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九点过五分，我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在场的十来个人脸色各异。

“再等五分钟，五分钟不到，咱们就先开始吧。”质量部经理于洋开了口。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怎么又迟到啊，本来都忙死了，事情做都做不完，还要每次等她。”

“就是，也不是没通知开会，就不能早点出门吗？”

我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两个才大学毕业一年多的质量工程师，正是年轻气盛不容人的年纪。

“易晓言孩子小，早上起来要做早饭，喂奶，给孩子准备辅食，事情比较多，偶尔迟到一两次，大家体谅一下吧。”我淡淡地说。

同为职场妈妈，我大概最能明白她的不容易。

安然小时候，即使有保姆帮忙，我家薛博士又是全能奶爸，我早上也难免偶尔人仰马翻，更何况每次出门安然还都拿出生离死别的架势阻止我离开她一步。

“就是，我师父家又远，错过一班车就要等很久，再说也没晚几分钟，再等一下吧。”易晓言带的新员工见有人说话，也赶紧在旁边帮忙。

那两个姑娘互相看了看，便没再说话了。

易晓言到的时候，刚好九点十分。

“对不起，”她脸颊微红，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一进门就道歉，“孩子有点闹，出门晚了，很抱歉。”

于洋看了她一眼，“公司要过CMMI（软件成熟度认证）五级，每次会议都很重要，以后尽量早点。”

“好的，我一定注意。”她的脸涨得更红，微低着头找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目光不经意地向我这边转过来。

我对着她弯了弯唇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她点点头，神情略放松了一点，也回以一个微笑。

2

易晓言在公司两年多，因为才入职几个月就结婚生子，部门其他人包括于洋都对她很有意见，我开始也颇有微词。

明明面试时候还没有男朋友呢，可刚适应工作，马上又要休产假了，这也太耽误事了。

后来一件小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次也是开一个质量体系的会，公司几个老总都在，中途新来的一位小姑娘主动起来帮大家添水。她端着杯子在旁边的饮水机接水，偏偏那会儿没人说话，屋子里很静，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大家都看向她，小姑娘很是尴尬。

我正要起身，旁边的易晓言站了起来。

她走到小姑娘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伸手稍稍扶了扶杯子，让它倾斜了30度，水顺着杯壁流进去，安静无声。

小姑娘感激地看着她，我也多看了易晓言一眼，觉得这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女孩子，从此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今天到底是她迟到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也不好过多替她说话。好在于洋算不上苛刻的领导，等易晓言坐下，他就进入正题，开始讲今天要评审的几个文档，以及需要大家配合的地方。

“于哥，我有意见。”听到分工，刚刚抱怨易晓言迟到的那个女孩子汪霞立刻举起了手，“过程文档这部分工作内容虽然不是很多，但您也不能就安排我和易姐两个人做啊。”

她看了易晓言一眼，继续说，“毕竟易姐现在这情况……您这和让我一个人完成有什么区别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于洋环顾了一下其他人，“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人手本来就不充足，何况易晓言是除了我之外唯一有过相关经验的质量经理，你们在一起应该事半功倍。”说着把目光投向易晓言，“怎么样，做得到吧？”

易晓言点头，“没问题…..”

话音还没落，她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婆婆”两个字。

3

“我就说指望不上她吧，你看，说错了没？”散了会，汪霞和另一个女同事小声嘀咕。

我和于洋并肩走在她们后面，于洋的脸色也不好看，转头对我说，“苏经理，有空聊两句吗？”我点点头，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刚一坐下，于洋就开始抱怨，“苏经理，我这不是还有一个招聘名额吗？给我招男的，女的我一个也不要了，不管什么学校什么背景，一个不要。”

他说完，重重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我这都赶上娘子军了，她们要是都跟易晓言似的，我们这个部门的工作也就不用干了。”

我笑了，“于经理，你也别这么大火气，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做质量工程的，本来就是女多男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何况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要不然，你让你老婆别生了，放着你来？”

他被我逗乐，可到底还是对易晓言产生了不满。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工作刚分配完，需要立刻开始准备相关文档，明天下午第一版必须过会，否则就会影响整体进度。

可易晓言那边，婆婆打电话来说她儿子突然发起烧来了，早上吃的奶也吐了，让她赶紧回家。易晓言一听立刻慌了神，扔下一句，“于哥，我请一会儿假。”转身就跑了。

汪霞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啪的一声合上面前的笔记本，“于哥，我不管，不能这么欺负人，明着两个人一起做，活儿都归我一个了，那还不如你干脆就说让我自己干呢，替别人干活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对不起，我没有。”

