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特邀创作，插画师：卡布其诺）

1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说一句，好久不见……”

金煜跟着电台里放的歌小声哼唱，片刻钟后，路虎车稳稳停在海东市郊的一栋二层白色小洋楼前。此地偏避，四周只有一家印刷厂和几座废弃仓库。但胜在独门独户，院子里也收拾得清幽素雅。

玛丽亚心理互助小组，这地方金煜不久前来过，还遇见了在外国念书时的学长。今天他仍是不请自来，金煜看了眼二层的某扇窗户，轻车熟路走进楼内。

他双手插兜，有些心绪不宁。到楼梯转角时，没注意有人从上面下来，直愣愣撞到了一起。金煜忙不迭道歉，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盒。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并不想跟金煜交流，接过药后，只敷衍地摆了摆手便快步离开。

大概是刚结束治疗的病人，金煜没多想，直奔陈贤启办公室，他敲门进去时，完全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在。并且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孙……孙哥？”金煜看看孙江滨，又看看同样错愕的陈贤启，没想到这俩人还认识。

孙江滨人称孙少，是他大哥的朋友。同样是创业俊杰，年龄又相差无几，这些人有自己平时来往的圈子。金煜回国后，被大哥按着脑袋参加了几次酒会，就记住了这个人。

“这么巧！”孙江滨笑得有些不自然，他瞥了眼陈贤启，抻了抻西装道，“那什么……最近压力比较大，过来聊聊，小煜你就别告诉你哥了。”

谁还没有个难处和隐私，金煜点了点头，保证守口如瓶。孙江滨走后，陈贤启从迷你冰箱里拿了瓶饮料递给金煜，问他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来了。

金煜烦躁地抓了抓一头卷毛，这事儿开口问就比较伤人。但来都来了，不弄清楚心里总有个疙瘩。于是他便把鸿雁寺的命案阐述一遍，又讲了自己在凶手的钱包中，发现了陈贤启的名片。

“他是我高中同学，照你这个时间来说，出事前我们刚见过面。”陈贤启面上不动声色，放在办公桌下的手却攥紧了些。

他告诉金煜，包晓阳是来跟自己借钱的，说是欠了外债，一时周转不灵。为了证明没说谎，还把手机上的转账记录给金煜看了看。

“难怪呢，我还以为他也有心理疾病，来找你看病的。”金煜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打了个哈哈道。

此时天色已晚，陈贤启提议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如找地方喝两杯叙叙旧。金煜正为自己疑神疑鬼的行为感到愧疚，立刻表示这顿他请客，二人开车返回市里，找了家昂贵的餐厅。

这一喝，就减少了多年没见的距离感。打开话匣子后，从餐厅又转战酒吧，直喝到两点，酒吧老板来催促才罢休。金煜被灌了不少，开车是没戏了，晕晕乎乎间拨通了最近联系频繁的号码，大着舌头报了地址，便一屁股坐在门口不动了。

陈贤启酒量好，只是微醺的状态。见金煜叫了人来接，便率先告辞。他爬上车后座，直到金煜的身影看不清后，突然精神一振，嘴角噙着丝冷笑，把玩起掌心的手机。

代驾从后视镜里看到和方才判若两人的陈贤启，吓了一跳，对上后者阴沉的目光，才咽了下口水，老老实实继续开车。

另一边，金煜把头埋进膝盖里，昏昏欲睡时，感觉被人拖拽了起来。他傻笑着仰起头，对上陈海峰没好气的黑脸，竟然还露出两排大白牙，吐着酒气道：“华生，你来了啊，快，把本侦探送回去！”

“闭嘴，再不老实拿手铐铐你了。”陈海峰把金煜塞进副驾驶，狠狠叹了口气。

午夜的马路寂静空荡，陈海峰喝了口罐装咖啡，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算他倒霉。原本睡得好好的，被这家伙吵醒，大半夜还得跑来接一个酒鬼。

“呕……”

