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番花信风·清明

清明:斗指丁。太阳黄经为15°。此时气候清爽温暖,草木始发新枝芽,万物开始生长,农民忙于春耕春种。从前,在清明节这一天,有些人家都在门口插上杨柳条,还到郊外踏青,祭扫坟墓,这是古老的习俗。

2017年阳历4月4日,农历三月初八,丁酉年,甲辰月,辛酉日。

第五番:很高兴遇见你

1

“小姨妈,我要吃比萨,披萨,披萨……”

清明最后一天休息,清晨六点,林宛白睁开一双熊猫一样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四岁的外甥横趴在她枕头上,对着她的耳朵单词循环。

林宛白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姐姐把这个小魔星带回家。

难得休息放假,原本林宛白都计划好了,周日出去逛街,淘一波新上市的春装,周一跟家人去扫墓,周二在家睡一天觉,好好休养生息。

多么完美的计划,却栽在了最后一天。

昨天星期天,一家人约好去扫墓,林宛白照例在祖宗面前一阵跪拜,祈祷祖宗保佑她今年能脱单。

姐姐林宛青和姐夫两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有个生意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要把封涵小朋友寄养在她这里一段时间。

姐姐和姐夫两个人经营一家小的广告设计公司,加班出差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把封涵寄养在林宛白这里。

平常人家都是把孩子给爷爷奶奶带一段时间,偏偏林家爸妈,那可是很酷的人,两个人从年轻时候起就是很有个性的。现下年纪大了,孩子们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都不用操心了,两个人就开着越野车全国各地玩,今天在南方,明天可能就跑到北方去了,半年也不着一次家。

姐夫是个独生子,那边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在疗养院里休养身体。

于是这环顾一周,也只有身强体壮的林宛白可以托付。为此林宛白没少坑那夫妻俩,带孩子可以,出差回来得给她带礼物。

封涵很调皮,简直就是个小魔星,见天坐不下来,就跟屁股长了刺一样,林宛白带得很是心累,可偏偏每次跟着他妈林宛青过来,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林宛白,她又很可耻地心软了。

嘴上一松,那小魔星立马变了脸,上一秒可怜兮兮,下一秒兴奋地恨不得把林宛白家屋顶给掀翻。

他很喜欢自家小姨妈,因为她愿意花时间陪自己玩,小孩子的心性一向都这么直接。

就像现下,他一大早被尿憋醒了,自己跑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然后闯进林宛白的房间,跳上床,在林宛白软乎乎的床上蹦跶两下,把林宛白的床当蹦床使,蹦到林宛白转醒,他又凑到她耳朵边上念经。

林宛白很绝望,看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

说好的假期,说好的睡一整天呢?简直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小姨妈,我想吃披萨……”

“闭嘴吧臭小子……”林宛白恶狠狠地转头瞪着这个小魔星。

奈何人家压根一点都不怕她,笑嘻嘻地露着他的牙花子。

打了个哈欠,认命地起床,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的精力可以这么旺盛。拖着软哒哒的身体去厨房烤了面包,煎了鸡蛋。

封涵一小只哒哒哒跟在林宛白身后,就跟叫魂似的:“小姨妈,披萨,披萨,披萨……”

“一大早吃劳什子披萨,中午带你去吃。”林宛白转头对着封涵龇牙。

封涵欢呼一声,乖乖坐到餐桌旁边吃早餐。

中午,林宛白果然履行承诺,带着封涵出去吃披萨。

虽然是清明,但因着假期,外面人潮汹涌,餐厅里都是人满为患。

难得找了个空位,把封涵安置好,准备起身去洗手间上个厕所,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报警器,嘱咐他要是有陌生人跟他说话,或者对他做什么,就把报警器按响。

最后叫了一个服务员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林宛白在人群里挤着,钻到前头去找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看见封涵那小子对面坐了个男孩,男孩身后站着一个纤细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兜慵懒地靠着身边的墙壁,眼睛看着自家的孩子,穿着棉麻质的衣服,裤子又大又松,头发剃到后脑,扎起一个小辫子。

林宛白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正准备走过去,就听见那男人弯下身子对那个孩子说:“咱们要回家了,跟你的好朋友再见。”

那孩子乖巧地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冲着封涵摆摆手:“封涵再见。”

封涵挥舞着肥嘟嘟的手:“再见再见。”

林宛白回到座位上,转头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对着自家外甥道:“你跟谁说话呢?”

