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心!」

一阵清亮的女音忽地飘过耳际,如同狂风席卷而过,扫得人双耳发疼。

隐约见一道白影晃过眼前,若隐若现的面容神似他的妻子,但是不可能呀!娘子才刚走开一会儿,怎么淡化成白雾,行迹如疾风。

噗通一声的落水声让他为之一惊,适才跑过的影子不就是往池塘而去,而妻子为他绣的汗巾正落于其中。

思及此,再也无法多想的皇甫追命两脚一迈大步地跑起来,十分惊慌的住池边而去。

当看到长孙无垢一身湿,不省人事的倒在石板上,他揪紧的心仿佛被人掐住似,气喘不过来地差点让黑雾攫去视线,坠入暗冷地界。

蓦然,他想起妻子一句「没用的夫君」,顿生力道如打虎英雄,毫不费力的抱起轻如羽毛的盈纤娇躯,一边唤下人找大夫,一边抱着妻子往屋子里去,丝毫没注意池中伸出一只手大喊救命。

「哎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症状,真有那么严重吗?」

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最着急的竟然是走来走去的皇甫老夫人。

「你急什么,大夫才刚搭上脉还没细诊呢!你别喳喳呼呼的扰人,让大夫分心。」她这干娘都不急,恶婆婆有何好急。

「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手脚冰得如十月雪,我就不信你毫不忧心。」瞧这脸白得吓人,肯定吓飞了魂魄。

「是你手太暖了,不是她的手脚冰冷,说,你偷吃了几只凤爪?」那可是她的最爱,别给吃光了。

「我正大光明的吃何需偷吃。」笑话,那可是用皇甫家的银子买的,当然有她的一份。

「啐!贼婆娘,那是我儿子媳妇孝敬我的,你也咽得下肚。」简直可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有渐渐解冻的迹象。

皇甫老夫人和云巧心如同过住般吵得不可开交,可是没想到瞪着瞪着,两人莫名其妙的笑出声,好像突然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我媳妇比你媳妇手艺好,改明儿叫她做几道好菜孝敬我们这些老人家。」

「咯…大姊,你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我才想说叫我干女儿绣些荷花包给我们配配衣服。」

「唉,先别说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无垢媳妇儿得没事呀。」

「现在总算知道要疼媳妇了吧,大姊,不是我要说,那个柳家表小姐还真是心肠歹毒呀!你真要让那种女人进我们皇甫家门吗?」

「我哪知打小看到长大的娃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堤芳这丫头这回可是让我彻底寒了心。」

稍早的时候她和云巧心连赢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两个小辈几局,她一时畅意,偶然间看到侄女咬着帕子在旁生闷气,她有感而发的提了几句,要堤芳看开点,人生太执着的话反而会让自己过得不开心。

姻缘的事天注定,既然命儿无意,她也就不要再强求。

哪知此番劝慰的话一出,堤芳竟生闷气地走了开,没多久后就传来她落水的消息,好像还和无垢的昏迷有关系。

「大姊,我知道你是疼小辈的人,不过我干女儿的冤气我可不能不吐,届时我教训一下表小姐,你可不要怪罪于我啊!」

「你别做得太过火就好。」她会睁只眼闭只眼。

转头一瞥见大夫正皱着眉头开葯,皇甫老夫人连忙靠过去。「大夫,我媳妇没事吧?」

吴大夫捻捻长须,不发一语。

她可急了,「大夫,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医治她,不管多少银两我们皇甫家都付得起,你用最好的葯材去治都无妨。」只要人平安就好。

「是呀是呀,我好不容易有个女儿疼,可不能有事呀。」云巧心也凑过来。

「我会开几帖葯,注意别再动了胎气,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什么无能为力,你不用心怎么…等等,你说胎气?」那不是说…媳妇有了身孕了?