金煜突然从副驾驶弹起来，俊秀的五官纠结在一起，腹中还未消化的食物就着股酸腐的味道喷了陈海峰一挡风玻璃。

汽车在路上画了个S形，陈海峰大叫一声，忍着反胃按下车窗。金煜又迷迷糊糊倒下去，同时嫌恶地嘟囔了一句好臭。

陈海峰艰难地喘了口气，气得恨不得把人扔下去。他记得从前面右转有家24小时的好食便利店，得赶紧买点儿纸和水清理清理，这味儿熏得他都快吐了。

然而右转驶出二百米后，陈海峰诧异地看到便利店门口停了辆闪着灯的警车。灯火通明的店内，一男一女还在跟警察手舞足蹈地诉说着什么。

2

陈海峰立刻靠边儿停车，进去询问情况。警察见他是市局刑侦队的，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告诉陈海峰这一男一女报的警，便利店的关东煮里有死耗子，把人吃坏了。

女人看上去三十左右，有些惊魂未定。她叫沈芸，在附近的CBD商圈上班。

凌晨三点时，沈芸熬夜做完了策划书，因熬夜感到饥饿的胃，开始叫嚣着折磨人，幸好离写字楼三百米远的地方，就有家24小时便利店。

沈芸进去时，店员正在收银台后发呆。这人戴着口罩和手套，顶着鸭舌帽，让她看不清长相。或许是看出沈芸的疑惑，店员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又指了指嗓子。

嚯，还挺负责任，感冒了知道戴口罩。沈芸放心了，朝他笑了笑，要了点儿关东煮打包带走。

可谁知道，她回家吃完关东煮后，开始上吐下泻，把睡着的男朋友都吵了起来。男友认为是便利店的东西不干净，可沈芸都吃完了，汤也倒在马桶里冲了。眼下无凭无据，想投诉也不好办。

俩人一合计，既然是同一锅关东煮肯定都有问题，现在回去取证也来得及。幸好他们租的房子不远，步行即可到达。沈芸服了药，忍着小腹的绞痛，坐在男友的电动车后往便利店赶。然而进去才发现，那戴口罩的店员小哥不见了。

男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到工作间去盛关东煮，用夹子扒拉扒拉突然碰到一块儿大东西。因埋在底下，汤汁浓郁看不清楚，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夹出来。

待看清是何物后，男友吓得大叫一声，手一抖那东西便掉在操作台上。沈芸不明所以，探头去看，顿时胃部翻涌哇一声边哭边吐了出来。二人这才感到后怕，赶紧打电话报了警。

“那店员找到了吗？”陈海峰问道。

这时门外又停下辆摩托车，骑手边摘头盔边小跑进来，一看这阵仗顿时苦了脸。他是这家店的店长，接到警方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可值夜班的店员，却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陈海峰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让他从系统里调出员工档案。这时那名叫沈芸的受害者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照片说不对啊，刚才那店员可不是个胖子。

车内，金煜翻了个身睁开眼，顿时被酸腐味儿呛了一口，忍不住又要吐。幸好他已经清醒了些，还知道开门出去。

好食便利店相隔不远处，有个两栋建筑之间的死胡同。平时没人去，就放了几个垃圾桶。金煜大脑当机，认准了蓝色垃圾桶，步伐摇晃地走过去。

他扶着墙吐完，终于觉得舒服了。正准备回车里，视线扫过胡同里时，却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金煜摸了摸裤兜，还好，手机还在。

他打开手电筒，只见一男子仰面朝天，脖子上被开了个大口，血流了一地。金煜嘴角抽动，心脏狂跳不止，倏然扯开嗓子，大喊道：“陈海峰！”

将近五点时，马路上已经有了清洁工的身影。天还是乌漆墨黑一片，市局刑侦队的车呼啸而至。梁栋打头下来，拍了拍站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的陈海峰道：“大半夜都能让你撞上凶杀案，果然是干这行的料。”

陈海峰黑着脸，心道这不多亏了金煜，再说后者的酒已经彻底醒了，冷静下来后甚至主动要求帮忙看守现场。被害人叫孙飞，28岁男性，是这间好食便利店的夜班员工。

趁着法医验尸的工夫，陈海峰向众人汇报了一下他目前调查到的线索。从店内监控可以看出，孙飞确实来上晚班了。只不过他在凌晨三点时接了个电话，紧接着就匆忙离开。死者手机并未丢失，但来电的陌生号码已经关机。不知道凶手说了什么，能把孙飞从监控范围骗出去杀害。

最让人不解的是，凶手杀人后，又穿了自己准备的店员服，代替孙飞工作了几十分钟。直到沈芸买完关东煮，才大摇大摆离开。而且他很谨慎，戴了帽子口罩手套。别说拍到脸了，连个指纹都没留下。