封涵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是……我在幼儿园的新朋友呀,他刚转学过来,经常给我分鸡腿吃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宛白点了点那个臭小子的额头,复又朝窗外看了去,那孩子紧紧牵着男人的手,仰着头冲男人笑,软萌软萌的,看上去又乖又安静。

再看看自家这个小魔星,恐怕不是分鸡腿,是他生抢的吧。

2

第二天一大早,林宛白比平时上班早起了两个小时,整个人都像游魂似的,给封涵穿衣服,洗脸刷牙,做早餐,然后送他去幼儿园。

清明过后,温度渐暖,早晨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件小外套,现下太阳出来了,林宛白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准备去坐地铁上班。

养孩子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觉就睡不足,加上春困,简直恨不得站在大马路上睡一觉。

看了看手表,拖着两只脚往幼儿园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早晨八点的地铁正是上班早高峰,林宛白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好不容易挤进了地铁里,前后左右,360度全方位挤压,恨不得把她的肺都要挤出来了。

乘客沿途上下,林宛白逮着好不容易宽松了一会的机会,拽着包往里挪了挪,脚下突然被一只脚绊倒,往前轻轻一扑。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一只大掌突然伸过来,离着一掌的距离扶住了林宛白的胳膊。林宛白正低着头,看见扶住她的那人穿着一条卡其色的宽松麻裤,裤脚浅浅卷起,露出纤瘦精致的脚踝。

那只手纤细修长,指节明显,就好像是一只玉雕的手。

掌心微凉,从林宛白胳膊上抽走的时候,林宛白还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温度。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肩膀上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袋,微驮着背,一手插进兜里,一手拿书,肩膀靠在地铁里的栏杆上,便是在这样混杂的人群里,他的气质干净,好似鹤立鸡群。

林宛白站在他身前一掌距离,那人大约高出林宛白一个半头,她只能仰着脑袋看他,有些眼熟。

头发全部掀到脑后,脑后的头发剃成了浅寸板,然后扎着一个小揪揪。

对上林宛白的眼睛,然后淡漠地把视线重新移回书上,林宛白正好瞥见了书名——《Desiger’sDiary》.

林宛白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可奈何地铁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她进无路退无门,连个能扶手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尴尬地站在男人身前,保持着这个窘迫的距离,还能闻见那人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柠檬味儿的。

男人比她早一站下地铁。

林宛白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别看那男人就这么随意地站的,可愣是有一种气场萦绕在他周身.林宛白扛着这气场,着实不好受。

没时间让她多想,下了地铁赶紧往公司赶,两腿走得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踩着点打了卡,还没喘口气,就被人事经理叫了过去,说是今天有三组人要来公司面试,让林宛白好好准备,主控这次的面试。

人事经理已经决定辞职,离职前和上层开了会之后,决定由林宛白接任人事经理一职,这段时间以来,人事经理一直都在和她做着工作交接。

林宛白牛饮了两大口水,拿起资料就开始做准备。

早晨在地铁里遇到的人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哪里还记得什么脚踝啊手的。

午休时候打了个电话到幼儿园,询问了一下封涵的情况,封涵在电话那头拽着老师,在电话旁边疯狂地叫着“小姨妈”,林宛白觉得这孩子真是太难控制了,对幼儿园老师油然生出一股子同情。

四月天气晴好,中午阳光大盛,经过了一个冬天,乍看见这样的阳光,林宛白都有些受不住,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两眼直发胀,好在办公室里不用对着这样大的日光。

幼儿园春夏季是下午五点放学,林宛白五点下班,因为送封涵去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所以从她下班到去幼儿园接孩子,要赶在五点半闭园之前。

林宛白草草收拾了一下包,一到五点就往外冲,打了卡,两条腿还是抡得跟风火轮似的。办公室的同事看着她急速而去的背影,纳闷不已,要知道林宛白其人可是出了名的加班狂魔,每个月的加班费都能比别人多一倍。

