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毛

有句古诗写道:多难感君期我死,就是说,有时候你经历的苦难不但得不到怜悯,反而会多一些居心叵测的算计和落井下石,你的痛苦也只能自己承担。

饶羡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疲惫。

刚刚叶雨宁的继母带人来闹了一通,那女人甚至上前推了病床上的饶羡,虚弱的饶羡应付得身心俱疲,是龙新宇来了,怒极地让保安把人赶了出去,又叫来医生给饶羡检查。

医生检查之后,跟龙新宇说没有扯动伤口。

龙新宇挥挥手打发走医生,才搬来靠椅,坐在饶羡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

饶羡摇头,示意没事。

龙新宇瞅瞅他的脸色道:“想聊聊吗?”

饶羡扭开脸不愿意多谈。

龙新宇见他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叶雨宁的家人关系不好?”

饶羡见龙新宇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就避重就轻地道:“这里是你们家的医院啊,这么随便就可以赶人?”

龙新宇见他似乎不愿意说,就不问了,故意呲牙调侃:“不是我们家的医院,但是我哥在这里有股份,你要是想,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他顿了一下,想让饶羡安心地道:“别担心,我会跟保安打招呼,不会再让那些人打扰到你。”

饶羡扯扯嘴角,没说什么:他做警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饶羡对龙新宇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典型的富二代,有些轻狂的玩世不恭,但接触下来,发现这人骨子里并没有因为良好的家世而不可一世,反而为人爽朗且非常有正义感——在查闵俊被害的经过时,酒店的监控清楚地记录着龙新宇一脚踹开了骚扰骆萍萍的闵俊,还有餐厅里,龙新宇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那个小女孩,这都让饶羡觉得龙新宇这个人真不错。

现在,龙新宇又替他解围,让饶羡本来不想出口的话,不自觉想跟他倾诉:“小宁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爸爸又娶了个女人,那女人待小宁不好,她爸爸也不护着她,把她送到学校寄宿,小宁一个女孩子,还有点内向也没什么朋友,一直很孤单,有一次过年回家,她想她妈妈偷偷哭了,被那个女人看见骂了一顿,就跑了出来,之后就没怎么回去过,”饶羡回忆起跟叶雨宁的点滴,然后有些苦涩地看龙新宇:“本来我想护着她一辈子的,可惜……”

叶雨宁活着的时候,她的继母就没有关心过她,人死了,又来闹也不过做做样子。

龙新宇看饶羡:“那你呢,这几天,除了你那几个下属,我没看到你家人来看你。”

饶羡轻轻扯一下嘴角:“我妈去世的早,我爸是警察,后来也殉职了……”

一句话里概括了多少过往,龙新宇不忍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往事,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却不足为外人道。

这时,病房的门敲了几下,然后从外面被推开,向泽匆匆进来,看了看饶羡才对龙新宇道:“修宇哥去参加闵俊的葬礼,葬礼上发生了爆炸还着火了,闻人英受了伤刚被送来医院。”

龙新宇立即问:“闻人英受伤了?伤的重吗?我哥也去葬礼了,他怎么样?”

向泽道:“修宇哥没事,闻人英——呃——”

向泽的欲言又止让龙新宇心里咯噔一下:“闻人英怎么了?伤的很重?”

向泽摇头:“不是,起火的时候,闻人英和龙先生一起从室内跳窗出来的——脚扭了,还被栅栏上的钉子划伤了!”

龙新宇:……

不忍心吐槽闻人英,龙新宇只嘱咐饶羡好好休息,让他有任何事情可以跟向泽和看护交代,他要去看他哥和闻人英。

饶羡本来想婉拒,但是看龙新宇明明很担心,还不放心他的样子就同意了,心里在猜测这是又出案子了。

龙新宇交代向泽帮忙看着饶羡,自己匆匆赶去向泽说的外科,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吵吵嚷嚷的。

