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霁告诉卜茕，冯锐意跟宋钏还处在暧昧阶段。卜茕知道了冯锐意代替边霁去相亲的事情，无话可说，她对宋钏不了解，既然冯锐意觉得可以相处，她也不影响别人。

既然已经有人在照顾冯锐意了，卜茕和边霁也不好打扰，跟冯锐意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临走前，冯锐意又把两人喊住，问：“现在案件进展如何？”

边霁拍拍他的肩膀：“很顺利，你好好养伤，这些事情就别管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还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虽说自己受伤也是案件的一大转折点，可是冯锐意依旧挺不是滋味的。

“我在医院待了这几天，案件就有突破了……好像案子是被我方了似的……”

边霁安慰他：“等你伤好了。案子也结了。”

“滚！”

……

省厅动作很快，根据卜立当年留下的线索，以及警方掌握的证据，警方开始从各方面慢慢收网，联合各级机关一起对安临进行了全面的调查。

在最后收网阶段，所有人神经都紧绷着。

边霁送卜茕回老宅休息一段时间，等收网结束，一切就都尘埃落定。如今卜茕已经将线索都提供给警方了，她再留在机关招待所也不适合了。

从南城分局到老宅有一段路，老宅靠近郊区，有一段路比较偏僻，车少人也少，两边也没什么商铺，倒是大片的城市园林。

边霁将车内暖气调低了一度：“是不是有点闷。”

“嗯。”

“等事情结束了，我请个年假，咱们一起去西北玩吧？”边霁问。

卜茕一怔：“好啊。”

边霁侧眼看她，轻笑：“当时弥补我们当时高中毕业旅行没有实现西北旅行的遗憾，这一次我可以自驾游。”

“会不会危险啊？”

“有我在呢，怕什么。”

卜茕侧头看他，眼带着笑意，边霁余光看到她的表情，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一想到案子的事情，卜茕心里其实有很多疑惑。最大的疑惑还是那个。

“你说，林临，明明那么有钱，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啊？”

边霁叹了声气：“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而且……有证据显示，她很可能是当年沙图的情妇。毕竟当年她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就在安临掌权了，就让人很疑惑。”

卜茕点点头。人心不可测。

“亚冬会，她来给我们送慰问品的时候，我跟她接触过，总觉得有点奇怪。她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让人发毛，像是认识我似的。”

卜茕从没提过这个事，因为不过是小细节罢了。边霁却警觉起来：“你说她认识你？”

“我只是猜测……你……”卜茕正要安慰边霁，就听见侧面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卜茕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她只看见边霁惊恐的眼神看着她，左手把着方向盘往另一面躲避，往另一条岔道闪避。

副驾驶外的车子与边霁的汽车发生剧烈摩擦，发生撞击，卜茕尖叫着抱着头。

“坐稳了。”边霁严肃着脸，沉声说道，踩下油门。

刚才他就发现车后有一辆SUV跟着，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知道方才那辆车突然加速冲过来，他甚至只来得及反应，车子已经擦过来了。

按照撞击的角度来看，他们是冲着卜茕来的。

边霁看了眼后视镜，顺带认真地瞄了一眼卜茕，咬了咬牙：“不要怕，我保护你。”

卜茕手指几乎抠进了坐垫内，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颤声问：“怎……怎么办……”

“别慌，我车速度快，他们暂时跟不上。”边霁沉声叮嘱。只是他不能保证对方没有枪支。

他车子里有装对讲机，迅速跟指挥中心通报了自己遭遇的情况，边霁将对讲机关掉，对卜茕说道：“你给妈发个信息……”

“说什么？”

“就说……今天我们有事，没法回家，让她别等我们了。”边霁眼里带着酸意。

卜茕明白他的意思。

晚辈始终不愿意让长辈担惊受怕。

卜茕点头，冷汗顺着额角流下，她手指都僵硬了，指尖酸麻，打错了好几个字，好不容易才编辑好信息，又反复看了几遍，生怕太刻意，才发给江秀敏。

江秀敏还没有回复。

边霁看了眼后视镜，皱紧眉，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已经开进了山路，荒郊野外的环境了。太危险了。

他轻舔上唇，问：“你相信我吗？”

“信。”卜茕毫不犹豫。

“那你坐稳。”边霁抿紧唇，拐过一个山脚，后视镜里看不到后面追车的时候，凭借他从小在这附近长大，对这边路况的熟悉，他迅速松开油门，换了爬坡档，大大打了个方向盘，开上左侧的一条山路。

