情都说完了?”

‘呃……

啊,对了。还有克绮欺负我的事。’

“欺负你,不行吗?”

‘哎?’

“被欺负了,不愿意吗?”

她的耳朵上面还留着齿印。我轻轻地舔着。

‘这么说话,就是欺负人……’

“那么,想怎么样?”

我的舌头一直舔到了她的耳朵尖。

‘这边。’

“什么?”

‘这次,换这边。’

少女脸胀得通红,她指着右边的耳朵。

“我知道了。”

我微笑着,少女很生气似的移开了视线。

但是,她的耳朵并没有逃走。

羞耻和愤怒。

我喝干了这搀在一起的味道,便吻上了她粉色的耳朵。

和左耳一样,我细心地品尝了之后,收回了舌头。

她的耳朵随着呼吸而颤抖。我对它说。

“侵犯你的乳房。”

本来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力气,但因为这一句话便弹了起来。

‘等等!克绮,停下!’

“我等。”

我等着。

‘那个……不能总是说……侵犯。说得更温柔些。’

“我明白了。”

‘还有……别光是说出来……还要问问我。’

“就是说,要取得许可是吗?”

‘唔,嗯。不行吗?’

“不是。当然应该这样。”

‘是,是啊。当然了啊。’

“那么--”

我在头脑中组合着文章。

心脏和头脑协力完成了这件事。

“接触你的乳房。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按揉开。以螺旋的方式逐渐接近中央。两根手指去拧上面的尖端。用舌头舔。用牙咬。

反复进行以上的行为,视情况实施即兴的行为,请求许可。可否?”

‘哎……那个……等等。说的太快了,我没听太明白。再说一次。’

“接触你的乳房。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

我缓缓地重复着,仿佛在品尝一样。

‘那个……不用说了……’

少女的声音小得要消失了。

“那么,可否?”

‘嗯……可以……来吧。’

我的双手朝那里伸去。

先是从下面包起来,用很长的时间来品味那柔软的感触。

手掌离开,只是用手指接触。

快速地从上至下爱抚着。

中指轻轻碰着乳头。

‘呀!’

‘那里……刚才还说之后……呀!’

“那里,是说这里吗?”

她胸前轻微的凸起。

留下乳头,我用中指的指腹似触非触地轻轻爱抚着周围。

“对于即兴的应对,应该也是得到了允许的。”

‘唔……克绮欺负人……’

我按揉着她两个乳房。

我稍微用了些力气。

‘疼……太用力了……再温柔些……啊!’

我的力量并没减小。

但是,她的话尾已经溶入了喘息声。

“我承认。看来我确实喜欢欺负人。”

我放开了双手。乳房上,残留着一些手指的痕迹。

“追风者,喜欢被欺负吗?”

少女眼含着泪水,点点头。

‘嗯。我……好像喜欢,被克绮欺负。’

我碰着她的乳房。

这次我是温柔地,慢慢地,引她着急般地揉着。

‘但是只有克绮一个人!’

“我……又如何呢……”

至今为止,欺负别人还没体会过快感。

我认为。不过……

我这么悠长地想着,突然后背产生了痛感。

‘指,指甲!’

这不是人的指甲。那是尖锐的,能够将肉撕裂的人狼的指甲。

‘只有我吧!’

“什么事?”

‘克绮欺负的,只有我吧!’

“那要看具体情况……”

我并不想没有意义地欺负人,但有可能从结果上来说,我欺负了人。或者,我可能会被逼到不欺负不行的状况。

所以,我并不能完全肯定。

一切都要看具体情况。

‘只,有,我,吧!’

指尖刺了进来。血喷了出去。

“疼,疼,疼。”

我不再听从头脑的逻辑,而是听从了心脏的意见。

“只有你。”

我抓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

“哎?”

她的表情就像是被狐狸骗了一样。

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人想欺负。

“所以,要欺负你。”

我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乳头。

不用力。

少女身体在颤抖。

传来了恐怖的气味。

她以为我会用手指猛夹。

对于疼痛的害怕……还有一半是期待。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痛楚,她的表情惹人怜爱。

我没有用手指猛夹,而是温柔地拧着。

‘啊……’

我的双手集中在了她右边的乳房。

八根手指在上面滑着,拇指的指腹玩弄着她的乳头。

多少有些猛烈。

带着节奏,弹着。

‘啊……不要……’

少女眉头皱着,身体摆动着。

我吻上了左边的乳房。

‘呀!’

少女的身体向后折过去。

我的手指按入了乳房,牙齿轻轻地咬上去。

‘住手……克绮……住手……’

少女的手臂和话语相反,把我搂了过去。

‘啊……不行……我……要溶化了……’

慢慢地,我把自己的气味一点点地、疯狂地刻入少女的肌肤。

从乳房到小腹。

从肋部到肩膀。

从纤细的双臂到指尖。

我用手指滑着,用舌头弄着,用指甲按着,轻轻地咬着。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把我的气味染遍了她白嫩柔软的肌肤。

少女的手臂抱在我背后,刻下了爪痕。

流出的血的气味,令我们都兴奋地颤抖着。

‘那里……不行……克绮,求求你……’

拒绝和哀求不断交互着。

我的进攻,使得她的身体弹跳着,向后弯折着,苦闷着,然后逐渐地溶化开。

汗水和汗水溶在了一起。

气味和气味互相溶合。

‘克绮……克绮……’

重复着的甜言蜜语,突然中止了。

‘啊……克绮……’

“怎么?”

我用手指在她腋下滑着,像是胳肢。

‘呀……那个……住手……’

“什么住手?”

我挠着她的脖子,吻着她的脸颊。

‘就是……那个……那个……’

“光这么说,我不明白。”

‘啊……那里……就是……忍不住了……’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强忍是不好的。”

我用尖尖的舌头戳着她的乳头。

‘唔……住手啊……’

我发现,她的哀求是认真的。

“到底什么住手?”

我停了下来,至少先问问。

‘就是……手指,还有舌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双腿扭着。

‘别问啊……’

我动了动鼻子。

紧张的气味。羞耻的气味。

两腿间发出的气味,出了雌性的气味,还混着其他东西。

我明白了,少女忍耐着的是什么了。

“我明白了。”

‘别明白啊!’

少女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困扰啊。

我困扰的是,她的表情太可爱了。

她眉根紧皱着,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生气的表情。

虽然我不想打破约定,但是。

“想欺负你。”

我说出口,少女的脸色都变了。

‘不行啊,克绮!绝对不行!即使碰一根手指都绝交!’

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既然她说到了这种地步,我当然是不能碰的。

啊啊,但是……

少女尝试起身。

她全身因汗而湿透了,很显然。

她已然接近极限了。

只要一处。

比如说是,喉咙和下巴的分界处。

尖尖耳朵的下面。

乳房之间的某一点。

只要稍微用轻柔羽毛般的感觉去碰一下,少女的身体就会崩溃。

她一直忍耐着的东西,一定会无法停止地溢出来。

她颤抖着的身体,简直太可爱了。

心脏说着,做吧。

黑色的火焰充满了我的全身。

但是。

只有这次,我还是遵从了灰色的不解人意的头脑。

那是不能做的事。

世间有称为信义的东西,欺负和伤害是不同的事。

我这样让自己认可了,于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风吹起来了。

“啊……”

从我嘴里漏出的叹息,卷着漩涡成为了台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舌头,舔上了少女的全身!

那喉咙。

锁骨的沟壑。

乳房、肋部、我所知道的少女全部的性感带。风执扭地舔着,吹了过去。

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令我和少女都吃了一惊。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正常思考着的是少女。

少女搂着我的脖子,达到了高潮。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啊!……啊……’

随着安心的喘息声,我的下腹部被温暖的东西弄湿了。

我下意识地朝下一看……

少女淡淡的繁茂处,延伸出了一条黄金色的抛物线。

“……”

‘……’

抛物线,逐渐失去了朝上的初速度。

结果,抛物距离也逐渐地减小,线逐渐接近了水平,若有若无,最后消失了。

“这是不幸的事故……”

‘傻瓜!’

她用力一扇……真的是用力扇了我的脸,我的脑袋一下扭了过去。

而且还是带着指甲。我脸上多了五条线。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她来回扇着,我的脑袋左右弹飞着。

“不是……这样,会死人……”

大概,如果是一般人已经死了吧。

‘去死!’

然后就是强力的一击。

少女两脚的脚指抓住了床单,她以此为起点蜷起了身体。

大腿,腰,头部,利用摩擦力,积攒着力量。

各处的肌肉将向量完全合成,没有丝毫的耗损,全部同时集中在了一点。

透彻的劲道。

她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击出的肘铁,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瞬间从床上飞了出去。

这次我狠狠地撞在墙上了……我从墙上掉了下来。

我想要站起来……不行,世界在旋转。

我闭上了眼睛,数了十下,然后我终于站起来了的时候。

我看到床上有个蜗牛。

少女躺着放出劲道之后,用毛毯裹住了全身,并且放射着杀意。

“怎么了?”

我正要掀开毛毯一角,我的脑袋瞬间被击向了后方。

疼。

我揉着额头,明白了。是她的脚从毛毯伸出来踹了我一下。

没办法,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坐在了蜗牛的身旁。

“对于刚才那件事,是我的过失。我道歉。”

蜗牛稍稍摇动了一下。

‘过失?’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不,我没想到能做到那种事。”

‘为什么,克绮能驱使风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考虑到了几个假说。

假说之一,我体内,原来就有着那种力量。

假说之二,因为什么理由,那种力量寄宿在了我体内。

我自己,是一般的人类,假说二比较妥当。这力量……大概,是从追风者那里得到的。”

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这里,开着一个小小的洞口,平时入口是关着的。

所以,叫做门。

我们拜托风去做事的时候,门就会开了。

我把手掌按在胸前,感觉着它的跳动。

我能明白。

我的胸口中,有风在回旋着。

我从手掌引出这股力量。

随着心跳,我的手掌上涌出了什么东西。

又冷又热,又软又硬的感觉。

没有成形的东西。

在因果的因之前。

未发之机。

还很不安定。我赐予了它容器。

凉爽的微风啊……。

成了。

轻微的风,在房间里盘旋着,吹过了被汗浸湿的肌肤。

毛毯的一角稍稍打开了些,有只眼睛在看着我。

‘真的。是我的风。可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啊。是我有吸收力量的性质,还是你有给我力量的性质呢。”

‘如果是一般的人,突然给与力量是不行的。会弄坏的……即使不坏掉,也会变得不是人了。’

“是吗。”

‘不过,克绮不是一般的人……大概这样也行的通吧。’

我的身体胀满了未知的力量。

从逻辑上来说,也许我应该恐惧这种情况。

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感觉。

这个事态,我从两个层面理解了。

心脏和头脑的,两个层面。

浪漫的心脏这么告诉我。

我的胸口是空的。

当思念充满了胸膛,这心跳,这力量就诞生了。

现实的头脑这么告诉我。

我得到力量,是将血液分与倒下的少女之时开始的。

那时,少女的记忆进入了我的体内。

这力量,应该也同时进来了。

以体液为媒介,力量在我和少女之间可以流动。

大概就是这样吧。

“无论如何,有意识地使用,刚才这是第一次。”

‘那,刚才,那个……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大概。”

‘到底是哪边!’

“不是……虽然不是有意识的行动,但是无意识的欲望……不对也不是这样。是有意识的欲望,做出来的。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如果我知道自己有这种力量,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毛毯的缝隙合上了。

我用上最大的诚意。

“抱歉。”

眼睛从微小的缝隙看过来。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真的吗?’

“嗯。”

我点点头。

‘如果说住手,真的会住手吗?’

“会的。”

我保证。

“我会听从追风者的话。此外什么都不做。”

‘真的?’

脑袋出来了。

从蜗牛进化成了龟。

“是真的。”

‘绝对?’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

‘……’

“……不过,我会尽全力来遵守这个约定。”

‘发誓。’

烦恼啊。

我没有可以发誓的信仰对象,也不知道发誓的话语。

不,至少知道一个。

“伸出手来。”

龟长出了右手。

我用自己的小指卷住她的小指。

“拉钩拳万,说谎吞千针。”

‘拳万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

少女的脸色又变得不高兴了。

对于我们来说,发誓这种事,就是简单的约定,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仪式。

但是对于草原住民来说,‘发誓’这种行为,一定是神圣的。

所以,如果不知道‘发誓’的意义,那是不行的。

我拼命地在记忆中探索着。

以前,峰雪好像是说过些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来着。

“……拳就是拳头,万是数字的万。作为发誓来拉钩,如果打破誓言就会被拳头击杀。是这个意思。”

‘哎……人类是这么发誓的啊。’

少女频繁地看着缠在一起的手指。

“拉钩了。”

‘哎?’

“这样发誓就完成了。”

少女,交互看着我和她自己的小指。

然后她开心地笑了。

‘那个,我,喜欢克绮!’

少女从毛毯中爬出来,用双臂抱着我的脖子。

“我也是。”

我一动不动地回答。

少女骑在我身上,用脸蹭着我的胸口。

我们的气味逐渐混和起来。

‘继续刚才的吧?’

“当然。”

我们四目相对。

少女躺在了我旁边。

‘克绮……来……’

我听从她的话,挪到了她身体的上方。

我的影子落在了她身上。

她柔软的手,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俯视着少女。

白嫩的,小巧的裸体,因期待而颤抖的样子。我仔细观赏着。

气味充满了。期待越来越高。

我还是不动。

‘那个……’

“什么事?”

‘克绮……为什么,这么僵硬?’

“……?因为约定好了啊。”

‘什么约定?’

“你已经忘了吗?”

‘呃,……’

“九门克绮,听从追风者。之外的事情不做。”

‘所以?’

“只要不接受命令,什么都不做。”

‘……所以,一直停着?’

“当然了。”

少女轻轻地笑了出来。

‘可以动啦。’

“是吗。那么……”

我伸出了双手,少女身体紧张起来。

‘还是先等一下!’

我一下子停住了。

“怎么了?”

‘刚才,克绮坏笑了。坏笑!’

“笑是不行的吗。控制表情肌肉是很困难的。我努力试试。”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克绮好像在使坏心眼……’

我耸耸肩。

“说了可以动之后,我就动了。既然希望我不动,那也没关系。”

‘我想说的是,想让克绮更温柔些……’

“温柔,这种东西,是主观的评价。如果不更具体地指定一下,是难以行动的。”

我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少女有些烦恼。

‘那……来碰我。’

“哪里?”

‘哪里……就是……’

少女的脸红了。

‘下,下面那里。’

“范围不明确。希望能更加确定些。”

‘克绮果然是喜欢欺负人……’

“我只是在努力遵守誓言。”

‘那……右手,放到我肚子上。肚脐这里。’

我听她的话,右手碰到她的肚脐。

‘用食指……一直往下……慢点。’

我听她的话,用手指向下。

仔细地,一点点地,缓慢地。

我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在了指尖,我品味着她柔软的肌肤。我的手指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下移动。

手指下面,少女的身体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唔……稍微快一点也行啦……’

我稍微加快了手指的速度。

慢慢地,终于到达了柔软的繁茂处。

繁茂大都像是汗毛一般。从清泉处涌出来的液体,温暖而湿润。

指尖有些痒痒的。我逐渐分开毛发前进,到达了秘裂。

还很幼嫩,已经十分湿润了,现在还紧闭着。

‘啊……唔……’

手指没有停下,继续前进。

细细的裂缝炽热而湿润。手指温柔地爱抚着。

‘克绮……我……’

啜泣一般的声音。

但是,那不是指示。

所以,手指没有停下。

手指逐渐地,到达了裂缝的终点。

我的手指把湿润涂抹到了其下的肌肤上。

‘呀!等,等等克绮!走过了!太往下了!’

我听从指示,停下了手指。

手指正巧停在了紧闭的沟壑之上。

指尖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

随着吸气呼气,沟壑都会蠕动,仿佛要把带有湿气的手指吸进去一样。

‘就是说……那里,不对啊……’

没有指示。我继续等着。

放在那里的指尖,开始逐渐地埋了进去。

‘手,手指!回去!’

“我知道了。”

我缓缓地拔出手指,中指滑过了少女的秘裂。

‘那里……’

“想怎样?”

‘用手指……让我舒服……’

“怎么做才会舒服?”

‘怎么做……比如,抚摸……摩擦……’

“就这么办。”

我爱抚着细小龟裂的两侧。

手指多次的往返,然后用一些时间来互相摩擦。

蜜溢了出来。

慢慢地,张开了口。

散出了香气。气味在挑衅我。

桃的气味。甜美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

欲望的电压逐渐上升。

白色的肌肤中,桃色的秘部。

像是雨中的热带花朵。

花朵被雨露打湿了之后,更增添了美丽。

我没有用手指去碰那粉色,而是用两只手指扒开了秘裂,又合上,相互摩擦着。

‘啊……唔……’

少女的喘息声,逐渐混入了水声。

我每次用手指互相摩擦,都会发出湿湿的水声。

‘里面……也要……’

“用什么?”

互相摩擦的手指,开始有快有慢。

‘什么,都行……’

“是吗。什么都行啊。”

我低下了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美丽的气味,然后用舌头碰上了秘裂。

我舔着清泉涌出的蜜,发出阵阵水声。

‘狡,狡猾……’

少女的手臂抓住了我的头。

她的双臂貌似是在拒绝我,其实是把我往下按去。

我的舌头分开了细小的龟裂,在里面上下滑动着。

逐渐地,我找到了小巧的凸起。

我用手指剥开皮,用力一吸。

‘啊--!’

少女向后仰起,仰到了极至,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她的指甲在我后背使劲刺着,然后她放开了双臂,落在了床上。

我等了一会儿,但她还是一动不动。

“高潮了吗?”

我挪开了嘴唇,问到。

‘……’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但发不出声音。

那么。指示现在应该还是有效的。

我用两根手指碰着秘裂。

两根手指逐渐将其拔开,玩弄着露出脸来的核。

‘唔……’

少女的身体摇动着。

她的嘴唇轻轻张开。

我把耳朵靠过去,发现她说的是我的名字。

“我要碰里面了。可以吗?”

我在她耳边说着,她点点头。

她的肉体已经失去了力气。我伸进了中指。

细小的道路。我逐渐开拓着。

肉很湿润,也很粘。她包住了我的手指,绞着,并塞住了前方。

“疼吗?”

‘唔,不疼……’

即使她不说出来,我也能从味道上明白。

稍微有些疼,少女咬牙忍耐着。

但是,不能停下。

这条路接下来,要容入比手指更加粗大的东西。

我用手指弹着幼芽。

同时,中指一下子朝里面伸进去。

‘啊!’

少女的身体感到了痛楚,但她没有逃走。

她像是要接纳我的手指一般,向前面凑过来。

手指拔了出来,发出了水声。

“然后……”

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了。

追风者。

还有我。

“刚才说,可以碰里面吧。”

‘唔,嗯。’

“还说,用什么碰都可以吧。”

‘唔,嗯。’

少女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

那视线,逐渐向下,从胸口到小腹。

然后盯着下面矗立的东西。

她咽了一口吐沫。

‘……真大啊。’

“绝对上来说不知道如何,但相对来说应该是大的。”

和什么相比自不用说。

‘傻瓜。虽然很大……我不怕的。’

“是吗。”

‘我有个请求……’

“什么?”

‘那个……握着我的手。’

“好的。”

我双手,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这么握住之后,我感到她的手和手指小得惊人,这让我觉得特别可爱。

“那么,我来了。”

‘克绮,来吧……’

少女的手指缠上了我的手指。

两人的体温,两人的心跳,逐渐接近,最后变得一致了。

我侵入了少女的体内。

两手握住,艰难地对准着位置。

刀尖并不固定,一边擦着少女的小腹,寻找着能收容的刀鞘。

终于碰到了炽热的清泉。

我动,少女也动。

擦着龟裂,找到了入口。

“……是这里吧。”

‘……就是那里,克绮。’

充满热气的声音,夺走了我最后的理性。

我逐渐沉下了腰。

炽热,狂猛的刀尖,朝少女压了下去。

不同次元的快感,把我的大脑烧成了纯白。

‘呀……呜……!’

