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归来

1

紫乔和方晨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一路走来两个人都有些乏累了,第二天起得都比较晚。

两个人吃过早饭后,一商量现在也没事可干,决定就按昨天说好的,去山中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那只吃人的怪兽。

三石镇紧挨着群山,两个人没有骑马,步行出了镇子。

没用半个时辰,两个人就来到了山口处。中天山脉峰岭相连,绵延不尽。紫乔站在山口,仰望群山,目光慢慢聚焦在了远处最高的一座山峰上。

这座山峰高数千米,山形陡峭,峰顶云雾缭绕。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根直入云霄的柱子一般。

紫乔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总之不是很舒服,表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通过洪村的事情,方晨见识了紫乔的手段,此刻看到她出现这种表情,也变得担心起来。问道:“紫乔姑娘,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紫乔又聚神观望了会儿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方晨道:“不管怎样,我们小心点便是了。”

两个人向山中走去,刚过了山口没走几步,突然一群飞鸟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从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飞了起来。

两个人立刻提高警惕,停住了脚步,他们都察觉到了树后有股强大的危险气息。片刻之后,一个人从树后闪了出来。与此同时,方晨的剑已出鞘,护在了紫乔前面。

待二人看清面前之人的样子时,都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昨天他们在镇中广场上看到的那个清瘦少年。

少年面色依旧冰冷,只是看上去比昨日苍白了许多。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二人一眼,迈步向前走来,方晨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少年的步伐不急不缓,看似轻松,但方晨已察觉出他走得很吃力,只是在强装无恙。

少年来到与两人平行的位置时,停住脚步说道:“我劝你们不要进山。”说完继续向山口外走去。

紫乔刚要叫住少年,详细问问情况,她也看出少年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可就在这时少年的身子突然向前栽去,同时喷出了很大一口的鲜血。

紫乔和方晨立刻来到跟前查看,发现少年已经晕了过去。

紫乔经过一番检查后,对方晨说:“少年伤得很重,不但是肉身,魂魄也受到了伤害,需要立刻进行救治。”

方晨二话没说,背起少年向山外走去。虽然他对少年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少年刚才的那句话却完全出于善意,这改变了方晨对他的看法。

紫乔跟在后面,出了山口后,她回头看了看,之前心中的异样感更加强烈了。这山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把少年伤成这样,尤其他的魂魄还受了损伤。

通过那晚的短暂接触,紫乔深知少年的修为高超,即便跟方晨比,也难分上下。

紫乔心中不由对少年产生了一分感激,今天如果不是他在前面探路的话,她和方晨要是进了山,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

2

赵大兴,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但这个名字的主人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响当当的三石镇第一富人,手中有数家店铺商号,三石镇大半的财富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赵大兴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这除了他显赫的身份外,还因为他有一段传奇的经历。

据说,赵大兴二十年前还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可是从他上了一次仙人峰后,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仙人峰是中天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十分陡峭,尤其接近峰顶,几乎全是悬崖峭壁。

三石镇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能登上仙人峰,就能见到神仙,从而改变命运。曾经有很多人试图登上仙人峰,但都以失败而告终,有的人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

二十年前赵大兴做生意失败,不但赔光了所有钱,还欠了不少外债。赵大兴走投无路,想到了自杀。就在他把脑袋伸进绳套的时候,心里又开始动摇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关于仙人峰的那个传说,他脑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自己何不去爬仙人峰!

尽管传说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对于走投无路的他来说,也是一丝希望。即便不成功,或者是有幸登上峰顶,但没有发生奇迹,那便从仙人峰上跳下,这样死去岂不壮哉!

这个想法甚至让赵大兴有些激动,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去爬仙人峰。可能是赵大兴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念激发了他的潜能,又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他竟然真的登顶成功了。

至于赵大兴登上仙人峰后,有没有见到神仙就不得而知了,但他的命运却出现了转折。赵大兴从仙人峰回来时,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漂亮,名叫萱遥。

赵大兴和萱遥结了婚,从那之后赵大兴的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很快就还清了外债,不久就成为了三石镇首富。

萱遥是个很神秘的女人,三石镇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她和赵大兴结婚后几乎足不出户,人们都传说是这个女人改变了赵大兴的命运。可是就在十年前萱遥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赵大兴也从不跟人说关于萱遥的事情。

一晃十年过去了,萱遥失踪了十年。赵大兴的买卖越做越大,他一直孤身一人,没再婚娶,像是在坚守着什么。

这天赵府的人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张灯结彩,杀鸡宰羊,就像是要过什么盛大的节日一样。

