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钟7:他竟很会打架

“今天收获这么大,我们去吃顿好吃的庆祝一下吧,我早上没吃饱呢。”连乐青抱着盒子跟过来。

是该庆祝一下,钟维勋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我提醒你,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不要以为可以拿庆祝当借口赖着不走。”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拐入瓷器区旁边的一条小巷,那里有家食铺供应的早点还不错,厨房用透明玻璃隔着,现榨豆浆、包肉包子、制作油条的过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连乐青老远就闻到了天然的食物香味儿,心里乐滋滋地想,这人虽然坏了点,嘴巴毒舌了点,但还算有点良心。

谁知还没进入那条巷子,钟维勋的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人没怎么样,对方就先他一步跌倒在地,抱着膝盖,杀猪般叫唤起来。

“哎哟哟,我的腿断了!”

接着,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齐从拐角处涌出,把连乐青和钟维勋围到中间。

“两位,走路看着点方向,光顾着谈情说爱,把人都撞残了,你们说,今儿这事儿怎么办吧?”

这群人摆明了是来碰瓷的。

连乐青无奈地笑了笑:“不看路的是你们吧,钟先生的肩膀还被你们撞坏了呢,我看刚好扯平。”

钟维勋也面色一沉,两道俊眉蹙起,这伙人他见过几次,是李家园的游民,平日里喜欢跟在外地游客的后头,舌灿莲花,称自己有新鲜的出土文物,把游客们哄到犄角旮旯里后,就强迫他们买下所谓的“元青花”“刀币”,跟明抢没什么两样。

“扯平?小姑娘你在说笑吗?爽快点,赔二十万,大哥就当这事儿过去了。”大金链子有些疑惑地打量连乐青。

这姑娘到底是胆肥还是人傻,碰到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就变得色眯眯的,嘿嘿,小姑娘胸虽然平了点,但身材也凹凸有致。

钟维勋不动声色地把连乐青拉到自己身后,嘴角居然露出一丝轻笑:“你们现在滚还来得及。”

“这位小哥,看你人模人样的,难道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你为了泡妞,是不是把所有家产都穿在身上了?”

“小姑娘,可别被长得好看的男人骗了,往后肯定是你累死累活包养他啊,还不如跟了哥哥我,我包你长得白白又胖胖。”

“就是啊,赶紧分手吧,哈哈哈哈。”

在一阵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嘲笑声中,大金链子清清嗓子,开口道:“要不算你便宜点,拿你手中的那东西来换。”

终于暴露了。钟维勋就说自己平时从没骚扰过他,在李家园这一带,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经常出入“故人来”,是温故的座上宾,今天倒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主动上门挑衅?

原来是黄牙舍不得他的宝贝,派人来找碴儿啊。钟维勋冷冷地扬起嘴角,走到躺在地上不住叫唤的那人跟前,脚一

抬,就踩在他的小腿上。那人又是一阵惨叫,这回真是撕心裂肺了,他的同伴们瞬时目瞪口呆。

“你……你做什么?”

“再叫唤,可能就真得横着去医院好好检查全身了。”钟维勋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夹在修长白皙的指间。

火光照亮了他大半张侧脸,他本就完美的五官构造,在明暗之间更显线条分明,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透着股狠劲儿:“让开,别惹到不该惹的人。”

连乐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见过不少厉害的人,他们多数都是被金钱驱使,对付起来并不困难,然而这个男人明显不一样,接触他的这两天,她发现他平日里虽然面容冷淡,像块直立行走的冰,但怎么看也是个文雅的人,不然,她还真不敢冒险潜进他家,可是这一刻,她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一般人面对这种状况恐怕早就吓得抱头鼠窜或跪地求饶了吧!

而他,他太冷静了。仿佛谈笑之间就能将人挫骨扬灰。看来,这是个真正的狠角,往后千万不能真的惹恼了他,不然恐怕自己的骨头会被捏成碎渣。连乐青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钟维勋仿佛猜透她心中所想,无声地睨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吐出一口烟,一双黑眸居高临下,透过烟雾睨着众人:“还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吗?”

