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窗事发

东雅公寓的花坛之间,都是碎石铺成的花间小道,饭后或是晚间,总有人出来透个气,或者是散散步之类的。

在杜少鹏的尸体摔到地上后没多久,住在东雅公寓的一对情侣,便朝这里走了过来,正说着悄悄话的男人被尸体绊了一脚,生气:“唉哟,谁啊,黑漆漆地睡在这个地方?”

女人听了男人的话,往地上望去,也吓了一跳:“啊,真有人睡在这呢!是喝醉酒了吗?”

“这是酒鬼啊!”男人说着伸腿再踹了几脚,被女人拉住了:“哎,你别踢了,踢伤了人怎么办?”

“他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吗?说明不疼呗!”

女人愣了,蹲下,打开手机电筒,照清了尸体的那张脸,然后拼命用手拍打男人的胳膊。

男人不解:“干嘛?”

“报警,快报警,这人,死了!”

“真的?”男人也蹲下来,打开手机电筒一照,大呼:“我靠,还真是死人!”说着站远一点用手机镜头选着角度。

“干嘛?”

“难得遇上尸体啊,我先拍下来发到朋友圈炫耀一下。”

“神经病。”女人自己拨通了110。

男人拍照的闪光灯亮起,照清晰了杜少的那张死人脸。

楼上,302公寓里的卫生间里,宗谷华依然提心吊胆地在黑暗中等着。

卫生间的灯再一次亮了起来,黑猫走了进来,关上门,同时将上衣脱了下来,松开了裤子的皮带,然后拉开了浴帘,将浴缸上面的淋浴花洒开了,试着水温。

浴缸里,衣服底下,感受着水流落到覆盖在头部的衣服上,有几滴流到了自己脖子上,宗谷华面如死灰,随时准备鱼死网破。

打破这一剑拔弩张的危急局面的,是小区里传来的刺耳的警鸣声。

听到这个能让人胆战心惊的声音时,黑猫与宗谷华均愣了。

随后,黑猫快速地关了水,奔到气窗边上,发现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许多人,警灯闪烁的警车正朝这儿开过来,于是黑猫一下奔了回去,一手拉着裤子一手拿起上衣,啪地一下关灯,跌跌撞撞地闯出去。

听进宗谷华耳朵里的警鸣声越来越近,她的心简直快跳出来,但她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听到外面门锁快速关上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从浴缸出来,走到气窗边上,看着警车停在楼下,心情复杂。

完了,自己千辛万苦想隐瞒的事情,再也隐瞒不了了。

等到明天,大概全市的人都会直到,叫杜少的人死在了东雅公寓。

希望,警方不会追查到隔壁琳琳的301公寓吧!

宗谷华很快地拉出行李箱,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从浴缸里将自己带来的工具,薄膜纸,全部塞了进去,提着行李箱飞快地离开了302公寓。

楼下,杜少尸体被发现现场,停在一边的警车车头上的警鸣灯一闪一闪的,警察拉起警戒条,但警戒条外围过来的观众却越来越多,议论纷纷,探出头朝杜少的尸体望去。

鉴证人员针对现场进行着取证,采样。

与鉴证人员一起来到现场的公安是年轻的张玮桐还有资深的老公安莫老大,两人一脸严肃地蹲了下去,近距离看着杜少的尸体,而后,两人抬头,望向公寓楼。

杜少疑似摔下来的方位,是一扇扇的气窗,一到四层楼住户的气窗都没有灯光,五楼以上有两层间隔的气窗里头亮着。

不知道,死者是从哪一层楼摔下来的?

张玮桐与莫老大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脸上布满疑惑。

此时,回到301公寓的宗谷华将头巾,口罩,还有围裙,手套摘了下来,全部塞进了行李箱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得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宗谷华飞快地从门边柜台上提起了自己的手提袋,回头望了起居室一眼,又停了下来,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打火机,以及烟灰缸里没抽完的烟头,动作,慢了下来。

公安不是傻子,一定很快会查到杜少是被人从窗口摔下去的吧?

毕竟,人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死后摔下楼的跟活着摔下楼的尸体,有经验的法医一检查就能发现,在根据杜少跌落的位置,他们肯定会发现,或许杜少的尸体是被人从气窗这一边的哪一层楼丢下去的,甚至,或许会怀疑尸体是在转移时失手摔到花坛里的,那样,他们势必会追查杜少的尸体是从哪一层楼被人丢下的,按照绳子的长度,很快,会锁定特定的几层楼吧?

那么,如果他们不确定哪间公寓是案发现场的话,那琳琳住的公寓,301这里,也会被他们闯进来检查一翻,那时候,他们一旦发现了什么,事情就完了。

不能够让他们查到琳琳住的这里是案发现场。

要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认为别的公寓才是案发现场就好了。

宗谷华慢慢地走到了桌子面前。

办法,不是很简单吗?现成的案发现场,眼下不就有一个吗?