梁栋走进工作间，夹起地上黑乎乎的尸体。大概整只老鼠的个头，塞不进关东煮的小方格，因此被剁掉了下半身。在场众人纷纷转移视线，决定节食两天，忘掉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陈海峰双眉紧蹙，凶手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仇杀？反社会人格？还是故意假扮店员让顾客吃坏身体，整垮这家便利店？可惜目前线索匮乏，警方只能先着手调查一下，有没有含恨离职的前员工。

3

另一边，尸检也结束了。孙飞死前吸入过乙醚，巷子里有人体被拖拽过的痕迹，因此凶手是把他迷晕后，才拖进来割喉。凶器是小刀一类，并未遗留在现场。且负责取证的警员，也没有发现指纹和脚印。

这时，一辆小货车停在便利店门口，司机探头探脑愣是没敢下来。还是店长跑出来，向众人解释这是上货的车。不过员工都被杀了，暂时无法营业，只能把货原封不动拉走。

趁这机会，陈海峰又询问店长，之前是否有闹过不愉快的店员，或销售不良食品的前科。

店长脸色一变，恨不得竖起手指头发誓，他在这里干了三年，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得到再三保证的回答后，陈海峰跟梁栋对视一眼，那就奇怪了，凶手图什么呢？

金煜左听两句右听两句，突然眼睛一亮，强大的商业基因让他想到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不只针对这家店，而是想毁了这个品牌？”

这倒是个思路！陈海峰给了金煜个赞许的眼神，不枉他被吐了一车。孙飞的尸体被拉回市局，等着家属来签字认领。天大亮后，陈海峰才带着金煜出发。

本市富豪榜上，陈淑敏也是号人物。好食集团专营连锁便利店，以海东市为中心开遍了全省，甚至扩张到更远的城市。这一趟金小少爷是毛遂自荐的，说来也巧，陈淑敏是金煜后妈的远房表妹。

虽然关系七拐八拐，但也算攀上些亲戚。原本应该在公司见面的谈话，因为这层关系，也改在了她的私人别墅里。管家面带矜持，客气地把二人请进去。

陈海峰以为等待他们的只有陈淑敏一人，没想到沙发上还坐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陈淑敏正低头看手机，时不时轻哼一声，男人就把切好的早餐喂到她嘴边。

“……陈女士，我是市局刑侦队的。”陈海峰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内心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原来这女人好这口。

陈淑敏闻言抬头，毫不在乎有外人在场，抬腿踹了男人一脚，把他像狗似的打发走。这才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完全没有起来握手的意思。她年纪不小，但保养得当，甚至身材和衣着都很性感。

女人招呼二人坐下，目光在陈海峰脸上打了个转，才看向金煜。后者一阵恶寒，拉了两句家常，赶紧把话题往正事儿上引，问陈淑敏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做生意哪有不得罪人的，陈淑敏轻笑一声，微合着眼，没睡醒般打了个哈欠。硬要把凶手扯到好食集团甚至是她头上，简直是无稽之谈。

“小煜啊，你看本市的微博热门了吗？”陈淑敏突然蹦出这么句话，见金煜表情茫然，便面带愠怒道，“我可是让人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子啊！”

原来顾客在好食便利店吃出死耗子这事儿已经上了热搜，集团的形象名誉、股价等全部暴跌。按理说凌晨才发生命案，媒体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陈淑敏用了些手段人脉后，很快就摸清了是孙江滨在背后搞鬼。

怎么会是他？金煜怔了一下，昨天去找陈贤启时，还遇到孙哥。不过他稍一琢磨，就想通了其中的门道，孙江滨最近也弄了个连锁便利店，和陈淑敏是同行竞争，这是憋着要搞垮她。

“听说金丞跟孙江滨走得挺近，你回去提醒提醒他，可别分不清楚亲疏远近。”陈淑敏绕了一圈，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金丞代表的是金家，这个时候即便不站队，也别帮着狐朋狗友在背后搞小动作。

金煜听陈淑敏这样说自己大哥，顿时撇了撇嘴。心道要不是为了帮陈海峰，小爷才懒得找你。

“既然陈小姐提供不出来线索，我们就告辞了。”陈海峰推着金煜往外走，他也听出来了，这女人根本不是为了配合调查，而是想通过金煜给金丞传话。

从屋内出来，陈海峰倏然感到背如针扎，似乎有道视线黏在身上。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二层靠边的那扇窗户后，站着方才被陈淑敏踹走的男人。陈海峰此时站在逆光角度，看不清男人的五官，但他很快后退，消失在屋内。

