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霜院内房的门被粗鲁的撞开,皇甫追命热情的和娇妻拥吻着,一路碰撞的往床铺走去。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他不由分说的开始解除她身上的束缚——「解除装备」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拜方才就被他暗中拆除不少遮蔽物所赐。

「追命,柳小姐她、她…」喘着气,长孙无垢有些担心的问:「她刚刚看到我们这模样了,还尖叫好大一声,她没事吧?」

「嘘,别理她…」

解开她的肚兜,丰盈的雪胸顿时让他呼吸一窒,「无垢,你好美…」

她娇羞的酡红脸,双手想遮掩自己的上半身。

他将她的手拉回圈好自己的脖子,「别乱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追命,还是等到晚上吧?现在大白天的,好像不太好…」

「嘘…」

他吻上她的唇,吻得她昏天旋地,压根分不清日夜。

「无垢…我们做夫妻吧!」

夏日炎炎,暖风送暑,一室的春光羞与外人提,娇嘤连连的长孙无垢在荷香之中成为人妇,正式晋身皇甫家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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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实在太不知检点!」

一脸愤慨的柳堤芳闯进姑母的寝房,没头没脑的告状。

缓缓啜了一口茶,皇甫老夫人拍拍侄女的手慈祥的问:「怎么了?瞧你气呼呼的。」

「姑姑,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在表哥的院子里看到什么啦!那女人让表哥抱着,她手里抓着男人的衫服,表哥裸着上半身,两人还不三不四的**,真是…真是…」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说追命没穿衣!天哪,这怎么行,万一着凉又病着了怎么办?」

「我想应该是不会,看不出来表哥的身材还挺壮硕的呢…欸,姑姑,这不重要啦,是那个伤风败俗的女人…」

皇甫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你表哥的命此什么都重要!别说了,先过去看看追命再说。」

「嗯。」

虽然不是自己预期中的反应,但结果仍是自己要的就好。柳堤芳顺从的跟着姑母来到秋霜院。

可才到院子,就让秋菊给拦下。

「老夫人,太少爷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搅。」

柳堤芳仗势发难,「你这丫头是什么东西?敢阻止姑姑探望表哥!」

秋菊天真的回应,「我只是个下人,怎么敢阻止老夫人,小的不过是转述大少爷的吩咐而已。」

皇甫老夫人朝房门望了望,「太少爷没事吧?在做些什么?」

一旁的春晓、夏夕闻言窃笑得暧昧,春晓戏谑的道:「前几天老夫人不是跟大少爷说想抱孙吗?大少爷正努力呢!」

「呃…」

「哼,姑姑,你看,大白天的就干这种事,像话吗?」

皇甫老夫人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晚些再过来吧。」

「姑姑,你居然这样就要回去了?」柳堤芳瞪大眼,不敢置信的诘问。

她看了侄女一眼,对她的心思了然于心。「他们已是夫妻,要做什么旁人都管不着。你也别急,姑姑会为你想个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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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为人妇,娇颜艳如桃,雪颊轻染霞,眼媚生波好不动人,微微散发身为少妇的韵味和清媚,肤嫩似荷瓣般流动着娇媚。

丝发分两肩,宿夕不梳头,终是女儿娇羞态,纵无人看也低头。

花心轻折,雨露歇后,月兔西落迎来晨雾,一ye激情过后的长孙无垢疏懒倦惰倚靠夫婿胸口,鲜艳的唇欲滴**,丰润得好似沾露牡丹花。

羽睫因受光而轻轻的眨动,难得晏起的她缓缓睁开水媚眸子,一时间真有身在梦中的错觉,好一会儿竟失笑的嗔己颠狂。

她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婚后夜里常不时惊醒,观察身侧的人儿是否还有鼻息,辗转难眠无法安心,即使眼儿一闭仍未熟睡。