依然是下班高峰,地铁站的情况没有比早上好多少,她就站在门口,紧贴着门,后面是拥挤的人群。

过了一站,好不容易趁机松了一口气,对着地铁门外深呼吸两口,却见走进来一个人。

挨蹭这林宛白的肩膀,往里挤了挤。

这是这一天见的第二次面了。

清晨清爽的柠檬香染上了烟尘气,但他依然比旁人清爽得多,就像干涸的鱼突然见到一汪清潭,林宛白不自觉地往那张清淡的脸上看去。

那人面容柔和,不同于阳刚的气质,让林宛白不自觉想起一个词——“盐系男”,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鼻子很高,微微带点驼峰,反而少了凌厉,眼皮下沉,两排睫毛就像迷你的小羽扇覆在下眼睑上。

喉结明显,嘴唇很薄,轻轻抿着。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林宛白的视线,掀了掀眼皮看过去。

林宛白心虚地赶紧收回视线,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屏幕上划些什么。

那人唇角微提,并不显眼,林宛白也没有看见。

3

两个人在同一站下了,然后前后脚出了闸机口,往幼儿园方向走。

那人就一直跟在林宛白身后,步伐不紧不慢,和他的人一般慵懒,双手插兜,如闲庭漫步。

林宛白拽紧了背包带子,加快了脚步。

幼儿园老师正带着几个小孩在园子里玩滑梯,大约都是父母上班来不及接的孩子,凑在一起玩。

林宛白一脚刚踏进幼儿园大门,就听见远远一声“小姨妈”。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然后那个小魔星跟个小炮仗似的一头撞进林宛白怀里。

林宛白身形比较瘦小,接不住超重的封涵,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往后栽去。

还是早晨在地铁里扶她的那只手,从后面,相隔一个小臂的距离,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膊,然后林宛白听见一声好似浸了酒一般绵软醇厚的嗓音:“小心。”

林宛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封涵,箍着他家小姨妈的腰,伸长了脑袋往林宛白身后看去,两眼一亮,随即这小子冲着后面又是一声大嚎:“陈彦川,你爸爸来接你啦!”

林宛白扶着封涵的两只胖胳膊站稳,往后道了声谢,有些不好意思,为着这人一天帮了她两次,也为着刚刚在路上看着他在身后而险些把他当成坏人。

封涵扯着林宛白的手,指着背着小书包跑过来的小孩,“小姨妈,你看你看,昨天咱们还在必胜客遇到他了呢!我们是好朋友……”

林宛白这会听封涵提起,这才想起来昨天中午,她带封涵去吃必胜客,在那里遇见的一大一小。林宛白有些诧异,转头看了看,昨日没看清,今天看明白了,才觉得其实那人长得看上去很是年轻,竟然有个四岁的孩子。

陈彦川乖乖走过来,牵过那人的手,叫了一声“爸爸”。

然后转头看着林宛白,脆生生叫了声:“阿姨好。”还弯着他的小肚子,鞠了个躬。

这孩子长得很漂亮,粉嫩嫩的,又软又萌,笑起来就像一只圆乎乎的小仓鼠。林宛白的姨妈心顿时软成一块棉花糖,摸摸陈彦川的脑袋:“你好啊!”

封涵无时无刻不想刷他的存在感,扯着林宛白的手往自个脑门上蹭,然后冲着那人,憨头憨脑地叫了声:“陈叔叔好。”

那人挑眉,提唇笑了笑,然后抬头对着林宛白伸出手,“你好,我是陈彦川的父亲,陈允之。”

林宛白从封涵的怀里拔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陈允之的指尖,依旧微凉:“你好,我是林宛白。”

“小姨妈,小姨妈,我饿了,回家吃饭吧!”封涵吧唧吧唧嘴。

林宛白戳了戳封涵肥嘟嘟的脸颊,“就知道吃。”

然后牵着封涵向陈允之父子告别。

陈允之牵着陈彦川的手,慢吞吞地晃了晃,“咱们也回家吃饭,嗯?”