4

下午上班，我在走廊里碰到易晓言，她从大门外进来，大概因为外面在下雨，她又走得急，裤脚带了几个泥点子，整个人看着有点狼狈。

“苏姐，”她和我打了个招呼便要匆匆而过，我拉住她问，“怎么回来了？你儿子怎么样？”

易晓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点烧，不是很高，吃了药已经退下去了。我赶回来准备文档，今天晚上要做出来。”

“好，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就说话，我家安然毕竟要大几岁，这方面我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午，我连续面试了好几个人，等忙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我捶着有些酸疼的腰往洗手间走，一进门，就看见了易晓言，她正在洗手台前一边抽着气，一边用吸奶器吸奶。

“要吸出来吗？不能下班？”我说着看了下时间，如果是安然，这会儿都应该饿了。

易晓言摇头，“还有一些东西没做好，晚上要加一会儿班。没关系，我奶水好，中午已经吸了一些留在家里了，帅帅如果饿了，他奶奶会喂的。”

我点了点头，“也好，毕竟你要上班，也不可能孩子随时想吃就吃。”

她苦笑一下，“可不是，有时候我都觉得，特别对不起我儿子。前两周，有一天晚上我们也是加班，我到家都12点了。这小子也是个犟脾气，我婆婆怎么哄也不睡，一直哭着等我回去。”

“到底等到我回家，刚吃了两口奶，就软软的趴在我怀里睡着了，眼角还有泪珠呢。苏姐，我都不敢想，那五六个小时，小家伙是怎么挺过来的，会不会很绝望，以为妈妈不要他了？”说到这，她的眼圈红了。

5

我想起来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职场妈妈就是罪人，在上司面前，在家人面前，在孩子面前，都有罪。

可这不公平。

我拍了拍她的手，“别乱想，我家安然那时候也是经常要等我加班回去才肯睡，这没什么。不上班，我们拿什么养他，拿什么给他最好的生活？谁说我们对不起孩子了，我们给了他生命，全心全意爱着他，如果这样还对不起他，那我们可真是生了一个贪婪的小家伙。”

易晓言跟着我笑了笑，“苏姐，你可太谦虚了，我比不了你，你家薛博士，一个人养家也绰绰有余。我家李敬就是个普通程序员，我要是不工作，那真是要全家一起喝西北风了。”

“你有婆婆帮忙带小孩，不是也挺好的。我婆婆是个自由派，比我还喜欢出去玩呢，我都不忍心把她关在家里给我带孩子。”我一边帮着她清洗吸奶器一边宽慰她。

她叹了一口气，“唉，苏姐，你就别提我婆婆了。要是经济条件允许，我是怎么也不会让她给我带孩子的。”

“怎么了？和婆婆处不来？”

“倒也不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有点不方便。最起码的，如果是保姆带孩子，我下班回家累了，就只需要陪孩子就好了，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保姆。可婆婆就不行了，你再累，等孩子睡了，洗碗洗衣服，把第二天的早餐提前准备一下，都得是你的事吧？”

“如果你不干，都扔给婆婆，老公的脸色肯定是不会好的。”

我想了想问，“那你老公呢？他干什么？”

易晓言神色有一瞬间的苦涩，又若无其事地说，“他要加班。”

也是，加班对程序员来说也很正常。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易晓言提着奶瓶准备去把它放在冰箱里，我也打算上个厕所就下班回家了。

6

隔着隔间的门，我听见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一个男声隐约传来，“回家了没？”

“还在公司，有事情做，要加班。”易晓言说。

“怎么又要加班？不是说儿子有点烧吗，这你都不能早点回去陪陪他？”男人显然非常不满，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

大概是顾忌着我还在洗手间里，易晓言压低了声音，“老公，我真的有急事，要和同事一起赶文档，要不然你先回去看看？”

“我回去有什么用？你才是当妈的！”那边却越说越大声，“再说我妈都带了一天孩子了，你不回去，她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做饭，你把我妈当保姆啊？”

“李敬，”易晓言的声音冷了下来，“谁把你妈当保姆了？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不放心你可以早点回家，顺便帮妈干点活，没必要每天都十点多回去，孩子几天都见不到你一面。”

“我回去？我回去能干什么？易晓言，你不会指望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赚钱养家，下了班还要回家带孩子吧，我儿子又不是没有妈！”李敬理直气壮。