「少夫人受惊动了胎气,险些小产,往后得多加小心,我这安胎葯一天三回按时煎服,可别疏忽了。」

吴大夫一告辞,当人干娘和婆婆的两位长辈高兴得嘴都阖不拢,根本忘了什么嫌隙不嫌隙,欢天喜地的拜天又谢地,两颗脑袋相靠地到前厅去讨论孙儿经。

孩子都还没出世,她们连名字都想好了,而且各取一男一女,一生下来就用得着,不用担心不适用。

而初为人父的皇甫追命则眼泛泪光,他从来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一直以为自己过不了二十五岁这一关。

满脸感动的握起妻子的手,坐在床边轻抚嫩滑面容,他满心喜悦感谢上苍的垂怜,赐他娇妻爱子,让他人生得以无憾。

长孙无垢悠悠醒转,就见他颊上两行清泪,「夫君,你在哭什么?」男子竟也落泪,莫非发生不幸的事儿。

轻轻将手往她小腹一搁,爱怜的摩挲,「我们有后了,娘子。」

「有后…」她看向平坦的孕育地,一脸讶异。「你说我有了身孕?」

「你当娘了,无垢,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冠上他姓氏的子嗣。

长孙无垢满脸的难以置信,轻覆腹部,「我有了你的孩子…」

她先是错愕,后而一怔,接着眼眶含泪一笑,握紧丈夫的手一同感受孩子在她体内成长,两双泪眼相对,满满的喜悦涨满胸口。

简单的幸福就是一种快乐,不需要附加其他条件。

孩子代表他们生命的延续,连结了两个人的心,也让这个家产生向心力,凝聚分散的力量,得以发光发亮,再创继起的新生命。

真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包括即将离去的上官星儿,但她没有机会向她的前世道别。

「对了,柳家表妹的情形怎么样?她还好吧!」害人者,终将自食恶果。

一提起柳堤芳,皇甫追命脸色立即一沉。

「她的状况比你好多了,只喝了几口池水和扭伤脚。」伤得实在太轻了,如果他事先知晓妻子有孕在身的话,定要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你和干娘没找她麻烦吗?」这两人都是很会记恨的人,尤其是夫君,只要与她性命攸关的事,他都会变得很不讲情面。

「因为担心你,我还没出手,至于云姨娘…」顿了一下,他微露冷酷笑意。「你该去问她。」

要她不动手可能很难,冬月的下场就是柳堤芳的借镜,相信不懂借取殷鉴的人会有教训,人若心存不良,天也罚她。

「唉!干娘那性情肯定让人为难,而你,我不希望你心存恶念,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干娘就够她受了。

他不要她,就是对柳堤芳最大的惩罚了。

「她伤害你。」这点,他绝对不能饶恕。

长孙无垢摇摇头地笑着抚抚他手背,要他宽心,「就算是替咱们孩子积阴德,何况她又没真伤了我。」

她想起婆婆和干娘的恩怨,如果不是有一方愿意先放下,那么这段恶缘如何能了、能转?

「但你倒地不起,又一身湿,我以为…我以为…」以为她遇害了。

「大夫说了,是孩子的缘故才导致气血不顺,再加上突地受惊才昏了过去。」和她无关。

「反正你动了胎气是事实,她差点害你小产让我失去你们母子,我若不为孩子和你出口气,枉为人夫。」皇甫追命用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你…」她失笑的笑他稚气,大男人也有孩子的一面,「有星儿保护我,她不会让我有事…」啊!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星儿?」

思索了片刻,长孙无垢面带笑意的说道:「星儿是我的后世。」

「后世?」什么意思。

「你相信人会从很久很久的以后来到我们这里吗?」若星儿不在了,她一定会很想念她。

眉头一拢,皇甫追命摸摸她的额头,「无垢,你没撞到头吧?」

「上官星儿,她叫上官星儿,你要牢记这个名字,在几百年后,她会成为你的妻子,」星儿,我先帮你铺路了,你要好好珍惜你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