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颗碎钻

上午10点多,海上巴黎酒吧的停车场,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起。

饶羡赶到现场,副队长邵辉立刻过来向他汇报,报案人叫龙新宇,龙氏集团的副总,尸体就是在他的后备箱里被发现的。

据龙新宇说,他昨晚参加了公司的酒会,在酒店门口就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泊车,酒会没结束,他就跟朋友闻人英和厉光一起离开,当时也是服务生将车开给他的,之后龙新宇一行三人,分别开车来到海上巴黎继续喝酒,今天要离开的时候,发现车子后备箱有异味,打开后就发现了尸体,立刻就报案了。

饶羡一边听邵辉汇报一边往车那边走,远远就能看到是车是银灰色经典款的保时捷,后备箱开着,鉴识科和法医正在拍照、采证和做初步的尸检,还有一段距离,就能闻到尸体特有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饶羡走近,就见一具头部血肉模糊的男性尸体蜷缩在后备箱里。

邵辉跟在饶羡身后捂着鼻子向饶羡汇报:被害人闵俊,男性,31岁,经营连锁酒店,昨晚参加了龙氏在他家酒店举办的庆功酒会,今早尸体就被发现了,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昨晚10点-2点之间,因为是夏天气温高,车子停在外面,后备箱又不通风,才十几个小时,尸体就已经开始有腐臭味了。

饶羡讶异于尸体头都毁成这样了,还能这么快就确认出身份。

邵辉用力捂着鼻子解释:“法医从死者口袋里找到了死者的手机,手机上锁了,但是锁屏上是一张自拍,报案人龙新宇他们指认那张自拍是闵俊,而且据龙新宇说,他昨晚见过闵俊,记得他穿的衣服,所以虽然死者头部严重变形,还是可以确认是闵俊。”

饶羡了然,回身看看不远处被分开跟警员叙述经过的三个人问:“报警的就是他们?”

“嗯。”邵辉点头指着龙新宇道:“那个就是龙新宇,车是他的。”

饶羡问:“龙新宇跟闵俊认识吗?”

邵辉因为捂着鼻子,语音模糊:“认识,他们说是商场上的朋友,认识有些年了。”

饶羡思忖:“龙新宇有嫌疑吗?”

邵辉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龙新宇的行车记录仪有停车监控,不过鉴识科的说卡被抽走了,还有最先到的警员说他们几个吐了半天,光看他们对尸体的反应和报警后的状态嫌疑不大,法医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他们在酒吧里拼酒,有包房的服务生可以给他们证明,我刚刚跟服务生核实一下了,他们进包房后就唱歌,喝酒,打牌,没有人离开过,酒吧监控也没有显示他们离开包房——呃——呕——”

一阵尸臭味传来,让邵辉说不下去反胃了。

饶羡同情地拍拍邵辉:“嗯,你缓缓,盯着鉴识科的采集仔细点,别漏了线索,车是会移动的,第一现场可能不是这里,我过去跟他们聊聊。”

邵辉好容易压下反胃的感觉连连点头。

那边,龙新宇神色萎靡地靠在警车边,发现尸体时,闻人英当场就吐了,带得龙新宇也受不了地吐了,还是厉光是狠角色,虽然面色不好看,但是忍住了没吐,等警察来了,他们三个就被分开接受问询了。

龙新宇可没想到闵俊的尸体会在他车里,还死相那么恐怖,如果不是警察拿着翻出来的手机照片给他辨认,还有那身带暗纹的西装,龙新宇都快认不出那是闵俊了——头被砸得稀烂,又是脑浆又是血的,眼球都突出来了——呃,想到那个样子,龙新宇又想吐了。

这时候,法医那边做完了初步尸检和证物采集,将闵俊的尸体装进运尸袋,推向警车,经过了龙新宇。

正蔫蔫地跟警察复述昨晚到今天经历的龙新宇一看尸袋,加上联想起闵俊的样子,鼻翼间那股腥臭味儿好像又重了,他受不了地朝警察摇摇手,捂着嘴去一边去继续吐,不过刚刚已经吐过一场,现在再吐,胃里实在没有东西,只能一阵阵干呕。

饶羡正准备走近就看到龙新宇弯着腰在绿化带那儿干呕。

饶羡望天,先是邵辉反胃,再是龙新宇干呕,弄得他也有点反胃了!