大金链子愣了一下,一张脸涨得青紫:“你这毛头小子欺人太甚,兄弟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他话音刚落,四个流氓立即冲了上去。

碰到这种情况,连乐青第一反应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刚想逃跑,突然想起不能在钟维勋面前暴露身份,于是赶紧收腿,因为重心不稳,一下子撞在大金链子身上,那触感就跟触到蛇一样,连乐青立即尖叫起来,脸色变得煞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乐青,喜欢叔叔吗?”“乐青,叔叔带你去找妈妈。”“乐青,乖……”

十三年前的回忆,那张面孔扭曲的男人面孔,破败的木屋,密密麻麻的蛛网……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犹如浓黑的夜幕,瞬间吞噬了她的心智。

此时,钟维勋本在应对其他三人,听到连乐青的呼叫,想也没想就隔开迎面而来的拳头,跃到空中,一记回旋踢,将大金链子踹飞到几米开外,那矮胖子撞到墙壁上,脊柱都差点碎了,痛得睁不开眼,委屈地嚎叫:“我……什么都没对她干啊!”

然而,这个男人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迅速移到他面前,扔掉手中烟头,砰砰砰又是几拳揍上去。

另外三人听到声响,担心大金链子脸骨开裂,顿时慌了神。一个飞扑向前,抱住钟维勋的腰,让他无法动弹,另一个从地上捡了根粗木棍,大叫着朝钟维勋的头敲去,还有一个怕事儿的,准备去抓连乐青来当人质。

连乐青也急了,身子一弯,灵活地从那人胳膊下钻出去,跑到墙边一棵槐树下,把宝贝高高举起:“都快住手!不然我就把它扔到对面街上!

这东西碎了就不值钱了!”

就在那时,一只手突然从槐树后面伸出来,一把小巧的弧形弯刀,按在连乐青的脖子前面,一个低沉如同金属的声音响起:“东西呢?”

虽然那手没有触碰到连乐青的皮肤,但她能感觉到手指异常冰冷,散发着血腥的味道,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连乐青没料到黄牙还有其他爪牙!这个人阴森得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额上也渗出汗珠,勉强挤出个笑脸道:“大哥,有话好说,不要伤害我,我这就把粉彩大碗给你。”

“别给我装傻!”那人却将她的手推开,装着粉彩大碗的盒子立马飞了出去。几个流氓吓得心惊肉跳,赶忙伸手跑了几步,想要把它接住,可那盒子还是咚地落在地上,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美丽而又脆弱的大碗从里面滚出来,摔成了好几块。

就在这时,钟维勋迈开长腿,朝连乐青奔来。那手的主人似乎对他有些顾忌,风驰电掣般越过墙头,消失在街道那

头。

连乐青一瞥之下,见那人的嘴巴和鼻子被黑色口罩挡住,只露出一双眼,那光芒好似在旷野里猎食的野狼般无情。

这感觉,好熟悉!连乐青想起来了,他是她在泰国遇到的那个人!

他竟然千里迢迢追到国内来了,他到底是谁?刚刚他说的东西显然不是康熙粉彩大碗,也肯定不是已经被泰国警方收走的鸽血红宝石项链,他到底在找什么?

糟糕,如果他是为了那些文身男报仇而来,爸爸会不会有危险?!连乐青想到这里,一张小脸变得比纸片还白,也顾不上问钟维勋有没有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伤,就转身跑到大街上,打了辆出租车前往北城综合医院。

连乐青一下出租车就气喘吁吁地奔向五楼住院部,连振正躺在病床上,听病友韩德讲他那曾经辉煌的家族往事,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匆匆到来。

见到父亲没事,连乐青不由得松了口气,伸手一摸,自己额头上全是汗。

连乐青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母亲是国内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父亲是某外资会计事务所的会计师。可是,自从十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她的人生从天堂摔进了地狱。

母亲无故失踪,父亲忧思过重,积郁成疾,没法再工作。他被查出肺癌的时候,连乐青才念大二,为了治病,他们花光了所有积蓄,并欠了十几万外债。

连乐青不得不做几份兼职,从家庭教师到餐厅服务生什么都做,因为缺课太厉害,被老师批评了无数次,有几门功课也挂红灯。

大三那年,她实在熬不下去了,想要辍学去工作,如果不是学姐谢怀遥偶然发现她在鉴定古董方面有天赋,引领她进入寻宝猎人领域,恐怕不只是连振,就连连乐青都未必能好好活到现在。

她重重地拍了拍脸,把自己从悲伤的回忆里拉回现实,堆满笑容走进病房:“爸,今天体检的那些指标都正常吧?”