“只有你赚钱养家？”易晓言也控制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也好意思说你一天累死累活！李敬，你打电话和你同事说宁可加班也不愿意在家带孩子，你以为我没听见吗？”

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易晓言也挂断了电话。

我从隔间里出来，看见她眼圈红红，胸口起伏，气得不轻的样子。

“别气了，回家好好沟通一下，他现在大概只是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是一位爸爸了。”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说。

易晓言勉强点了点头，“谢谢你，苏姐，你先走吧，我冷静一下。”

“好。”我率先走出了洗手间。

7

第二天晚上，我参加一个海外视频会议，结束时已将近九点。

我提着包往电梯走，路过质量部的办公区时，却突然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桌面上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有人说，“请假，又请假！易姐，明天就要检查了，大家都在加班，请假？你也真好意思！”

是汪霞。

我停下脚步，从玻璃上的磨砂贴缝隙中看过去，一群噼里啪啦忙着的人中间，易晓言握着手机，正在局促不安地解释，“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很忙……我真的有事，我婆婆打电话说我儿子烧得厉害……”

于洋咳嗽了一声，“那你就先回去……”

“于哥，凭什么啊？”汪霞不依不饶，“谁家里还不得有点事，怎么就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这样，我也不干了，回家睡觉！”

“这……”易晓言看了看手机，又环顾了一下其他人，“对不起大家了，实在不行，我带回去做……”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又响，她慌忙接听，然后脸色就变了，急急地说，“怎么会这样？我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易晓言眼巴巴地看着于洋，于洋只好点了头。

汪霞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的笔啪地扔在桌子上，其他同事看向易晓言的目光也有些指责的意味。

易晓言涨红了脸，背上自己的电脑包快步跑了出来。

“晓言，”我叫住她，“孩子病了？我送你。”

她开始想拒绝，大概想到我们这个地段打车不容易，最后还是红着眼睛点了头，“那麻烦你了，苏姐。”

“我婆婆说帅帅一下午都没吃东西了，喂什么吐什么，现在水都喝不进去，喘气都烫人。苏姐，我该怎么办啊？”进了电梯，易晓言六神无主地问我。

“先回去看看再说，小孩子哪里难受自己不会表达，我觉得最好去医院。”我也担心起来。

安然小时候也有一次感冒我们没当一回事，结果两天就烧成了肺炎，吊了好多天的水，头皮上都是针眼，我和薛仲差一点没心疼死。

“对对，去医院。他那么小，发烧了大半天，又没吃东西，哪有体力抵抗。”易晓言说着，眼泪就在眼圈里面打转，“自从满了六个月，生了好几次病了，去打预防针看见别人家孩子都白白胖胖的，就我儿子越来越瘦……”

“没事，小孩子都会偶尔生个病，正常的，你也别太着急。”我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给薛仲发了信息，告诉他我晚一些回去，让他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他很快回了个“好”，又再三嘱咐我别着急，开慢点。

8

路上，易晓言给她老公打电话，让他尽快回家。她老公抱怨了几句昨天就应该带孩子去医院什么的，她一声不吭的挂了电话，扭过脸去看着窗外。

“苏姐，”过了一会易晓言轻声问，“我是不是耽误你回家陪孩子了？”

“没事，她爸在呢。”我的目光放在前面的路上，万幸这个时间基本不堵车了，二十分钟到她家应该没有问题。

易晓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那谢谢你了。”

“其实，我真羡慕你，”她又说，“最起码你老公愿意伸一把手，和你一起带孩子。我家那个，有了孩子对他的生活唯一的改变就是回来的更晚了，说是加班，可谁知道是工作真的比以前忙了，还是在公司上网打游戏？”

我想起她打电话时指责她老公为了不带孩子，宁可在公司加班，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公司加班算是少的，可我也遇到过下了班不愿意走的男同事，问他，人家满不在乎地说，回家不给孩子辅导作业老婆要生气，那还不如加班呢，多了一份加班补贴还省得吵架。

多少职场妈妈真的是孤身一人奋斗在工作、家庭两个战场啊？

我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是说他人还不错，没有什么花花心思，工资也一分不留都交给你？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咱们多看他好的地方，多沟通，让他知道你也很忙很累，需要他和你一起来扛起这些事情。”

易晓言微微点头，嘴角却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苏姐，人和人不一样。我也不是没和他说过这些，可人家直接给我顶了回来，‘怎么我们那些同事都能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到你这里就这不行那不行的？人家是当妈的，你也是，娇气什么？’”