再来娘家的波折令人忧心,总让她伤神得不知如何是好,有限的一己之力有如杯水车薪。

虽然婆婆未兑现昔日的承诺,可已入门为媳的她又岂能为了娘家一事而有所冒犯,质问其为何背信毁约,未善尽允诺之责。

毕竟是晚辈,为人子女跟为人媳的境况大不同,言语稍不得体恐落人口实,日后更难在夫家有立足之地。

竹有节,人有骨,不因外力而弯折,她宁可自己辛苦些而不愿叫人看轻,纵使已有不少人认同她此时的身份,但仍有少部份的人以轻蔑眼光视之,并未真心接纳。

做人难,难如登天呀!

「啊!别搔我痒,你这坏人。」咯咯…明知她怕痒还是故意闹她。

「夫婿是天,在我面前还敢分心,天不可罚你我罚」气色红润的皇甫追命笑着逗她,一手搁在她腰际轻搂。

「哼!你这人没安好心眼,就会欺负我。」她佯怒地轻哼一声,滑过他手臂轻足落地。

他快意的大笑,胸口一起一落起伏着,「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你可是我皇甫追命最心爱的娘子。」

「又说浑话了,满嘴蜜。」长孙无垢娇笑的回以一嗔,往梳妆台前一坐,对镜理云鬓。

随后下床的他接过她手中的玉梳,轻梳慢顺地为她拢拢发,无限爱怜以指代梳,滑过那丝缎般黑发,柔情似水。

接着他又细心地为她画眉描唇,让原本娇媚的容貌更显艳色,水灵灵的俏佳人成了洛神宓妃,出水而立艳惊四方。

两人浓情蜜意的在镜前展现恩爱,羡煞鸳鸯蝴蝶,眉目传情自不在话下,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俩的存在。

「你不爱听,以后我就不说了,你可别怨我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楞子。」他一面装起惧内的模样,一面又偷匀她唇上的甘蜜。

被他逗笑的长孙无垢推推他的胸。「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真要有个不适可不许逞强。」

一夜纵欲贪欢,她实在不放心,即使他此刻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娘子,这句话该是由为夫开口,你怎么抢着问。」他佯恼的怪责,在她发间别上蝴蝶双飞的金步摇。

「嗄?」她忽然变傻了,不解其意。

皇甫追命轻笑地拂过她兰胸,语气轻柔地犹似**。「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真要有个不适可不许逞强,为夫知道有种雪莲膏可以涂抹那里…」

「嗟!你闭嘴,竟拿这种事取笑我。」她恼羞的推开他,脸红得发烫。

「为夫的是怕伤了你。」他脸色笼上关心,「你还痛吗?」

初次探幽,她疼得眼泪都泛出来了,看得他好不心疼。

长孙无垢想故作镇定的回答,但微颤的**却泄露她的羞意。

「我没事,这是为人妇必经之事,你就别再问了,人家脸皮薄得很。」

闻言,他愉悦地笑开怀,「不问、不问,我的好娘子别恼了,为夫的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喔?瞧你正经的,不是才说夫为天,什么都该听你的吗?」她调侃着,一脸温顺的将手置于双膝。

瞧她摆起听训的模样,皇甫追命又爱又怜地轻叹口气。

「咱们皇甫家在城东有间废弃的屋子,不大,就比秋霜院小了些,我想过些日子找几个下人去整理整理,你就让爹和娘以及弟弟妹妹搬进去。」

「爹和娘…」一开始她还没意会到他的打算,等到想起公公已过世多年,她才蓦然红了眼眶。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尽养蚊子,不如添些人气不致继续颓倾,夫妻是一体的,你爹娘也是我爹娘,女婿是半子,你不会阻止我这个半子孝敬爹娘吧!」他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不伤她气节。