饶羡停了几秒,转身回车里取了瓶矿泉水又抽了几张面巾纸,走过去跟刚刚给龙新宇做笔录的警员打个招呼,就把矿泉水和面巾纸递给了弯着腰干呕的龙新宇。

龙新宇正呕得难受,也没看是谁,接过来用面巾纸捂住嘴,深呼吸,费力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才直起腰,用矿泉水漱口。

见龙新宇站直了,饶羡问道:“好些了吗?”

龙新宇没回答,仰头把剩下的矿泉水全部用来漱口,又用面巾纸擦擦口鼻,转了一圈找到垃圾箱,把水瓶和纸丢进去,然后才转过头略微感激地看向饶羡。

只见这人个子高挑,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很白,脸颊瘦削,轮廓清晰,眼睛很亮,高鼻梁,唇色有些淡,穿着一身浅色外套,里面是白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整体感觉干净、清朗。

饶羡也打量龙新宇,人看起来很没精神,但是相貌不错,一身手工缝制的西装皱巴巴的,已经有些汗湿,看着有点颓废,不过刚刚他看龙新宇把垃圾丢进垃圾箱而不是随手丢弃,觉得这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注意到细节,应该挺有教养的,可能主要是因为长相很高级,让人容易生出好感。

饶羡朝龙新宇一笑自我介绍道:“龙新宇先生是吧,你好,我叫饶羡,是负责这个案子警察,想问你几个问题。”

龙新宇呼出口气,清清嗓子,用下巴指指那边的警员道:“该说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几遍了,简单地说,就是有人把闵俊弄死了,然后尸体扔进了爷的车里,害爷反胃到现在,车也废了,”一说到反胃,龙新宇就觉得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他摸摸口袋想找烟,发现烟不知道丢哪儿了,就问饶羡:“饶警官有烟吗,给一支,我这胃里太难受了,得抽根烟压压。”

龙新宇的语气有些痞气,饶羡觉得他的说话方式跟他之前的行为有点矛盾。

他一边观察龙新宇,一边道:“抱歉,我不吸烟。”

龙新宇撇撇嘴,有气无力地靠在警车上。

这时,一直在给龙新宇做笔录的警员将龙新宇的口述记录整理好了递给了饶羡。

饶羡见龙新宇有些蔫躁的样子,没再坚持提问,而是拿过记录翻看了一遍才道:“龙先生,你说你昨晚9点左右见过闵俊,然后你10点多从万兴酒店的服务生那里拿的车钥匙,开车来的了这里,所以你认为死者应该是在酒店遇害,被丢弃在你车里的?”

龙新宇点头,参加酒会的时候,他的车钥匙扔给了酒店的服务生泊车,在酒店时,闵俊还活蹦乱跳地骚扰骆萍萍,但是今天闵俊的尸体就在他车的后备箱了,按时间推断,闵俊很可能是在他回到大厅后,开车离开酒店之前这段时间被扔到他车里的。

自己和闻人英还有厉光从酒会溜出来的时候,闵俊的尸体应该已经在他车里了,只不过当时可能闵俊刚遇害,尸体的味道还没散发出来,没被发现,刚刚,如果不是闻人英被绊了一下,闻到异味,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可能更晚。

一想到车里有具尸体,自己还有可能载着回家,龙新宇觉得脑壳疼了。

饶羡听着龙新宇的推断,一边观察他的神色,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事实。

饶羡招手,邵辉拿着厉光和闻人英的笔录过来跟饶羡报告:“队长,笔录都做好了。”