陈彦川皱了小眉毛,有些苦恼道:“不饿呢,爸爸,中午封涵把他的鸡腿给我,我吃了两个鸡腿,有点撑。”

陈允之抬头看看天,“这样啊,那就回家睡觉吧。”

“彦川,你喜欢新学校吗?”

“喜欢。”孩子脸颊红扑扑的,两只眼睛闪着光。

陈允之牵着陈彦川慢慢往回家路上走,一大一小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和谐,却有些孤独。

林宛白这厢可就热闹多了。

封涵在家里上蹿下跳,就跟个泼猴一样,手里攥着彩色笔,从林宛白书房里翻出一个本子,趴在茶几上大开大合地画画。

林宛白做完饭出来,往那边瞅了一眼,觉得这孩子可能艺术天分欠缺,画出来的东西可真是有够辣眼睛的,还糟蹋了她一个崭新的本子,那本子花了有小五十块钱呢,肉疼。

吃饭的时候,封涵愣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饭碗里,下巴、鼻子、脸蛋上到处沾着米粒。

林宛白深深叹口气,一阵闹心,也不知道姐姐姐夫到底是怎么基因突变,两个人都是安静沉稳的性子,结果生了个齐天大圣般的人物。

“中午没吃饭啊?”

“吃了,没吃饱。”封涵裹着一嘴的饭,一边说话一边还往外喷饭。

林宛白嫌弃地给他擦嘴,“你说你,恶心不恶心。”

封涵还觉得特好玩,张着嘴笑。

“怎么没吃饱?没吃饱怎么不跟老师说?”

“因为我觉得陈彦川太瘦了,看着好可怜,我这个做大哥的,要好好照顾我小弟。”小大人似的话把林宛白逗笑了。

点了点封涵的鼻尖,“就你还当大哥,人家小朋友是正常身材,没有很瘦,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封涵放下筷子,爬到椅子上站着,凑到林宛白耳朵边上嘀嘀咕咕:“他好像没有妈妈,好可怜的。”

林宛白一愣,想起陈允之的模样,那样年轻的、引人注意的男人,独自带着孩子吗?

随即把封涵按坐在椅子上,“别给我耍杂技,好好坐着,人家家里的事你又不晓得,别乱猜,说不定是人家妈妈忙,你们没见过而已。你要喜欢跟他玩,就要好好照顾人家,不可以欺负他,知道吗?”

封涵挖了一大口饭,“知道啦。”

4

第一周、第二周……

林宛白已经连续在地铁上遇到陈允之半个月了,每天早上和下午,他们也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也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下班,更是不知道会在哪一节车厢,可偏偏,半个月来,他们每天都会遇到。

从生疏到渐渐熟悉。

因着两个孩子相熟,他们偶尔也会在地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陈允之身上总有一种神秘,像颗蜂蜜糖,总是让林宛白不自觉得去关注,却又要兀自地克制住自己,默念一百遍清心咒。

林宛白和他保持着学生家长之间的距离,且不说他是不是独身带着孩子,单是她对对方一点也不了解,万一对方其实是有家室的,那更是罪过,害人也害己。

地铁日复一日地拥挤,一开始,林宛白总是被人潮挤来挤去,连站都站不稳,每次陈允之都会伸手去扶她。

到了后来,陈允之会在看见林宛白之后,不着痕迹地缓缓挪动位置,尽量把她护在身前,依然留出一掌的距离,不大的空间,礼貌而不失风度。

某次上班,陈允之穿了一件白衬衫,两人依旧在地铁里偶遇,站在同一节车厢里,列车拥挤,他们之间勉强隔着一掌的距离。

地铁到站的时候,一个急刹,林宛白并没有拉住一些可以稳定身形的东西,被人潮挤得颠来倒去,陈允之尚未来得及扶她,她突然一个趔趄往前一扑,扑到了陈允之怀里。慌慌张张赶紧后退,离开那个胸膛,可到底还是晚了,林宛白红色的口红印就这么大喇喇地印在了陈允之白衬衫的左胸口。

她血气上涌,看都不敢看陈允之一眼。就那么站在陈允之身前,长发隐隐遮盖着她的脸,也掩去了面上的几分尴尬和几分红晕。

陈允之就这么顶着一枚极其显眼的口红印过了一天。

这日,林宛白正式接任人事经理一职,一大早难得主动起了个早床,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看得封涵张着嘴巴,大呼“小姨妈变好看了”。