长孙家的事不快做安排不行,他怕他倔气的娘子会为娘家把自己累死。

「你…你这是何苦,万一娘不高兴…」她指的是婆婆,生怕老人家会抱怨。

「娘那边由我担当,她不会有二话。这是我对岳父母的孝心,谅谁也说不得闲话。」除非不想在皇甫家待下去。皇甫追命眼中闪着一丝锐利。

「夫君,不要太宠溺妾身,我会沉溺其中的。」她怕他对她太好,好到她不忍独生。

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他,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傻啊!无垢。」他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滴,吻落翦翦双瞳。「宠坏妻子是丈夫的责任,你只消放宽心把所有的重担交给我,我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一辈子的依靠…」多叫人期待的远景。

她动容了。

长孙无垢流下喜悦的泪水,她从不知道有个人可以靠着是这么舒服,不需要烦恼没米下锅,也不用担心衣破无钱换新,事事有人设想周到,那美好的感觉有如身处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人在付出,原本以为她不会觉得异,但是听他这番动人的言语,她真的感到以前过得太辛苦了,完全没有自己。

爱上自己的夫君不算痴吧!她总是认为会孤独一生不需任何人为伴,现在她知道错了。

毅然下嫁的决定是对的,她在这场不被期待的婚姻中获得怜惜她的夫君,想来也是意外拾来的福份,她当会好好珍惜。

「屋前有个小空地可以做点生意,看要卖卖糕点或是供应茶水,我听说娘的手艺不错,会不少江南甜食,小弟和妹子帮着吆喝,相信生活很快能安定下来,不用看人脸色。」

「你连这也做了安排了?」他到底想她落多少眼泪。

微讶的长孙无垢感动在心,她知道他是用了心要让她安心,不必拘泥家世的悬殊而不肯坦诉地向他诉说心事。

而他也顾虑到她的颜面问题,明白她的自尊有多强,即使贵为皇甫家的少夫人仍不愿伸手向人要钱,宁可苦一点自食其力,以免让人说长道短。

皇甫追命无赖的扬唇一笑,「你晓得我除了脑子还有点用处外,你叫我能做什么。」

「你…哼!不许你自贬,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没人比得上。」懂得用脑此只会出蛮力的汉子来得有男人味多了。

「咳!咳!娘子,你见过很多男人吗?」他不是滋味的一睨,忍着不做出吃味的表情。

「是不少…」一听他忽地气岔的猛咳,她顿时一怔的多看他两眼。「市集游民,贩夫走卒,绣庄的老板、茶楼的小贩、葯铺的大夫、学堂里的夫子…我的确见过不少男人。」

「喔!是这样呀!」他笑出声,神色不若之前的僵硬。

「夫君心里不舒服?」她想笑,但怕他难为情。

皇甫追命本想摇头否认,可是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他也笑了。「是有点。」

他早知道自己有个聪慧过人的妻子,他那点心思哪瞒得了她那双明媚双眸。

与其被取笑还不如自个承认,免得遭讥是掩耳盗铃的贼,当场被逮还不知道所以然,以为是行踪不够隐密遭人发觉。

「夫君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烦心,除非君先负我,否则我绝不负君,生同时,死同穴,三生情缘寄予君。」她的心永远属于他。

闻其真心,笑拥娇妻的皇甫追命却有些不安,胸口沉重地不愿让她失望,不负她亦是他心之所愿,三生三世心结同心圆,永不分离。

可是他担心娘亲的算计,她一心要与舅父结成亲家,藉着结合两家的势力压抑云姨娘,不让离弟取代嫡长子的地位。

虽然他必须说他们多虑了,离弟志不在此,可是两个女人的仇恨源自爹亲的多情,导致两人明争暗斗多时,互为争宠各出奇招。

即使爹亲云游仙乡已多年,然而其种下的心结难以拔除,表面上相安无事,私底下仍暗潮汹涌,不肯示弱以其子的成就为炫耀。

而他因久病缠身致使娘亲落了下风,不时受云姨娘冷嘲热讽,并为生子康健而洋洋得意,使得娘亲一口怨气堆积在心中,老想着要扳回一城。

他身体逐渐康复是她最好的筹码,如能加以利用是再好不过,要是能让云姨娘从此抬不起头和她一争长短,也许她才会觉得满意。

他该如何推避柳家表妹,不让深爱的妻伤心难过呢?