我很无奈，或许就是因为有那么多不理解妻子的男人，才会有产后抑郁的女人吧？但别人家的事，我说太多也不合适，只好跟着她叹了一口气。

9

我把车停在她家楼下，和易晓言约好，她回家以后，如果孩子病得厉害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送她们去医院。

虽然说我和易晓言从交情上，可能算不上多深，可同样是当妈的，事情赶上了我就不能不管。

她上去五分钟不到，就打了电话给我，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苏姐，你还没走吧？我儿子不好了，得马上去医院！”

我心口一跳，拿出手机立刻搜索了最近的医院。刚设置好导航，单元门就开了，易晓言抱着孩子跑了出来，她婆婆跟在后面。

“苏姐，”她拉开后车门钻进来，虽然神情无措，却还不忘和我道歉，“对不起，又要麻烦你。”她婆婆在旁边也跟着说些抱歉的话。

“没事，孩子要紧。”我迅速启动了车子，“去一医院可以吧，比较近，十分钟应该能到。”

易晓言点头。

路口等红灯时，我从后视镜看过去，她弯着腰把脸贴在孩子额头上，满脸的泪水，孩子间或小声哼哼着哭一声，弱弱的可怜模样，听得人揪心。

“烧得很厉害？还有其他症状吗？”我问。

“孩子都烧抽了。”易晓言还没说话，她婆婆就抹着眼泪开了口，口音还是很重，“我昨天就说应该上医院看看，他妈回来说还要上班，单位上忙，先吃点药看看。我也没有文化，看吃了药退烧了就没当回事，谁知道今天孩子越来越没精神，下午就烧起来了，硬挺到晚上……”

话里，满满是对易晓言的埋怨。

“阿姨，”我打断她，“抽搐了多久，有没有5分钟？”

她一顿，“我也没注意，都顾不上了…..”

“没有，”易晓言哑着嗓子，“最多不超过两分钟。”

“那应该问题不大，”我安慰着她，“抽搐看着吓人，但如果只是高烧引起的，退烧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先别慌。”

10

医院不管什么时间都人多，尤其是儿科，走廊里都坐着一群小病号和疲惫的父母。

易晓言的孩子才八个月多，年龄小情况又比较严重，我们挂了个儿科急诊，很快就排到了号。看诊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她检查以后，便责怪地看着易晓言，“孩子应该咳嗽好几天了吧？怎么才来？”

易晓言嗫嚅着，“咳得不太厉害……开始也没发烧，我以为…….”

“非要发烧才来医院？”医生神情严肃，“是不是还给胡乱吃了退烧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真应该好好学点常识，婴儿高热的原因多种多样，这样自作主张要出大问题的。”

这话我倒是认同，网上也看到过，有的孩子因为乱用药伤了脑子，或者造成耳聋，后果几乎是不可逆的。

易晓言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圈里转，“医生，我儿子严重不严重？”

“肺炎，你说严重不严重？赶紧办理住院手续，立刻住院。”医生说着，迅速开了单子塞给她。

“肺炎啊，”她婆婆哭了起来，一把把孩子从易晓言的怀里抢了过去，“我可怜的大孙子，我就说上医院上医院，总说忙，挣那俩儿钱连孩子都不顾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妈的。哎呀，我的孙子啊，这罪遭的。”

易晓言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拉她的胳膊，“晓言，孩子先让阿姨抱着，我们去办手续，尽快开始用药。”

“哦，对，”她胡乱抹了抹脸，抬脚就往外跑。

“阿姨，你就在门口坐着等我们，哪里都别去。”我嘱咐了她婆婆一句，也跟了上去。

11

排队交了费，我们走到电梯口，与从大门口跑过来的一个男人撞了个正着。

“李敬，”易晓言捂着嘴，眼泪又掉下来，“帅帅烧成肺炎了，医生让住院。”

李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还不赶紧住…..你说你，晓言，孩子病了你不知道吗？带个孩子都带不好！”

“我……”她抽泣着，“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早上看着还挺好的，就是不太爱吃奶……”

“你整天就知道做你的文档，还知道孩子好不好？”，李敬皱着眉按了电梯，又不满地看向易晓言，“孩子的东西都带了吗？需要什么我回去拿。”

易晓言说了几样东西，又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声音小了些，“你能不能把我的电脑也带过来，晚上我在这守着帅帅，还有些东西要改……”

“易晓言！”李敬大声打断了她，手指都要戳到她脸上，“孩子都住院了，你这会儿还在想着你的那堆破事儿！你还算是个当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