他推门而入就见闻人英在数落一个小护士,龙修宇和厉光很无奈地在一旁苦笑。

“这怎么了?”龙新宇懵了,不是说闻人英受伤了么,看来伤的不重,这精神劲儿,不像有事儿。

龙修宇见龙新宇来了,给那个小护士一个眼神,小护士翻了闻人英一个白眼就走了,把闻人英气个倒仰。

厉光跟不明所以的龙新宇吐槽:“咱们闻人公子跳窗的时候,不但扭了脚还被花丛栅栏上的一颗钉子划伤了,那小护士给闻人公子清理伤口,打破伤风针的时候,他嫌弃人家弄疼他了,小护士就跟他说笑一句‘男子汉大豆腐,别怂’,他就数落人家。”

龙新宇眨眨眼有点无语,闻人英平时不是这样开不得玩笑的性格,这是怎么了?

闻人英不服气地自己辩解:“她那是说笑吗?那是讽刺,讽刺!”然后,看到大家看他的眼神,语气稍弱:“我这不是被吓到的应激反应么,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火烧活人。”一提这个,闻人英觉得鼻翼间仿佛还有刚刚那股火烧皮肉的焦糊味,还有那人不似人声的惨嚎,让闻人英打个激灵。

龙新宇问起了经过。

厉光把刚刚在闵家遇到的事情说了,爆炸后,着火的人冲了进来引起大火,还好那里是一楼,他们砸了窗户都逃了出来,除了惊吓,都没有大碍,警察和消防的来的很快,据前厅的人说,那人在接近闵俊的棺木时,棺材突然炸开起火,爆炸的碎片烧到了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全身着火到处乱扑,引起一片火海。

庄园的一楼被爆炸和那人身上的火波及,烧了起来,消防来灭了火,但是灵堂和大厅一片狼藉,爆炸和起火的原因还在调查,闵俊的棺木和尸体被毁得乱七八糟。

闵伯才被刺激得当场就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

龙新宇挠头,这闵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龙修宇神色凝重道:“前厅那些人说,被烧死的人是裴磊,就是经手许明枪支的人。”

龙新宇讶异,直觉地道:“杀人灭口?”

闻人英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道:“不只是杀人灭口,闵俊的尸体都被毁了,这次闵老头也倒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像是针对闵家的。”

龙新宇怀疑:“如果是针对闵家,那我被枪击和骆萍萍的被害是怎么回事儿?捎带的?”

这点确实说不通,大家都没说话,各自寻思从闵俊被杀开始,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人一个一个的死,可是找不出其中的联系。

想不出所以然,闻人英撇嘴:“啧,线索又断了,话说,这次要不是陆野反应快,可能就不是受这点伤了。”说着看看自己被包的手腕,还好伤的不深,血渍没渗出来,打了破伤风的针应该不会有大碍。

厉光嘲笑他:“你之前还说光天化日的,不会出什么事儿,结果,我们都差点让人一锅端了,虽然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我们,但是这次的事儿是不是应该好好查查?”

龙新宇道:“查案子还是让警察来吧,人家是专业的。”

闻人英吐槽:“拉倒吧,还专业的,他们那个刑警队长还在医院躺着呢。”

龙新宇不爽:“哎——闻人英,你今天吃枪药了,我告诉你,你说谁都行,别说饶羡,那是我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能好好地站这儿?你别气不顺看哪儿都不顺眼,见谁怼谁,不就我们家的护士说了你一句不够男人嘛!”

一提起这茬,闻人英就撇嘴,转头向龙修宇告状:“大哥,我都受伤了,新宇还挤兑我,你家医院的护士对我也是冷嘲热讽,一点也不体恤,你不管管?”

龙修宇一把拍上闻人英包着纱布的那只手:“就凭你这活蹦乱跳的劲儿,就不需要体恤,看你也没什么事,你们聊,我先回公司了。”说着在闻人英的惨嚎中起身准备回公司。

龙新宇见闻人英没事也懒得管他,就叫住哥哥,说要一起走,他去看饶羡。

闻人英在背后挤兑龙新宇:“一个男人你还那么上心,看上人家了?”