宗谷华露出了一丝冷笑。

片刻之后,宗谷华从一楼的电梯里出来,拎着手提袋,拉着行李箱,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趁没人注意时,迈步快走,经过管理处,稍停下脚步,瞥了窗口内一眼,松了口气,急速离开。

而张老伯此时从管理处门外走到走廊,看着前面大门处正推门离开的宗谷华,并没有在意,朝小区内人群拥挤处走去。

坐在出租车上,宗谷华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那张脸,光影交缠,那阴暗的一面,越发显得冷峻。

宗谷华家里,对妻子的行踪充满疑虑的陈峯生焦心难耐,压根儿睡不下去,于是翻身坐了起来,打开台灯,戴上眼镜,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没看多久,开门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陈峯生一脸诧异地着宗谷华拎着手提袋走进了卧室。

见丈夫没睡,宗谷华也颇有点吃惊:“哟,老陈,还没睡啊?”

“嗯,时间还早嘛!”

“那也是。”宗谷华应着,将手提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猛然意识到少了什么,使劲掏了掏,却依然摸不到那部杜少的手机,脸色一白。

因为宗谷华背对着自己,陈峯生没有注意到宗谷华脸色有异,又因为自己有了疑心,所以陈峯生故意问:“怎么,今晚不是加班的吗?回来得很快嘛!”

“啊,是我弄错了,找的是别人代班,我上班的时候太忙,听错了。”宗谷华如此解释。

“是嘛?”陈峯生不信。

“是啊,你先睡,我去洗洗。”

因为心思不在丈夫身上,宗谷华压根儿没察觉出陈峯生的不对劲,拿起睡衣,看也不看陈峯生一眼就走了出去。

陈峯生冷哼了一声,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却始终睡不着,干脆睁开眼睛,倾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神情复杂。

盥洗室里,淋浴花洒下,宗谷华仰脸,任由水淋在自己脸上,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而后浑身颤抖起来。

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此时回想,不由得让她后怕起来。

浴室磨砂的玻璃门上,映出了宗谷华双手紧抱身体想要保护自己的影子,而滴答答的水声中,夹杂着宗谷华低低的呜咽声,低低地在屋子里回响。

杜成鲲追丢了黑猫后,与豆子一起回到了SOLO酒吧。

知道自己惹了祸的柳红舟,站在杜成鲲一边,委屈地低着头,豆子坐在一边,摆弄着一台膝上电脑,杜成鲲坐着,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已经许久没吭过声了。

沉默太久,是让人会产生害怕的感觉的。

所以,柳红舟忍不住心虚地叫了一声:“杜哥!”

杜哥将烟扔到了地上,用脚使劲踩熄了,看了一眼柳红舟:“他娘的都是你这女人惹出来的祸,要阿鹏有个三长两短,你可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哥,你这话可不对了,黑猫跟阿鹏闹出的事,能跟我扯得上关系?”

虽然心虚,但柳红舟却总要把自己从眼看降临的灾祸里择出来,不服气地争辩。

杜成鲲气愤:“他娘的你还有意思说跟你没关系?不是你,阿鹏跟黑猫能闹得起来?不是你,阿鹏至于现在都不见踪影?”

“杜哥,杜少对我有意思,你可是早就知道的,他隔三岔五地来纠缠我,我是黑猫的女人,又不敢得罪他,我也是一早就跟你提过了,黑猫脾气不好,我求你出面让杜少收敛一点,你记得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杜少是你宝贝弟弟,谁也不许惹他不高兴,既然杜少喜欢我,我顺着他的意思就是了,那我就说我跟杜少吧,我跟黑猫分手,是你不让我这么干的,因为黑猫是你的得力助手,能干精明,你也不想因为杜少喜欢我让我提分手得罪了黑猫,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这几个月我都成夹心饼干了,两头不讨好,苦不勘言还不能有怨言!现在好了,出事了,就赖我头上来了?杜哥,这不公平。”

柳红舟越说越气,走到杜哥对面,坐了下来,拉下脸来一语不发。

杜成鲲看着柳红舟,伸手指着她,却始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豆子瞥了过来,举起一个U盘:“杜哥,我说,我们的活儿是不是等找回杜少才继续,这是黑猫拿回来的那个谁的东西,我要现在处理它还是迟点……”

“迟他娘!阿鹏要找,黑猫要抓,活儿也得干,豆子你按原计划行事,动不了陈琳,就勒索刘燕予,大鱼没了也得把虾米吃了,还有小舟,你那边……”杜成鲲朝柳红舟指了指。

“我不干了!”柳红舟看杜成鲲没给自己一个说法,撂担子。

杜成鲲与豆子一起看着昂着头的柳红舟。

柳红舟瞟了他们一眼,低头,看着自己涂着丹蔻的纤纤手指:“刚杜哥不是说要收拾我吗?所以,我就等着杜哥收拾了,那活儿,我是干不下去了!”

豆子看着杜成鲲,杜成鲲无可奈何,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低头看着地面好一会儿。

“小舟,刚我话说重了点啊,你别往心里去,阿鹏的事该谁负责,我心里拎得清,这事算不到你头上,所以你还得继续跟那目标周旋,咱为这家伙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你说不干,就前功尽弃了,你想想得手后我们能有多少钱,你能拿到手多少钱,现在放弃,太亏了啊,你就别耍性子了。”

柳红舟脸色缓和下来,翻了个白眼,见好就收。

“好啊,杜哥你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不给你面子,为了我,为了大家,我继续干下去,不过,杜少的事怎么办?还有黑猫呢?”

“你们别担心,这事归我管,你们安心干活就行了!”杜成鲲大手一挥。

柳红舟与豆子相视了一眼,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