「对了,娘子,用完早膳后就到书房吧!还有一堆事等着你我去处理。」他要让她握有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皇甫家少夫人。

「等等,什么事要我去处理?」

「你总要学着如何当家,身为皇甫家未来主母,你的事可多了,首先要弄清楚咱们家月人多少、开支多少,能有多少盈余…」

「等…等一下,我被你搞糊涂了,这些事不是娘在处理吗…」

若她接手后就不是了。但他没回答,待两人换好衣后一迳拉着她走,卖命一整晚,此际他的肚子很饿。

「你…你到底拉我到哪里…唉!算了,我不问你,你闷声当你的哑巴,横竖不可能将我转手卖了,我以夫为天,任凭你摆布,夫大妻小,我很认命不喋喋不休…」

不喋喋不休?

那他耳中听见的不满是出自幻听喽!

眼泛笑意的皇甫追命握着妻子的手,故意卖个关子想看她娇嗔风情。

虽然她铁定会有怨言,怪他拐了她,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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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垢的确有怨言。

但不是为了丈夫阴她一回,设计她取代帐房一职,手握大权得以管理一干下人,并用实力让他们另眼相待,不再怀疑她的地位是架空,实则比丫头还不如。

她的怀柔政策成功,有功必赏,有过暂不罚,犯满三次再一次惩处,由领头的下人们自行裁定要受什么样的惩罚,交由管事执行。

因此,她得到不少心悦诚服的人心,一致认为她有能力接下当家主母的位置,让老夫人得以放手,安享晚年,可仍是有人对她心存不满,不时在背后编派是非。

她不可遏抑地妒嫉起柳堤芳,府里最近风风火火的传起丈夫即将收表小姐为妾,满腔醋意的她认为是夫君违背了枕边誓,他答应过她这辈子只有她一人。

「…唉,表小姐也真可怜,你知道吗?表小姐这个月的月俸被那女人一砍就是一半呢!」

「什么!我就说这女人是扮猪吃老虎,装什么柔弱的样子,全部都是假的。」

灶房里,陪着冬月拣着菜叶的徐嬷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现在府里的下人全叫那女人收买啦,只剩冬月的「良知」还没被泯灭,两人不与众人「同流合污」。

「是啊,也不想想她能进皇甫家门是谁的功劳,居然敢跟太少爷告状,说我什么吞了要给她娘家的钱,我真是冤枉啊。」

「过河拆桥,哼,太少爷和夫人都被骗得好惨…不行,我越想越气,我要去提醒少爷一声…」

「欸欸,别这么冲动啊,人家现在正得宠呢,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去能讨得什么便宜。」徐嬷嬷拉住她。

冬月没好气的再坐下,满肚子火无法消,这时,柳堤芳的丫头翠儿来到灶房一问——

「我们小姐犯了思乡病,想吃家乡闻名的烧鹅,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人会做?」

冬月和徐嬷嬷对视一眼,露出抹不怀好意的窃笑。

「有有,烧鹅是吧,府里正好有只养得肥美的鹅待宰呢!」

秋霜院的厅里,长孙无垢冷眼端坐,下唇轻啮地看着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身影,忍着不表现得像个丑陋的妒妇。