赵大兴坐在厅堂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其实今天既不是年也不是节,但对赵大兴来说,比过年过节还要重要,因为今天他的女儿要回来了。

赵大兴的女儿名叫赵秋燕,是他和萱遥唯一的孩子。

七年前赵秋燕离家出外学艺,前些天传回消息,说今天要回来。赵大兴得到消息后,激动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十年前萱遥走后,似乎一下把赵大兴的心给掏空了。赵大兴时常感觉萱遥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好在萱遥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现实中。

萱遥走时,女儿赵秋燕已经八岁了。赵大兴延续了萱遥对女儿的教导之法,没让她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学习怎么恪守妇道,怎么做好女红,而是让她习武。

赵大兴不惜花重金请来各路名师教导女儿。七年前一位世外高人途经三石镇,发现赵秋燕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破例收她为徒。但是这位高人提出,不能在赵府传授赵秋燕本事,这样就好比是关在笼中的鸟,即便根基再好,也学不会高飞。高人提出要带着赵秋燕边游历江湖,边传授功夫,这样随教随实践,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大兴尽管有万分不舍,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最后他还是忍痛同意了高人的要求。

赵秋燕一走就是七年,期间赵秋燕只是偶有书信传回,报一下平安。今天女儿终于学艺归来,赵大兴怎能不高兴激动。

赵府管家这看看,那瞧瞧,不停地督促下人们抓紧手中的活,力争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小姐的归来,好讨得主子的欢心。

管家来到前院时,看到一个斯文清秀的年轻人拿着扫帚正在扫地。他急忙来到这个人跟前,说道:“我说姚先生你怎么也干上这种粗活了。”

这个人微笑道:“没关系,今天小姐回来,全府上下都很高兴,我也想尽份力。”

“怪不得老爷这么看中姚先生呢,真是知书达礼之人。”

管家又嘱咐了姚先生几句,让他不要太累,然后就去督促其他人了。

这个姚先生是赵府新来的账房,此人学识渊博,办事认真细心,赵大兴对他很满意。

管家走后,姚先生直起身,望向赵府内宅,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3

方晨背着受伤的少年,和紫乔回到了城中。紫乔已经给少年服了一颗固魂丹,先稳住了魂魄的伤情。他们找到一家医馆,少年肉身伤得也不轻。

医馆内的大夫查看了少年的伤情后,开了几副汤药,并嘱咐要让他这些天卧床休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粗大的嗓门清晰地传了进来:“你他妈的瞎了狗眼吗,敢撞大爷!”

此刻在医馆外的街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揪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大声呵斥。

这个瘦弱的汉子穿着破旧,一看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人。而揪着他衣领的大汉,煞气外露,背后背着一根铁棍,明显是个练家子。两个人的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大汉在恃强凌弱。

更让人气不过的是,在瘦弱男人身后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面有菜色,衣服上满是补丁。她躲在瘦弱男人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双眼中充满了恐惧。

瘦弱男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大爷,好像是你先碰的我吧。”这个男人虽然是在争辩,但完全是一副讨好的语气。

“放屁!”

壮汉怒吼一声后,扬起蒲扇般的巴掌狠狠打在了男人脸上。

男人被打倒在地,一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里面还夹带着两颗牙齿。他身后的小女孩也摔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很气愤,但都害怕这个凶恶的壮汉,没人敢上前阻拦。

“今天就让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大爷的厉害。”

壮汉仍不肯罢手,边骂边来到瘦弱男子跟前,提起一只脚对着男人狠狠地踩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这一脚下去,男子的命恐怕就没了。

就在壮汉的脚快要踹到男子身上时,突然有两道身影同时向他飞来。一个是从医馆中飞出来的方晨,一个是从相反方向飞来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这个女子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色衣服,面容娇美,眉宇间透着灵气。

方晨和这名女子的脚几乎同时踢到了壮汉身上。一只脚踢在了壮汉胸口上,一只脚踢在了他右后肩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在两股相反力量的作用下,就见大汉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了出去,最后扑通一声,如面小山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两股力量都很强悍,壮汉的右臂被踢断,胸口挨那一脚更厉害,心脉已乱。虽然他没有吐血,但伤得要比那个瘦弱男人重得多,他一身的修为已被毁了大半。