有时候还真是觉得这小子的这张嘴甜。

送他去了幼儿园,然后搭地铁上班。

刚下电梯就看见安全门后面站着陈允之,耳朵里塞着耳塞,双手插兜,像只慵懒的大猫。

从反光的门上看见了林宛白,转身冲她清淡地笑笑,“早上好。”

林宛白今天穿了一双十厘米的高跟,小西装衬得人格外精神,长发特地用卷发棒卷过,俏皮地散在肩头。

“早上好。”

陈允之一向话少,两人打了个招呼,并排站在安全门后面,从门的反光里,林宛白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旁边瞟。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晦,却不曾想,旁边的陈允之早就看在了眼里,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唇瓣却保持着轻抿的状态,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下午三点,林宛白正忙,却接到了幼儿园打来的电话。

封涵简直不让人省心,这才乖了几天,老师就打电话叫家长了,说他在学校里和小朋友打架,具体情况电话里也说不清,只说两个孩子都有伤。

林宛白哪里还坐得住,填了一张请假条,拿着包就往外跑,办公室众人只见一阵小旋风刮过,新上任的人事经理就这么溜了,溜了。

封涵顶着脖子上几条血刺啦的指甲印子,站在老师办公室里,身后是红着眼睛的陈彦川。他龇了龇牙,对身后的陈彦川道:“别怕,我帮你打他。”

林宛白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封涵说这话,上去就是一毛栗子,“你要打谁!学出息了,还打架,牛逼坏了,你怎么不叉会腰。”

老师在一边愣是被她的气场唬了个目瞪口呆。

也亏得她今天正装,高跟鞋,一瞧就是都市精英女白领的范,活脱脱一个女战士。

“那个小姨妈啊……”

“你叫谁小姨妈?”

幼儿园老师脸色一尴尬,“那个,封涵小姨妈啊,这个,今天封涵小朋友把另一个小朋友打了,你看人家家长,这……”

被打那孩子家长两眼一瞪,显得格外凶。

林宛白没理她,低头看看被封涵藏在身后抽抽搭搭的陈彦川,然后问道:“臭小子,你做什么打人家?”

“他先说陈彦川没有妈妈,欺负他没脾气,抢他的玩具,我身为大哥,要保护小弟。”说着,把肚子一挺。

林宛白揪了揪封涵的头发,“就你还大哥。”

然后转头对着那位家长和老师道:“听到了,不是我家孩子先挑事的,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家孩子可不会做那些没素养的事,至少他晓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行了,反正也快放学了,我带着两个孩子放学了。”

“诶,你,打了我家孩子就这样算了?”

林宛白回头,目光带着杀气,“我没追究封涵脖子上的血痕,你就谢天谢地吧。”然后牵着封涵,一把抱起陈彦川,转身就往外走,高跟鞋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陈彦川抱着林宛白的脖子,一双眼睛看着她,突然蹭起亮光。

5

三个人坐在幼儿园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里,林宛白买了消毒棉片和创口贴,对着封涵的肥脖子贴。

陈彦川捧着奶昔乖乖坐在一边,眼圈还有些红,看着疼得直抽气的封涵,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担心。

林宛白掏出手机递给陈彦川,“小川,你记得你爸爸的电话吗?让他来接你。”

陈彦川点点头,接过电话就给陈允之打了过去。

陈允之来得很快,林宛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失了一贯的风轻云淡,进门的时候还在喘着气,一向薄而清淡的唇瓣,被急促的气息染得通红,走过来拉着陈彦川上下看着,“没事吧?幼儿园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没事,爸爸。”

陈允之明显松了一口气,看见林宛白坐在一边,“我被事缠住了,来晚了,没受什么委屈吧?小涵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林宛白咂摸着这话,就像个细小的鱼钩,在她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听着怎么这么容易叫人误会呢?