没有水泥地面的一条原始的山路，仅仅只能通过一辆小轿车，SUV都通不过。万幸的是最近天干物燥，买有下雨，路面干燥硬实，不会留下很明显的车辙。

卜茕在车内左摇右晃，抓着车把手才稳住身形，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看着周围的树丛越来越茂密，路也越来越窄，知道前方彻底没了路，边霁才将车停下。

他飞快熄火，先解开卜茕的安全带，才解开自己的：“下车。”

卜茕如梦初醒般，立刻反应过来，打开车门下了车，边霁已经跑到了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山上跑。

“这座山背面有一座公墓，到了那边就有村庄，有居民区。我们只要爬这座山就行。他们暂时车子大，那条路比较窄，他们一时半会过不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卜茕跟着边霁往山上跑，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平时极少运动，人又瘦，体力不好。边霁平时运动量大，体能好，这时候爬山也是健步如飞的，卜茕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我……我有点累……”卜茕不敢让边霁慢一点，怕拖累他，可是实在忍不住，只能小声念叨。

边霁停下来看她，卜茕擦了擦汗，半弯着腰喘气。

顿了顿，边霁蹲下来，双手往后：“上来。”

卜茕看着他宽厚的背，有点犹豫：“可是你……”

“我以前训练还负重一百斤越野10公里呢。你这点算什么。上来吧。”边霁手指勾了勾，示意卜茕趴上来。

卜茕犹豫几秒，一咬牙，还是趴到了他背上。边霁背起她，轻轻松松地掂量了一下：“看着瘦，还有点分量。”

“你放我下来把……”卜茕顿时红了脸。

“唉，我可没说你重啊，只是没有看着那么轻而已。”边霁笑道，“茕茕，你脸皮可不能这么薄。要跟我妈学一学，大气一点。”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轻松，卜茕趴在他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却能看见从他鬓角，头发微微沁出的汗，以及渐渐上升的体温。他的呼吸也在变沉重。

背着一个成年人爬山，怎么可能不吃力呢。

卜茕脸贴住边霁的后背，低声问：“那些人，是冲我来的吧？”

边霁没说话。

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

“要是咱们逃不过，你把我放下，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跑去带救兵……”

“闭嘴。”边霁怒道，“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可是……”

“你忘了我的任务了吗？”边霁说着，声音里带着严厉和愤怒，卜茕从没有听边霁用这种声音跟自己说话过，“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就算是我死了，也要保护你的安全。”

“我不要你死。”卜茕立刻回答。

“那就一起活下去。”边霁轻喘一声，侧脸吃力地看她，“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说什么死不死的呢？”

“嗯。”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还要去西北旅游呢。去敦煌莫高窟，去青海。”

“嗯。”

边霁吃力地爬过一段山路，稍作休息，坐在石头上仔细听着山里的声音。天色渐沉，夜色笼罩下的深山更加危险。

卜茕耳力不如边霁，边霁听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背起卜茕继续走。

“怎么了？”

“他们速度很快，我们继续赶路。”边霁声音紧绷着，虽然话不多，可是卜茕明白，他在紧张，因此越发镇定，并且克制。

亡命徒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他们只要求迅速解决事情。而这次的事情就是除掉卜茕。

大概卜茕提供了线索这件事情已经暴露了，被对方得知了，才派人来暗杀。

好不容易蹲到卜茕外出，虽然有边霁保护着，但是不足为惧。

边霁心里暗暗发誓，他会让这帮杀手明白自己的轻狂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他不仅仅要护卜茕周全，还要活着，全须全尾地，将他们捉拿归案。

太阳逐渐落山，卜茕恢复了体力，敲着边霁的肩膀要他放自己下来。边霁不肯，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能走得更快。

可是卜茕感觉他的体力已经告罄了，上气不接下气，步伐也缓慢虚浮起来。

“放我下来吧，我们马上就能翻过这座山了。你也要恢复体力。”

边霁犹豫了几秒，缓缓将卜茕放下，卜茕太久没有站在地上，腿软得差点摔了，边霁扶住她才站稳。

“你看，还是我背你吧。”

“我没事。”卜茕摇头，“走吧，往哪里？”