「表哥,尝尝我做的银耳莲子汤,这天热得很,吃点凉补消消暑。」天燥心也躁,喝点凉水降降火。

「不用了,堤芳表妹,我刚用过你嫂子准备的豆腐煲,现在胃还胀得很。」就算饿了他也不敢用,那两道锋利的目光正盯着他的背,他要敢收下就真的死定了。

「豆腐哪比得上莲子汤,那是穷酸人家的玩意儿,咱们富贵中人应该品尝上等美食。」豆腐是贱民主食,难登大雅之堂。

眉尾轻挑,长孙无垢不置一语由着她发表高见,她倒要看看「富贵中人」有多少骨气,能一再接受挫折。

「不,我偏爱淡淡的豆腐煲,口味清爽微带回甘味,爽口滑顺十分清甜,莲子汤就太甜了,吃多了容易腻胃。」别再来献殷勤了,我不打算再纳妾。

「那好,下回我也煮一道豆腐料理让你暖暖胃,吃得太寒伤身。」即然他喜欢豆腐,她就投其所爱。

「表妹的用心为兄实在愧不敢当,这会儿我爱吃豆腐煲,可天天吃就受不了,表妹大可不必为兄太费心。」皇甫追命温雅的推却,意要她不要太勤奋。

但是他的拒绝看在柳堤芳眼里另有一层含意,以为他心疼她洗手做羹汤会伤了纤细玉手,故而娇羞的含情脉脉,频送秋波。

「不费心、不费心,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表哥用不着挂心。」她一定会好好服侍他,让他更加怜惜她。

「嗄…」这…

份内之事?

皇甫追命僵笑的看了妻子一眼,心头暗自一惊,她竟连抬头看都没有,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生气了吗?

「对了,表哥,我请灶房帮我准备了一只烧鹅,味道还挺不错,不输我们家乡口味,我还有半只,拿来让你尝尝好吗?」

「烧鹅?」长孙无垢敏感的抬起头,今天看到鹅相公上回在湖边追到的那只母野鹅,孤零零地在院子里独自晃荡时,她就心里一突,隐约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只是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鹅相公。

「有什么不对吗?」柳堤芳回头一睨,这女人整顿晚餐都没开过口,忽然对烧鹅有兴趣是想吃吗?

门都没有!

「我记得这阵子城外农家闹鸡瘟,连带鹅鸭之类飞禽也很难买到,难道…」

「什么鸡瘟鸭瘟的,你可别瞎说,冬月丫头给我送来烧鹅时就说过了,这是府里自己养的,保证肥嫩好吃。」

脸色一变的长孙无垢唤来秋菊,「快去找找鹅相公,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柳堤芳不解地道:「鹅相公是什么东西呀?瞧她这么紧张的样子。」

皇甫追命呐呐一笑,不想解释鹅相公是自己的**,当初代他和娘子拜堂。

几个下人来把一桌的残羹剩肴收下去,见柳堤芳还没走人的意思,长孙无垢只是冷笑一记,迳自拿起一些帐本看着。

「表哥,我看月亮都出来啦,不如你陪我去花园赏赏月。」

「呃,我还有些商行的帐本得看,表妹你还是找别人陪你看,或是早点回房歇息吧!」

天哪!谁赶紧来把柳家表妹带走吧!娘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欸?表哥,你热吗?我帮你擦擦汗。」她拎起手绢就要住他额上拭去。

「不,我…」不热。

但令他惊心的事发生了。

「表妹的爹娘是否仙逝多年?」

冷冷的音一扬,顿时一室如结霜的腊冬,冻结。

「你在胡说什么?我爹我娘还活在人世,你少触他们楣头。」穷人家出身的女人就是不懂礼数,这种犯忌讳的不敬语也敢出口。

「那我倒有点怀疑,既然令尊今堂尚在人间,难道他们没有教过你女子首重贞操吗?」看来是幽灵父母,名存实亡。

「你是什么意思?」她听得出来这是讽刺,却不解其意。

「嫂子我别无他意,只是家训良好的闺阁千金当知节操的重要性,若你懂得一些圣贤书,应该不致有逾礼之举。」男女授受不亲,她未免靠得太近了。

「妹妹你这是教训我喽?我有哪里碍了你的眼,让你语带诮意的挑我毛病?」凭她还不配当表哥的妻室,贱如草芥。

柳堤芳向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她本无意于病弱的皇甫大少,更对这门亲事不屑一顾,当初姑母提起此事被她一口回绝了,认为自己有更好的良配。

