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梦重逢 巾帼初现

还不是周无翎的鬼主意。

前几日,陈炳轩前来捧宋新棠的场,借周无翎手送了她一包所谓的好茶。

后来宋新棠登台演出,头一晕就从台上跌了下来,醒来便浑身乏力,一病不起。

宋新棠病后,周无翎像模像样地为她寻了几次医生,谁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只是说这种怪病从未见过。

而这一日,一个男人闯进了宋新棠的房门。

“陈……陈老板?”宋新棠深感惶恐,她知道陈炳轩没安好心。

“秋海棠,陈某仰慕多时,你若答应做我第九房姨太太,马上你就能病愈。”陈炳轩嘿嘿地笑,伸手箍住宋新棠的娇躯,企图一亲芳泽。

可就在宋新棠将被凌辱的一瞬间,一把冷枪顶在了陈炳轩脑后——是顾之玺。

“陈老板一介庄主,竟如此下作,不知煊和晚报若报了陈老板这阴鄙之事,陈老板该当如何自处?”顾之玺将枪口紧贴于陈炳轩脑勺,又字字铿锵地质问。

陈炳轩一眼识出顾之玺的真实身份,又畏惧煊和晚报的舆论影响力,自然不敢妄动,便识相地走了。

可病重的宋新棠,虚弱不堪,根本无抵抗之力,顾之玺又一次救了她,自然令她惊诧,抛却周遭陈设,此刻她的眼里全是顾之玺。

他不许她见他,她便不去找他,可他竟然还来找她。

顾之玺俯下身,抱着半卧在床的宋新棠,温柔地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口中轻轻喃着:“别怕,别怕了……”

可安抚许久也收效甚微,她还是恐惧得不断颤抖,他看着她脆弱的模样,两片薄唇不自觉地抿在一起。

一双素手攀在他的手臂上,他勉力挺了挺身子,与她娇弱的身子贴得更近,他双臂施力,稳稳地箍住她,想要制止她不安的颤抖。

“你来了……”她半眯着凤眸,意识已经不大清楚,话语轻柔犹如梦呓呢喃。

他心尖像是一座结于隆冬的冰山,骤然与盛夏骄阳相逢,在一瞬间便融化掉了。随后他汗流浃背,心跳莫名,而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来了,如果我这次来迟了,恐怕你也不是我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看着宋新棠依赖于自己的样子,就似自言自语地念叨出这么一句。

他将仍然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捋过鬓边的碎发,感受到她病重的虚汗,心间生起莫名的怜惜,分明他对其他女孩子,都从未心生过如此的疼惜,除了……

宋新棠确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对一个男人失控。

她努力抱紧他,绯红的蔻丹似乎就要透过西装嵌到他的手臂里,她的背贴紧他坚实却不强硬的胸膛,感受他每一下怦怦的心跳。

她勉力睁大眼睛,观察着他脸颊细微的变化,嘴角悬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看到,他白皙的脸颊竟也泛起两团红绒——就像女子羞赧时的神情。

这一刻,她决定了,如果命中注定她必须要在煊和失身,那么她只愿这个人,是顾之玺,不,是心甘情愿。

她好像从未如此有过勇气,即便此刻如此虚弱。

她主动拉顾之玺躺在身边,凉指穿过他的脖颈,激得他轻轻颤抖,她却只是莞尔,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从眉眼至嘴唇,都似品鉴名珍古玩一样仔细地凝看。

他有些怕了,她却又进一步,扶着他的脖颈,将丹唇落在他的额间。她的手也开始不安分,顺着他利落的肩线、手臂向下滑,停在他的衬衫上——

她想脱去他的衬衫,看一看他那因她而受的重伤,究竟有没有愈合。

可此刻的顾之玺,却又似梦中惊醒一般,一把推开宋新棠,“不,我不可以……这对你不公平。”

随后,顾之玺仓皇地系好纽扣,颊上两抹红晕更甚,“宋小姐,请自重。”

他浑身燥热难当,双颊犹如胭脂盒打翻在脸上,他匆匆替宋新棠盖好被子,便又急忙逃了,而宋新棠,只得双目无神地看他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她不知道他为何离开。