那里。

这么烫。

这么柔软。

这么湿润。

这么喜悦。

但还是强烈地,强烈地拒绝着我。

连刀尖都还没有进去。强硬扩开的入口,已经在哭诉不能再进去了。

燃烧般滚烫的肉,紧紧包住了我,把我往回推着。

太尖锐的压迫,在苛责我。

快感和疼痛。

逐渐变得没有区别了。

即使没有区别,身体还是在动。

雄性的本能,在驱使着我。

我正要用力的一瞬。

我看见,少女咬着嘴唇,承受着痛苦的表情。

我看见了。

心和身体,产生了犹豫。

这犹豫传递过去了。

通过气味,传递给了少女。

手指。少女抓着我,令我生疼的手指,慢慢地解开,温柔地包住了我的手背。

‘没事的……所以……还要……我要克绮……’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后悔了。

如果现在后退,以后还要重复这痛苦呢。

那是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前进。只能前进。

“呼气。”

我这么说着,向前贯穿着少女。

‘呜!’

我将肉裂开,挖掘着。我在几近不可能的小缝中,至少潜入了刀尖。终于安定下来了。

‘肚子里……装满了啦……’

少女说着,甚至浮现了泪水。

“还差的远。”

‘哎?’

少女软弱的表情,简直太美丽了,我舔着她的脸颊。

汗的味道。

疼的气味。

恐怖的气味。

但是里面,也有把一切都交给我的信赖的气味……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向无罪的人出手的死刑执行人。

死刑执行人。

于是我浮现了一个想法。

“疼吗?”

‘没,没事的。’

少女回答着,冒出了汗水。

“数三下。每数一次的时候,深深地吐气。”

‘唔,嗯。’

少女点点头。

‘一……’

少女数着。

紧张得感到疼。

忍耐着恐怖得痛苦,身体逐渐用力。

‘呼--’

逐渐呼出气。

身体的力气流走了。

似乎压迫减弱了。

‘二……’

恐怖又袭来,身体开始战栗。

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吐出来。”

‘呼--’

少女从顺地呼出气。

凝固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

从肩膀,从后背都流失了紧张。

“还不够。”

‘呼--’

手指在我手中柔软地脱力了。

手肘垂了下来。

还没事呢。

还得再数一个数。

她这么想着,把身体都交给了我。

她这次深深地呼气的时候,我便突然朝少女顶了进去。

速度是关键。

少女完全脱力的身体。必须比疼痛和紧张更快地刺入最深处!

‘呀!’

少女叫着,指甲刺入了我的手背,这是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事。

‘这就是……全部……?’

少女轻声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我的全部。”

‘是吗……太好了……’

少女的双臂绕到了我的背后。

我也紧紧抱住了少女。

紧紧地。紧紧地。

直到我们互相溶合。

我裸露的胸膛撞在少女的胸前。我们紧紧地相抱着,仿佛肋骨都要撞在一起了。

我慢慢地仰起身。

矗立的东西,从少女体内拔出。

涂着鲜血,看起来有些恐怖。我感到征服感的同时,也感到了莫大的罪恶感。

‘太过分了,克绮。数到二的时候就进来了。’

“我只是说数三下。我没说什么都不做。”

‘总是这样。克绮欺负人!’

“确实,是故意让你误解的,是我不好。不过……如果真是完全跟预告一样,应该是更疼的。”

‘是吗……是啊。’

我做的,是斩首人的伎俩。

预备的时候,会详细地告诉囚犯死刑的顺序。

囚犯如果知道了自己被斩的瞬间,可能会挣扎。

即使不挣扎,人类的脖子,在真正紧张的时候,是坚硬无比的。

如果这么斩下去,囚犯会痛苦,而且斩首人也会不光彩。

所以,就要告诉他们假的顺序。

这样一大意,脖子一刀就能砍断。

先不管道德上如何,这也算是一个方法。

‘那个……’

少女的视线,还盯着我矗立的部分。

“什么?”

‘真精神啊。’

她的语调很微妙。

“不用介意。这种情况处理一下就好了。”

‘那不行啊。克绮……那个……让我这么舒服……’

我看着少女。

双腿间。

白色的床单,上面出现了一小块红色印迹。

“没有必要勉强。还有下次呢。”

‘没有了。’

少女温柔地回答。

“什么?”

‘克绮,明天不是一定会到来的。即使到来了,那也变成了今天。其实存在的只有今天。’

“嗯……”

我一瞬间烦恼着能否同意这独特的逻辑。她说的确实是对的。

我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说……今天能做的,就该今天做。是这样吧。”

‘嗯。’

少女高兴地点头。

‘所以,克绮……’

即使她不用这么湿润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说不的。

“那……我来了。”

我再次进入了狭隘的小道。

不过,已经有了路,和刚才比起来已经轻松多了。

追风者也许顺利地放松了吧。

‘刚才……啊……已经大概明白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偶尔露出痛苦的表情。她逐渐地接纳了我。

惹人喜爱。惹人喜爱。惹人喜爱。

小巧的身体,她的勇敢,让我爱得无法自已。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梳着她因汗水贴在额头上的前发。

‘呜……’

我到达了最深处,少女轻轻地叫了出来。

我停在了那里。

‘呃……那个……怎么做才好?’

“不用勉强。什么都不做就行。难受就说出来。我喜欢你。”

我想着的只言片语从嘴里蹦了出来。

我看着少女惊讶的脸,我逐渐动了起来。

‘那个……我也……喜欢……克绮。’

少女仿佛向我透露自己的小秘密一样,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单纯紧紧绞着的抵抗,缓缓地发生了变化。

窄道变成了柔软的形状,接纳了我,又把我送了出来。

炽热湿润的东西,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只是感到狭窄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我刚刚感觉到了路上微妙的起伏。

那是特别特别舒服的。

我想征服小径上所有的起伏,于是全力地搅拌着。

‘呜……克绮……拜托……更……啊……’

我耳边的甜言蜜语。

她柔软的身体在我下方扭动着。

逐渐充满了。

极热的东西,逐渐充满了我的体内。

像是脉动着的岩浆一般,在我腹中搅动着,寻求着出口,几近疯狂。

‘要化了,克绮,我……我们要溶化了……’

我明白少女的话语。

至今为止只是混和起来的两种气味,开始了溶合。

黄金色,和钢色。

是钢溶化了黄金,还是黄金吸收了钢,溶合的二者,逐渐升华为其他的东西了。

‘这种感觉……呜……我……第一次……’

逐渐改变着。

气味就是我,是我在变化。

逐渐充满了身体,炽热的溶化的火焰,连我的内脏都要完全地融解了。

心脏、胃、肠,全部都融解,即使这样火焰还是不满足,继续锤炼、煅冶着我的内部。

‘克绮……我,我……已经……’

少女的气味在变化。

和我一起变化着。

她被体内的火焰逐渐地融解了,在我的怀里,像黄油般柔软。

‘好烫啊……克绮……好烫啊……’

稍微还剩下一些的大脑在发笑。

热力学的第二法则。

热是只能流向一方的。

如果她热的话,我就是冷,如果我是热,她就应该是冷。

为什么不明白?

心脏回答。

现实,凌驾于理论。

她和我同时感到热。

二人之间产生的火焰。

那是小小的奇迹,那奇迹使我们更加接近。

我体内的火,压力开始集中于一点……收缩于串刺的前段了。

“--”

她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她惹人无限怜爱。我想叫她的名字。

我张开嘴,飞出的不是话语--。

嗷--。

而是高声的,尾音很长的野兽咆哮声。

追风者。

这咆哮,人耳所不能捕捉的旋律,才是她的真名。我终于理解了。

‘呜,克绮,克绮,克绮--’

语言融解了,变成了咆哮。

嗷--!

我们互相咆哮着,确认着对方的名字。我和少女同时达到了高潮。

产生了爆炸。

撼动骨头,削开身躯,连灵魂都要震出来的喷射。

像是狂岚般的余波。我们紧紧相拥着,忍受着。

长长的一瞬之后,我们同时颤着身体,互相注视着。

“你真美。”

‘哎?’

少女因汗和泪水弄得很湿润。她歪着脑袋。

我舔了她额头上的汗,尝了尝味道。

苦中感到的,是安心的味道。

温柔的气味。

‘我也是……’

少女的手指挠着我的喉咙。

然后她运回自己嘴边。

‘一样的气味呢。’

我们连在一起,拥抱着。

轻轻碰在一起的,轻柔的拥抱。

“真想,一直这么下去。”

‘是啊--可是,所以。’

“嗯,必须去。”

为了做个了结。

‘惠在等待着。’

少女说出口,她稍微……稍微皱了眉头。

复杂的感觉,令少女的气味产生了波纹。

不过,她最后还是笑了。

我们,最后又紧紧拥抱了一次。

我们慢慢地分开了身体。

紧紧溶合在一起的二者,慢慢又分开了。

她双脚间流出了什么。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

溶入了血和蜜的白色液体。少女用手指蘸了一点。

她用鼻子接近闻了闻,轻轻舔了一下。

“--好吃吗?”

我刚才仿佛也问过。我这么想着,又问了一次。

‘虽然不好吃……不过,有些幸福。’

“幸福?”

‘我的气味和克绮的气味,合为一体了。’

“是吗。”

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不对,应该更早注意到的。

很是时机地忘记了。一定是脉动的心脏干的。而且头脑大概也是共犯。

“说起来……没有做避孕啊。”

‘避孕?’

少女天真无邪地问,令我难以回答。

不,甚至可能有更严重的问题。

甚至追风者对于生殖的理论都有可能是无知的。

因为,她成长的时候,完全没有同龄的年轻人。

“我冒昧问一句……对于男女之事了解吗?”

‘刚才,我和克绮做的事?’

“嗯。对于这种行为的意义。”

‘是要生孩子对吧?’

一滴汗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下来。

‘那,避孕是什么?’

“仔细听我说。人类的现代社会,对于这个过程,性交、婚姻和生殖是分离开来的。”

‘嗯--。即使不是夫妻,也做这种事啊。所以人类才增殖得这么快啊。’

“嗯。然后,为了追求快乐,也会避开生殖而追求性交。”

‘不生孩子吗?’

少女皱着眉头思考着。

“就是这样。避免怀孕,就叫做避孕。”

‘哎--。人类真是想着很美的事啊。’

“嗯……然后,那个,我们刚才没有做避孕……”

‘嗯。不用做的。’

少女表情平静地点头。

‘要是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少女光辉夺目的笑容,令我的心跳一瞬停止了。

我的视线不由得挪开了。

一瞬间,她的笑容变得不再是笑容。

不对,笑容还是笑容,但是我能感觉到锐利的杀气。

‘嗯?克绮怎么了?’

“没什么。一次而已,并不一定受胎。”

‘所以说如果能生的话就好了啊?克绮不愿意吗?’

还是平时的笑容。

我全身颤抖。

极其寒冷的风,从少女那边吹过来……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床单被吹起,桌子上的台灯嘎吱作响都是我多心--

‘克绮……没打算成为父亲,就抱了我吗?’

“是的。”

我有些憎恨不会说谎的自己。

风停下来了。

但不是说力量消失了。

我能看见。

无数的风刃,就好像满弦的弓一样,对准了我。

只要稍稍一动,那所有的风,就会把房中的一切,都切为一立方厘米的小块。

“好像有误会。”

我对着少女,开始了滔滔的演说。

--一切都是繁殖战略的问题。

各种生物,都会向着能让自己基因更多地留下来的方向进化。

雄性和雌性不一样的,是繁殖时的付出。

对于雄性来说,繁殖的付出很小。

所以,能让更多的雌性怀孕,就是让基因更多地留下来。

另一方面,雌性产卵或是出产的付出非常大,所以有必要选择雄性。

选择的标准,就是能力。

要生出优秀的孩子,就要选出最强的雄性,这是雌性的基本战略。

所以,男人容易见异思迁,女性则比较专一。这样的方向性就产生了。

逢场作戏,对于利己的进化论来说是必然的。

‘哎,是这样吗?’

她到底理解了多少呢。

少女应该是头一次听到。她眼睛闪着光,仔细地听着。

我不想欺骗她天真无邪的对知识的好奇心。

“不,不是这样的。”

我正直地回答。

基因的战略,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绝对的。

那只是令生物进化的无数因素之一。

特别是对于人类,很难说基因的支配占主要方面。

意志的力量,能够轻松地凌驾于基因之上。

想想就知道了。

如果人类真的是被基因所支配的话,那么应该是根本不能避孕的。

在成功分离生殖和性交之前,人类就一直追求着各种快感。

所以,说是基因中包含的命令,基本上是没有说服力的。

“大多,是被用于这种场合的借口。”

‘是借口啊。’

啊,又起风了。

“啊不是,那个……”

我仔细想了想。

“我只是没有考虑周全,没有预想到将来的事情,有些困惑而已。”

少女仔细盯着我的眼睛,嗅着气味,然后笑了。

‘知道了啦。我原谅你。’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原谅了我的什么,总之我长吁了一口气。

看见我这个样子,少女又笑了。

我们分别淋浴(没有洗发素)。我穿上了衣服。

我没有感到疲劳,反而是感到精神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我得到了少女的力量。

我的嗅觉稍微迟钝了些,但操纵风的力量没有消失。

“不累吗?”

‘我?很有精神啊。’

确实……少女也很有精神。

即使她这么坐着,我也能感觉到从她那边传来的回旋的热气。

“已经不要紧了吗?不会感到不舒服?”

‘因为克绮刚刚给了……’

少女红着脸低头说着。

这样啊。

我的血肉成为了少女的食粮。

我检查了一下邮件,神甫发来的邮件到了。

我检查了时间。

“场所是斯特拉斯的本社。时间是三十分钟后。”

‘惠就等在那里呢吧。’

“嗯。还好,没有指定人数。”

大概他们不知道追风者和我在一起,或着他们的爪牙还没伸到这么远。

无论如何--。

“走吧,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实现我一生的愿望吧。”

‘克绮的渴望是什么?克绮的祈愿是什么?’

“冲入斯特拉斯,让他们尝尝厉害,救出惠,三人一起回来。”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克绮的愿望,由我来实现。所以--’

‘回来之后,克绮就是我的了。’

少女微笑着,嘴唇中露出了牙齿。

我后背闪过了冰冷的感觉。

但我的胸口却更炽热地燃烧着。

无论那是带着什么含义,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我已经决定了。我是你的。”

--几小时前。

‘进来。’

黑色的,巨大的办公桌。

是个完全为了实用的桌子。桌子对面的男人低声说。

‘是,失礼了。我前来报告。’

进来的是眼光锐利的秘书,她一只手握着报告文件。

还有--

男人铁一般的脸上,稍微浮现了一丝疑念。

‘岛贺阳君也来了,什么事?’

这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诘问。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批评。

斯特拉斯制药社长,神鹰士郎怀有的疑问,有时能够杀人。

叫做岛贺阳的研究者,感到了射向自己的尖锐目光。她像孩子般颤抖着,藏到了秘书身后。

‘希羽君……’

‘我来报告了。还有,岛贺阳博士有提案。’

男人轻轻地点头。

‘取得特异点的那件事……和土著种族的交涉结束了。最后商定,下一次食物的提供量多出百分之三。’

狭祭市的人口,大约有六万。

我们斯特拉斯的员工占有很大比例。

在人口减少的大环境中,狭祭市随着斯特拉斯的大跃进,也产生了很大的成长。

每年都会有两三千的人流动,包括诞生、死亡、搬出、搬入。

这是个很有活力的城市。

是个新陈代谢激烈的城市。

但这些都只是极其谨慎地操纵着的数值。

这里不为人知的特征,就是失踪案件的数量。

绝对。

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达到了三位数的数量。

最积极招募的,是外国劳动者。

然后就是精心筛选的独身者。

招募一个没有束缚的家庭,然后把整个家庭消除。

来此的旅行者,从未发生跨越市境的事。

虽然还是有来此的事前调查,但既然能够连户籍都操纵,那么把人类的痕迹完全消除,意外地容易。

这样,每年这里都会吞食五百以上的人。

他们都是被斯特拉斯消费了,成为了非人土著的‘食物’。

‘贪心啊。’

神鹰脑中浮现了神甫坏笑的样子,他自己也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斯特拉斯定居狭祭市以来,那个堕落的神甫就一直很碍眼。

他每次都会抓住这边的弱点,然后尽情享用血和肉。

现在,那个神甫一定又是带着无邪的表情微笑着吧。

想到交易成功之后。

但是只有这次不同。

‘也就是说,是我们胜利了。’

‘是的。取得九门克绮,已经基本确定了。’

秘书微笑着。

惨绝的笑容,让人觉得她是肉食兽。

九门克绮。

具有人形的特异点。

能够匹敌核能的力量源泉。

无论非人的哪一股势力得到了他,都会因为过于强大而打破平衡。

那个神甫也是想铲除隐患。

所以,把处理工作交给我们,自己拿了有利的条件。

作为斯特拉斯,是不能把九门交给非人住民的。

我们好像不太情愿地接受了条件。

但是其实我们有着其他的理由。

‘报告的事只有这么多吗?’

‘是的。已经安排好了和九门克绮的“交涉”。关于这件事,岛贺阳博士有事商量。’

‘那个……’

‘什么事?’

岛贺阳的白外套颤了一下。

‘小惠的事……能不能把她给我们开发调整科?’

‘惠?为什么?’

‘是的。那个,特异点的检查,有阳性反应……’

‘惠,是克绮的妹妹吧。能作为特异点克绮的备用品吗?’

‘特异点和惠,没有血缘。’

希羽在旁边说。

‘适用性D-,不是特别高的反应……’

岛贺阳慌忙摆手。

‘D-?’

就是说只是比平均程度稍高而已。

‘我想用于试验来着,但是希羽说没有社长许可是不行的……’

‘不批准。’

神鹰立刻说。

‘哎--’

‘这次的实验如果成功了……以后就没有制造实验体的必要了。不能批准白白夺去人生命的事。’

‘那个……就是说……’

岛贺阳睁大了眼睛。

‘话就这么多。希羽君。’

‘我的实验……要中止了吗?’

‘如果顺利的话。不用担心。我准备了你之后的职务。’

‘那告辞了……’

岛贺阳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神鹰听到关上门的声音,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一边签字,一边看着屏幕。

需要处理的杂务像山一样多。

即使是在这个救济了全世界的夜晚,这个值得庆贺的夜晚,这也是一成不变的事。

……

‘喂--’

我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闪着光的眼镜。

‘喂--,小惠?’

我终于明白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努力调整着意识的焦点。

‘拍拍。’

看着我的那个人,是个女性。她带着大眼镜,穿着白外套。

她腋下夹着手写板,用手拍着我的脸。

‘醒了吗?’

她拖长尾音的声音,很温柔,让我稍微安心了些。

这里是哪里呢。

想不起来。

脑中雾蒙蒙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切都很暧昧。

我只知道一件事。

冷。

这里太冷了。

‘这里……是哪里?’

‘是医院。小惠受了重伤,被送到这里了。’

很高兴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什么人。

对了,房东小姐。

房东小姐……是谁来着?

‘因为用了很强的药,所以脑袋大概有些迷糊,不过没事的。’

是吗,没事啊。

可是好冷啊。

‘那个……你是谁?’

‘我?我呀,是医生啊。’

医生。

在脑中重复着。

医生。

医生。

啊,原来是医生啊。

我发着呆。

用不上力气。

我颤抖着。医生从眼镜后面看着我。

怎么回事呢。

她的眼神,有些可怕。

啪地一声。

医生打开了笔帽,靠近了我。

‘有点痒,忍一忍啊。’

笔尖在我大腿上写着什么。

‘那个……在做什么……?’

‘小惠的,名字,还有,实验序号。’

实验序号。

实验的,序号。

不过,实验,是什么?

像是事件的事情吗。

我是怎么受伤的呢?