饶羡拿过看了看厉光和闻人英的笔录,跟龙新宇叙述的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疑点。

饶羡抬头看看龙新宇,也不再提问,跟邵辉交代一下,让他把人先带回局里配合调查,等跟酒店、酒吧和服务生那边核实后确定龙新宇三人没有作案嫌疑后,再放人。

于是,龙新宇他们被带回了警局。

饶羡回到警局时,酒店那边的视频传过来了,从视频中可以看到闵俊遇害的那段时间有一个穿着黑色套头帽衫的人从酒店的员工电梯出来的,径直走向了龙新宇的车,用车钥匙打开车门,将车子开到了一根柱子后面,就一直没出来。

过了七八分钟,闵俊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向柱子后面,然后,虽然有柱子挡着,但是仍能看出那人拿了什么东西打了闵俊的头,随即闵俊栽倒,被拖入后备箱,之后那人居然又反复击打后备箱里的闵俊,这个过程大概五分多钟。

之后,那人就停手了,过了两分钟,因为柱子遮挡以及那人没有大的动作,无法看到他在柱子后面做了什么,但是两分钟后,那人盖上车的后备箱离开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泊车的服务生来把龙新宇的车子开走了。

饶羡看过视频就起身去了法医室,询问尸检情况。

法医室的林冬正在做初步尸检。

饶羡就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冬指着闵俊的头给饶羡看:“很直观,致死原因是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骨破裂脑组织受损。”

饶羡看着尸体问道:“有没有其他伤口?”

林冬摇头。

“能确认凶器吗?”饶羡再问。

林冬不确定:“头骨损伤严重,肯定是钝器,对了,在伤口里发现了这个,可能是凶器上掉落的。”说着他脱下手套,拿出一个证物袋递给饶羡。

饶羡接过来一看,袋子里面有一颗小小的、亮晶晶的玻璃体。

“碎钻?”饶羡看着林冬问。

林冬点头:“是碎钻,还不是普通的玻璃钻,是真正的钻石,可能是凶器上的,凶手在击打闵俊的头部时从凶器上掉落的。”

饶羡讶异:什么样的凶器上带钻石?镶钻的凶器也太昂贵了吧!

还有,镶钻的物品,都是亮晶晶的,一般是女性比较喜欢吧,难道凶手是女人?

不对,饶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帽衫人出现的时间虽短,但身高跟闵俊差不多,闵俊的身高是177,那犯罪人的身高不低于177,这样的身高和视频里的走路姿势不太可能是女人。

饶羡不再猜测,用手机把碎钻拍了照片后把证物袋还给林冬,林冬伸手接证物袋的时候,露出了腕子上的手表。

饶羡眼睛一亮,他想了想给物证科打了个电话,得到答案后就想回办公室验证,在转过拐角时就听到一阵吵嚷喧哗。

饶羡疑惑地快走了几步,转过走廊,就见电梯口,有两伙人在对峙,一伙是三四个西装笔挺的人簇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伙是龙新宇和厉光他们,中年人声音嘶哑地朝龙新宇大喊着什么,而龙新宇和厉光他们正冷眼地看着那人。

饶羡快步走过去大声问:“怎么了,在警局里喊这么大声?”

中年人转头气势汹汹地道:“你是警察?为什么放走凶手?龙新宇是凶手,他杀了我儿子,你们为什么放他走?”

饶羡听出了中年人的身份道:“你是闵俊的父亲?”

中年人道:“我是闵伯才,闵俊是我儿子”然后他眼神凶恶地瞪着龙新宇:“我看过酒店的监控,视频里清晰地看到是龙新宇在走廊踹了我儿子,我儿子的尸体也是在他的车里被发现,他跟我儿子的死脱不了关系,为什么放他走?”一边说,他还用手指指着龙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