“那。”边霁指了个没有路的树丛的方向。

这里人迹罕至，他们越往山上走，路越窄，几乎已经没有可以走人的山路了。边霁带着卜茕开路，愣是开辟了一条山路出来。

终于，在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翻过了山，爬过栅栏，进入了公墓的地带。

一排排庄严又阴森的墓碑，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渗人。公墓黑森森的，没有灯光，墓碑倒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守卫一样，散发这阴冷的气息，盯着不速之客。

卜茕打了个寒噤，揪着边霁的衣角，小声问：“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啊……”

边霁都听笑了：“都是无所畏惧的共产党人，唯物主义论者，你怎么还怕那个？”

卜茕从小就胆小，边霁最知道不过了，偏偏还要这样逗她。

卜茕揪着边霁衣角的手都抖了，晃了晃手，压低声音着急：“别开玩笑了，我都没交入党申请书呢！”

边霁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左手牵住她的左手，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那你把眼睛闭上，我带着你走，就不怕了。”

卜茕战战兢兢：“我会不会摔啊……”

“有我在呢，怎么会让你摔了。”

卜茕果真乖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阴森环境下，令人胆寒的墓碑，卜茕心跳都平稳了很多。边霁稳稳地扶着她，引导着她一步一步下台阶，借着月色，靠着墓碑隐蔽身影，走到了公墓门口。

其实边霁可以背着卜茕下去，可是他怕背后会有追兵。他生怕他们持枪，果真如此的话，他背着卜茕，卜茕就是首当其冲，最危险的人。

他就将卜茕护在身前，带到了公墓底下。

公墓的大铁门有一道铁链锁，边霁托着卜茕爬上铁门等着，然后自己轻巧地攀着铁门，轻巧落地。

等一落地，他站稳了，就起身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卜茕借着月色，看到边霁扬起的脸，双眼在月色下发亮似的，带着那股韧劲，又交织着温柔。他张开的双手，肌肉微微隆起，带着力量，卜茕知道，他一定能牢牢托住她，将她拥入怀里。

“嗯。”

她轻轻点头，纵身跃下，落入边霁的怀里。

……

这是附近村庄的公墓，只在五十来米开外有一座小房子，有守墓人守着，平时防火防盗。现在夜已深，估计已经进入了梦想。

一出了公墓，到了平路，两人虽然已经体力透支了，但是也比在山上轻松些许，一路小跑着，根据导航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联系上了南城分局的人。

这一个下午及晚上，比卜茕曾经遭遇过的绑架还要危机四伏。追兵虽然一直没有跟上，卜茕的心脏却一直都紧绷着。等确认安全后，就昏昏欲睡过去。

边霁像抱着孩子似的，将她抱在膝盖上，坐在长椅上也打着瞌睡，直到江副局亲自赶过来接他们，他才抖擞精神。

“你们福大命大，你下午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派人去救你们了。这帮杀手也是傻的，你开进去的小路，他们明明开不进去非得硬开，就卡住了。浪费了时间不说，车里的枪支弹药还不带干净，被我们找到了证据。车子的信息也被我们排查到了。”

江副局坐在车上，跟边霁详细解释，卜茕窝在边霁怀里还睡着，江副局就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

“你们跑得快，他们虽然在后面追，但是追不上，又不敢贸然开枪。也幸好你将他们引到那种恶劣环境，我们警员围了山将他们困住了。大概你们出了公墓的时候，他们就被我们抓到了。”

边霁一听就怒了：“你们都围山瓮中捉鳖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我们这一晚有多累吗？”

“你以为围山就那么好抓啊！到处都是隐蔽物，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对方持有的枪支也不落后啊！”江副局见他还好意思怼领导，就没好气地说道，“更别提那种环境下，狙击手根本就没用，最后还是放了闪光弹抓到他们的。”

边霁知道情况有多危险，只是一想到当时危险的境况他就后怕。他身上没带枪，对方三个人还带着枪支弹药，若是他们心狠一点，在公路追车的时候就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幸好，引他们到偏僻公路上的时候，路况比较复杂他们没贸然开枪，等想再开枪，他们已经上山了。

江副局拍了拍边霁的肩膀：“辛苦你了，好好回去休息吧。这几个人抓到，是一大喜事啊！”

边霁长叹了一声气，抱着卜茕回了机关招待所，都没来得及洗漱，两人就相拥着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