‘M-E-G-U-M-I。K-U-M-O-N。标本序号,系列十,好了。’

医生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油性笔写着。

‘然后照相,看这边。’

医生从白外套中拿出相机,对准我。

闪光灯从各个角度照着我。

我笑着。

我打算笑的。

‘小惠,打针啦。会有点疼,忍一忍哦。’

‘嗯。我能忍。’

很粗的针,扎进了我的手臂。

黄绿色的药水,逐渐注射进来。

‘疼!’

‘不行呀,不能动。已经是大姐姐的年龄了,忍一忍。’

不对。

疼的不是针头。

疼痛以手臂为中心,逐渐地扩散。

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在被针刺一样。

我的眼泪流到了脸颊上。

连这眼泪都锐利地扎着皮肤,我打了个哆嗦。

手腕。脚腕。

像被锥扎般的疼。

是因为药,还是因为疼呢。

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

皮革的带子,固定了我的四肢。

‘药已经走遍全身了吧?’

医生弹了一下我的乳房。

‘呀,呀!’

我的身体一动,手脚上的皮带就锢紧了。

我咬着牙忍耐着痛苦。

‘嗯,起作用了。很好很好。’

医生的表情就好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她在手写板上写着。

--冷。

我为什么没发现呢。

我一件衣服都没穿。

连内衣都被脱下了,我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倾斜的台面上。

实验,序号。

我终于明白了这词的意思。

我感觉全身都失去了血液。

这里不是医院。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医生。

还有我。

我就是小白鼠。

‘放,放开我!’

我反射性地挣扎,然后便承受了这愚蠢行为的报应。

手脚的疼痛加倍了。

‘嗯嗯,意识清醒了吧?太好啦。’

医生的手靠近过来。

我想咬她一口,不过她很熟练地握住了我的下巴。

她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但疼痛贯穿了我的全身。

‘仔细听好,是很重要的话哦。

小惠,有着很厉害的才能。’

‘才……才能?’

‘是的。叫做超能力比较好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不过接下来由我来引出吧。’

‘力量……我不……呜!’

她用指尖掐了我的喉咙一下,我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方法很简单。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那家伙天真无邪地笑着,摆了摆手。

不对。

这和房东小姐绝对不一样。

‘晚安,小惠。’

说完,她用手指弹了我额头一下。

我疼得感觉脑子都在晃动,然后就晕了过去。

……

‘这样可以吗?没有社长的许可吧?’

‘哼哼-不管啦。责任我来负。’

助手听到责任这个词,看着她毫不介意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真过分啊。今天的实验要是成功了,这个项目就会取消啦。’

‘取消……是吗?’

助手们变得嘈杂起来。

‘对。所以,今天这个可能是最后的实验了。大家别松懈啊。’

‘明白了。我们来协助。还有,这次的实验体,能受的了吗?’

助手说完,岛贺阳摇摇头。

‘大概是不行吧。点数不太好啊。’

‘是D-吧?’

‘其实,是E+。’

岛贺阳轻轻一笑。

她身边是强化玻璃的墙。

里面是毫无情趣的气密室。

狭窄的房间用钢铁的墙围了起来,唯一的出口也关上了闸门。

惠躺在房间的中心。

像是在分娩台上那样,手脚都固定住,双腿分开着。

她的嘴张开着,好像在嚷些什么。

她的眼睛里都是愤怒,瞪着这边。

岛贺阳很高兴地挥挥手。

‘看来她自己很有干劲,接下来看运气啦。那么开始注入吧。’

‘是。’

男人操纵着终端,惠身后的墙开了一个圆洞。

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液体滴到了地板上,发着啪啪的声音。

惠听见了水声,想扭过头去。

但是她的脑袋也被固定住了,动不了。

‘看不见吧,害怕吧。’

岛贺阳低声说着,敲着手写板。

声音在移动。

在地上蜿蜒的声音。

声音像是有着意识一样,靠近着分娩台。

脖套。手铐。脚铐。

固定了的各处,像是灼烧般的疼。

贯穿两只手腕的尖锐疼痛,大概是什么探测器吧。

后背的台子,像是光滑的玻璃或是塑料之类的东西。随着每次呼吸,后背都会产生像是用锉在锉的疼痛。

惠被脱去了所有的衣服,以耻辱的姿势固定着。惠瞪着前方。

她的头部被紧紧地固定住了,她只能做到这一点。

‘放开我!……呜!’

她喊着。

身体颤抖着,削着后背。

即使知道是因为感觉过于敏感,但这也是很真实的疼痛,没有喷出血来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墙上,有很大的窗户。

越过窗户看见的,是那个自称医生的家伙。

还有,坐在位子上的一堆白衣男女。

惠看见医生挥了挥手。惠因愤怒而颤抖着。

不行。

惠逐渐地让意识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也要从这里出去。

必须要活下来。

她在视野中探索着各个角落,但也只能看到钢铁的墙壁。

强化玻璃都是封死的,如果有出口的话,也应该在背后的死角中。

喊叫、挣扎都是没用的。

只是增加痛苦。

万一逃跑的机会来临了,如果因为疼痛而错过,那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那个医生刚才说什么?对了。

--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溶解。

不愿意接受的词……无论是什么实验,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那么就要活下来。

‘哥哥……’

惠嘴里小声说着,声音小得听不到。

但这样已经涌出了勇气。

好不容易来到了日本。

见到了哥哥。

绝对,绝对要回到哥哥那里!

惠这么想着,心里平静了下来。

身体的颤抖逐渐消失了。

惠和医生对视着。

她正盯着这边看。

眼镜后面,很高兴的样子。

决不让她满足。

不让她看到我愤怒和恐怖的样子。

惠想闭上眼睛,但那是不行的。

绝不能漏过逃跑的机会。

所以,惠戴上了没有表情的面具。

惠紧咬着牙关,消除了一切表情。

惠把意识集中于周围的景色,用耳朵仔细地听着。

心跳的声音在碍事。

背后有发动机的声音。

什么东西打开了。

是谁过来吗。

来进行实验,或者是手术。

害怕。

小腹紧张起来。

不过,是机会。

如果能把那家伙怎么样的话……

可是,一直等着却没有脚步声。

听见的是更湿润的声音。

仿佛是从管子里面流出什么东西的声音。

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什么?到底是什么?

想不明白。

用水淹?

那太奇怪了。

虽说是密闭的房间,但也很宽敞。

想要让我溺水的话,会有更简单的办法。

而且,为什么没有人进来?

水声。

从背后的洞中,液体的东西已经都出来了。

惠全神贯注地听着,在观察状况。

地上蜿蜒的声音。

像是生肉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是这种声音。

声音逐渐变大了。

--在接近。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管道里面流出的东西,在慢慢地爬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

窗户对面,那个女人高兴地笑着。

惠的斗志恢复了。

惠全力抑制着小腹的颤抖,全身用上力气。

声音已经快接近耳边了。

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正后方接近来的是什么东西。

‘……呜!’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碰着脖子。惠咬牙忍住没叫出来。

女人和旁边的研究者说着话,记录着什么。

--这是什么啊……

粘稠的东西涂在了身上。

从脖子到肩膀,都逐渐浸在了这湿滑的东西中。

可是。

看不到。听不到。

即使在背后,这个距离也应该能明白。

旁边谁也没有。

没有人。

手臂、指尖都逐渐被粘液包住。

即使如此……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勉强进入视野的手肘上,什么都没有。

‘……呜!’

粘稠的东西到了后背,惠咬牙忍住没叫出声。

全身摇动着。

惠预料到了疼痛,紧咬牙关忍耐着。

可是。

虽然脚腕的皮带很疼,但碰着平台的后背上,是更加可怕的感觉。

是快感。

‘呀!’

惠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叫出了一声,就停不下来了。

‘这是什么啊,什么啊?不舒服。拿走!拿走呀!求求你!’

粘液滑到了肋部,包住了惠的前半身。

温水般的液体流在小腹上,这感觉令惠扭动着。

从小腹到胸部。

到了胸骨,包住了乳房,盖住了喉咙。

液体又流向了腰部,一下子覆盖了下半身。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头脑中重复的话语变成了咒文。

惠用仅存的意识想着。

透明的液体。

看不见的粘液。

这种东西不应该有的。

大概,这是因为药物。

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涂在身体上的。

就像是酒精蒸发一样,开始起作用了。

一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就能够忍耐下去。

不这么想,就忍耐不下去。

流动的粘液在身体上蠕动这种事。

根本就不可能。

惠抓着最后剩下的信念。

惠闭上了眼睛。

头部以下,仿佛披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紧紧糊在身上,贴着每一处凹凸。

最开始是意识到了胸部。

乳房被绞着。

无法抗拒地意识到了乳头的形状。

因为刺激而逐渐地膨胀,每一瞬间都能意识到。

不只是胸部。

弯曲的手肘也是,为了碰到什么而伸直了的指尖。

向两边极大地分开的双腿。

蜷起的一个个脚指。

身体的轮廓逐渐地鲜明地浮现出来。

药。

药让皮肤的感觉变得奇怪了。

惠闭着眼睛,顽固地如此相信着。

‘啊……呜……’

肚子上有什么在动。

柔软的下腹,被压迫,向内凹陷。

不对。

这……一定是错觉。是药的影响。

凹陷的地方增加了。

无数的蛇一样,在惠身体上爬动着。

惠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

‘呀--’

惠的尖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乳房和柔软的下腹部,向内凹着。

像是用手指,或是绳子一般。

清楚的沟壑,在惠的肌肤上移动着。

惠尖叫着,想要摇头。

也许能够把幻影赶跑。

那幻影逐渐现出了原形。

肚子上。乳房上。

出现了粉色的肉块。

像是无数的鼻涕虫,在惠白嫩的身体上蠕动着。

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

鼻涕虫变得更多了……

惠咬住嘴唇,忍住了惨叫。

……那不是鼻涕虫。

眼睛看不见的粘粘的东西。

那些东西覆盖着身体……吸入了血液,变得稍稍能够看见了。

乳房被爱抚着,惠扭动了身体。

后背突然产生了剧痛。

‘啊--呜……’

像是把皮扒下来的疼痛。

后背紧紧贴着平台。

……不对,不是平台。

手指……惠试着把蜷起的手指伸直,同样的疼痛也疼遍了手指。

这粘粘的东西……紧紧贴着皮肤。

如果动一动想脱开的话……

它会抵抗。

惠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把后背靠上去,疼痛就消失了。

惠的后背,全身都感觉着可怕的快乐。

闭上眼睛,能清楚地感觉到。

紧紧贴着身体的薄膜。

上面蠕动着的鼻涕虫。

稍微抵抗薄膜而动的话,那部分就会产生剧痛。

……哥哥。

眼泪要流出来了。我没想流泪。

在那个女人面前。

一定会被看见的。那个女人,高兴地在手写板上翻了一页。

……

‘应该见效了吧……什么反应?’

‘出现了奇怪的波形。投入了什么啊?’

‘因为是最后了,放了很多东西。吸血系的,鱼系的,还有很多,混起来有三百单位。’

‘三……。这正常情况下是受不了的啊。’

‘因为没时间了啦。没时间做一般的实验啦。’

岛贺阳气鼓鼓的。助手耸耸肩。

岛贺阳进行的,是把人改变的工程。

把非人的力量给予人类。这个工程首先是把异种蛋白质投放给人。

异种蛋白。

就是说,非人住民的血肉。

培养的细胞,保持着活性投与人类。

当然,会发生排异反应。

排异反应的程度,可以通过适应性检查来从一定程度上预知。

如果适应性高,经过慎重的投与,逐渐增量,是可以适应身体的。

这是一般的顺序。

惠的情况,适应性也低,也没有按照顺序来。

一下子直接投进行大量投与。

‘小惠,能行吗?’

岛贺阳真的担心惠的身体。

显示器的波形在显著地摇摆着。

‘啊,这里大概能出现鱼系。’

岛贺阳兴奋地指着图像。

‘都投入三百了,肯定会着床的。对于E+来说,反应不错。不过能不能扛住呢……’

‘马上就知道了。’

‘是啊。’

岛贺阳朝玻璃对面看去。

‘加油啊,小惠。’

……

手指动了。

五指像是婴儿那样反复地伸展。

覆盖在手指上的薄膜,紧紧包住惠,催促着手指的动作。

试着稍微抵抗一下……

‘啊!!’

指尖像是灼烧般地疼痛。

手指间像是针扎般的疼。

说是疼痛,不如说是压力。

凶暴的压力,仿佛要将肉体压碎,做成血染的纸浆。

这压力在体内流动着。

鲜明地。

鲜明得不能更鲜明了。

惠以这种疼痛的方式,明确了自己的轮廓。

脚尖到乳头到指尖到头顶。

自己成形的肉的形状,侵犯着体外体内,成为了浮雕。

还剩一点。

没被触手侵犯的肺部在喘息。

心脏还在跳动。

惠的视野被染红了。惠小声地叫着重要的人的名字。

这声音没有任何人听到,在惠的胸口中消失了。

‘……克……绮……’

‘克绮,太慢啦!’

“是你……太快了。”

风轰轰地卷着漩涡。我对抗着漩涡,向前持续跑着。

‘你跑得不行啊。’

追风者轻松地说着。

她比我跑得快多了,但头发一丝都没有乱。

“空气的阻力,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我试着反抗。

到达斯特拉斯的距离,坐电车的话有几站地。

本来这距离是无法徒步去的。不过既然我得到了一定的力量,为了进行了练习,就跑着去了。

我听着追风者的说明,用风来加速全身。

这就像是骑自行车或是骑摩托那样,跑得越快,对面的风就来得越猛烈。只不过是空气而已,却像水一般缠上来。

‘那是因为,克绮在对抗风啊。’

她居然不管空气阻力的问题……不对,其实她是不知道吧……少女继续说明着。

少女像是滑冰一样跑着,在空中翻滚着。

少女即使旋转到了最高点,她的长发也没有一丝摇动。

‘必须再和风友好些。’

“具体些呢?”

‘别撞在吹过来的风上就行了。’

“不行,那做不到。”

‘简单啊!看,这样!’

“即使简单,也不合理。”

我小声地说着。

‘什么不合理?’

“没什么。”

对于少女来说,‘风’是一种实体吧。

所以可以避开。

对于我来说,‘风’这种东西,是空气的流动。空气,则是无数分子的集合。

如果以时速五十公里的速度跑的话,假设人的前方投影面积是二平方米,那么,计算得出我每秒会撞上7.5*10的26次方个分子。

要想‘躲开’这些分子,对于我来说是做不到的。

我操纵风,只能是‘从感觉上’用两只手来抓住而已。

然后我稍微减少其中给身体加速的部分,以此在我身体前方做出一个流线型的盾。

支撑盾也需要力量。虽然我的速度稍微慢下些,但至少撞在脸上的风减少了。

‘明明不这么做也行的。’

少女不满地说。

确实这样效率不高。

“大概,是认识上的不同。”

我还嘴。

同样是操纵‘风’的力量,不过表现形式因人的认识而异。

我无法避开风,也无法像她那样消除惯性。

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无法形成那样的想法。

既然她能做到,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想法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我试着做了几次……但是人类的心,不是那么方便改变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风’只是难以控制的无色透明的空气块。

……

斯特拉斯的本社,有着很大的土地面积。

背后是山,山上有着黑暗的森林。

从正面侵入的想法让我有些犹豫,于是我们绕了个远,走了山那边的路。

如果没有人狼的力量,我应该是进不来的。

山里真的很暗,郁郁葱葱的密林里,我连星星都看不到。

追风者高速地穿过去,没有撞上繁茂的树木们。

我也学她的样子冲过去。

树枝树干飞来的速度快得让我的心脏不舒服。我靠着气味和反射神经躲避着。

不行。慢下些吧。

我这么想了一下。

我狠狠地一头撞上了个粗枝。

‘唔--怎么会撞上的呢。’

少女冷酷地说着,我一言不发地忍耐着疼痛。

“……怎么才能躲的开?”

‘因为有风的流动啊。’

“流动……”

人类感觉到的,是肌肤接触到的空气边缘的状态,并不是气流本身。

从这一点点信息来推断气流全体的状态。然后再以此来对产生影响的障碍物进行反运算。这对于我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才能知道风的流动情况?”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见的话。我皱了眉头。

“……随便对无机物进行感情转移,对我来说是应该予以杜绝的习惯。”

追风者有些失望。

‘如果不明白,那就先试着听听吧。也许会好些。’

对于她来说,风大概是活着的能够说话的存在。这我知道。但是

“风怎么会有感觉……”

‘小声。’

少女突然说。这几乎是我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我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一缩脖子。不过看来不是这样。

少女闻着风的味道。

我之后也发现了。

周围充满的是……刺激性的味道。

化学药品的味道。

我越意识到越觉得这味道刺鼻。

“……怎么回事?”

‘大概,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呃,那个,快乐症。坏女人。’

“是说……伊格尼丝吗?”

‘是啊。应该是想让我们的鼻子不起作用。’

“那个女人……大概连毒气都能用。”

我用手里的风盖住了眼睛和鼻子,将风当作了毒气面罩。

少女也一样。

‘这次,不会再输给她了。’

“这次?”

‘啊,那个……’

我听见了‘嗒嗒’的脚步声。

一声玻璃碎掉的尖锐声音。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也产生了变化。

从轻微的味道来看,这应该是氨气。

还好我们及时地保护住了眼睛和鼻子,基本上没受到影响。

暗夜中浮现出了白嫩的皮肤。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是伊格尼丝。

她后背背着暗色的长刀,腰间抱着的是……什么呢。

那像是篮球一般大小的一个纸袋。

“--是炸弹吗?”

我用风说着,这话只有少女能听见。

‘--一定要小心。’

我们摆好了架势,那个女人很随意地接近过来。

‘想上哪去?’

她的语调还是像嘲笑人的样子。

‘闪开!’

追风者站在我前面,像是在保护我。

“我们要去斯特拉斯那里。我们要把惠带回来。”

我上前一步,这么说着。

‘不行的。放弃吧。你的力量只能成为他们的饲料。’

“我怎么样应该是跟你没关系吧?”

‘不是的。’

伊格尼丝笑了。

‘看来斯特拉斯已经准备好了要用你的魔力了。那让我……有些困扰。

怎样?回头吧?如果想逃亡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你送到国外改头换面。’

她用蛇一样的舌头,滑着发出甜美的声音。

“我做不到。”

‘嚯,为什么?’

“惠在斯特拉斯那里。我不能不救她。”

‘是吗。那么……这样就不存在理由了。’

伊格尼丝把腰间的纸袋扔了过来。

‘克绮,趴下!’

少女说着,放出了风的利刃。

利刃在空中切碎了纸,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看见了之后,倒吸了一口气。

圆的东西,飞入了我的怀里。

各种种族的生物,对同种族的认知力,直接关系到能否繁衍后代。

所以,对于同族的认知力的发达,可以说是进化的必然。

特别是人类,随着大脑皮质的发达化,更是能够在看到别人表情的瞬间去进行分类、解析。

结果人类甚至能从随机的噪音中‘发现’‘人的脸’,这也是称之为‘心灵照片’的原因。

这个能力,在我身上也是毫不留情地发挥着作用。

空中旋转飞舞着的一瞬间的画面。我连误解的余地都没剩下。

不,是令我没有余地。

旋转着的,是头。

人头。

即使仅仅是剪短了的头发。

即使仅仅是柔嫩的颈背。

即使不看那像是冻住了的眼睛。

即使不看那像是在惨叫着的嘴唇。

我也知道那是谁。

“惠……”

我喘不过气。

那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我慢慢地跪在地上。

我怀里抱着的东西,又冷又硬。

这和我心中的惠,找不到一丝联系。

这不是惠。

不可能是惠。

怀里的,是恶梦。

如果不放开。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我浑身感到了极度的寒冷。我的牙齿无法合在一起。

感觉很难受。特别难受。

‘克绮!’