更不知道他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她,为何三番两次地施救于她。

于是,顾之玺慌张逃回顾公馆,急匆匆地脱下大衣,挂在柜子里,又脱下帽子,露出利落的短发,可颊畔的红绒,还有浑身的燥热都尚存着,令他浑身不自在。

他也不知,为何每每看见宋新棠,都心生莫名的悸动,似乎比他年少时那一次心动更甚。

还有那难以控制的,不合时宜,不当局势的浮夸想法。

他很怕别人看到如今的他的样子,但顾别川却早已在屋中等他。

他不敢抬头,生怕与人对视,余光一瞟过,却清楚地看到了立在一旁的顾别川,他赶忙羞惭地扭过头,转而便要上楼去。

“湘若——”顾别川猛吸一大口烟再吐出来,一声重喝下,顾之玺如经当头棒喝,骤然驻了足,“你不该总去清歌门,更不该护着那叫宋新棠的女人。陈炳轩于顾家有恩,你这番做法,恐怕会将陈顾世交断送了……而你,是孟大小姐,是孟局长的千金,更是顾家未来的少奶奶。总如此乔装,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你竟然派人跟踪我,监视我?”顾之玺面色凝重,深锁了眉,扬首反诘,“真能因为个女人断送的世交,你还稀罕着要?”

顾别川显然心虚,“哦,我派人保护我未来妻子,还有错了?”

顾别川掐灭烟头,抬头看着顾之玺,云淡风轻地道:“这个乱世,靠一个女人能巩固的世交,总比枪弹银粮容易。倒是你,一个风月场的女人,你还真当个宝儿似的,来与我争辩,值得了?”

顾之玺听及此,无名火骤起,极不屑地抬了眼,音色清冷,“我行走在外三载,出入坦荡,哪儿都来去自如,用不着人‘保护’,是保护还是监视,你心知肚明。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绝不阻止,但我丑话跟你讲在前面,平生我最恨别人窃窥我的行为举止,希望你安排你手底下人藏好了,别教我发现了,真把狐狸尾巴露在我面前了,我一枪就崩死一个,你可别跟我讲情面儿——你知道我的枪法。”

才硬气地表了态,但一思及宋新棠,底气却又逊了几分,“至于宋新棠,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不愿教她被陈炳轩那腌臜人糟蹋罢了。”

“快醒醒吧,我的孟大小姐,倘若你真杀了顾家军,败的可不仅仅是咱们两家的情分,而是你和我之间的情分。”

顾别川勾唇轻笑,眸里烁着一点狡黠,信手揽过顾之玺的腰,“是不是,我的湘若?”

顾别川又一次提醒顾之玺,他的真实身份。眼前的顾之玺,似乎已因宋新棠的出现,而忘却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若当真是假凤虚凰到底,更是于大局无益。

因为,她姓孟。

孟湘若,才是真实的她。

于是,她只能抛出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我自小青梅竹马,宋新棠一个女人而已,改变不了你和我的情分。你也不必大费周章监视我了,我——不喜欢。”

她轻易旋身摆脱顾别川不安分的手,也不说清究竟是不喜欢顾别川的监视,还是顾别川的靠近与暧昧的动作。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的不喜欢?”

顾别川看着孟湘若的态度,怒火中烧,箍住孟湘若的肩,甚至忘了她的肩曾受过枪伤,激得她吃痛一躲。

“是,我就是很多不喜欢,在我没正式嫁给你之前,我还不姓顾……尤其,我不喜欢你要利用宋新棠这个女人讨好陈炳轩。”

话说至此,孟湘若显然对宋新棠有所偏袒庇护,她却还一再强加掩饰,“所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竟要牺牲风尘女子来得到了?顾别川,你不觉得这样,狭隘到甚至对不起你读的军校?”

孟湘若推开顾别川,一仰首,横眉冷对。

“宋新棠可不是普通风尘女子!你可知道她从金陵漂来煊和,身上负着多少秘辛?”顾别川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你说什么?!”孟湘若骤然亮了眼,心说莫非顾别川已知晓了真相?

“没什么。”顾别川屏息凝气,冷静下来。

孟湘若也不追问,两人各自心中皆有盘算,谁也不愿意先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最终,顾别川只道是陈炳轩宴请,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