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颠銮倒凤,翻云覆雨,他只觉耳边一痛,睁眼看时,帝皇趴在他身上,手中

一枚长针,寒光四射,针尖滚动一粒血珠,慢慢滑下,蕴湿了明黄的龙榻。锐痛

感持续,耳坠拉出一条筋,越拉越长,跳动着,痉挛着。

“那孩子是谁的?”静芸道。

叶瑕细细咬着她的颈项,含糊道:“不知,师傅不肯说。”

其实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说出去,当着师傅的面发了毒誓,说过一次,灵

验得可怕,那心胆俱裂的疼痛,他再也不敢尝试。

京锣闷声响起了,听那月琴弹奏,仿如隔世。

天安门,紫禁城,永乐大钟千古鸣。

十三陵,大前门,香山红透枫叶林。

去探视师傅时,师傅逼他发誓,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便他已不是出家人。大

颠和尚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则无人情。”人与人的缘分,人与人的羁绊,

各安天命。不可说,不可说。不然,三界内又添一道魔障,罪过罪过。

他懂。

临盆在即,师傅痛得呼天抢地,血,一直淌到殿阁的门口。生不下来,男人

的胯骨太窄了,孩子无法产下。“弄断它!”灭顶的疼痛之中,师傅咬牙道。

断骨抽筋,骨肉相连,血流成河,师傅痛得失声。他隐在门后,面如死灰。

生不下来,那孩子依然不肯出来。莫不是贪恋着腹中的柔情蜜意,舍不得离

开,堕入尘埃之中。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冰冷刺骨,毫无温情。天昏地暗,晴

天霹雳,血光冲天。手拔出来时,鲜血四溅,太后端雅的面容在叶瑕眼中,如同

六道轮回中的恶鬼。

师傅已是奄奄一息,疲累地看了自己与太后的孩子。血与肉,那团红彤彤的

东西,在师傅的眼中,却是最美丽的孩子,黑如墨般的柔软的毛发,金黄色的眼

珠,世间万般都幻化在里头。婴儿的头颅异常柔软,仿若无骨的软体动物般,缠

绕在太后的手指间。

师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晕迷过去。

哑巴的胎儿,不祥的死婴,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埋到了储秀宫的庭院深处。

师傅疯了。

卷八。明镜

清冷的雪,覆盖了繁盛的京师,百无聊赖,那年,巫蛊之事,祸起萧墙。

“好!好!”皇帝看着龙案上的布偶,连声道。听不出是喜是怒。五寸钉下

的生辰八字,是他的,皇帝给他的。初相遇的那日,便定为他的生辰。是皇后么?

天子独宠,毕竟宫廷内,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实在太多。

玉妃……他眯眼,是那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容。

“玉妃想你死?”静芸猜道。叶瑕应了声,衣裳已褪到腰下,风吹拂,木兰

花雪白的花瓣零星点点,飘落在他的衣上,发上,颈上。静芸俯下身,水气弥漫,

热得灼人。

“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与记忆中的那声汇合在一起,冲上云霄。

刀马旦的翎子,青蛾般蛰人。他与他都知道人间情与色,无疆无界,无边无涯,

在虚无之中,只有眼前的人是最实在的。

委身于同性,是生与死,还是喜与哀?

食髓知味,年轻的帝皇,年轻的儿时玩伴,欲念来临,汹涌澎湃,谁也阻挡

不了。深宫内院,曲径通幽,阴暗处,声声响,春色无边。

攀上顶峰时,帝皇暗紫的唇凑近,渡过一口烟,他咳得撕心裂肺。

那叫什么呢?“鸦片”?对,就叫“鸦片”,又称“大烟”、“鸦片烟”、

“烟土”等,或者是“福寿膏”、“神仙膏”。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也乏了,

就再不看,再不想,抽上了这上好的福寿膏。师傅曾道这能医百病。皇帝有的是

钱,不怕供不起。

福寿福寿,延年益寿,勾魂夺魄。妖娆艳丽的花朵,在那一望无垠的天地间

疯长着,采摘下来后,熬成膏,制成块。表征变了,但苍茫世间,色相一事,本

就虚幻。这是西洋传过来的糟葩,祸害。

初时的不适感,全被随即的快意征服,他疯癫般迷恋着这种飘飘欲仙的陶醉。

“吃了这个!”皇帝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现出来。一只箱子,中央挖个洞孔,

一个脑袋露出来,窥探这世间万物,斗转星移。

还是个孩子,比他们初次相见的年龄还小。

不是没有听说过,深宫内院,那些儿个小肚肠子,谁不晓得。前朝就曾出过

这些事,那名叫元髑的东厂督主,为求阳物重生,竟生食小儿脑髓,终至身首异

处。然尸身并未受到凌虐,宣宗将他运送到他的故乡安葬。

而面前摊放的,是新鲜,冒着热气,米黄色的脑髓。他不由佩服下手的人,

干脆利落,头盖完整掀开。酸水往上冒,他弯腰干呕不止,似要将五脏肺腑都吐

出方肯罢休。

在这之前,他听到太后与皇帝谈到生育子嗣的事儿,那时候,皇帝的目光与

太后竟如出一辙,都是满弦的弓箭。

“惟有朕选定之人,才有资格生下朕的孩子!”那时,他听皇帝斩钉截铁道。

颤抖的手挖起一勺热烫的物事,血浆沿着断口涓涓流淌,漫溢出来,遮盖住

眼前这孩子纤细的面容。伸手轻触,粘腻不快,冷如冰霜,血味冲天。皇帝的声

音缠绕上来:“你不是说过,李洛邑腹中的孩子,是他与太后的么?就是因为他

吃了这些东西!”

叶瑕泪流满面,模糊中,群魔乱舞,都疯了,全都是疯子!

烟瘾犯了,有如成千上万的虫儿,挠着心窝,撕咬着四肢百骸。他跪倒在皇

帝面前,卑躬屈膝:“求求您,您让奴才做什么都行,求您赏赐一口福寿膏吧!”

啃下一勺勺脑髓,之后,他病了,形神枯槁,食不能咽,只能靠千年老参吊

命。他噩梦连连,腥味,蹿动咆哮,汹涌而出,排山倒海。

他灭顶了,沦陷了。

宫闱之中,亲情,却只是无谓的消遣。风起云涌,毕竟是大权在握,太后焉

肯双手奉上,母子二人明争暗斗,势单力薄的皇帝败下阵来,被软禁于深宫内。

火光冲天,脚步纷杂,他轻飘飘,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穿行在回廊上。热气就

在前头,伸出火舌,呼唤着他,舔舐着他。

“我的故乡是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