我仿佛听见远处有声音。

追风者……很焦急的声音。

她在慌张些什么呢。

现在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们接下来要把惠……

冰冷的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伊格尼丝俯视我的表情,冷酷地让我发抖。

我的脖子上架着红色的利刃。

怎么都行。

‘别动,野兽。’

追风者听见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紧紧咬着牙齿,连我都能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别发傻。’

这声音在我耳边说着。

伊格尼丝的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感觉疼得像是火在烧。我忍住疼,没叫出来。

我怀里的东西晃动着。

“我要去救惠。”

我说完,她的膝盖就踢在了我的胃上。

我的双臂为了缓解疼痛,动了一下。头从我双手间滑落了。

苍白的头,滚在地上。头发,颈背,鼻梁。

滚着。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不是。不是。”

‘是吗。那么……’

伊格尼丝的脚缓缓踩下去。

马上就要踩到头了。

“住手!”

我把她推开了。

我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利刃。

‘怎么了?你在保护什么?’

我叫着,把塞在喉咙中的东西都喊了出来。

“别……别碰惠--”

头滚在地上,满是泥。我把头拣了起来。

我对自己说着。这又冷又僵硬的东西,是惠,曾经是惠。

我胸口中炽热的东西,逐渐地变成了愤怒。

‘看来你明白了。’

嘲讽的声音。

‘你有两条路。九门克绮。放弃斯特拉斯离开这里,或者是死在这里。选吧!’

“为什么……”

少女摆好了架势,我用手让她停止。

‘嗯?’

“为什么杀了她!”

我瞪着眼前的女人。

‘谁知道呢。’

我看着她微笑的嘴角,从心底--

--想要让她消失。

我召唤了风,弹开了脖子上的利刃。

旋转的利刃,弹在了伊格尼丝的手臂上,飞向了远方。

同时我挥出了拳头。

我的指尖缠绕着尖锐的风,朝伊格尼丝的胸口挥去。

‘希’

随着呼气,伊格尼丝的手指打在了我的手肘上。

我挥向她心脏的一拳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下去了。

她用两指插向我的喉管。

“嘎--!”

我嘴里都是血。

伊格尼丝没有松开手指。

她用手指拽着我,把我甩出去之后又使出个回旋踢。

我的身体生硬地拍在了大地上。

‘克绮!’

我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少女担心我的声音,于是朝那边瞪过去,用野兽的声音回答着。

“嘎--!”

--别插手。

这个女人。

我来干掉。

‘动作太慢啦。’

随着一声催促般的声音,伊格尼丝的脚尖踢入了我的肋部。

喘不过气。

血堵在了喉咙里。

我用风强硬地通开喉咙,把氧气送入了肺里。

随着剧痛,我全身都逐渐地活性化了。

“咔--!”

我吐出血,站了起来,摆好了架势。

我又扑了过去。伊格尼丝轻易地用铁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别太单调。’

疼得我低下了头。

‘别把要害露出来。’

她的手肘毫不留情地落在我后脑上。

冲击响彻了我的骨头,我全身都不住地摇晃着。

然后这感觉逐渐变为了滚烫的疼痛。

我从鼻子吸气,吐出了血。

活着呢。我还活着呢。

人狼的活力让我动着。

我从伊格尼丝身边拉开了距离。

我的右手还不能动,左手抱着惠的头。

伊格尼丝悠然地靠近过来。

‘惠就拜托了。’

我把惠的头交给了追风者。

‘我知道了。’

少女沉稳地点点头。

我必须要迅速地考虑。

怎么才能赢?

怎么才能杀掉她?

风的优势是什么?

第一……是看不到。

风集中在了我的指尖,我让风像绳子一样伸长。

我挥动着手腕,用风的鞭子挥向了伊格尼丝。

眼神和眼神对上了。

一瞬间,我的目标和鞭子的轨迹就泄露了。

伊格尼丝轻松地躲开了看不见的鞭子。

第二下!

但是伊格尼丝用脚踢起了砂土。

风在砂土中浮现出了轨迹。她悠然地躲开了,并瞬间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她转了个身,跳舞般伸出手,瞬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慌忙收回鞭子,想变为盾,但来不及了。

‘太大意了。’

又一次。手指。插向我的喉咙。

我全身都预感到了疼痛,变得僵硬了。

她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抚过了我的伤处。

‘别轻易认命。’

这次飞来的是前踢。

尖锐的疼痛贯穿着我的大腿,我用手扶向地面。

这次我躲开了击向后脑的手肘。

“呼……呼……”

我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我全身充满了疲劳感。

从喉咙中涌上来的是……冰冷的恐怖。我又咽了下去。

我稍稍看来一眼追风者。

寻求帮助吗?

不。

胸口中的东西回答。

不后退。

冰冷的声音说。

想如何?

都没有意义。

无论把眼前这个女人如何,也无法让惠活过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这么回答。

沉醉于愤怒的感觉十分甜美,至少能消除让胸口疼痛的丧失感。

这是逃避现实。

冰冷的声音说着。我狠狠地一蹬地,仿佛是让它闭嘴。

如果是瞬间速度,应该是我快。

我踢着树干,在空中跳着,绕到了伊格尼丝的背后。

我用风剑从她背后横斩过去。伊格尼丝低身躲过,然后从正下方踢了过来。

我用风盾来防御这一踢--

这次赶上了。

我向后跳去,躲过了随之而来的连击。

我再次拉开距离,等待着机会。

‘比刚才强多了。’

还是嘲笑的声音。

一步。伊格尼丝只走了一步,就隐藏在了树木的阴影中。

‘这样怎么办?’

从黑暗深处发出的声音。

她在树后面……不对,她并不是一直都会在那里。

轻微的脚步声,让灌木丛沙沙作响。

这声音在树木之间回荡,仿佛各处都在响着……

在哪里?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不行啊。

这太傻了。

风是没有心的。

只不过是空气块而已。

思考吧。

空气块能做什么?

需要怎样才能吓到这个恶魔一下?

我在手上做出了剑,突然想起了波义耳-查理定律。

我现在一直在无意识地做出又硬又重的东西。如果变得软而薄,会怎样呢?

空气减小气压,就会增加体积。

没时间想了。

干吧。

我从全身放出了无数的风,像丝线一样伸展开。

力量很薄弱,但却是我触感的延长。

风微弱的变动,都能让我在立体上进行把握。

树木之间风的流动。

风缓慢地流动,其中有着轻微的沉淀。

这并不是自然的流动。我慢慢地把风丝伸过去。

丝碰到了人的身体。

伊格尼丝!

伊格尼丝发现之后,瞬间开始了行动。

但是她已经晚了。

我朝伊格尼丝那边跑去。

我集合了风丝,拧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网把她拉了下来。

伊格尼丝没有防备地倒在地上。

我把网状的风变为利刃,用左手刺向她的胸口……

刺向胸口……

‘无法下手吗。’

伊格尼丝用鼻音笑着。

“不许动--!”

我喊了出来。

我的手指插入了她的胸口。

再一用力,就能杀死她了。

但是手指却动不了。

我没有盼望着这种结局。

我盼望的,是在竭尽全力的战斗中,互相都毫不留情,最后像是某种事故般夺去对方的生命。

那才是我梦想着的结局。

我发现我太天真了。

‘如果不能杀人,就别战斗。’

伊格尼丝的声音很严厉。

她手里握着红色的利刃。

偶然?

不对。

伊格尼丝记得刀落下的地方。

所以她才朝那里跑去。

我没发现。

就是这样。

利刃就要切入我喉咙的一瞬间。

我手臂用上了力气。

左手的指尖感到了温暖的感觉。

粉碎挡路的骨头,指尖继续前进……

‘克绮。’

追风者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的手臂缓缓地拔了出来。

“……为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

心脏的悸动,终于让我意识到了。

我现在想起了指尖插入肉中的感觉。

我的后背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怎么了,为什么住手?’

伊格尼丝说的,也是我的疑问。

‘我不会让克绮欺负弱者的。’

追风者用指尖夹着红色的利刃,这么回答着。

“弱者?”

我苍白地笑笑。

这个女人,比我弱?

‘无法杀人的人,是不能去战斗的。’

少女轻声说着伊格尼丝的台词。

‘那么,不能战斗的,是你。’

‘你明白了啊。嗯,是会明白的。’

伊格尼丝笑着,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我说着,同时头脑中对状况进行着整理。

如果,伊格尼丝只是想杀我……刚才的战斗,杀我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伊格尼丝并没有利用机会,而是给我战斗的建议,让我检讨自己的战法。

这样让我不成熟的行动都暴露出来。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伊格尼丝没有杀惠。’

追风者说。

我听见了惠的名字,心里紧紧地一疼。

但是我没有倒下。

‘从伊格尼丝身上,没有发出惠活着时的气味。’

“怎么回事?”

‘如果是她杀的,应该有惠活着时和死了以后的两种气味。’

也就是说……伊格尼丝只是碰了尸体?

伊格尼丝手扶大地,晃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把惠带来。’

追风者低头行了个礼,伊格尼丝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

“是这样……吗?难道,你是去救惠的?”

‘我只是去调查斯特拉斯。这是附带的。可惜没来得及。’

“惠,被怎么样了?”

‘很痛苦,然后死了。’

伊格尼丝的话,给了我狠狠的一击。

‘这种说话方式……’

“不,没事。我想知道真实。”

‘悲伤发呆都留到明天吧。如果憎恶能让手脚动起来,那就去行动吧。’

伊格尼丝脸上浮现的笑容,很奇妙地让人感觉到了温柔。

‘想要去击溃斯特拉斯吧?’

“嗯。”

‘那就去吧。’

“伊格尼丝不来吗?”

‘道具没准备好呢。不过刚才稍微搅和了一会儿。’

我发现,她奇特的笑容,其实是在忍耐着疼痛。

“你的伤……”

‘我自己的伤自己来治。快去吧。’

伊格尼丝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挥了挥手。

‘克绮,走吧。’

“嗯。”

我点点头。

……

‘克绮身体没事吗?’

我们走在森林里,少女问我。

“没事。手脚都能动。伤口的治愈似乎也变快了。”

我本以为喉咙受了重伤,但现在也几乎没事了。

看来她是手下留情了吧。

‘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

追风者小声地说。

我从未听过她说话这么没有精神。我握住了她的手。

“惠……没能保护好惠,我也是一样的。”

惠。我从嘴里说出来,胸口就会感觉到疼痛。仿佛是有什么很沉的东西要把我的胸口压烂。

惠。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了。

惠……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改变了想法。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

“铲平斯特拉斯。”

‘报仇?’

“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和惠同样遭遇的人。”

冰冷的声音说,这是伪善。

即使铲平了斯特拉斯,同样的组织还是很多。

运用针对性的疗法,无法根治结构性的问题。

人类把魔物作为食物,魔物把人类作为食物,只要这样,轮回就不会改变。

不对。

我反论着。

这是奇怪的逻辑。

从长远来看,人类都会死去,地球也会灭亡。

从长远来看,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只是在做现在能够做到的事。

即使会有类似斯特拉斯的组织出现。那么至少到那时为止,能多救一条人命,就有意义。

声音说,那也是伪善。

铲平斯特拉斯也是因为他们杀了惠。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会去想铲平斯特拉斯来救别人。

是啊。

我同意。

结果,我还是一个利己的存在啊。

我只关心着自己周围的事。

我能做到的事情是有个上限的。但是心的器量,要更加的狭窄。

但这也仅此而已。

我的手,我的心,还是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还是报仇啊。”

我想要铲平斯特拉斯的感觉……并不是针对社会邪恶的愤怒。

而是由对惠的感觉而产生的。

那又如何呢。

‘嗯,我知道了。’

追风者严肃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临近森林的边缘了。

我们尽量不发出脚步声,逐渐地接近外面。

“……怎么办呢。”

我从悬崖上看着下面斯特拉斯公司的样子,小声说着。

‘什么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怎么让他们尝尝厉害。”

我们没有具体的战略。

只是打算胡搅一通,破坏大楼,威胁社长。只想了这么多而已。

下面的大楼……已经被破坏了。

原先应该是个白色横向的,给人感觉很清洁的大楼吧。

大小应该跟学校差不多。

大楼中心有大概整体四分之一大小的球形,像是被巨人的手挖出来了一样。

长长的钢筋从那里伸出来。

如果是爆炸或是受到冲击,钢筋是会伸向伤处之外的。

但是这些长长的钢筋,却都指向消灭的中心。

朝着内侧弯曲了的钢筋,就像是铁的骨架……让人觉得是个巨大生物的肋骨。

所有的窗户都碎了,有一些还喷出了烟和火焰。大楼前面,堆积着无数的瓦砾。

--刚才稍稍搅和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这就是结果啊。

到底怎样才能破坏到这种程度呢。

“真是个没有限度的女人。下次遇见她,一定要对她说。”

‘是啊。’

追风者笑了。

剩下的探照灯亮了。

探照灯四处回转着,照到了我们。

出现了大量的士兵。

“该上了吧。”

我挡着炫目的灯光,低声说。

‘是啊。’

子弹打在了地上,而我们以更快的速度跳向空中。

……

--斯特拉斯地下司令室。

‘真是过分啊。’

神鹰低声说。

‘可以认为地上设施基本全灭了。’

秘书说着,神鹰对她摆摆手。

‘一看就知道了。’

办公桌前巨大的荧幕上,是轮廓线框架的画面。

支撑着建筑物的钢筋和结构材料。

红线勾出的长方体,是本来的样子。

绿线是现在的样子。

但那是怎样一个情况呢。

绿线向内侧弯曲着,中心已经消失了。

越接近消失的中心,框架的弯曲就越严重。

‘损失总额为……’

‘钱总会有办法的。人材呢?’

‘一般职工和研究人员基本上都避难了。’

‘是个性格恶劣的犯人。’

‘啊?’

‘没有波及员工,只是破坏了设备。这是示威行为……是在捉弄我们。’

神鹰平静地说着。

‘对于犯罪团伙了解多少?’

‘由于楼内的保安系统被关闭了,没有留下确切的记录。不过……综合现场目击报告来说,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能进行这种程度的破坏?有着哪种能力?’

‘难以启齿的是……损失大都是由我方引起的。’

‘嚯?’

‘我们投入的强化实验体,能力反被利用了。指挥系统被完全切断,每个个体单独进行攻击,结果造成了自相残杀和设备的破坏。’

‘看来只有装备和能力,是不够的啊。’

神鹰低声说。

斯特拉斯特殊部队对付的,一般都是失去了心智的非人住民。这可不包括极其狡猾的恐怖分子。

强化实验体单独的能力都很优秀,但毕竟还是实验体。如何能够有效率地利用,还处于摸索阶段。

‘那么,那个单独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交战时的证言都很暧昧。不过这里有目击者。’

线框架的画面消失了,变为了透明的荧幕。

荧幕对面,一个穿着白外套的女性呆在房间角落里面。她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次的事件,好像是从你的实验室开始的吧?’

‘是的。那个……’

她双手的指尖合在一起,移开了视线。

‘别缩在角落里,过来这边。’

神鹰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个……最开始是很顺利的。’

神鹰用冷澈的视线盯着岛贺阳。岛贺阳不由得捂住肚子。

‘什么顺利?’

‘那个,小惠的实验……’

‘我不记得批准了惠的实验。’

岛贺阳缩着脖子。

‘能详细地说明一下吗。’

‘我,我知道了……’

……

--一小时前。

‘呀--’

‘啊--……’

观察室中实况播送着气密室里的声音。

一部分研究者觉得不舒服,但岛贺阳还是高兴地哼着歌。

‘小惠,就是这样,再加油啊。’

岛贺阳观察着数值,把惠的反应记录下来。

细胞电位上能看到尖峰,这是变异的前兆。

植入体内的各种细胞,在母胎濒临危机的时候开始活动。

它们以未知的方式得到能量,开始快速分裂,并开始同化或是吸收人类的细胞。

非人的细胞,有着人类没有的特殊能力……存在拟态。

将活着的非人细胞植入人体,它们就会吞噬人类的细胞并产生分裂,成为被吞噬细胞的拟态。

吞噬骨头就变成骨头,吞噬肌肉就成为肌肉。

这样继续下去,所有的细胞便会都被非人的细胞所取代。

如果成功,应该能产生同时具有人类意识和非人细胞的存在。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被实验者都无法承受侵蚀,因过度惊吓而死亡。或者由于不完全的拟态,变成蠕动的溃烂肿块。

从实验结果来看,各个细胞的拟态与分化过程,甚至会严重受到被实验者对自己的看法的左右。虽说这种观点不科学吧。

拟态是顺应着被实验者心中的形象进行的。

也就是说,侵蚀过程中,有必要让被实验者对自己有一个强烈的印象。

所以有必要同时对惠的整个体表进行侵蚀。

这种痛苦,让她对于自己的身体能有一个印象。

如果成功了,惠的肉体就会重生。

如果失败了……反正是常有的事。

‘……克……绮……’

‘经过了三十七分钟。没有体表变化。’

现在这个阶段,岛贺阳能做到的只有观察。

岛贺阳把鼻子贴在强化玻璃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惠的反应。

‘能做出什么来呢?’

一般情况下,变身会体现投入细胞的性质。

如果是吸血系的,那就是肩胛骨的变化。如果是鱼系的,那么皮肤表面会产生鳞片。

这次混杂着投入的结果,对于岛贺阳也是未知数。

‘……嗯?’

一只手拍了拍岛贺阳的肩膀。

岛贺阳还是注视着前面,同时尖声地回答。

‘别打扰我!有报告的话就快说!’

对她的回答是打在脸上的铁拳。

‘呀!’

岛贺阳带着惯性,滚在了地上。

她按着脸颊,回过头。

穿黑衣的女人。长刀的刀刃上满是鲜血。

‘啊--!’

岛贺阳又叫了一声。

女人的背后是血海。

血色的足迹遍布洁白的地面,从墙壁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

顺着这足迹,房间里面的助手们全都被斩倒了。

‘把她放开。’

伊格尼丝的低语,让岛贺阳仿佛冻住了一般。

‘放开?’

‘快干。’

岛贺阳的脸颊感到了钝重的冲击。

不仅是疼,舌头还有不对劲的感觉。

吐出来的,是折了的后牙。

‘啊……哎……打,打我?

过分,过分啊。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啊?’

岛贺阳哭个没完。

从另一边又来了一下。

这次是扇耳光。

岛贺阳感到了尖锐的疼痛。

‘我说过了,快干。’

‘可,可是……’

‘做不到的话就死吧。’

‘我做。我做就是了--’

岛贺阳冲到屏幕前。

‘还有生命反应……’

岛贺阳敲着键盘,对吸收体发出了回归信号。

已经到了临近实验结束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是看惠有没有反应了。

岛贺阳瞥了一眼数据。定着率还是比较高的。

除了适应性之外,惠自己也一直在坚持。

‘快做。’

伊格尼丝在旁边盯着。惠浮在空中的手被解放开来,无力地垂下去了。

伊格尼丝看到惠的胸口还在上下浮动,于是转向了穿白衣的研究者。

‘接下来呢?’

‘只,只能等了。’

‘等多久?’

利刃缓缓地碰着岛贺阳的喉咙。

‘不知道。也可能就这么死了……’

锐利的刀刃稍稍陷入了岛贺阳的喉咙。

岛贺阳咽了吐沫。

这个动作已经能够感觉到刀刃切了进来。

‘如果适合的话……到时候她应该能醒的。’

伊格尼丝的眼睛沉默地盯着岛贺阳。

‘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不,不是的。那个。如果她活下来,我还能护理她……’

岛贺阳的视线转向了屏幕。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祈祷的心情看着心电图。

心电图在岛贺阳眼前变得平坦了。

‘死吧。’

岛贺阳听到那奇特的平坦声音,同时失去了意识。

……

‘在实验现场,发现了所有研究员被斩杀的尸体,还有失去了意识的岛贺阳博士。’

‘原来如此。那个侵入者……看来没有直接杀死岛贺阳君。’

‘唔--’

岛贺阳想起什么似的,身体一震。

‘你自己想到了什么没有?’