离开别墅区后，陈海峰接到了梁栋的电话。警方得到了市民提供的线索，凌晨四点左右，有出租车曾在案发现场附近送过一名戴口罩鸭舌帽的乘客，最后下车的地方在人民小学附近的十字路口。

从时间和特征上来看，凶手的可能性很大。梁栋已经让巡警加大了对该地区的巡逻力度，同时派人走访调查，希望能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4

是夜，小商贩早已收摊离去，留下满地垃圾。整条老街空荡荡的，附近居民楼也鲜有亮灯的人家，唯余街道中段那间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

李俊缩在收银台后捧着手机打王者荣耀，正玩得上瘾，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他怔了两秒，心道都这个点儿了，不会有这么敬业的小广告和骗子吧。

“喂？”

“喂，你是李俊吧！你们店长让我给你打的。”

这一句话，就让李俊放下了好奇和戒心，甚至心虚地瞥了眼摄像头。还好，对方不是责怪他上班打游戏，而是今天负责上货的司机。

那人在电话里骂了句脏话，烦躁道：“老子车坏你们胡同口了，赶紧来帮我搬，等会儿车厢里冷藏的东西要坏了。”

李俊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但想到是店长的吩咐，只好磨磨蹭蹭开门出去。

凌晨三点多，赵甜橙锁上会计公司的门。声控灯灭了，她使劲跺了跺脚，疲惫得垮下肩膀。但很快，这个还在实习期，并且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女孩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租的房子不远，只要步行穿过一条老街就到了，正好路过便利店买明天的早餐。

赵甜橙一路小跑到好食便利店，习惯性和收银小哥问好。但很快，她就发现今天换人了。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买关东煮时偷偷给她加量的男孩。而是个身材强壮、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长相的男人。

“你是……新来的吗？”赵甜橙拿了两块面包，又点了杯热牛奶。

“嗯。”男人拿起纸杯时，别过头咳嗽了两声，随意道，“关东煮不来一份？”

赵甜橙婉拒后，见他似乎是生病了才戴口罩，顿时觉得这人很讲餐饮卫生。但看他接牛奶时，手上竟然还戴着白手套，又忍不住想这怕不是有洁癖吧。

“谢谢，我微信支付。”赵甜橙接过冒着热气的牛奶，在包里翻找手机。她左手稍微倾斜，加之杯盖没有盖严，转眼工夫半杯牛奶竟然洒了出来。

赵甜橙满脸通红，连声道歉，她见牛奶有一半都洒在店员手套上，更加不好意思。

“烫没烫到啊？赶紧摘下来用凉水……”赵甜橙话音戛然而止，她揪着拽下来一半的手套，浑身僵硬地怔在原地。那是怎样的手啊？扭曲，畸形，瘢痕满满，甚至红到发紫，简直比恐怖片还恐怖。

她想道歉，可对不起三个字哽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口。因为赵甜橙对上店员阴冷的直勾勾的目光，腿肚子有些发软。人类在进化中保留下来的、敏锐的危机感警告她，远离这个男人！

正进退两难时，店员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度捏得赵甜橙哎呦一声，差点儿趴桌子上。她彻底害怕了，开始拼命挣扎，但对方的手像铁钳般难以摆脱。

眼瞅着对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刀，赵甜橙急中生智，抓起剩下的半杯牛奶往男人脸上泼去，趁他偏头的工夫把手抽出来，推门跑了出去。

她冲上街道，拼命呼喊救命，正巧远处有清洁工们骑着三轮车过来，赵甜橙才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她瘫倒在地上，看到男人冲出来后朝她比了比刀子，很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消失在夜色中。

二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彻夜未眠的陈海峰等人接到报案后，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警方在距离好食便利店五十米外的胡同里，发现了李俊被割喉的尸体。这是众人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凶手又出来作案了。

但万幸的是今晚有了能提供线索的目击者，赵甜橙惊魂未定，坐在便利店里目光呆滞地捧着手机。但为了不让远在家乡的父母担心，这个电话她始终没有拨出去。

“别怕，等会儿我们会派人送你回家。”陈海峰开了瓶矿泉水递给赵甜橙，放缓声音向她询问事发时的经过，及凶手体貌特征。

这么多刑警围在身边，确实能给人安全感。赵甜橙逐渐冷静下来，她想起那只让人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的手。