她摇摇头,坐在那里,看着陈允之的一双眼睛映着门外大片火红的夕阳,就像种满了玫瑰。

陈允之心尖上轻轻一颤,又倏地松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在林宛白身边坐下,就着陈彦川的奶昔喝了一口。

“没什么,小孩子闹着玩……”

林宛白话还没说完,封涵突然插了一嘴:“他们说小川没有妈妈,还欺负他,我就把他们揍了,嘿嘿嘿……”

“嘿你个头,还嘿,出息了,跟人打架。”林宛白来不及阻止封涵出声,心里暗道,这混小子情商真不是一般低,净往人心窝子上戳。

“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小朋友之间闹着好玩。”

陈允之倒也不恼,浅浅笑了笑,“没事。吃饭了吗?为了感谢小涵今天帮助我家彦川,叔叔请你吃饭好不好?”

陈允之对孩子显然有耐心得多,不像平日里冷淡的模样,虽然疏浅,但是依然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

林宛白在桌子下面揪了揪封涵的肥肉,示意他不要答应,可封涵偏就是个拆台的,大叫一声:“小姨妈,你掐我干嘛?”然后转头冲着陈允之笑得谄媚,“好好好,谢谢叔叔。”

林宛白尴尬地笑笑。

陈允之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破天荒露出了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原来这人长了一双月亮眼,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一道桥,林宛白看着有些发愣。

四人去了国际广场七楼的儿童乐园,旁边有一些餐厅,由着两个孩子选了一家,服务员过来点单,随口调笑了一句:“两个宝宝啊,我们有儿童套餐哦,里面也有爸爸妈妈可以吃的菜品哦……”

林宛白翻菜单的手一顿,精英范一秒就崩了,脸蛋爆红,默默把菜单拿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嗡嗡小声道:“我们不是……”

“好,那就两份儿童套餐吧。”陈允之开口打断了林宛白的话,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声线古井无波。

可听在林宛白耳朵里,偏生像是沾了火星的炮仗,在耳边噼里啪啦炸开。

要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做个特效,她现下的脑袋上估摸着正在冒烟。

一顿饭恨不得把她吃出胃病来,眼神乱飘,一副莫名做贼心虚的模样。

吃完饭,两个孩子就跑到儿童乐园里去玩去了,林宛白和陈允之就像所有的父母一样,坐在外头等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两个孩子一进去,就剩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林宛白死命压制着快跳到喉咙口的心,只觉得后脑勺都要麻了。

“不想问点什么吗?关于彦川,关于他母亲。”陈允之依然慵懒,驼着背坐在椅子上,一手横放在台子上,一手撑着下巴,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太引人注目,旁边的人频频往这边看,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林宛白手指一紧,然后绞了绞衣角,“问……问什么?那都是你的隐私,我不方便过问吧。”

陈允之偏头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有些诧异林宛白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

兀自开口:“彦川不是我儿子,是我外甥,我姐姐的儿子。”

“嗯?!”林宛白睁大了眼睛,挺了脊背,一脸茫然。

陈允之轻笑出声,觉得她这副模样着实和身上的穿着太不搭了。

“我姐夫是军人,出了意外,在我姐预产期的时候壮烈牺牲了。我姐当时受不住动了胎气,我一直很不能理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彦川胎位不正,我姐坚持顺产,生得很辛苦,有时候我想,如果当时她能松口进行剖腹产,那她一定可以活着看着彦川长大。”

林宛白侧头看了陈允之一眼,那人侧脸柔和,天生的清淡长相,眉宇间裹着浑然天生的漫不经心。他此刻看着儿童乐园里的陈彦川,目光温柔而悠远。

“我姐死后,就剩下刚出生的彦川一个人了,姐夫出身农村,去当了兵,家里只剩一对苍老的父母,当时我想把彦川交给两老抚养,好歹有个念想。可他们没同意,说农村穷,又落后,不希望姐夫唯一的儿子在农村受苦,抹着眼泪又把彦川送回来了。”

“我爸妈带过彦川一段时间,婴儿很闹腾,两个月,我妈就瘦了十斤,头发白了一大半,明明一直看着还算年轻,可眨眼就真的成了老太太。我父母都是老师,小的时候没时间管我,我几乎是我姐拉拔长大的。后来我就想,要不我就自己来养彦川,而且有个孩子陪我也很不错。今年我工作调动,从楚城来了这边。”

林宛白呆愣着,好像听了一个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故事,眨眨眼看看陈允之,在转过头去看看陈彦川。

“彦川知道吗?”