‘唔……是没杀我的理由吗?’

‘是的。’

‘我不知道啊。’

岛贺阳回答着,好像要哭出来了。

岛贺阳很痛苦地摸着肚子。

‘胃疼吗?’

‘唔……像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你是压力会反应到胃的那种体质啊。’

‘啊,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觉得胃很沉……’

‘是吗。原来如此。’

‘什,什么啊?’

‘希羽君。检查过岛贺阳博士了吗?’

‘抱歉没有检查周全。只做了体表检查。’

‘以后注意。’

‘是。’

‘那,那个……’

岛贺阳向前迈出一步,撞在了透明的屏幕上。

‘疼!’

岛贺阳撞上了鼻子,疼得低下了头。

‘怎么,怎么回事?’

虽然是透明的,但岛贺阳还是知道那里是屏幕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脚还是在动。

‘怎么了?’

‘那个,能让我进去吗?’

‘为什么呢?’

岛贺阳想了一会儿。

‘那是……呃……’

思考的时候,岛贺阳的手脚还是在动。

岛贺阳感到了焦躁感。

‘是否还想着要抱紧我呢?’

‘哎?’

岛贺阳的脸红了。她刚发现,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抱紧神鹰社长。

想触摸他。想接近他。

‘是,是啊。’

‘后催眠啊。这是你的专长吧。’

‘呃……’

岛贺阳思考着这句话。

通过暗示来进行后催眠,可以让被实验者做出特定的行为。

但是,一般的暗示,会让被实验者本人直接拒绝……比如说命令他杀人或是自杀是不行的。

让岛贺阳去抱紧神鹰,是在可容许范围之内吧。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胃疼。碾压地疼。

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必须赶快接近他。

‘请让我进去啊……’

岛贺阳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敲着玻璃。

‘你胃里是炸弹。’

‘哎?’

岛贺阳跪在了地上。

‘那个叫做伊格尼丝的女人,说了要杀你吧?那么这就是答案。’

‘炸,炸弹是吗……’

‘很古典的傻瓜陷阱。’

‘怎么能这样……帮我拿走啊……’

‘岛贺阳博士,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毫无意义地夺去了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一个下命令进行过无数杀戮的男人,毫不脸红地这么说着。

‘怎么能这样……请不要欺负人啊……’

岛贺阳泣不成声地敲着玻璃。

岛贺阳捂着肚子。

肚子里面的疼痛感,越来越热,越来越大。

岛贺阳有这样的感觉。

‘永别了,岛贺阳博士。’

声音仿佛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压力使得手臂越来越用力。岛贺阳用手臂按着肚子,终于这力量超越了临界值,启动了开关。

啪。

随着一声闷响,肉块粘在了屏幕上。

鲜红的血,内脏,在重力的作用下,逐渐向下滑落。

涂满血迹的房间中,只剩下岛贺阳的两只脚。

双脚分散地倒在地上。

‘刽子手。’

神鹰只说了这句话。

‘神鹰大人。从地上部来的联络。有两名入侵者正在接近。现在正在交战。’

‘是客人吧?’

‘现在显示图像。’

血和内脏从神鹰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风景。

斯特拉斯公司前院。

瓦砾四散飞舞着,其中有两个人影在跑。

对画面进行修正并进行扩大。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牛仔裤的少女。

九门克绮的脸部照片作为参考图像出现了。

不用比较,两个图像是一致的。

‘是目标及其护卫吗。’

‘两个人身上都能确认到次元歪曲反应。行动速度以及反射速度,都凌驾于人类领域之上。’

‘嗯。凭依了吗,还是吸收了呢。无论如何,都是正好。’

九门克绮有着非人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是不会简单死去的。

‘全力对付。’

‘是!’

我们从陡峭的山坡上一直滑到底,然后疾驰在暗夜之中。

墙高得需要仰视,但我和少女都轻而易举地跳了过去。

开始枪击了。

是墙上的监视塔射来的。机枪的射击。

而且瓦砾对面的士兵们也是。

‘克绮,小心。’

少女的低语穿过了枪声传到了我耳中。

追风者对天念着,召唤了风。

看不见的利爪缠在了她的右臂上,她在地上穿出一个洞来。

我们跳入了这个速成的战壕。

我们头上交织着的子弹,已经成为火力网了。

“要突破这个吗……”

用我的眼睛,是无法看清并击落所有子弹的。

‘简单呀。看着!’

少女甩着风,像是在用鞭子。

射来的所有子弹都随着尖锐的金属音被击飞了。

“我可做不到。”

‘为什么?克绮应该可以的啊。’

一切都是感觉的问题。

我确实强化了五感。

从理论上来说,我可以感觉到射来的子弹,并且操纵风来将其击落。

但是……我还想象不出这种感觉。

我看着头顶交织的子弹,以全部神经集中意识。

我召唤了一股风,朝着子弹打下去。

不行。

用眼睛一个个地看,是来不及的。

思考的时间都浪费了。无法缩短反应速度。

我想看清楚飞来的子弹,结果自然而然地抬起了头。

‘危险,克绮!’

追风者慌张的声音,仿佛离我很远。

这一颗子弹,从我正面飞来了。

我看着正面飞来的子弹,感觉像是枪尖扎过来一样。

子弹马上要碰到我肌肤的时候。

风,动了。

狙击我的子弹,停在了我的眼前,变得粉碎。

我的风。还有为了守护我而出现的少女的风。

这两个风同时夹击子弹的结果。

‘干的不错啊,克绮!’

我听到追风者兴奋的声音。

她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回战壕。我摇摇头。

“真不容易……我集中了全部精力,终于打中了一发。这样的话还是动不了。”

‘克绮想全都自己来做,所以不行啊。要交给风来做的。’

我想说风是没有心的,这样说很简单。

但是现在少女确实在这么做。

我只要想象出感觉就行了。

不是她的世界,而是我自己的想象。翻译。

‘风会回应克绮的。’

“这力量……遵从我的心。”

‘我也无法具体操纵每一个风。去拜托风,交给它们自己。’

“人类一次只能集中于一件事。反过来,如果不集中,无意识地使用……”

我想象自行车。

刚开始骑的时候,有必要集中于骑车的动作。

必须要握着车把,全力关注着重心的变化。

习惯了之后,就逐渐不去集中于骑车的动作了。

意识中选择了‘右转’,重心变化和拐把,就在无意识的状况下自动进行了。

这种境界是必要的。

现在我的状况……仅仅是骑上车已经是很费劲的。

左右画着龙,勉强不会摔倒而已。

要想更加无意识地骑车……那需要经验和熟练吧。

不行。想象出来的这个感觉,太负面了。

我重新想象着。

人类的身体,就像并行处理的电脑。

里面运行着无数的进程。

呼吸。

心跳。

各种荷尔蒙的分泌。

体温调节。

自动平衡。

把对弹防御也作为其中一个进程。

“来驻于我体内。(Process.Resident)”

我集中意识,召唤了风,弹开了子弹。

还好没有问题。

因为我停下了脚步,所以子弹都集中过来。

弹开金属的声音,让我耳朵发疼。

我的肌肤很紧张,我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平静下来。

没必要有意识地打下这无数的子弹。

勉强去注意这些子弹,反而会让自己无所适从。

这和自行车一个道理。

--都交给风就行了。

是的,就是这样。

守护我的这股风。

我缓缓叫出它的名字。

“迅速的风之守护啊。(Nifty.Windy.Fort)”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切开了。

从我手中诞生的风,现在拥有了生命。

它欢喜地四处跃动着。

“已经没事了。”

‘嗯。是很好的风呢。’

我稍微有些高兴。

‘那就走吧。’

少女跑着。

我也想跟着跑去,但突然意识到了。

“命名高速机动进程,‘轻快的脚步’(Define.ProcessLightFoot)。”

“命名降低空气抵抗进程,‘令我肌肤柔顺’(Define.ProcessSmoothBody)。”

“‘轻快的脚步’启动,开始常驻(LightFootActivate.And.Reside)。”

“‘令我肌肤柔顺’启动,开始常驻(SmoothBodyActivate.And.Reside)。”

风吹起了我制服的袖口,令其像风中的帆一样鼓了起来。

风在我耳边轰鸣着。

‘从哪里开始?’

“虽然我想把他们全灭……不过对手只是一般的人类。冲过去吧。”

我们跳出了战壕,跳到了空中。

我们握着手,疾驰在枪林弹雨中。

一齐射击的枪声震撼着我全身。

连续的炸裂声,像是某种压力,在我体内回响着,压迫着我的鼓膜。

刺耳的声音里,混杂着制空领域中风弹开子弹的声音。

在这四周迫来的枪林弹雨中想抬起头,是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恐怖的。

这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什么东西的危机感。不过飞过来的可是子弹。

即使我知道打不到自己,脚还是会紧张。

如果追风者没有拉着我的手,也许我就会坐在地上了。

我握着这只小巧而又温暖的手,前进了两三步。逐渐地,恐怖麻痹了,慢慢变为了愉悦感。

所以。

我的脚踩在地雷上的时候也是。

我感觉到的是惊讶,而不是恐怖。

瞬间的冲击,使我切换了头脑中的模式。

所有的进程都停止,一切资源都用于防御。

炸开的无数铁片,我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都弹开了。

红莲般的爆风把我炸上了空中。

凉爽的风包裹着我,抵消着热浪。

“谢谢。”

‘不用谢。’

我不能再踩上地雷了。

我们落在了很大的弹坑里。

稍微停了一下之后,枪击又开始了。

‘真是烦人啊。’

追风者温柔地低语着。

‘克绮?’

“什么?”

‘闭上眼睛。’

我听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她纤细的手指拉过了我的下巴。

她柔软的嘴唇吻了过来。

我双手抱住了她紧紧贴来的纤细身体。

她的嘴唇上有硝烟的香气。

我们在无穷无尽的枪声和烧焦的铁臭中,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舌头。

她缓缓地放开了我。我张开了眼睛。

我眼前的追风者红着脸。

‘我稍微用些力量。’

少女说着转向了敌人,好像在掩饰脸红。

少女跪在地上,手指触碰着大地。

‘年老的天空,流血而重生。’

风低声吼着。

这是人耳勉强能够捕捉的重低音。

极其重的风,在少女周围漩涡般旋转着。

‘疼痛颤抖而重生。’

围绕着少女的漩涡,一次次地增加着重量。

漩涡逐渐扩散,升向了空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雷暴云钻。

周围泛起了湿润的土味。

然后,从饱和的大气中,降下了雨水。

大粒的水滴弹在了我的脸上。

雨势迅速增大,变为了暴雨。

在这冲击般的雨中。

少女的声音,响彻四处。

‘风切碎破裂的古老皮肤。燃起火焰。’

很暗。

浓厚的云挡住了一切光线。

睁眼闭眼已经没有区别了,我第一次明白了真正的暗夜是什么意思。

暴雨中轰响着雷鸣,同时闪过了闪电。

映出的天空,使我无语了。

天掉下来了。

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云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暗色隐藏了星月以及一切。风卷着漩涡,画着螺旋,最后变成了一条线连接着天地。

回应着少女的祈祷而突然出现的,无可置疑的是个龙卷风。

到底使用多大的力量,编织多少的风,才能在晴天产生龙卷呢。

雨点像小石头一样敲着我的皮肤。

水浸到了脚腕,风在狂吼着,仿佛要把我掳走了。

而且,这里只不过是漩涡的中心。

煌煌的雷光,把一切都变为黑白色。

静止的景色中,已经没有瓦砾的山了。

带着钢筋的巨大水泥块。

全都飞舞在空中。

风……我看见了互相缠绕着的两头龙。

一头是升龙。

中心部分强烈的上升气流。

另一头是降龙。

漩涡外侧扣击着地面的下降气流。

两头龙缠在一起发出天怒,于是把一切都折断、咬碎、变为粉末使之消失。

连续的落雷随着炫目的闪光,把监视塔烧焦了。

监视塔被拦腰截为两段,一半升上空中,另一半拍在了地上。

果然是切裂一切的风。烧尽一切的火焰。

我仰视着重生的天空。

‘在血和惨叫声中,新的天空诞生了。温柔的,天空。’

星星。

砂粒大小的星星,在天鹅绒般的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直射着少女。

追风者跳舞般地站起来。

她把手伸向空中,沐浴着星光。她长长的白发映着微光,像炫目的宝石一般闪烁着光芒。

她伸直的指尖前面,有着比手掌还小的云缝。

我眼看着云缝扩大了。

--龙升到了天上。

吹散了暴风,驱逐了云雾。

爪痕穿过了大地,将一切都粉碎。然后澄清的夜空又扩散开了。

最后,晴朗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天空。

四周安静得让耳朵感到了疼痛。

无声。完全无声。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连心跳的声音都没有,完全的静寂。

冻住的空气中,缓缓地,

少女缓缓地放下了手。

这动作过于幽静,反而增添了周围的静寂。

她漂亮的手指合拢着,逐渐指向了大地。

少女看着天空,稍稍低下了头。

这样仪式就结束了。

冻住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

我终于呼出了憋住的气息。

追风者直挺的脊背,稍微有些向前弯曲。

“……不要紧吧?”

我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

‘嗯。只是稍微有点累。’

“怎么办好?如果需要补给魔力……”

‘不用的。稍微……再这么呆一会儿行吗?’

“嗯。”

我抱着她小巧的肩膀,慢慢数着心跳。

“……漂亮的星星啊。”

‘是吗?太好了。’

追风者的声音好像很高兴。我点点头。

“这边,天空总是很浑浊。”

星星仿佛要掉下来一般。一个个星星,都发出着尖锐的刺人光芒。

星光和夜空的黑暗丝毫不相混同,而是互相明确着边界。

人类编出星座,一定是因为寂寞吧。

我很唐突地这么想着。

除了比较亮的六颗星星之外,其他星星都是孤独的。

即使是天马的身体。秋天四边形的四个星星。

远隔数百光年的星星,都不知彼此,只是在无尽的空间中走动着。

只是因为人的心,才将它们连为一个叫做星座的幻想。

从角度和光度上恣意地关联。

四颗星星彼此都不认识。

从这个叫做地球的星星上来看,四颗星星也许是排在一起的。

这个星空,只在这里。

虚空中的星星,只是作为星星而闪着光。

‘克绮,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双臂有些用力了。

少女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只是在自己完结的美面前,对孤独进行再认识。”

‘是寂寞吗?’

“……是吧。”

‘有我在。’

温柔的声音和我怀里的体温,将我填满了。

现在我能够实现的愿望,就在这里。

我这么想着。

不过。

如果还有无法实现的愿望。

还有一个人,我也想和她分享这个星空。

--惠。

我轻轻叹了口气。

‘克绮?’

少女轻声问着。

“啊。我注意到了。”

清冽的夜气中,产生了一股浑浊。

暖风从我们前面漂了过来。

气息凝结成了一个深红的影子。

就是上次在地底湖中屠杀了女王的异形影子。

这是斯特拉斯的王牌吗。

‘小心,克绮。我有不祥的预感。’

“嗯,你也小心。”

‘最北方巨枭的尾巴。’

少女的指尖,随着颂唱闪出了冰冷的光芒。

指尖闪着光辉的五根线。

是比钢更加锐利的冰雪之箭。

箭乘风而去,刺入了红色的影子。

红影像是被微风吹拂般摇动着。

仅此而已。

“命名长距离射击进程,‘风砾’(Define.ProcessBarrage.Draft)。”

我想象的是压缩空气的块。

在命中的同时爆炸。

我从指尖发出了数十个这样的空气块。

影子又摇动了。

“怎么回事……防住了吗?”

‘不对,没有碰到它。’

我同意少女的话。

确实……感觉像是,风在碰到它之前就烟消云散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克绮!’

红色的影子像一滩水一样沉了下去。

我们感觉到脚下有强烈的杀气,立刻左右跳开。

风发出了惨叫。

超越音速的鞭子发出声音。

我慌忙低下头,红影擦着我闪过。

从我们脚下产生的,是长长的红色鞭子。

停止旋转的鞭子,逐渐地膨胀起来……成为了人的形状。

它的面具逐渐转向我这边。

我感觉到喉咙哽住了。身体无法活动。

我感觉仿佛后背被冰冷的东西扎穿了。

这是……

恐怖感吗。

从心脏送出的血液,逐渐变为了冰冷的毒。

我感到手脚都麻痹了。

奇怪啊。

这恐怖感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并不清楚敌人的能力,但是如果只是鞭子的攻击,是能够看清楚并且躲开的。

并不是无法战斗。

但是我感觉到的这股恐怖感。

--天敌?

嗷--

我嚎叫了一声,把恐怖感都吼了出来。我跳到少女那边,和少女合流了。

我们通过眼神沟通了。

既然远距离攻击会被抵消,那么只能直接攻击。

接下来该分配行动了。如果是瞬间的攻击力,我是不如追风者的。

我来诱敌。少女接近后攻击。

然后就该等待时机了。

“风砾启动(Barrage.Draft.Activate)!”

空气块朝着地面射出去。

泥泞喷得满天都是。

红影还站在那里。

追风者冲进了它的死角。

追风者用非人的速度接近它,速度快得没有粘上一滴泥点。

这是从红影身旁穿过的一击离脱战法。

利爪伴随着风即将挠入红影的时候。

追风者摔倒了。

--摔倒了?

到了红影的身边,追风者的速度突然下降。她的脚绊在了地上,她一下子到了下去。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带着惯性在地上翻滚。

我赶忙跑了过去。

影子抬起了右臂。

右臂向下一甩,向我和少女袭来,那手臂长得难以置信。

……总算赶上了。

我感到后背灼热地疼痛。还有湿衣服的感觉。

砍到我了。

但还不致死。

“不要紧吧?”

‘唔,嗯。克绮呢?’

我只要集中意识,就能止住流血。伤口也能愈合。

我体内还有着狼的力量。

“没什么大事。”

我边跑边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靠近它……就感觉风都消散了。’

我跑了足够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我调整着呼吸。

“能站得起来吗?”

‘没事的。多亏克绮。’

少女像狗一样抖着身体,把身上的泥点都弹开了。

红色的影子在接近我们。它的脚抖动着,全身仿佛在流动。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没有着急的必要似的。

“如果接近它,大概魔力会被消除。”

‘消除……确实是那种感觉。’

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了风的守护……那只能是被强大的空气阻力打倒。

“真是很危险啊。要是跑得更快些,大概就会烧成灰了。”

‘烧成灰?为什么?’

“不,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仔细想想。怎样才能获胜呢。

说是‘消除’魔力,可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追风者跑过去的时候,包住身体的风消失了,但是身体的动量没有消失。

虽然空气块被消除了,但是泥溅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是吓了它一下。

也就是说。

那家伙,能消除魔力……能消除吹起的风,但却不能连发生了的结果一起消除。

既然如此--

“到建筑上去。”

‘嗯。’

我们跑了起来。向着伊格尼丝破坏殆尽的大楼跑去。

那里有胜机。

……

我们穿过玻璃门的残骸,进入了走廊。

四周的墙都有些扭曲,我跑着的时候看着会感觉到头晕。

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

浑身都是子弹窟窿的尸体。

烧焦了的尸体。

被巨大的力量扯碎的尸体。

用利器切为四份的尸体。

切开的平面十分平整,只有肠子长长地伸了出来。

昏暗中的地狱景色。如果是平时的我,大概已经要吐出来了。

但是此时此刻。

血的味道,让我觉得甘美、芳香。

烧焦的肉味,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吸着舌头。我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狼的力量。狼的心。

我已经逐渐地远离人类了。

我摇摇脑袋,不再想这些事。

没有时间去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伤感。

身体的变化,现在当然是好事。

‘怎么办?’

少女问我。她的声音用风来隐藏起来了,不会被外面听到。

我也用同样的方法回答。

“破坏这栋大楼。”

‘虽然不是做不到……不会被发现吗?’

“没事的。交给我吧。”

红影的攻击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前方的墙壁无声地破碎了,深红的鞭子向我们袭来。

我赶忙召唤了风,转换了方向。

赶上了!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风被抹消了。

墙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红影出现了……它跑过来了!