扭曲，畸形，瘢痕满满，肤色紫红……法医罗鸣反复向赵甜橙确认，又从网上搜出图片给她参考。最终吁了口气，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是麻风病患者，但也不排除已经痊愈留下后遗症的情况。

这么说来，戴手套一方面是避免遗留指纹，另一方面很可能是日常的习惯。这算是目前为止，凶手最显著的特征。

除此之外，罗鸣还在凶手给赵甜橙打的那杯热牛奶里，检测出了碳酸锂。这玩意儿通常被用作药物和催化剂，譬如躁郁症患者，医生就会开些碳酸锂缓释片。病人吃了倒没什么，但正常人误食后，就会出现头昏、呕吐、腹泻等副作用。

一个有精神问题的麻风病人，警方有了目标群体，甚至可以排查本市就医记录。

5

众人忙碌起来，唯独金煜盯着手机出神。前天去找陈贤启，他在上楼时撞到过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虽然回忆不出此人样貌，但金煜清楚地记得他戴了白手套。而且，被自己撞落的那瓶药，就叫碳酸锂缓释片。

这难道也是巧合？

金煜疑心再起，一咬牙走到僻静的地方给陈贤启打去电话。此时刚过凌晨四点半，好一会儿，手机里才传来后者没睡醒般的声音。

“前天你们那儿，是不是去了个麻风病人？”金煜心急，连寒暄都省了，开门见山道。

电话里沉默半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贤启似乎穿了件衣服。他声音低沉，追问金煜是如何知道的，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金煜把新闻里提到的案情简述一遍，提及警方已经确定凶手是个麻风病患者。陈贤启这才叹了口气，迟疑道他这儿确实有个叫李艺江的患者，曾患过麻风病。

陈贤启把李艺江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金煜登时脸色微变。他匆匆两句挂断电话，正好看到陈海峰向自己走来，拉起人就往车上跑，急声道：“快走，我知道凶手去哪儿了。”

陈海峰满心疑惑地系好安全带，见金煜把导航定位在陈淑敏家，终于忍不住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金煜一踩油门，路虎轰鸣着窜出去。他边开车，边转述自己从陈贤启那儿得到的消息。

李艺江曾是摄影学院的高材生，但家庭贫困，买不起那些烧钱的器材。演艺圈的朋友见李艺江长得清秀帅气，便把他介绍给了陈淑敏。

一开始，李艺江是为了钱阳奉阴违，可多番接触下来，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动了真感情。俩人之间相差二十岁，举止亲密时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李艺江不在乎流言蜚语，他觉得陈淑敏是真好。会夸赞他的作品，支持他的艺术，甚至陪他去非洲采风。也是那次，他们被向导带进村落，遇到了逃跑的麻风病人。

眼瞅着样貌恐怖的黑人朝他们扑过来，陈淑敏连想都没想，就把李艺江推出去抵挡。她安全了，可李艺江却被传染上了麻风病。最过分的是，陈淑敏觉得他不但是个累赘还是个定时炸弹，就留下笔钱把人丢在了国外医院，自己跑回来了。

陈海峰听完，对老女人的印象跌至谷底，摇头道：“李艺江这是回来报仇了啊，可他真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别墅内，只着真丝睡裤的男人捂住血流如注的小腹，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哀求道：“我是无辜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呵呵，你只敢在她被媒体曝光的时候偷着乐，却不敢报仇，也不过是具肮脏的肉体。”说罢，李艺江狠狠挥下一刀，划破了男人的喉咙。

血喷溅出来，他冷漠地抹了把脸，抬头时眼神正好对上站在二楼吓傻的陈淑敏。李艺江摘下手套，朝她伸出那只丑陋的手。后者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回卧室，将门反锁。

陈淑敏把能搬动的家具都抵住门，疯狂拨打求救电话。李艺江听着楼上的动静，冷笑一声，拎起他带来的两桶汽油，慢慢朝卧室走去。

他一边倒汽油，一边吹着口哨，时不时停下来环顾这间熟悉的房子。陈淑敏几乎要被吓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艺江还活着，甚至跑回来报仇。