可是她挑人,人也挑她,虽然稍具姿色却太过骄纵,跟谁也处不来,千挑万选挑到如今一十八岁,仍未有中意的对象。

不过这一回她遵从父亲指示来探望姑母一家,发现大表哥竟病已全愈,飘逸俊挺,容貌更显出色,脾性又温和得几近没有脾气,她是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至于他的元配就不值得一提,姑母答应只要她愿意先委屈为妾,等正室一年未有出便休离,迎她为大独享专宠,不再有其他女子与之共夫。

「呵呵…说你不知礼你不承认,还真让人难以为你遮掩,我是你兄长之妻,理应称我为嫂,这一声妹妹不就突显你枉读女诫,愧对圣贤。」她可不想乱认亲姊。

「我比你大一岁,当你姊姊绰绰有余。」柳堤芳不可一世的抬高下颚,表示称她为妹是抬举她,别不识相。

「表妹今年多大岁数?」长孙无垢侧过头询问夫婿。

「十八。」他回道。

「真是长个不长智的傻大姊呀!咱们汉人只讲辈份不论年岁,我既已嫁你表哥为妻,论理你仍是个妹子,除非你不认这个表哥。」那她便无话可说。

「你…你强词夺理,表哥跟我比较亲。」你不过是买来冲喜的乡下丫头。

「我是他妻子。」她语轻音淡的说道。

表妹再亲也亲不过枕边人。

「你…你…」辩不过口舌犀利的长孙无垢,柳堤芳愤地一喊,「等我们成亲后,你就可以滚回你的破落房舍,这里不留你。」

「成——亲?」面上一凝,她看向丈夫。

「我没…」那个意思。

皇甫追命来不及解释,就见秋菊急呼呼的跑进厅里来。

「少夫人,不好了,鹅相公、鹅相公…」她捧着一堆白色的羽毛,又气又急的喘着说:「鹅相公被她们吃啦!」

「什么!」长孙无垢震惊的站起身来,手上的帐簿都掉地了也不管,「是谁胆子这么大?」

秋菊抬眼觑向柳堤芳,「少夫人,我要冬月也一并过来了,人正在门外。」

「叫她进来。」

冬月一脸轻蔑的走进来,身旁还有徐嬷嬷。「大少爷。」

皇甫追命眉一皱,「没瞧见还有少夫人也在吗?」这丫头怎么还是如此顽劣,灶房的生活没让她磨点规矩出来吗?

她不甚情愿的唤了声,「少夫人。」

「你把鹅相公杀了?」长孙无垢直截了当的问。

她耸耸肩,「是啊,表小姐想吃烧鹅。」她想宰那只畜生已经很久了,只是苦无机会下手。

气到浑身发抖的长孙无垢不舍的拿起秋菊手中的白羽,她轻声的说:「你们…实在太可恶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鹅吃不得吗?」柳堤芳哼声说。