这大概不应该叫做跑。

红影用手插在左右的墙上,像皮筋一样伸缩着朝前面跳着。

红影重复着这个动作,逐渐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速度。

它空着的两只脚,发出高速的声音,把周围的墙、地板和其他一切都切开。

红影的速度和我们相仿。

触手发出的声音像是尖叫。

它逐渐地切割着大楼。

这并不是我的幻想,天花板已经开始摇动了。

我跑着。

我得到了狼的力量之后,一个很有效的作用,就是增大了我对方向和距离的感觉。

即使在走廊里面左冲右拐,上楼下楼,我也不会迷失自己的位置。

但即使有了狼的力量,全力奔跑也还是全力奔跑。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我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了。

‘克绮!危险!’

追风者大声地叫着。

“没事!你先走!”

‘不要。’

少女回答得很简洁。

“是吗。”

我们四目相对。

“下一个拐弯处。”

‘嗯,我知道了。’

我用风包住声音,只传给了少女。

红影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我拐过拐角,身体前倾地仿佛要倒下了。

我们拐过来之后,便左右跳开。

我头脑中记得这个地方。

角度也没有问题。

我放出风丝。

红影看到我们站得不稳,便夸耀胜利似的甩了下胳膊。

接下来就响起了枪声!

不知道红影发觉了没有。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们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我头脑中仔细记住了哪里有什么东西。

记得很清楚,甚至在跑的时候就可以瞄准。

我的目的是士兵尸体握着的枪。

然后在红影的背后悄无声息地举起来,扣下扳机。

全自动的子弹全都打入了红影细细的身体。

红影不连续地痉挛着。

“干掉了……吗?”

然后红影的全身开始震动。

就像是临死前的痉挛。

不,不对。

这不是受伤的动作。

红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了。

那就像是小提琴的弦一样,在做着超高速的震动。

为了什么呢?

答案立刻就出来了。

从红影中撒出了无数的子弹。

风的守护击落了所有的子弹。

四散的子弹还没有落到地上,我们已经继续跑了出去。

这次真是全力跑了。

我本来想的是,既然魔法不管用就用枪打吧。

大概子弹的动能也全被那柔软的身体吸收了。

魔力会被抹消。

冲击可以吸收。

“--这岂不是无敌了。”

我小声说着。

我跑着,把地板震出了一个大洞。我悬在半空了。

‘克绮!’

追风者伸来的手很温暖。这温暖支撑着我的心。

“现在不是灰心的时候。”

‘我灰心了吗?’

“稍微有一点。”

我笑笑。

本来,这场战斗就是为了我而战的。

我不能输。就算是为了这少女,我也不能输。

“这边!”

‘嗯!’

我在脚上用了最后的力气,跑起来。

……

“就是这里!”

这里是大楼的中心。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风吹过来了。’

少女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并不只是风在吹。

头顶还能看到星星。

这里就是伊格尼丝破坏了的中心,大楼被挖开的地方。

我们在正下方。

“我希望你能拖住那家伙。”

我对少女低声说。

‘好的。’

少女仿佛不假思索地迅速点头。

“可以吗?无法借助风的力量啊?”

‘既然清楚了,还是有办法的。’

前方的地板露出了深红的鞭子。

鞭子慢慢地画了个圆,然后从切出的洞里钻出了人影。

“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

‘我知道了。我上啦!’

少女跑去了。

同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填满了肺腑。

……

脚下的状况很糟。

地板上满是瓦砾。而且地板还有些变形,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追风者在上面走着,脚步摇晃着。

对面的红影,两只脚下面溶成了液体,像是流动着一般向这边移动。

先攻击的是红影。

它的右腕化为鞭子,飕地伸过来。

少女上身轻轻一躲就避开了。

‘我对你没有仇恨。但是……克绮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双臂。两根鞭子。

少女不动地等待着。

少女的掌底闪了两下,鞭子从少女两侧穿过。

这一瞬间我没看清楚。我没看清楚少女如何叩击的鞭峰,让硬化的尖锐鞭子改变了轨道。

两根鞭子再次袭来。

这次鞭子改变了角度,像是要斜着挖进来。

还是一样。

少女轻轻地击落了鞭子。

两根鞭子回转着。

纵。横。斜。

鞭子像是要把空间切为网格,不断地编织着鞭网。

少女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少女像是在玩跳绳一样,带着节奏地躲开了高速飞来的一下下鞭击。

少女跳着舞蹈一样的步伐,毫无危险地接近着红影。

然后。

少女轻轻地用脚一扫,推了红影的胸口。

这样一下就让红影狠狠地摔了一跤。

‘还来吗?’

少女的话语十分冷澈。

红影缓缓地站起来。

红影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少女的拳头已经打在了它下巴上。

红影的头摇动着,身体摇动着,然后全身像是扎在桌子上的匕首一样猛烈地摇动着。

少女看着它这个样子,敏锐地呼出一口气。

少女的掌底拍在红影身上。

红影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红影腹部被击中的地方开始扩散着波纹。

波纹一直传递到了摇摆的四肢末端,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QWOOOOOOOOOONN!

红影第一次发出叫声。

这声音像是用湿润的手指摩擦气球的怪声。只可能是痛苦的声音。

红影的身体不再柔软了。

红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跪在了地上。

‘打在芯上,力量就不会逃掉。’

少女淡淡地说着。

‘即使不能用风,我还是能看。也能听到声音。这种程度,是无法杀死草原住民的。’

‘那,能看见这个吗?’

和这句话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少女稍稍提前地跳了起来,抬起了头。

‘谁!’

‘我吗?我叫做人火(HumanFlare)。’

黑暗深处出现了戴面具的巨人。

一个,两个……全部一共五个。

‘那边输给这位大小姐的,叫做幻想(Fantastica)。’

‘我叫做追风者。如果你们有敌意的话,我可不会客气。’

‘真是个强硬的大小姐。’

巨人像是在表演一样,耸了耸肩膀。

‘但是……有勇无谋。’

少女的脚下产生了连续的爆炸。

很明显是在挑衅。

‘我们这边的老大让我劝你们投降。不过,还是别投降比较好。’

‘为什么?’

‘如果投降,就会成为实验材料了。这对于年轻女孩子可不推荐。如果交给我,能让你在这里马上变为灰烬。’

‘我不怕死。不过还不能死。’

‘是吗。’

追风者踢起了脚下的瓦砾。

‘没用的。’

高速飞来的瓦砾,都在人火的面前弹开了。

四周冒起了尘土,蒙住了视野。

追风者瞄准了这一瞬,跑了起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搅乱尘土的痕迹,以神速靠近它们。

利爪到达人火的一瞬间。

响起了轰音。

像是喷气飞机一样的爆音,像是沉重的东西切开空气来移动的声音。

在烟土的对面,两个影子交错着。

这大概都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吧。

不过,这一秒的时间像是蜜糖一样缓缓地流动着。我清楚地看到两条轨迹印在大气中的模样。

追风者和灰色的巨人。

两个人像是两颗流星一样,蹬着地板,跑在墙上,踩在天花板上,纵横无尽地在房间中飞奔着。

二者有时靠近,有时分开,都在追逐着对方的身后,画出了圆形的轨道。

螺旋逐渐缩小,成为了一个点的时候。

发生了爆炸。

烟雾消散了。

追风者趴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巨人骑在她身后,扭着她的手臂。

‘太慢了。’

背后的巨人说话声音很低,就像是趴在地上的声音。

‘你真快啊。’

少女的声音透着一股赞叹。

仔细看看,少女的全身都在轻微地冒烟。

‘果然像克绮说的。跑的太快,身体会燃烧啊。我都不知道。’

少女好像很开心地说。她没有丧失斗志。

看来,少女在高速移动的顶点时刻,魔力被抹消了。

这样的话,红影……不只是幻想,那些巨人全都有着抹消魔力的能力。

这真是糟糕啊。

‘怎么样,速星(SpeedStar)跑的?很生猛吧?’

人火滔滔不绝地说。

‘不太。’

少女冷笑着摇头。

‘跑的方式很肮脏。在欺负风。’

‘胡讲。’

巨人手上用力了。

‘呜。’

少女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

‘嗨嗨,那边的男友。’

人火转向我这边。

‘女朋友这么努力,御宅就什么都不做吗?张着个大嘴一声不坑。’

“……”

‘我们虽然是受了命令,让把你们平安地带回去。不过一两只胳膊扭折了,也算在事故之内吧?说点什么如何,九门克绮?’

人火挑衅的同时,我制服的肩膀部分冒出了火焰。

‘别碰克绮!’

少女尖锐地叫着。

“没什么,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怎么,还是会说话的么。’

“刚才我就一直在喊啊。”

‘啊?’

这次轮到我来耸肩了。

“我和她一样,有操纵风的力量。”

‘我知道。不过那力量对我们来说没用。’

“声音就是空气的振动。而且,某种振动,能够积累在物体内部。”

‘What?’

“叫做共鸣。

幸亏魔力对你们没用。即使耳朵听不见,骨头也许也能感觉到。”

如果那样的话,还是很可能被发现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

“是叫做超音波的东西。”

大楼中的钢筋。

我利用共鸣破坏所有的钢筋,需要五分钟。

我笑了。少女也笑了。

我笑着,缓缓地抬起脚,使上力气跺下去。

这就是最后的一击。

地板、天花板、墙壁。

一切都同时坍塌了。

轰声响彻四周。

视野一瞬间成为了零视野。

地板成为了瓦砾,我们悬在了空中。

人火失去了平衡,吐出了一句话。

‘Shit!’

巨人们缓缓地掉下去。

该注意的,只有一个人。

速星。

我身旁飞着一个水泥块。

大概原来是地板或是墙壁吧。我不假思索地将其踢飞。

水泥块以音速飞过去,贯穿了速星的手脚。

压在它身下的追风者,踢了速星的胸口一脚,跳到了空中。

“向上!”

我朝着追风者嚷着。

整个大楼都在坍塌。前后左右没有地方可以躲。

天花板上有个大窟窿。只有这里可以逃生。

“三次元机动启动,开始常驻(SkyWalkerActivate.And.Reside)。”

追风者踏着瓦砾向上跳去。

我做不到这样顺利。

我做出了三轴的喷气,在空中移动着。

我看看下面。

刚开始就遭到挫折的速星,已经压在瓦砾下面了。

‘点火(FlameOn)!’

轰音的彼方传来了声音。

下半身喷出红色火焰飞翔着的……是人火。

原理和我一样。把空气加热,朝着一个方向喷出而飞在空中。

原来如此。

它们也……和我一样。

即使使用超常的能力,也还是人类的尝试……不会颠覆科学。

她……追风者却不是的。

我把这件事铭记在心。

非人住民操纵火焰的时候,应该是会向火焰精灵祈祷的。

但是,人火……斯特拉斯的强化体是科学的产物。

那家伙在引起爆炸的时候……应该是在利用某种科学原理。

我能看见人火的指尖稍稍闪着亮光。

空中的水泥块被一个个地爆破了。

发生了爆炸。

追风者来回跳着,完全利用野性的感觉来躲避着。

人火挑衅地指着我。

凭着我的速度,是无法躲避爆炸的。

追风者的表情看来好像很担心我。我摆摆手回应她。

我用喉咙使劲地叫着。

空中大量的瓦砾一瞬间变为了粉末。

人火的指尖和我之间的连线。

沿着这条线,发出了‘滋’的一声。热线可以‘看见’了。

人火火焰的力量,既然是由激光产生的。

那么,激光会在媒介中衰减。

激光通过浓重的水泥粉,在无数粉末上变得散乱,失去了本来的力量。

两下,三下。热线射过来,却完全没有作用。

我挑衅地冲人火竖起了中指。

人火不甘心地放下手。

……这一瞬间。

追风者跳到了人火的背后,狠狠地踢在了人火的头上。

人火失去了意识,掉了下去,被瓦砾的小山吞没了。

‘干的太棒了,克绮!’

少女的声音乘风而来,抵达了我这里。

少女踏着瓦砾向上跑着。

人火打错了算盘。

如果追风者也像是我这样利用风的力量飞起,那么如果她接近人火就会掉下去。

但是她飞舞在空中,凭的是纯粹的身体能力。

她在狂暴的风中感受气流,踩着瓦砾作为落脚点,从而在空中跳着。

它输就输在了小看了草原住民的力量。

我也在空中跳着,几次之后和追风者合流了。

……

我们缓缓地下降。我们脚下就是坍塌的大楼。

我踩在巨大建筑剩下的部分上。我倒在了砂粒和瓦砾上。

砂粒和瓦砾,像是夏天的向日葵一样烫。

热被称为能量的墓地。

水泥块曾经拥有的位置势能,变成了动能撞在了地上,现在大部分都成为了热能。

热引来了风。水泥块的细粉,成为了雾状在空中飞舞着。

粉尘像是灰色的雾一样蒙住了视野。如果没有风的力量,我大概会因为窒息而倒下吧。

“这样……大概是结束了吧。”

‘好厉害呀,克绮。’

追风者轻轻地落在了我身后。

‘这么大的建筑,到底怎么破坏的?’

“是用风的力量。”

我放弃了说明,这么回答着。

‘我终于明白了。克绮的风,和我的风是不一样的。

克绮的风,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反之也有。”

‘嗯--’

天真无邪的少女,朝着风伸出手去。

风在她手上卷着漩涡,扫清了尘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她看见的世界……那是一个风有着生命,能实现愿望的世界。

对于我来说,风……只不过是空气的流动。

分子之间盲目地冲撞,这种布朗运动稍微偏离了的情况。

什么时候,我才能看见她的世界呢?

那她又如何呢?

“走吧。”

我站起来。

“斯特拉斯应该也稍微尝到厉害了吧。”

‘是啊……惠大概,也会高兴吧。’

到底会如何呢。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

如果死者的灵魂,会消失在什么地方。

那她还会在意人世间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惠正在哪里看着我。

“她能高兴,就好。”

我现在活在这里。

我会继续活下去的。

我想告诉她,不用担心我。

‘嗯!’

少女的笑容充满了我的视野。

少女跑了过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怀里的身体,像火一样烫。

因战斗而激昂的血液。仿佛能够烫伤我的血液,逐渐地平静下来了。

随着我每次呼吸,怀里的炽热,都在逐渐地变为舒适的温暖。

我们就这样沉浸在对方的感觉中。

灰色的尘土,还有溢满四周的热气。

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尘土对面有什么在动。

那东西,从瓦砾的缝隙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深红的矛尖,沿着直线飞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慌忙张开的风之守护,被轻易地抹消了,矛尖沿着直线贯穿了我们的喉咙。

火一般的疼痛充满了我的喉咙。

从胸口深处涌上了咳嗽感。

被塞住的喉咙中,咳嗽消失了。我吐出了血块。

像是喉咙被掐住一样的窒息感。这痛苦的感觉,使得伤口的疼痛急剧增加。

利刃从喉咙切到了肩膀,然后把我的身体切为两截,最后砍掉了我的双脚。

火花在我的头脑中爆炸着。我的视野变得一片红色,然后迅速地变暗了。

大意了。

稍微大意了。致命的大意。

我。要死了。

不只是我。

怎么会这样。

填满我喉咙的血液流进了胃里,灼烧着食管。

我的意识逐渐黯淡了。我伸出手去。

我的手,没有碰到她。

我在一个纯白的地方。

雾?

不对。

雾应该是牛奶的颜色,而且还有浓淡。

银世界?

不对。

如果是雪,在阳光照耀下应该闪着七彩的光芒。

这里没有任何阴影,没有任何颜色的过渡。只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连我都没有。

没有我的手、脚、身体,甚至连我这个看着的眼睛都没有。

完全白色的世界,哪里都是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

天上,有月亮。

转着圈的七色月亮。

月亮有个把手,钩形的把手,上面有手指在握着。

“啊……我该说……好久不见吧。”

我朝着空中说。

伞一边缩小着,一边转了三圈。

少女从七色的伞下面露出身影,样子还是和平时一样。

至少,我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的两只眼睛俯视着我。

‘你好。’

“来接我是吗?”

天空摇动着。

持伞的少女沉默着摇摇头。

少女缓缓地低下身。

我好像看到少女身后有个什么。

那就像是怕见陌生人的孩子,躲在母亲背后一样。

躲在伞下,偷偷看着这边的那张脸……是惠?

惠!

……

我喊的同时醒了。

白色的房间。

房间的墙和地板都很光滑。这个白色的房间消过毒,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花板。

我的手脚和脖子都被皮带紧紧固定着。

结果我只能朝着上方。

看来设计这个房间的,肯定是个严重的虐待狂。

这一点我十分确信。

我的上方是一个一人大小的镜子。

镜中的我,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我身边的地板上,画着奇怪的魔法阵。

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明明喉咙被刺穿了,身体都被切为两截了。

我马上就明白了答案。

我喉咙上开的大洞,里面填满了深红的流体。

那些东西和我的呼吸协调地蠕动着。

并不只是如此。

我的手脚就像是孩子扔掉了的玩具,散在四处。

身体像是穿袈裟那样,被斩为了两截。

两段身体虽然放在了一起,但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隙。

让我活着的……应该是覆盖切断面的深黑色皮膜。

切断的身体,通过皮膜上面几根细线连在一起。

膝盖中间切断了的双脚,从肩膀上面切下来的双臂也是一样的。

还有,我的左胸插着一个巨大的银色桩子,上面连着无数的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钉起来的昆虫标本。

解剖模型。

那就是现在的我。

我试着闭上眼睛。

我感到四肢健全。

我完全感觉不到身体是切断了的,用线连起来的。

我试着动动手脚的指头,还是有普通的感觉。

这次我睁开眼睛试着做同样的事。

皮膜微微跳动着,手指稍微慢了半拍动了。

我看见这延迟,感到恶心。

一边的白墙出现了四边形的线。

然后成为了很大的窗口。

窗口边站着个男人。

是个灰色头发的男人。

大概有三十多岁。

男人的嘴唇紧闭着,紧缩的眉头已经成为了脸的一部分。

这脸简直就是强烈意志力的体现,给人以稍微上了年纪的印象。

‘是九门克绮君吧。初次见面。’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的声音直接响到了我的耳朵里。

奇妙的感觉。

男人看着我,眼神十分认真。

‘我是神鹰士郎。是斯特拉斯的支社长。’

我感觉要从喉咙发出野兽的声音。

我试着用右手聚集风的力量……然后我发现了。

无法聚集风。

不对。

没有空气。

这个房间是完全的真空。

这么说来……我刚才就一直没有呼吸。

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我虽然被绑着,还是在猛烈挣扎。

‘别费劲了。会影响伤势的。’

与这句话同时。

--右手死了。

我的肩膀感到了剧烈的冲击。

感觉就像是有人拉下了闸,从手肘到指尖的感觉全都关闭了。

比起疼痛,激烈的丧失感更加剧烈。

我因为惊讶而停止了挣扎。

‘还是别勉强比较好。’

男人用悠然的语气说着。

“这是……什么?”

我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不可思议。

‘是幻想的细胞。现在寄生在你身上呢。提供氧气,传达声音都是幻想做的。’

“幻……想?”

语言唤起了印象。

那红色的粘液。

即使砸了一栋大楼那么多的瓦砾也不会死的东西。

那东西寄生在我身上?

‘幻想的超流动体质,本来是为了进入其他生物体内,为了捕食进化而来的。为了不让猎物腐烂,可以让猎物多活几天,把猎物完全麻痹。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右手的感觉缓缓恢复了。

我动一动指尖。

从我的额头冒出了汗。

那恐怖的麻痹感,连一根指尖都不想尝。

他刚才还说了什么?

能麻痹着多活几天?