壮汉从地上勉强爬起来,没敢再造次,落荒而逃了。

红衣女子走过去扶起瘦弱男人和那个小女孩,并拿出一大锭银子让男人去看病。男人对红衣女子千恩万谢,领着小女孩走了。

方晨和女子的义举赢得了周围人的一片叫好声。

红衣女子来到方晨跟前,一拱手说道:“早知大侠会出手教训这个恶棍,我就在一旁看热闹了。”

方晨拱手还礼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早知道女侠出手,我就不多此一脚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红衣女子道:“在下赵秋燕。”

“在下方晨。”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红衣女子看似娇弱柔美,但身手和言语都干净利落,身上透露着豪迈的江湖气息。

道别后红衣女子离去了,方晨注视了片刻她的背影,也转身向医馆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街旁的一条胡同里躲着两个人,他们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者。这个老者的头发很有特点,从中间分开,一侧是白的,一侧是黑的。

年轻人问老者道:“老人家,您看出来了吗?”

老人一直看着方晨进了医馆才说道:“就是这个人杀的二当家。”

“真的是他吗?他只出了一脚,可连剑都没拔啊。”年轻人有些怀疑地说道。

“怎么,你怀疑我不成?”

“不敢不敢,老人家有神眼之称,从您老口中说出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

“既然如此,你赶快给帮主飞鸽传书,说杀害二当家的凶手在三石镇。”

年轻人眼珠转了转说道:“老人家,我们何不直接杀了这个小子,给二当家报仇,这岂不是大功一件!”

老者瞪了一眼年轻人说道:“帮主说过他要亲手给弟弟报仇,你入帮时间尚短,不了解帮主的脾气。如果我们现在把这个小子给杀了,那我们也活不长了。”

年轻人吓得一哆嗦,急忙道:“我这就去给帮主送信。”

方晨回到医馆,发现里面只有紫乔一个人,那个年轻人不知去哪了。

紫乔说那个年轻人已经醒过来了,他执意离开,她也无法勉强。

“他的肉身虽已无大碍,但他的魂魄还没恢复。”方晨担忧地说道。

紫乔望着外面幽幽地说道:“这个不必担心,他也是个魂师!”

4

“小姐回来了!”

赵管家一看见赵秋燕的身影便高声喊了起来。他十多岁时就进了赵府,虽然已经多年没见过赵秋燕了,而且赵秋燕也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赵家人纷纷出来迎接小姐归来,赵大兴听见声音也三步并作两步从厅堂里疾步走了出来。

时隔七年,父女二人终于再见面了。未语泪先流,赵大兴紧紧拉住女儿的手,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赵秋燕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周围的下人们都为父女二人高兴,不少都悄悄抹起了眼泪。

账房姚先生站在人群外面,神情有些恍惚。赵秋燕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不由地使他心头涌起万般思绪。

赵大兴拉着女儿进了厅堂,赵管家命人端上瓜果点心之后,就带着下人都退了出去。他知道父女二人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赵大兴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他见女儿出落成了这般模样,而且练就了一身功夫,自是高兴无比。可是同时赵大兴也有些黯然神伤,因为他看见女儿,不由地就想起了妻子萱遥。

“爹,如今我已学艺归来,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你该告诉我娘的下落了吧。”

赵大兴长叹一声道:“女儿啊,当年爹是为了能让你安心学艺,才跟你撒了个谎。你想想,如果我真的知道你娘的下落,能不去找她吗?”

赵秋燕沉默了会儿后说道:“从小我就感觉娘很神秘,关于她的事情你也从不跟我多说,有时我就感觉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一样。”

赵大兴见赵秋燕一脸哀怨,急忙说道:“丫头啊!你千万不要瞎想,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们亲生的呢!其实对于你娘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

“爹,我一直想问你,外面传的是真的吗?我娘是当年你从仙人峰带回来的?”

赵大兴迟疑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赵秋燕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我娘真的是仙人?”

“秋燕,你也在江湖闯荡多年了,见识不比我少,这世间有仙人吗?”

赵秋燕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是啊,世间关于神仙的传说很多,但又有谁真的见过,她刚刚过于激动了。

赵大兴又说道:“但你娘绝非是个普通人,她虽然没说,但这些年我已猜出,她极有可能来自中天山中那个神秘的地方!”

赵飞燕眉毛一挑,脸上又出现了些许兴奋的神采:“爹指的可是传说中的昌庭?”

赵大兴点了点头。赵秋燕的目光坚定起来,自打母亲走后,她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虽然昌庭是个虚无缥缈的地方,但毕竟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