那几名杀手被缉拿归案之后，很快，他们就供出了背后主使是谁，顺藤摸瓜，省厅成立的专案组火速就对安临集团的董事长林临实施抓捕，检察院也开始对安临集团的资金来源和资产进行清查。

安临集团董事长涉嫌违法犯罪的消息不胫而走，股票一落千丈，董事会对林临的一些行径早就看不惯，但没想到背后牵扯如此凶险，火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关，并宣布选任新董事长上任，对安临集团进行全面整改，配合政府进行调查，向公众道歉。

最终，林临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承认，当年卜茕一家的车祸，以及最近卜茕遭遇的刺杀都是自己授意的。

因为当年，她就听旗下一个组织的头目说过卜至带走了一些资料，为了防止自己暴露，她买通得了绝症的卡车司机，制造车祸，害死卜茕的父母。等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又有人怀疑卜茕手上有当年那批资料，因此她才锲而不舍地要致卜茕于死地。

为了让卜茕放松警惕，她将当年绑架卜茕的人都当做弃子，送他入狱，安稳一段时间，卜茕才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不想，一次普通的夜店扫黄行动，将整个案子都牵扯了出来。

至于那些犯罪分子下场如何，都是后话。一切都会有国家来对他们进行公正严明的审判。

……

8月20日，盛夏。敦煌。

一辆黑色越野车在黄土中的公路上驰骋，带起阵阵黄沙。

卜茕手里拿着个袋子，在车上晃啊晃，时不时低头在袋子里干呕一声。

边霁侧眼看了看她，放缓车速，咧嘴轻笑：“孕吐啊？”

“滚！”卜茕瞪他，“你开车慢点好吗！这公路很危险的，不要乱来！”

边霁撇撇嘴：“你都不让我把机车开来……”

“我怕晒啊……这大夏天的来西北玩已经很拼了，太晒了。”卜茕脸上晒得两坨红晕，晕乎乎地哀叹，“我到底是哪根筋犯抽了跟你来这里自驾游啊……”

边霁笑了：“宝贝，我难得可以请出年假啊。换别的时间，领导可都批不出来的。况且，这是我们俩之前就约好的啊，你不能反悔啊。”

“我没反悔。”卜茕嘟囔。

因为案子结了以后，南城区分局被省厅点名表扬，江副局也被提拔到了市里，边霁也被表彰。领导临走前特地给边霁批了珍贵的年假，允许边霁连休五天，加上前后双休，可以连着九天休息。

这才有两人来西北这一遭自驾游。

可是卜茕身体虚，实在遭不住。

黄沙漫天的平原上，一片壮丽的荒凉。除了低矮的杂草，以及时不时可以见到的风力发电站和太阳能电站以外，一览无余。

火红的落日缓缓跳动着，往黄色和蓝色交接的地平线靠近。

边霁将车子靠边，跟卜茕一块儿下了车，依靠在车头，看着落日。

壮阔的天际下，只能感觉人类的渺小和孤寂。卜茕心里腾升起一阵荒凉。

边霁侧脸，伸手握住她，轻轻揉捏，卜茕一怔，也扭头看他。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渺小？”边霁勾着嘴角笑。

卜茕点头：“就好像，自己是蜉蝣一样。”

“嗯。”边霁叹气，又笑，“那也不是孤独的蜉蝣。”

卜茕垂脸轻笑。

“你曾经害怕，我们俩是否会像你父母一样。”边霁指着落日，说道，“但是你看，反正人生就这么短暂，我们这么渺小，害怕那么多做什么。”

他跟卜茕十指紧扣，抬起手：“像这样握着对方的手，一起走下去就好。”

卜茕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瞬间即永恒。”

卜茕轻轻摇头：“你别瞎说这些文绉绉的词，不适合你。”

边霁挑眉。

“我不是我母亲，你也不是我父亲。我们俩是独立的，完全不一样的人。”卜茕抬脸看落日，“你会有自己始终效忠的国家，我也有我需要服务的病人。但是我们又是一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勇敢地，坚定地站在你的身旁。”

“我相信，我们俩，会比我父亲他们更加的勇敢，但也能更加幸福。”

边霁眨眼，将眼里的雾气眨掉，点头。

“好。”

虽然前路未知，或许更加艰辛危险，但是边霁已经在这危险之中，那她必须得勇敢站在他身边陪着。就跟当年她父母一样。龙潭虎穴都要一起闯。

这不羁的人生，他们一起走过。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