“都正常都正常,你爸我可是这里最强壮的病人!医生说,下个疗程完了,就给我放假,回家!”连振一看到自己女儿,脸上就露出笑容。他离第一次治疗结束已经快满五年。医生说,要是撑过这五年,癌症就不容易复发,算是从阎王殿旅游回来,可以松口气了。

“乐青来了。”韩叔认出了她,热情地打招呼。他四十来岁,一个月前刚发现患癌,体形微胖,总是乐呵呵的,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韩叔,今天气色不错。”连乐青刚要和他寒暄,护士就过来催促:“34号床你的住院费快去交一下,已经拖欠一周了。”

“交,明天一定交。”韩叔不好意思地摸摸光秃秃的脑袋。“你哪天不是说明天,再拖下去医院没法发药了,这个床位也只能留给别的病人了。”护士无奈地摇摇头。

连乐青之前就听说过,韩叔他们一家是从台湾回来的,祖上本身是望族,大抵是后来家道中落了。韩叔想着来大陆做生意,结果碰到金融危机……如今身体也在走下坡路,可谓祸不单行。

连乐青正好要替她爸交住院费,就偷偷叫来了护士,让她把韩叔的单据给自己。不过,此刻韩叔有些尴尬,想继续之前的话题:“老连我说到哪了?看我这记性。”

连振提示说:“说到你母亲是军阀的大小姐,家里的珠宝和古董很多。”

“对对,不过后来母亲随家里人去了台湾,分家之后,什么都不剩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息一声,“人家说多子多福,我看是多子多灾才对。你可不知道,我外公过世那时候,舅舅们是怎么对我母亲的……哼,一个个都是一副认钱不认人的嘴脸。我母亲倒是孝顺,但性格懦弱,在家里说不上话。所以说,这孩子啊,真不能要多了,就跟你我似的,有个贴心小棉袄就足够了。”

连振一听高兴了,接过话就吹起来,说自家女儿多孝顺多懂事。连乐青笑了笑,不再打扰他们,走出病房去缴费。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韩冰洁,她拿着手机站在走道的角落里,似乎在打电话找人借钱,脸上交织着惶恐和焦急,然后渐渐变成失望。

韩冰洁是韩叔的女儿,年纪只比连乐青小了一点,还在念书,留着一头清清爽爽的直发,本该神采奕奕的丹凤眼里布满了血丝。

连乐青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心中五味杂陈,走过去,把手上的单据塞到了她手里。

韩冰洁低头一看,是缴款的凭证和发票,她刚刚就是为这事把同学和朋友的电话都打了个遍,但是对方一听到是借钱,个个都跟她哭穷,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素来没有太多交情的连乐青会帮他们,顿时感激不尽,激动地对连乐青鞠了个躬:“乐青姐,谢谢你,你的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

“不用着急,给韩叔治病要紧。”连乐青扶住她,不以为意地说,又从包里拿出便笺本和一支笔,沙沙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之后撕下来递给韩冰洁:“这是我认识的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的电话,他在做癌症患者救助方面的项目,往后有困难直接找他。”

朝冰洁眼睛一下子亮了,哆嗦着接过那张纸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乐青姐,谢谢你,你也接受了他们的救助吗?”

连乐青点点头。其实她并不是受益人,而是捐助人。最近几年,连乐青挣了不少钱,但吃穿住行各方面跟学生时代差不多,除了给他爸治病,绝大部分钱都捐赠给了这家慈善机构,手头没有多余存款。

她提出用五千元买黄花梨柜子,也真不是为了恶心钟维勋。

“不要叫乐青姐了,你都把我叫老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后叫我乐青就行。”连乐青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好的,乐青姐。不对,是乐青……”韩冰洁破涕为笑,一抬头,不由得有些呆住,导医台旁边站着个极为好看的男人,他穿一件驼色大衣,眉目漆黑,身形挺拔,正低声和护士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