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斯年

“那倒是没啥大关系,我可以跟爷爷说去同学家玩,明天回去也就是被他打断腿之类的。”格格扶着楼梯扶手,一本正经地说着。

孟斯年勾了勾嘴角,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回来,和你一起回去。”

客栈小哥开了辆越野车,上山前,他问:“孟先生都有这么大的侄女了?您好像比我哥哥还小上几岁吧。”

孟斯年系好安全带:“路上捡的小孩,听她瞎叫。”

小哥笑了笑,随口又问;“我店里那个歌手怎么样?签给你?”

孟斯年挑了挑眉:“差点火候,不要。”

“要求还是这么高。”

两人聊着很快就到了墓地,拜祭完逝者后再回到客栈,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孟斯年在一楼没找到格格,和小哥打了招呼后回到门口的smart旁,发现格格靠坐在副驾驶座椅上睡着了。

座椅不能完全放平,她侧着身不太舒服地蜷着,穿着针织长衫,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睡得沉沉的。

客栈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进去,女孩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漆黑又明亮闪烁的眸子被隐藏起来,人没了之前的那种漫不经心。这安安静静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家养的那只猫,整日懒懒散散地蜷缩成一小团找角落睡觉,很乖。

他绕到驾驶座边,一点一点轻轻地从女孩葱白的手指中抠出车钥匙。为了她的腿,他准备给她当一次司机。

后来,格格是被刹车晃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回来了,孟叔叔。”

孟斯年将车里的灯全打开,对她说:“你也回来了。”

格格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完全清醒,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曲桑。她裹着外套走下车后,就见到自家大门一侧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微愣后,她回头看看自个儿的smart,好像站在姚明身边的武大郎……

从商务车上下来一个人,把手里拿着的大衣送到孟斯年的手中。孟斯年回头看向睡眼惺忪的格格,见她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就拿出一张名片塞到她手中:“我的名片。”

格格“哦”了一声,将名片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伸手到他面前,勾了勾手指:“再给我一张,有笔吗?”

司机递了笔给她,她蹲到地上写了两下,再把笔和名片一起交给孟斯年:“我的名片。”

孟斯年拿起来,就着她家大门前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名字旁边两个歪歪扭扭又自带潇洒意境的字:苏格。

他的电话号码也被划掉,换成了她的。苏格摆了摆手,边开门边说:“以后用车找我。”

孟斯年低声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她的smart,突然问:“格格,你车里放的小提琴曲子是什么名字?”

苏格此时已走进了大门,听到他的问话,从门缝里露出小脑袋,歪着头回答:“没名字。”

孟斯年挑了挑眉看她。

她打了个哈欠,咕哝着说:“自写自弹的,还没取名字。”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惊讶的神色从孟斯年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随后,将手中的大衣交给身后的司机,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来,格格,我们来谈谈。”

凉风徐徐,小镇静谧得没有一点声音,苏家大门边的灯泡边上绕着几只飞虫。苏格坐在商务车宽敞的后座上,看了一眼站在车外的人,又看了一眼手表。时至午夜,这人竟然把进了家

门的她又拉出来,并且把她拉出来后他也不说话,拿着她的iPod听起来还没完了。

“那个,孟……”

她还没说完话,孟斯年就轻轻地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的手指很细很长,慢慢地竖立在唇中间。高挺的鼻梁上,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中映着她的样子。

苏格低头“哦”了一声,继续无聊地坐着。

过了约莫十分钟,孟斯年将iPod还给她。他看她的神色,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苏格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孟斯年见她一副困顿的样子,直入主题:“这首曲子卖给我怎样?”

苏格挑眉看回去,细细地观察着他,因为打哈欠而变得水润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些。

孟斯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烟盒出来,抽出一支烟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打火机给了在高速路上搭讪的那个女人。他磕了磕烟盒,抬眸看她:“开个价?”

“市场价多少?”苏格问。

“词曲一起是三万,优质的五万。”他将烟叼进嘴里,回头向司机借打火机。

“这曲子算优质吗?”苏格又问。

司机摇了摇头,说自己戒烟了。孟斯年转回头看苏格:“我挺喜欢……”

他还没说完,苏格就跳下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五万,成交,附赠打火机一个。”

孟斯年:“……”

见他接过打火机低头点烟,并没反驳,苏格勾起嘴角笑了,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她伸手抱了抱孟斯年,立刻又笑嘻嘻地松开:“孟叔叔,您真是雪中送炭,我正好想买架钢琴又不好意思向爷爷开口。”

“你想买的钢琴多少钱?”孟斯年挑挑眉。

“之前就想随便买个立式的,现在想买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那架红色三角钢琴。”

孟斯年“呵”了一声:“你这意思是税后五万?便宜都让你占了。”

“同意了吗?”苏格歪头看他,透过他吐出的烟雾想看清他的神色。

“小孩心眼太多会耽误长个子的。”他没说同不同意,只抬头瞄了她一眼,问,“你会弹钢琴?”

“不会,准备学。”

苏格说完,院子里就传来她爷爷的声音:“是格格回来了?”

她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孟斯年,眼睛睁得大大的,闪闪发光。

孟斯年吐着烟雾:“我同意了,进去吧。”

苏格勾唇一笑,对孟斯年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开门走进院子里,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

孟斯年给苏格打电话时是他离开曲桑的第三天的下午。

那天阳光明媚,苏格正蹲在院子里给自己的花花草草换土。听到电话铃声,她脱了手套,也没看电话号码就接了起来:“喂,你好。”

“我是孟斯年。”

“谁?”

“孟斯年。”他极有耐心地又缓慢地说了一句。

苏格突然想起几天前的雨夜,那个话少闷骚的优雅的叔叔。她猛地站起身,冲着远处喊道:“爷爷,我那件长针织衫呢?”

“洗了,在绳上晾着。”

苏格扫了一眼,跑到门庭处,从那件针织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单手摊开,最上面一行小字:千棠国际音乐,再下面是“总裁”两个字,中间是他的名字。那天灯光昏暗她没细看,现在,在午后暖洋洋又明亮的阳光下,她看得一清二楚——

孟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