“亲爱的，咱们一起死吧。等下了地狱，我就用这只手抚摸你的身体。”李艺江露出玩味儿的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这时，别墅的大门被撞开。金煜冲进来，高声喊着住手。他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在紧要关头赶上了。

李艺江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赶到，随后从金煜的发型五官想起来，自己在玛丽亚心理小组见过这个青年。

“我是陈贤启的朋友，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叫你千万别冲动！”金煜编瞎话不眨眼，信口胡诌道。

谁知李艺江听完，反而戒备地盯着他，露出轻蔑笑意。金煜见这招不灵，又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一错再错，本来是个受害者转脸儿反倒成了杀人凶手。

李艺江把玩着打火机，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本来他是想先整垮陈淑敏最在乎的事业再折磨死她，但今晚的事让他深觉自己离被捕时日无多，干脆直接杀上了门。

金煜还在不停劝解，李艺江听得心烦，忍不住上前两步，倚着栏杆探出半边身子道：“这个女人必须死，当初我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眼看他的怪手就要点燃打火机，突然一楼窗外传出声枪响。

6

子弹从李艺江右脑贯穿，卡进没有沾染到汽油的墙面。尸体被惯性带着向侧面倒去，打火机脱手滑落，掉在一层的大理石地面上。

陈海峰举着枪，从院子里的树后闪身露面。早在他们驱车赶到时，就注意到了客厅内的尸体，因此陈海峰埋伏起来寻找机会，金煜负责吸引李艺江的注意力。

“准！”金煜朝陈海峰挑起拇指，继而往楼上跑去。

他在尸体前驻足，面色复杂地探了探李艺江的鼻息，人确实已经凉了。可惜，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问，心中的疑惑也没解开。

这时别墅区内警铃大作，梁栋等人也赶到了，陈淑敏被解救出来，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甚至不敢正眼看李艺江的尸体。

趁着警方清理现场的空隙，陈海峰拖着金煜往少人的地方走，压低声音道：“你小子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仅仅是戴个手套，你就能怀疑到他？”

金煜眼神飘忽，犹豫再三。被陈海峰一瞪，终于咬牙道：“我其实……是怀疑陈贤启。”

之前几起案子，都多多少少跟玛利亚心理小组沾上了关系。古寺案的凶手包晓阳甚至是陈贤启的高中同学，加之李艺江，难免让人觉得过于巧合。

而且他前脚才在办公室里见过孙少，后脚这人就从陈淑敏的口中说出来。孙江滨是好食集团出事后，行动最快的人，到底是他消息比媒体还灵通，还是从陈贤启那儿事先知道了什么，实在引人怀疑。

陈海峰听完，面色凝重起来，下意识用手指摩擦下巴。李艺江已经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更何况他的行踪还是陈贤启透露的。

如果陈贤启真的有参与，应该想尽办法把人保下来才对。除非他有信心，李艺江即便被抓了，也不会出卖他。又或者这其中，还有他们猜不到的隐情。

但目前来讲，就算警方借着李艺江的案子把人抓起来审，最后也一定是无罪释放，为此还会打草惊蛇。

“你还记得高空抛尸案的凶手，姜依人吗？”金煜倏然道，“我曾发现她的GPS导航里，有玛利亚心理小组的定位记录，当时没当回事儿，现在倒是可以去问问她。”

比起金煜的兴奋，陈海峰就显得越发沉默。他叹了口气，金煜不清楚内部的事儿，姜依人被收监后，还没等判刑就自杀了。

不过，倒是可以从那个孙少入手。如果陈贤启真的事先跟他透露过什么，就有理由申请搜查令，深入调查了。

金煜连连点头，一拍大腿道：“我现在就给我哥打电话，问出来地址，咱们直接上门堵人。”

这也就是亲哥，天还没亮，说把人拎起来就拎起来。金煜半点儿没犹豫，甚至做好了被他哥骂两句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竟然很快就被接通了。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金煜瞠目结舌道。

金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哑声道：“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在日本出车祸去世了，正在跟高管开会，商量盘下他一部分资产。”

金煜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死的人是谁。

“孙江滨，你也见过的。”金丞那里传来翻资料的声音，顿了片刻道，“不说了，哥要去忙了，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金煜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僵硬地转头看向陈海峰。后者也听清了电话里的内容，面色严肃，缓缓点上一根烟。看来这个陈贤启，是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了。

他就不相信，海东市还有能只手遮天的人！

编者注：参加#凌晨三点#主题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