「表小姐,你有所不知,那鹅呀,在府里人称『鹅相公』呢,当初是它代替太少爷跟少夫人拜堂的。」

「那我无意中『吃』了你的相公呢,呵呵呵…」她意有所指的看着长孙无垢,「吃就吃了,要不然你想怎么样!」

柳堤芳挑衅的模样彻底激怒她,「马上给我滚出皇甫家,这里不欢迎你!」

「表哥!你看这女人!」频频跺脚的柳堤芳一副受尽委屈的表情,小鸟依人的娇态偎入皇甫追命怀中。

他想将她推开,奈何她却像只八爪章鱼死命地巴着他。

「该滚出皇甫家的人是你!我就要嫁给表哥成为他的妻子,你这下堂妻快快滚开,别来坏我们的好事。」表哥是他一个人的。

「皇、甫、追、命,你觉得美女在怀的滋味如何?」他最好给她一个她能接受的解释。

好不容易挣开纠缠,他如针刺到般连忙退开,迅速的来到妻子身边。

「堤芳表妹,你可能有所误会了,我已有了妻子,不打算再娶妻纳妾。」娘子,先别怪罪于我,我会解你一番疑惑。

但怒极的长孙无垢忽略了丈夫眼中传来的歉意和请求,执意要讨回公道。

「秋菊,让管事拿笔钱给冬月,即刻起逐出皇甫家门!」

「不要啊!大少爷、大少爷救我!」冬月一听腿都软了,跪倒在地的抱住皇甫追命的大腿不住哭号着。

「无垢…」

他张口是想表示支持,但不解他心意的长孙无垢以为他想出声阻止,抢先打断,「对了,还有徐嬷嬷,一并逐出府!」

「娘子,这样不太好吧!」徐嬷嬷毕竟是娘的人,总得先打声招呼。

长孙无垢皱起眉,看着柳堤芳又黏过来勾住丈夫的手,胸中怒火腾腾狂烧,「相公是在指责我不对吗?」

柳堤芳抢白,「本来就不对!你这买来的妻子,别仗着我表哥心地善良就想任意摆布他。」

「买来的妻子、买来的妻子…」长孙无垢怒极反笑,「哼,你这一相情愿的女人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两眼狭长主相刻薄,鼻梁悬高易破财,宽嘴薄唇会吃垮婆家,人亦薄情寡义,眼浊不明必有内疾,两耳招风一生乖桀,你这面相太不吉。」

「你…你竟然…竟然说我…」说她是不祥之人。

「节哀顺变,柳家表妹,虽然你年过十八未嫁不是你的错,但你克夫、克子又克公婆,实在不该出嫁害人,难怪至今还没人愿意娶你,我真同情你悲惨的遭遇。」长孙无垢说时还面带同情,却丝毫无怜悯之意。

「你…哇…呜…我要告诉姑姑你欺人太甚,叫她把你赶出皇甫家。」她哇的哭出声,声泪俱下。

「请便。」驱逐不速之客,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柳堤芳一脸委屈的哭诉,「表哥,你要为我作主,她太过份了,我…呜…我是你表妹,她却把我说得…呜…那么难听。」

「呃,这…」娘子的言词是过于锋利了。

「夫君若怪妾身得罪了你的娇客,大可休书一封绝夫妻情义,妾身绝不会有所埋怨。」看你如何两全。

是气过头了,她才失了理智的说出赌气之语。

然而随即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没错,现在休了她她确无怨言,只有黯然心碎,若是他想享齐人之福,她不仅有怨,还会恨他至死。

外柔内刚的长孙无垢是烈性女子,宁为玉碎不愿瓦全,若她不曾爱上自己的丈夫,任凭他三妻四妾她也不会眨一下眼,谨守本份地为他操持家务,抚育稚子。

可一旦爱了,那份决绝也够惊心,一如静水下的爆洪突涌而出无力阻止。

「长孙无垢,你敢再一句休离的话,我就拉你去跪祠堂。」他也怒了,生怕自己真有失去她的可能。

「跪祠堂?」她涩然一笑。「我是你的妻子吗?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受外人耻笑,你自问配为人夫吗?」

「我…」看见她眼底泛动的泪光,皇甫追命顿时心口一紧,自知不该因被激怒而在人前怒责她。

他以为妻子是温顺的,今日才知自己大错特错。他真的如此伤她吗?可这绝非他本意,这样冷绝的长孙无垢令他揪疼了心。

举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抚,他胸臆中此刻窜着一股难受,没见到她的笑脸无法消解。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起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你自己想想是否要这样的结果。」

他一骇,血气猛地直冲而上,一口腥甜梗在咽喉。

这刚烈女子、这刚烈女子…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眼一黑,皇甫追命再度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