龙新宇没好气白他:“滚,怎么说话呢,爷再说一次,那是爷的救命恩人,以后尊敬着点。”然后才跟龙修宇道:“大哥,再查查闵家这事儿吧,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嗯,我已经让陆野去查了。”龙修宇应了就先离开了。

龙新宇也转回饶羡的病房。

厉光陪着闻人英等护士送药,就先留一会儿。

龙修宇出了病房,拐过去等电梯,一边拿着手机发信息给陆野问他闵家那边什么情况了,裴磊死了,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这时,刚刚来看望过饶羡的沙柔从走廊那边转过来了。

沙柔看到龙修宇,因为在饶羡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室外见过他,对他有印象,就点头打了下招呼。

龙修宇也看到了沙柔,也礼貌地点头颔首。

这时,“叮”一声,电梯到了。

龙修宇正在发信息他一侧身,打算让沙柔先进,顺便抬头扫了一眼,电梯里有个染了一头黄发的年轻人,黑黑的,瘦瘦的,衣服看起来也不整洁,龙修宇下意识皱了下眉,不经意地看到锃亮的电梯壁映出黄毛背在身后的左手,手里,竟然抓着把明晃晃的刀,龙修宇一愣。

沙柔正准备往电梯里进,那黄毛却快一步地跨出电梯,举起刀速度极快地抹向龙修宇的喉间。

龙修宇心头一惊,下意识就往后退。

比他反应快的是与黄毛青年擦身而过的沙柔,沙柔一个肘击击向黄毛的右臂,黄毛的刀子偏了,没有伤到龙修宇。

随即沙柔一个返身屈膝顶向黄毛的腰腹,没想到黄毛身手十分灵活,灵活地旋身,闪开了,还顺势用肩膀撞向沙柔的后背,沙柔被他撞个正着,直直冲向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发出“哐”的一声响,显然撞得不轻,正在合拢的电梯门也一下子又开了。

黄毛摆脱沙柔,挥刀又刺向龙修宇。

龙修宇没有搏斗经验,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的男性,本能地侧身闪开刺来的刀子,拿着手机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拍向黄毛的侧脸。

黄毛侧头闪过,手里的刀子顺势上撩狠狠扎向龙修宇的手臂。

刚刚撞到电梯的沙柔顾不得疼痛的肩膀,在黄毛的身侧一脚踹向他的手腕,黄毛的手臂被她踹中,弹起,没有扎到龙修宇。

沙柔旋身,肘部用力怼到了黄毛的胸口,黄毛向后退了几步撞进了电梯里。

此时的龙修宇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抄着电梯口的金属垃圾桶拎着就跨进电梯,举起垃圾桶砸电梯里的黄毛。

“哐”一声重响,黄毛被砸个正着,向后仰摔倒在电梯里,手里的刀也脱手了。

“哐——哐——哐——”龙修宇抄着垃圾桶,对着地上的黄毛劈头盖脸地狠砸,黄毛被他砸得双手抱头满地翻滚。

“喂,住手,再砸要出人命啦!”沙柔急忙过去阻止龙修宇。

龙修宇仿佛没听见,他挥舞着手里的垃圾桶一下一下地砸在黄毛的身上。

“别打了!”

沙柔没办法,只好一把抱住龙修宇又举起的手臂

龙修宇就觉得手上一沉他一侧头,看到挂在他手臂上的沙柔。

地上的黄毛趁机翻滚着冲出电梯,恰巧,另一部电梯这时候开了,里面走出几个人,一见满脸血的人跑过来, 吓得纷纷退回了电梯,拼命按关门键。

沙柔见那黄毛像疯了一样往外跑,赶紧撒开龙修宇去追。

龙修宇拎着垃圾桶追了两步,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垃圾桶狠狠丢向逃走的黄毛的后背。

也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刺激的,他砸的还挺准,“砰”一声,黄毛被垃圾桶砸个正着,一个踉跄就摔倒了,那种不锈钢的垃圾桶挺有重量的,黄毛刚刚就挨了几下,这一倒下就没那么快起来,被赶上的沙柔按住戴上了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