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殊言的晚餐地点选在了一家中餐厅，这家店的餐品倒还不错。

只是毕奕薇却吃得不甚开心，原因在于两个人在分享一盘顶级酱香猪肘时的一番对话。

季殊言小心翼翼地扒开肘皮，扯下一小块放进毕奕薇的碗里。

“summer的身世其实也很可怜，虽然是名犬但出生不久就被原主人抛弃了，当时我遇见它时它只有大概一个半月大小，模样可怜又可爱，我把它接回了家，一直养到了快两岁大。”季殊言言语淡淡地描述着阿彦的来历，毕奕薇闻言一愣，不解抬头：“你不是阿彦的第一个主人吗？”

季殊言望着他，漆黑如墨眸底隐过某些回忆，他沉声道，“不是。”

“所以你是说，阿彦一开始就是被人遗弃的？！”

毕奕薇望着他，季殊言顿了顿，深邃的眸光里闪过一瞬难以描述的微寒，但很快又转为平静无波：“对。所以summer的脾气便和其他犬种不同，大概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产生了应激反应，暴躁，易怒，我尝试了很多次和它亲近，但都被拒绝了。”

季殊言往后靠了靠，“后来我发现，summer每次发起脾气来，只有吃这家的酱香猪肘时心情才会好一些，所以每次我惹它不开心了，我都会来这家特地吩咐厨师带半只少盐的猪肘给它。它每次看到猪肘都会很开心地扑过去，连带着之前的坏情绪也就一并消失了……所以我每次都拿这个招数来哄它，屡试不爽……”

毕奕薇正咀嚼猪肘的动作忽然一滞：“……”

满满地，她放下筷子：“所以，你现在是也在对我使用这个招数？”

季殊言一愣，而后摇摇头勾唇一笑：“当然不是。”

毕奕薇重新低下头咀嚼：“这还差不多……”

“你这盘是加盐的，和summer那盘口味不一样的。”季殊言补充道。

毕奕薇一下子噎得不行，季殊言却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闷闷不乐地将剩下的小半盘酱香猪肘推到了季殊言的面前，好歹自己也是宽宏和善的新时代女子，她告诉自己，万万不可和眼前的男人就如此的小事儿而计较，到口的美食大不了不吃，毕竟，面子更重要。

毕奕薇舔了舔嘴唇，转头将筷子递向了眼前的那盘青菜。

“季先生既然只是想用几只‘学员狗狗’的动漫画像放在网上做宣传，那为何还要每一只都画呢？只要挑选几只喜欢的画出来不就行了？”

后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毕竟显得有些立场偏差——都画出来，可挺费钱的。

季殊言看她一眼，笑道：“每一只宠物都有它自己独特的特点，他们不应该被某个单一的品相而代表。”

毕奕薇心中被他一暖：“季校长所言极是。”

“匠心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毕小姐，可见毕小姐的画技飞凡。”

季殊言的顾左言他衬得他像只会透人心神的狐狸，毕奕薇红着脸将头瞥向一边，“不瞒季先生，我的业绩这几年来在公司确实一直都是第一。”

其实才入职没几天……

“我的绘制作品最擅长的领域也正是在萌宠动漫设计。”

完全是人脸画不好，所以迫不得已。

“至于公司为什么选择了我来接意念的这一单……唔，大概是因为全公司上下再也没有任何比我更合适了吧，所以，由我承此重任，乃是水到渠成。”

毕奕薇叉着腰噼里啪啦地说完。

季殊言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那看来意念很幸运，遇到毕小姐这样优秀的人才。”

毕奕薇：“……”这顿饭再吃下去，她就要飘了。

毕奕薇火速席卷了几口自己爱吃的菜，便左顾右盼地小声说着肚子已吃饱打算要回家，季殊言勾着嘴微微笑着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并未多做挽留，只说天色已黑，要送她回家。

毕奕薇想了想，那辆宾利车上封闭空间里，两个人近得她都能闻道季殊言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味道。

这种逐渐弥漫的危险气息，断断不是自己可以应付得来的战场。

毕奕薇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皮包，抿嘴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季校长，我找得到回家的路。”

季殊言看着她，点了点头：“那也好。”

“这段时间，我把阿彦带回了自己家里，害得你担心了，很抱歉。既然阿彦找到了主人，那我也不奢求能够养着它了，我只希望我能去意念看看它。阿彦是只好狗狗，既然你是它的主人，那就不要溺爱它，让阿彦坚持完整个学期的学习吧，我相信它会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的。”

毕奕薇静静看着季殊言，眼里闪烁着几分怅然和遗憾。

家里还有阿彦尚未啃完的沙发。

明日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都等待着派送上门。

如今看来，竟然都要变成回忆了。

毕奕薇父母早逝，这么多年来家里只有外婆陪着她，再后来外婆的心脏也出现了严重的病症，为了能够随时观察，便住进了疗养院。是阿彦来了之后，她才变得不再孤单，家里有人等着她，念着她，两个单身汪相互依偎在一起，一人一狗，纵然是鸡飞狗跳般的相处，倒也有趣。

如今，她再次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季殊言玲珑心窍，又怎会看不透毕奕薇心里所想，他走向前，坚定道：“我答应你，summer会在意念一直读完这期学业的。但是平日里我很忙，之前都是我找了阿姨在照顾它，所以……以后怕是要麻烦毕小姐周末的时间去看看它。它会高兴的。”

季殊言顿了一顿，这个“它”说得很长。

听到季殊言这样讲，毕奕薇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她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可以去看看阿彦吗？”

“当然，你忘了吗？Summer的学费还是你交的呢。”季殊言笑着点点头：“按理说，我是summer的主人，这个费用不应该毕小姐承担。”

毕奕薇低头想了一会，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事。

季殊言透过精致的金丝眼镜静静地看着她，有些期待着她下一句的回答，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垂着头认真思索着的小姑娘再次终于鼓起勇气时——

“所以，那季校长打算什么时候把学费退给我？”

季殊言一个没站稳：“……”

这个姑娘，可不可以不把话题转得这么快？

毕奕薇抬起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眼底清澈如湖泊，脸颊白皙如翠玉，身后的马尾辫随着歪头的动作而微微摇摆着，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清纯。下一刻，她忽然噗嗤一笑，柔声道：“逗你的。”

饭桌上他逗了她，这一次，她鬼灵精怪地想要还回来。

两个人笑谈间，时间流逝飞快。

毕奕薇和季殊言沟通了尾款问题之后便选择了离开。

季殊言挽着自己脱下来的外衣，眯长了眼睛站在车门前看着她逐渐走远，那些软软糯糯的声音好像还在耳畔，直到风来，才慢慢吹散。

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姑娘，有了一丝好奇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眸太过纯净明亮，亦有着几许难以言明的熟悉和温暖，像极了他曾经极度渴望过的某一段旧时光吧……

季殊言摇摇头轻叹一笑，随后从车头绕到驾驶位上。马达声起，车子急驰而过，路过高耸的建筑，路过孤单的人群，消失在A城宁静祥和的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