手脚都切离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在虚无中度日。

偶尔睁开眼睛,就是看着医生切开身体的时候。

我全身冒冷汗。

牙齿抖的闭不上嘴。

我无论怎样紧咬牙关,下巴还是会作响。

‘不用担心。我没想夺去你的未来。’

神鹰在绝妙的时机温柔地说。

肉体的疼痛,精神上的胁迫,然后是怀柔。

完全是洗脑的手段。

我虽然知道,但还是不由得全身放松了。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

神鹰说的话明明没有任何保证。

我却非常想相信他,不由自主地想。

我为了抑制颤抖的心,我说话了。

“实验材料,有怎样的未来?”

我说话之后发现了。

真空中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刚才我就觉得有声响是很奇怪的,看来和神鹰的声音一样,这都是从幻想的细胞中传递的。

‘实验材料?没有的事。我们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同志。’

“同志?”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谄媚,我感觉很不甘心。

心脏在说。

不想死。

更不想关在黑暗里。

挣扎吧。献谄吧。活下来。

神鹰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

‘谁说的要把你当作实验材料?’

“梅鲁可利阿利。”

神鹰现出了侮蔑的表情。

‘那个神父,真是太使坏了。我们之间没有斗争的要素。’

“惠是……”

‘惠的事,真的很遗憾。’

神鹰低头道歉。

“你们!”

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不是你们杀了的吗!”

‘是的。’

神鹰肯定了,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拐走了惠……然后杀掉……”

‘拐走?’

“从那个洞窟里……”

‘不是拐走。是拯救。’

“什么?”

‘我们为了制止鱼人引起的杀人事件,就冲进了它们的根据地。那里有平民,于是我们就把她救出来了。’

“然后……杀掉了?”

‘我们一个成员失控了。那个成员现在已经死了。’

男人在窗户对面低头道歉。

‘都是因为我的监督不力。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那毫无掩饰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也可以说是没有恶意吧。

为什么连这话都要说出来?

如果是要诱导我,应该是能够找些借口的。

“那么……想让我怎样?”

‘说来话长,希望你能听。’

‘人和非人的区别,知道是什么吗?’

“不是魔力吗?”

‘魔力……这是最合适的名字。我们的专家,每个人都叫它变位时空啊认识干涉啊之类随便的名字……叫做魔力是最适当的。第一,容易理解。’

‘那么,人和非人是如何不同的?’

“是魔力的有无吧。”

‘那是不对的。人也有魔力。只是种类不同。’

“种类?”

‘嗯。对于非人来说,魔力是它们意志的显现。通常魔力都是和非人一道。我们的专家说的是,构成将个体封闭于中心的变位时空。’

我大概理解了。

追风者操纵风。

那是她的心的本来面目,是她知道的世界的本来面目。

“那么,人又是怎样的?”

‘人的魔力,在人们之间循环。于是就成为了人类的力量。’

‘非人的意志之力,有着强烈的本能。也就是说,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意志。所以它们无法互相协力。既然这魔力是无双的,那么也就没有相交。’

“那么人类……”

‘人类每一个人,都只有贫弱的意志和微弱的魔力。但是人的魔力互相重合,就能够产生相乘效果。’

“力量……互相重合?”

‘是的。人们的心很弱小,容易迎合。所以魔力也只有一点点。但是人数增多的时候,这总量就凌驾于各种魔物之上。’

‘想象一下吧。地球上包含五十亿人的网络。’

像网格一样覆盖四处的银丝。

把人和人连接起来,覆盖了整个地球。

‘人类全体膨大的魔力。现在也在你我之间流动着。’

“感觉不到。”

‘当然。无数的魔力,只是从你身上通过,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如果……在一个人那里截住了魔力,会怎样呢。’

“网络也有很多种。如果是五十亿人一条线连起来的单纯网络,无论哪里堵了,一切就都堵在那里了。但是相对的,如果是有冗余性的网络,就只是从其他路线通过。”

‘理解的真快啊。当然,魔力的网络是有冗余性的。’

“那么,应该是无法截止的。只是……”

‘只是?’

“只是,如果那一点是网络的要点,那么另当别论。”

‘就是这样。’

神鹰点点头。

‘魔力的网络有要点。有着只通一条线的人,也有成为无数线的中继站的人。然后,九门克绮君。你这个存在,是中枢中的中枢。对于人类的网络来说,是唯一的绝对中枢(Critical.Pass)。’

‘所以。只要按住你这一点,就能停止全人类魔力的循环。所有的魔力都会集中在你这里。’

‘那力量……规模大到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目的,是什么?”

‘完成我们祖先的志向。’

“完成?”

‘曾经,这地面被叫做魔的东西支配着。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有着像你这样能力的人,击败了魔,得到了力量,构筑了各种世界。我们生活在了白天的光明中,魔被封印在了黑暗中。’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魔的灭亡。它们无法出现在白天的世界,无法颠覆人类的世界。所以它们就在人们所不了解的夜晚,活下去,并一直干着无法的勾当。’

‘你也不是不知道。非人的住民,到底对人类做了什么。即使是从种族上保护了人类,但是个体的人类还是一直成为它们的食量。惠也是被它们拐走的吧?’

‘在这世界上把非人一个不剩地排除。这需要你的力量。可以协助我吗?’

我……

(听从神鹰。)(拒绝神鹰。)

(拒绝神鹰。)

“在我回答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事?’

“追风者怎样了?”

‘风……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非人吗?啊,她……’

我上方的屏幕变回了镜子。

镜子倾斜了一些,照出了房间的角落。

她被绑在和我一样的平台上。

不知何时他们就已经把追风者放置在这这个真空的空间里了。

追风者的眼睛闭着,眼睛和耳朵都流出了血。追风者一动不动。

她喉咙的伤口开着大洞。我仅仅看着,就感觉连自己都疼。

‘她的力量过于危险了。

她还活着。非人的生命力简直让人惊叹。’

神鹰说话的语气仿佛与我们很熟。

“别装着施舍我们了。如果使用了我的力量……她不是也会死吗?”

‘确实如此。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救她一个。只要做出合适的隔离装置……’

“一生都要住在笼子里吗。”

‘让她活下来,就要吃人。’

神鹰的话重重地沉入胸口。

‘那么,用你的手来杀死,也是为她着想。判断还是交给你。’

我接受他的话。

“我已经决定了。”

‘那么,决定如何呢?’

“我不打算听从你。我的力量不会给你。”

‘理由呢?’

“我喜欢她。我发过誓要救她。这作为理由已经足够了。”

‘你严重地搞错了一件事。即使你不协助我,我也足以从你身上抽出魔力。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无法保证你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杀死你这个人。这是我的本意。’

神鹰的声音带着沉痛。

大概这个男人,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吧。

也许他杀人的时候,都会感觉很痛苦。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从心底想要停止人被吃掉的事。

这反而更加--

‘选吧。九门克绮到底站在人类这边,还是站在非人的那边。’

“我总觉得,你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

“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仔细地确认着自己的话。

“你说过,在现在的世界上,即使能够保护人类,也无法保护每个人。”

‘是的。所以,有必要消灭非人。’

“不对。那是错误的。”

‘哪里不对?要眼睁睁看着人们去死吗?’

“非人并不仅仅杀人。他们也会救人。”

‘这话只是借口。’

“当然。只要有非人,就无法防止吃人的事发生。但是。

追风者救了我的命。对于我的人生来说,这就是一切。惠死在了斯特拉斯手里。对于惠来说,这就是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结果……你的做法拯救的,是人类。而不是一个个的人。”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佛。我没办法去拯救每一个人。也许这种治疗方法有些粗暴,不过今后的人类,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今后是不存在的。”

我现在能够理解了。我感觉能够理解追风者的话了。

如果明天来临,来临的明天就是今天。

所以我们只能生活在今天。

确实……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把非人消灭干净,也就不会有人和非人的争斗。

今后的孩子们……生下来就处于一个没有非人的世界中,这些小孩子也许会是幸福的。

如果今天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如果把今天忘记。

今后的人类,也许会生活得很幸福。

但是。

我还是要活在今天里的。

让我现在杀死眼前的人,我是做不到的。

“鱼人的女王,还有追风者,她们都生活在今天里。她们的眼前有着明天。但是……你为了明天,舍弃了今天。”

‘你也站在他们一边了啊。’

他的声音很不屑。

“我站在今天这一边。”

‘那么,再见了。’

房间的灯光灭了。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钉在我胸口中的桩子还闪着微弱的蓝光。

桩子逐渐变热。

响起了生硬的声音。

‘开始第一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A3转为C7。’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然后就有了光。

我脚下的图案开始闪耀无数的颜色。

各种颜色互相交替着,最后逐渐溶合成了接近白色的彩虹色。

‘第一次励起成功。确认了灵子状态的迁移。接下来开始第二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G9转为K12。’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突然,我感到身体浮到了空中。

瞬间的浮游感和接下来感到的下落感。

不对,我全身都绑在了床上。

是我的感觉发狂了吗……如果不是,就是这里失去了重力。

‘第二次励起成功。灵子状态开始扩大。’

插在我胸口的桩子,热得要烫伤我了。

灼烧我的热量,通过肋骨和脊椎,传递到了全身。

‘第一阶段结束。接下来开始第二阶段,开始灵子状态的诱导成型。’

淡淡的朗读声。

桩子的轮廓模糊了。视野开始染上了一层彩虹色。

刚才还滚烫的桩子,现在冷得要冻上了。

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全身都疼,拔牙一样的疼。

冷气和热气交互地向我袭来,令我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现在桩子发着七色的光芒,响着美丽的音色。

冷和热,阴和阳的猛烈变化,逐渐在我体内形成了心跳。

--GAN。

每一次脉动,都使得我的全身跟着颤抖。

幻想连接着我手脚的深红细胞,开始冒泡了。

‘幻想……代谢异常。无法维持。’

‘不用管。继续。’

--GAN。

随着脉动,我感到胸口中什么被切开了。

那是潜入我身体的芯中,不是热气或冷气的感觉。

我大声尖叫。

--GAN。

尖叫声越来越大。

很大的什么东西在流入我体内。

视野一片彩虹色。

膨大的力量流入了我的心脏。

那力量拧着我手脚的肉,潜入了我的全身,然后从桩子中抽出。

到达我心脏的魔力流。

我心脏的上方舞动着无数的光。

像是数十亿丝线织成的光之挂毯。

凝神一看,还能看见丝线上面带着的思念。

抱着小狗的少年的希望。

疲惫不堪的中年的绝望。

枯淡的老人。

带着孩子的母亲的焦躁和爱。

这一切都毫不混同地折叠起来,吸入了我的胸口中。

我是个空心的管道。

极其大量的力量流进来,然后从桩子上面吸出。

我全身颤抖。

骨髓都在强烈地晃动着。

随着振动,绑住我的器具发出声音,碎裂了。

我……五个肉块,在床上四处弹跳着。

横断面上深红的东西,发出滋滋的声音开始蒸发了。

充满我身体的力量绷紧了我全身。我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可是。

尖叫,微弱的尖叫传到了我的鼓膜。

我终于明白了。

耳边听见的尖叫,并不是我发出的。

那是包住我身体的幻想发出的。

‘超弦调和子启动。一号到八号,准备启动。’

‘一号“乾”临界待机。’

‘二号“坤”临界待机。’

‘三号“艮”临界待机。’

‘四号“巽”临界待机。’

‘五号“震”临界待机。’

‘六号“坎”临界待机。’

‘七号“兑”临界待机。’

‘八号“离”临界待机。’

‘全调和子,临界待机。’

‘超弦调和子完成启动准备。’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魔法阵的顶点发出了七色光芒。

同时桩子拔出了。

“啊啊--!”

最大级的痛苦朝我袭来。

到达心脏的魔力流。

缠在空心胸膛上的丝线被连根拔起。

我体内稍稍残留的魔力都在流出,我生命本身也变得微薄了。

‘灵子流移植成功。从对象体内成功转移至上阶结界。’

‘确认结界中生成泛次元结晶。密度和真度扩大中。’

‘结合密度突破7000。还在上升中。’

‘突破了次元贯通的理论值。’

声音渐渐离我远去。

我感到耳朵流出了汩汩的东西。

幻想在我体内临近死亡了。

弱小的生命,在惧怕恐怖。

幻想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劫火的灼烧下细胞一个个燃尽,剩下的魔力也被吸出。接近不死身的生命体发出了尖叫。

我感觉它很可怜。

“想活吗?”

也许是幻觉。

也许是我自己随意的解释。

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体内的回答声。

就是这样的感觉。

桩子已经完全从心脏拔出了。

我就像是个空壳扔在这里。

胸口深处还残留了一些魔力。

不过反正是我自己用不了的力量。

我打算给予幻想。

我想把手臂放在胸口上。

远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我都忘了。

手臂已经被砍掉了。

右腕倒在了肩膀后面。

我拼命地移动着红色细丝连着的手臂。

我弯曲手肘,用手指爬着,试图把手臂收回来。

仅仅一米的距离,像是地狱般的长远。

手臂缓慢移动着,难以前进的动作。

喘气已经费劲了。

是幻想在真空中保护着我。

它的生命也微弱了。

--还有一点。

我咬紧牙,让自己意志清醒。

我坚韧地维持着逐渐溶入黑暗的意识,还在尽量地移动着手臂。

手臂,指尖抓住肩膀了。

--还差一点。

我的身体躺在血海里,连咬牙的感觉都逐渐消失了。

意识的火光就要消失的时候。

一个轻轻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那轻轻的声音让我坚持住了。

我的指尖到达了心脏,碰到了几滴液体。

我把这几滴液体注入了幻想中--

欢喜的声音在体内轰鸣。

异种的细胞在我体内蠕动。

四肢的伤口愈合了,切断的脚和手臂都拉了回来。

右手先连在了右肩上。

覆盖着断处的幻想,吸入了我的体内,最后伤口互相合在了一起。

接下来是左手。

然后是右脚。

--不行。

我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我给予幻想的力量,只有一点点。

并没有能够再生四肢的力量。

幻想的细胞和我的细胞混起来了。

幻想进入了我的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了我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的四肢充满了力量。

--停手,要是这么下去的话。

血流进入了脑部。

流入了我的意识。

我产生了一个幻视。

那是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背影。

紫发的少女。

她在白光中缓缓地变淡薄。她缓缓地回过头。

“--”

我想要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了头。她的脸溶入了光线中,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觉得,她最后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九门,君。

我醒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全面压倒的痛苦。

无法呼吸。

--幻想已经不在了。

她把我的身体连了起来,然后消失在我体内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不知道的。

她应该能够继续寄生在我体内。

耳朵很疼。

感觉就像是用火棍插入鼻子和喉咙那样的疼。

我的血液里应该还攒有一些氧气。

我用手撑着闪亮的魔法阵,想要慢慢地站起来。

站起来又如何?

我现在在这里能做到些什么呢?

房间没有出口。即使有,四面的墙也太远了。

我的心里充满了黯淡的想法。

我的膝盖觉得无力了。

我咬着牙,抬起头。

然后我看见了。

少女躺在地上,我看见了她的脸。

她长长的头发铺在地板上,她的脸上满是血污。

她躺在那里。即使如此,追风者的表情还像是安稳地睡着。

--就是那里。

我要去那边。

即使我会死在那里,我也要去。

我必须到那边去。

我的喉咙在燃烧,心脏跳得更快了。

我的全身充满了要燃烧般的焦躁感。我只能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

膝盖无力。

我尽量摔得远一些。

我的下巴摔在地面上。

尖锐的疼痛感令我的意识清醒些了。

我到少女的距离太远了,远得让人绝望。

看着这距离,让人产生想放弃的感觉。于是我闭上了眼。

我胸口用力,停止了呼吸。

我用上了肌肉中残留的所有氧气,全力地挣扎。

脚像是棍子一样无法移动。

于是我就用手肘在地上爬着。

右肘下去,趁着疼痛还在,我使劲地挪着身体,然后轮到左肘。

我感到头痛。

像是用锥子搅着太阳穴那样的疼痛。

在这样强烈的疼痛面前,手肘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

我已经临近极限了。

手肘已经不能动了。

不行了。已经无法继续了。

我的头撑不住了。

我的脑袋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

额头碰到了硬硬的什么东西。

不是地板。

比地板稍微柔软些,还很温暖的什么东西。

我张开了眼睛。

少女的脸就在我眼前。

--太好了。

我到了。

我的手脚已经动不了了。

死亡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视野的角落,能看见旋转着的伞。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真的是最后的力量,吻上了少女。

……

‘克绮,克绮!’

我死了。

所以这个大概是梦吧。

‘醒来啊!克绮!’

追风者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感谢神。

即使这是梦。能在死后相见,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从我紧闭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泪。

‘太好了!克绮!’

又热又柔软的东西塞在了我嘴唇上。

于是我终于睁开了眼。

“这里是……”

从天花板垂下的桩子,还有闪亮的魔法阵。

斯特拉斯的地下设施。

“可是,为什么?”

我说了之后,才发现很奇怪。

我明明没有呼吸。

但是身体却不痛苦。

‘克绮……给了我魔力!’

“我……给了魔力……”

我的记忆中有死前吻上她的那一段。

可是。

“那,这是你的力量吗?”

‘嗯,虽然不能维持太久……’

“是吗……”

魔力是直接从生命力变换而来的吧。

那么,会有界限。

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还有,我所能做的事。

“追风者。”

‘什么,克绮?’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她这么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漂亮而灿烂。我感到被幸福包围了。

如果今天能做的,就是能死在她身边,那今天真是太棒了。

‘那么,咱们从这里出去吧?’

少女还没有完全放弃。

这样也不错。

在最后的一瞬间来临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垂死挣扎一下的。

“就这样办吧。虽然魔力已经完全封印住了……也许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怎么回事?’

少女很不解的样子。

“因为这里没有空气啊。操纵风的力量,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啊。”

‘空气和风,有什么关系吗?’

“……”

少女看着我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俊不禁。

‘克绮,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不是……风,难道不是空气的流动吗?”

我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预料到少女的回答了。

而且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克绮真奇怪。

空气是空气。

风是风。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不禁笑得喷了出来。

(虽然周围并没有空气。)

我大声的笑着。

(虽然声音本来无法在这里传播。)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追风者。

气味本应该是无法传递过来的,但我却从她的身上闻到了太阳普照下菜花的芬芳。

是啊,风就是风。

对于追风者来说,这和空气没有任何关系。

我感到风从她那边吹了过来。

温暖的春风,温柔的摇动着她长长的秀发,抚摸着我的脸颊,吹动着我们的衣服。

‘克绮……准备好了吗?’

追风者红着脸伸出了手。我握住她的手。

少女抬起了头。

然后我们朗朗地唱起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我们握紧的双手间,充满了热量。

‘“虽然夜色如此黑暗。”’

‘“但现在,有人攥着我的手。”’

从我们紧握的手指间吹出了风。

伴随着五彩光芒的春天气息。

魔法阵还亮着光。风和魔法阵猛烈地碰撞着。

‘“即使这里如此寒冷,如此悲凉。”’

‘“这里也能找到你的身影。”’

风画着螺旋。

风紧紧地绕住了魔法阵的周围。

‘“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朝阳。

从你的手中,传来了你的体温。”’

风的螺旋逐渐增加着力量,终于打碎了魔法阵。

魔法阵崩溃了变成了光的颗粒,像礼花一样散去了。

天花板伸下来的桩子也完全碎裂了。

‘“夜幕,是如此的寒冷。

但是展现给我的,是和你一起迎来的清晨。”’

风的螺旋不断扩大。

只有少女的声音在无声的真空中响彻着。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都刻上了无数的爪痕。

‘“所以。这一定是一件好事。”’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天花板碎落了。

同时,风就像雪崩一样冲了进来。

我保护着身体不被真空刃所伤,同时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走吧,克绮!’

“嗯!”

追风者轻轻地抱起了我的身体。

我们在碎落的瓦砾中,朝着上面疾驰而上。

房间中间是个银色的柱子。

柱子正上方有个漩涡状的东西。

跳动着的混沌。

看起来就像是朦胧的炎雾。

无数的炎雾像螺旋一样缠绕起来,扭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两只手捧着大小的球。

球对面的风景仿佛扭曲着,但又像万花筒一样琐碎。随着每一次跳动,其中的景色都会改变。

那东西在歌唱。

无数声音合在一起的合唱。

只有一个声音的独唱。

也有杂乱的嘈杂声。

突然的尖叫。

一切都合成了一首歌,响彻在四周。

混沌保持着完全的球形,重复着膨胀和收缩的跳动。

银桩是混沌的宝座。

银桩根部伸出了无数的线路,连着各种装置,连在研究者们的终端上。

‘确认到疑似重力场生成。Schwarzschild半径顺利扩大。疑似质量正比于t的五次方扩大中。’(编者按:KarlSchwarzschild(1873-1961)德国天文学家,发现了爱因斯坦重力场方程式的一个严密解。)

混沌球逐渐成长。

空间的歪曲也扩大了。

能够听见轰轰的声音,有风在吹动。

光和风,连空间本身都开始吸入球中。

这时。

银色的底座突然发生颤动。

同时球体也开始摇动。

球体向左向右漂浮不定地摇着,完全的球形发生了歪曲。

‘灵子炉发生异常!’

‘什么原因!’

神鹰话音未落,操纵员的报告就接连而来。

‘灵子炉崩坏!三号和六号。一号、八号……全灵子炉崩坏!’

‘压缩场无法维持。泛次元结晶……开始分解!’

声音中断了。

所有人一齐屏住呼吸。

银色的桩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了。

混沌球已经比人还高了,长出了无数的荆棘。

已经关上了安全挡板的窗户开始发出声音并摇动着。

安全挡板断为了两截。

神鹰狠毒地盯着从那里出现的人。

……

进入研究所的瞬间,我感到了目眩。

就像是进入隧道时那种鼓膜有很大压力的感觉。

强烈的压迫感按着我的眼球,绞着我的喉咙。

压迫感的源泉,就是我前方奇怪的空间。

我只能称之为空间。

那是没有实体的,像雾一样的歪曲的风景,一边扭曲着一边汩汩地吸入着空气。

人类魔力的总和。

这曾经是我的心脏。

我有这样的直觉。

“神鹰!”

我从身体深处喊出来。

‘九门克绮。’

神鹰在雾霭的对面瞪着我。

‘你怎么破坏的阵?’

‘我召唤了风。’

‘气密性……难道不完善吗。’

“完善不完善我不知道。不过那里没有我能使用的空气。”

‘那又为什么……’

“世界不一样。”

‘你说……世界?’

“你不了解非人。你打算消灭非人,你打算忘记非人,所以你绝不会明白。”

‘那又怎么样。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神鹰吼着。

同时军队冲进了房间。

士兵手上是上次那个天线一样的武器。

那个让人鱼和鱼人发狂,让少女的护身符碎裂的兵器。

追风者摆好了架势。

“没事的。”

我小声对她说。

让人小腹共鸣的低音波,响彻了四周。

‘怎么……’

少女放松下来了。

“什么事都没有吧。”

‘为什么!为什么没用!’

“我猜……你的那个武器,是集中人类魔力的东西吧?”

侵蚀水神住民和草原住民的人毒。

它的源泉,如果是人类全体的魔力的话。

那么,那个天线就是收集魔力,并集中到局部的东西。

“此时此刻。所有人类的魔力,都在那里。

那么,这武器根本不可能有效。”

我指指雾霭。

那东西现在像是生物一样蠕动着。

它身上海胆一样长着无数触手。触手轻轻一伸,就穿过了一个军人。

‘哇哇哇哇--!’

男人体内注入了看不见的魔力,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男人膨胀得像个气球,然后啪地一声爆炸了,碎成了血脓。

‘操作员!你们在干什么!赶快恢复控制!’

神鹰怒吼着。

几个研究者开始神情恍惚地敲着键盘。

“放弃吧。对于无法控制的力量,这是没有意义的。”

‘闭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把你们全都消灭了!’

神鹰都要哭出来了。

扭曲的雾霭缓缓地动了起来。

雾霭抓住了一个个研究者,把他们都变成了血脓。

血脓在脚下蠕动着。

这些东西……是活的。

血脓互相混和起来。

其中偶尔能浮现出骨头和内脏,但马上又无力似的再次沉下去。

我胸口中都是呕吐感。

‘是蛭子……’(编者按:蛭子是伊邪那美和伊邪那歧生的孩子,没有成为日本国土的失败子。)

少女低声说。

“蛭子是什么?”

‘是没有成为人的人。’

少女悲伤地说。

我找到了些共同点。

眼前人类的魔力。

那是……纯粹的魔力。

没有任何方向性的纯粹无垢的力量。

它改变碰到的东西。

魔力对意志产生反应,变为那意志的形状。

追风者之所以成为追风者,是因为她从心底如此盼望、如此确信的。

那么如果。

纯粹的魔力块碰到了意志薄弱的人类。

那个人类的意志薄弱到无法定型自己的样子。

所以才会变成那种血脓吧?

房间中已经没有几个人形了。

军人、研究者都踉跄着冲到了出口处。

没跑的人,几乎全都被吃掉了。

没有意志的愿望。

不安定的魔力,在探寻能够实现自己的寄居之所。

我和神鹰四目相对。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住手!”

我喊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鹰伸出手去,欢迎着魔力块。

‘全杀掉!把你们这些非人全都杀掉!一个不剩地全都杀掉!’

魔力的触手抓住了神鹰。

我眼看着那么大的魔力球吸进了神鹰体内。

神鹰的身体开始膨胀。

衣服已经消失了,他全身的皮肤变为了暗褐色。

他的脊椎吱吱作响,一直伸长。

他双手的手指变得尖锐,发出了钢色的光泽。

他的五指一根一根地变为了弯曲的利刃。

带着异形手指的手臂,关节增为了三个,骨头从肘部刺出来。

脸的变化更是可怕。

鼻子和嘴溶化掉了,脸的下半部变为了黑色的面具。

弯曲的身体无论是后背还是前面,都长满了鳞片,每一个鳞片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眼前是个憎恶的形状。

‘克绮,退下。’

少女冲到我前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北风食鸟!’

追风者的指尖猛地喷出了冰雪。

曾经是神鹰的那个东西,生硬地挥了一下它那异常长的手臂。

这一下吹来了乌黑的风,轰轰地抹消了冰雪,继而朝少女扑来。

追风者双手挡在眼前。

她的手就像是泼上了浓酸,喷出了鲜血。

“快跑!”

‘唔,嗯。’

我抓住她的手,跑了起来。

她的手就像是发烧一样烫。

仅仅是跑起来就已经甩出了汗。

追风者只是接近它一瞬间,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力气。

我们朝着出口跑着。但暗黑的异形却比我们更快,它蹬着大地挡在了我们面前。

‘克绮,危险!’

少女喊着,脚下一绊。

我挡在了少女前面,承受了乌黑的风。

憎x25!憎x25!憎x25!憎x25!憎x25!

咒x25!咒x25!咒x25!咒x25!咒x25!

死x25!死x25!死x25!死x25!死x25!(编者按:偷个懒,实在不愿意花篇幅重复同一个字……)

纯黑的憎恶猛地吹来,我感到身体崩溃了。

不,不对。

我的手臂、身体还都在。

纯黑的风并没有燃烧我。

--因为我是人。

那是神鹰怨念的块。

吞噬非人的东西。

那么。

我握紧了拳头,打向它纯黑的胸口。

神鹰根本没躲。

它硬的让我觉得手骨头都要碎了。

那张脸上没有嘴。

没有嘴所以不会尖叫。

眼睛是个大洞,也看不出痛苦的样子。

手臂是个很长的手臂。手刀垂直地敲在我肩膀上。

冲击一直回响到我的小腹。我觉得手臂都要掉下去了。

我跪倒在地上。

我能感到,肩膀汩汩地留着血。

‘克绮!’

追风者冲到了我身前。

“等等!”

‘没事的。克绮好好呆着这里。’

少女打开了她的挎包。

炫目的光彩包住了少女。

七彩的光芒亲切地照耀着少女。

‘对不起。’

她在对谁说呢。

少女小声地说着。

‘GAAAAAAAA!’

神鹰咆哮着。

他想要用黑风吹飞少女。

少女击出一掌。

七色的光芒集中在她的指尖,做出了一个大盾。

七彩的盾颜色黯淡了,但也勉强护住了少女。

少女蹬着大地,靠近了神鹰。

‘夏风炽热!’

追风者鲜血染红的拳头发出白光。

无数的鳞片防御住了这一拳。

‘呜!’

先撤回手的是少女。

她的拳头流出了血。

黑色的鳞片上粘着粉色的肉片。

不对。

嘎吱嘎吱动着的鳞片,正在吃着血肉。

神鹰挥着手臂,少女跳着躲过了黑风。

追风者深深吸了口气,唱起了那个誓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住手!”

我喊着。

现在的神鹰,是非人的天敌。

我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少女胜利的样子。

当然,少女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并且她一点也不手软。

为了守护我……

少女的手刀越来越快。

少女无数的手刀快得让人看不到。她的攻击比鳞片的侵蚀还要快,不断给予神鹰肉体上的冲击。

同时,包住少女的七彩光芒也动起来了。

高速旋转的七彩光芒卷着神鹰的身体。

七个光芒分别显出狼的样子。

狼群张开大口撕咬着鳞片。

--看起来是这样。

少女的攻击,七匹狼。神鹰完全没有在意。

鳞片嘎吱嘎吱地动着。

七匹狼反而被鳞片贪婪地吃掉了。

‘怎么会!’

少女悲痛地叫着。神鹰一挥手臂。

有着三个关节的手臂挠着一样挥下来,在空中弯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击中了少女的右臂。

‘呜!’

少女没忍住,叫出了声。

五根手指插入了少女的手臂。

拇指贯穿了骨头。

食指切开表皮,中指扩大了伤口。

无名指在其中搅着,小指把肉从骨头上剥下。

‘WOOOOOOOON!’

少女用双脚踢开了神鹰的胸部,神鹰发出叫声。

少女都没能调整姿势,就倒在了我旁边。

“你不要再动了!”

少女听了我的话,少女摇了摇头。

少女的右手从手肘无力地垂下,完全不能动了。

脚上也不停地流着血。

她踢神鹰的时候被咬了吧。

她想站起来,失败了。她用手撑着地。

神鹰看着这边。

它眼睛不动,也没有嘴,但我还是能知道,它是在发笑。

战胜它的方法……

我寻找魔力球。

找到了。

比起最开始,魔力球已经变得只有一半大了。

魔力球还放着炫目的银光。

我蹬着大地,向魔力球扑去。

神鹰比声音还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手刀打在我左肩上。

我都没有叫出声来,就倒下了。

我倒在血海里,思考着。

手臂已经不能动了。

肉和骨头都断了。

但是。

我不能倒在这里。

我用尽膝盖的力量和全身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

我半途就已经站不稳了。

没办法用手臂来维持平衡。

我腿上用力,努力站在湿滑的血中。

神鹰傲然地俯视着我。

魔力球在它胸前荡漾着。

魔力球炫目的光,映出了它一片片的鳞片。

说是鳞片,不如说是无数的小牙。我发现其中还有舌头。

‘克绮……交给我吧。’

我背后的声音。

“不,这事不能交给你。”

‘你会死的啊!’

“死也不后退。”

魔力稍稍恢复一些了。

我要用这薄弱的魔力……

(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魔力球扑去。)(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现在的神鹰,对于人类以外的存在来说是天敌。

追风者是绝对无法战胜它的。

我的力量也是不行的。

那么。

我慎重的吸了一口气。

魔力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如果失败了,这就是最后一下了。

我将脚下的血泊吸上来,洒在了神鹰面前。

我做出了两张空气的墙,把血夹在中间,以圆形向四周延伸。

有光源。

魔力球映照着神鹰的身影。

神鹰停下了动作。

它是在疑惑吧。

神鹰终于抬起了手臂。

它高高地抬起了三个关节的手臂。

抬起的手臂停下了。

它空洞的眼睛,直盯着血做成的块。

我屏住呼吸。

各种物质都能反射光。

如果表面粗糙,反射就会成为漫反射。

但如果是平滑的表面,就会以一定的角度反射。

这就是镜面反射的原理。

只要是平滑的表面,什么都可以。

现在一般使用的镜子,是在玻璃上涂上一层银的皮膜。

更原始的镜子,是磨得光滑的金属。

连金属都没有的时候,便是用水来照出身影。

液体的性质可以产生均一的表面。

我制造出的血盾,完全映出了神鹰可怕的样子。

三个关节的手臂挥了下来。

手臂拧着,朝着胸口……朝着神鹰的胸口刺了下去。

我眼前的怪物没有嘴。

所以它不会发出惨叫。

五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将那肉身解体了。

它全身的鳞片蠕动着,开始吞噬自己的肉体。

鳞片在嘎吱嘎吱地咀嚼。

咀嚼着自己的肉。

没有一声惨叫。

没有一滴血。

曾经是神鹰的东西,逐渐地失去了自己巨大的外表。

它插入自己胸口的右臂,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消失了。

它的左肩逐渐地萎缩,最后指尖也消失在了肩膀里。

它的脚也萎缩了,身体变没了,只剩下了头。

神鹰的头滚在地上,下巴、脸颊、头顶都逐渐地变小,最后只剩下了空虚的眼睛……然后,连那眼睛也回归了虚无。

‘克……绮?’

少女呆呆地问着。

我也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力气。我坐到了地上,然后躺在地上变成了个‘大’字。

“你没事吧?”

我对少女说。

追风者从我上方盯着我。

‘我,已经,没事了。’

追风者的手臂和脚上满是鲜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她至少能够站着能够走路,这就是人狼的生命力吧。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血镜。神鹰看见的,是自己的样子。”

‘这我能明白,可是它怎么就死了?’

“改变神鹰的,是魔力的力量。那家伙大概是这么想的。

它想,要把各种怪物都杀掉。”

‘然后呢……?’

“神鹰的愿望实现了。它的力量凌驾于追风者之上。大概地上无论什么非人,也都无法战胜它。

不过……实现了愿望的它,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我让它照镜子。”

‘神鹰看了镜子之后……就发现了自己不再是人类?’

“是的。所以,它最后打倒了自己。”

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魔力球还留在那里。

“接下来……该处理这个东西了。”

强大的魔力碎片。

能够让愿望成为现实的力量。

‘用这个……来打开门吗?’

“一定能打开的。”

我点点头。

‘我……有点害怕。’

追风者轻轻地说。

我看了一眼神鹰曾经站着的地方。

地面上连个鳞片也没剩下。

我握住少女的手。

“没事的。你不是神鹰。”

‘唔……嗯。’

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朝魔力球伸去。

“追风者……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们挨在一起的手指,碰到了魔力球。

魔力球不冷不热,让人感觉好像有点痒。随着这种感觉,魔力球进入了我们体内。

‘我的愿望……追风者的愿望,是我们一族的乐园。’

光芒溢了出来。

光成为了炫目的光柱,向天空照去。

‘那里有着广阔的草原。远处有山丘,有着虽然冰冷但清澈透亮的河流。’

天花板消失了,我能看见黑暗的夜空。

白色的光柱穿透了秋天的天空。

我们握着手,将手伸向天空。

‘春天,野草柔软,轻轻包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出生的孩子在草地上滚着、玩着闹着,逐渐地成长。’

天空照下来的光芒,包住了我们的手。

‘夏天,草更长了,孩子们也长高了。我们隐藏在草和风下,开始狩猎。我们带着小孩们追逐猎物。太阳照耀着我们,让我们热血沸腾,让我们能够追逐到天涯海角。’

光芒逐渐累积起来,重量逐渐增大。

‘秋天,草原染成了黄金色。星空漂亮得像要掉下来,我们在星空下起舞。我们跳着,跳着,孩子们也加入了大人的行列。’

我们的手里,攥住了闪着光的什么东西。

‘冬天,一定会下雪。我们和爷爷奶奶道别。在圆月的晚上,我们大家谈笑着,吃下他们的血肉。我们把白骨埋在雪中,继续旅行,朝着春天。’

风吹了起来。

从我们的手中,吹着这个地下室。

风中有着草原的味道。

有着刚刚萌芽的春草的味道。

夏草的嫩气。

秋天干爽的香味。

下雪的氛围。

‘我们朝着春天而去,所以春天便来临了。我们在柔软的草原上相恋。然后新的孩子诞生了。

我们在温暖的草原上,抱着孩子,给他喂奶,擦他的屁股。然后他一岁岁地长大。

这就是我的愿望。是我希望的一切。’

随着这句话,光变得更大更亮了。我们在这光芒前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们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

我们的手中,有着一块小巧的绿色的玉。

“这是……”

我盯着手中的玉。

那像是翡翠,很轻,好像能被风吹走。

但是我轻轻一碰,就能从这小玉中感到魔力的跳动。

‘太好了……’

追风者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后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用尽了一切力量,身体就像是羽毛一样轻。

破坏殆尽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地板和天花板都漏了大洞,能看见弯曲的钢筋伸出来。

呛人的血味充满了房间。

血和内脏洒得满地堆成了山,已经开始腐烂了。

有两个人影。

高个男人,搀着一个娇小的少女,朝着出口走去。

他们有几次都险些摔倒,但还是一步步地坚持接近出口。

房间中充满了死亡。

活着移动的身影,只有他们两个。

活着移动的。

伞在旋转着。

伞旋转着,挥洒着七色的光芒。

她优雅地走来。

还有一个人。

她们踏着轻微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活人发现她们。

九门克绮还在继续走着。

‘……哥哥。’

她看着他几乎要摔倒了,于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去搀扶。

克绮没有发现。

他拖着脚步,扶着墙壁,在地面和墙上留下血印。但他还是坚持向出口走去。

小手缓缓地缩了回来。

‘好了吗?’

伞的主人问惠。

‘再等一会……能再稍微等一会儿吗?’

‘请便。’

持伞的女人爽快地点点头。

‘那个,哥哥……’

惠对着哥哥的背影说着。对着那个不会回头的背影。

‘虽然哥哥听不见,不过还是听我说。

我现在,稍微安心了。

哥哥的性格总是招麻烦,我一直都很担心。

无论是多么不愿意的事情,哥哥都会用道理来分析,嘴上会说不在乎吧。不过,嘴里这么说,却会一直留在心里。哥哥太讲道理了。

所以,我死的时候,就在想哥哥会不会这样想。

哥哥会不会觉得,去思考死人的事情也没有用,所以还是忘掉吧。哥哥嘴上这么说,一滴眼泪也不会流。不过,心里却无法忘记,很多年以后还在一直苦恼。

可是,哥哥,刚才生气了吧。不是讲道理,而是真的生气了呢。

哥哥变得会生气了呢。而且好像也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哥哥,哭出来吧。为了我,哭出来吧。如果不连着哭三天,我会不愿意的。不过,这么哭出来之后,就把我的事全都忘掉吧。然后,和她在一起吧。

虽然我不愿意哥哥被别的女人拐走,不过既然这样了也没办法啦。

我会记得哥哥所有的事情的。所以,很多年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全给哥哥讲的。所以,把我忘记吧。

再见,哥哥。我一直都喜欢哥哥。’

克绮终于走到了出口。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门,踉跄地走到走廊上。

……

‘惠,我们也走吧。’

持伞的女人伸出手。

‘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

惠看着自己朦胧的脚,撅起了嘴。

‘克绮先生,应该没事的。接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他的预定。’

‘很长时间,有多久?’

‘这是保密义务。’

女人表情认真地回答。

惠皱了眉头。

‘想早点见到他吗?’

‘虽然稍微有点这么想……’

‘死人的思念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这是我的工作。’

女人微微笑着。

‘来,我们走吧。有人来接我们了。’

惠惊讶地看着脚下。

白色的长毛犬,高兴地叫着,朝惠扑了过来。

它舔着惠伸出的手。

‘小白……你在等我呀。’

它跳起来,惠把它抱在怀里,看着门的另一边。

‘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可以保证。’

女人伸出一直手,惠握住了她的手。

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声音的余响消失的时候,房间里便只剩下静寂了。

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