吭哧了半天,林宛白就问出了这一句话。

陈允之依然笑着:“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英雄,他应该知道。与其我编造一个他失去母亲的谎话,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对象,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知道,他的父母很爱他,也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但是生命无常,往往不能强求。彦川很懂事,每年都会跟我去祭拜姐姐姐夫,他并不自卑,也不缺爱,不过还是会羡慕有母亲的孩子,我能理解,毕竟孩子还是需要母爱。”

林宛白嚅嗫了半天:“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陈允之望着她笑,眼睛里沉着细碎的光,“偷看了我半个月,如果喜欢我,现在开始可以不用有顾虑了,因为我单身。”

林宛白心里咯噔一下,好似被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仓皇转过头,不再看他。

6

陈允之对林宛白有好感。

从在地铁上偶遇一周的时候开始。

第一次,清明那天,在必胜客,他并没有看见林宛白,只是在牵着陈彦川离开的时候,听见了她和封涵说话,语气俏皮,好似并没有把封涵当作一个小孩,而是当成一个平等的朋友,调侃里带着温柔。

第二天一早,在地铁上,她挤在人群里,像根牙签一样被挤得颠来倒去,挪动的时候被人从后背一推,往前扑去。陈允之站得近,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虽然隔着一掌的距离,可他依然能够闻见她发顶的香气,想来前一天洗过头了,带着洗发水的香气,发丝干净而柔软。

下午下班去接陈彦川,又在地铁上偶遇,依然是同一节车厢,他有些好笑,觉得这世界未免太小了些。

原来她是和他一样,去幼儿园接孩子。

原来她就是陈彦川口中说的封涵的小姨妈。

陈彦川自从转到了这个幼儿园,第一个好朋友就是封涵,那个孩子很活泼、很机灵、正义感很强,他见过几次,是个讨喜的孩子。

封涵似乎很喜欢他的小姨妈,每天会在陈彦川耳边念叨,说父母很忙,总是把他交给小姨妈带。

这个小姨妈会和他一起搭积木,还会陪他斗地主,教他玩游戏,两人总在是在家里的电视机上拿着手柄打网球,会给他读故事,一边读一边吐槽,就算他在小姨妈家的墙上贴蜘蛛侠的贴纸,这个小姨妈也不会真的责怪他,嘴上嫌弃,其实待他极好,让他释放天性,教他明理懂事。

陈彦川喜欢和陈允之分享他的每一天,自然也就经常在陈允之耳边念叨这个封涵的小姨妈,言语中透着羡慕,似乎也很想要这样一个小姨妈。久而久之,陈允之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形象,关于这位小姨妈。

而那天下班,在幼儿园门口,他看见封涵一头撞进林宛白怀里,林宛白重心不稳往后倒,手却紧紧护着封涵。

他伸手扶她,心境却和上午在地铁里扶的那一下截然不同。

那一刻,他心里关于这位小姨妈的形象和林宛白的样子重合了,她很喜欢笑,笑起来毫不忌讳地露出牙齿,她喜欢怼外甥,可眼里都是疼爱。

就像一颗小太阳,笼着封涵,也亮了别人的眼睛。

陈允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教孩子,不失天真活泼,又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道德品质也很好。

后来的每一天,他竟然都能在地铁上遇见她。

没有任何的联系,全凭命运,每天两次,除了周末,没有一天错过。

或许真的是妙不可言的缘分,他只要一想到这,心里总有些小小的欢喜。

她总是带着笑,眼瞳干净明亮,仿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赤子之心。

每一天,陈彦川跟他说着关于她的事情,每一天,他在地铁上遇见她,偶尔说说话。

后来他发现她在偷看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是要燃不燃的烟花,始终停在沸点,很灼热,但无法释放。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以为自己有儿子,可能也有妻子,于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远远地、浅浅地和他交谈,掩饰着自己偶尔露出来的小情愫。

他每次低头看见她泛红的贝耳,都很想用手指轻轻蹭蹭。

那天,他正在开会,没有接到幼儿园老师给他打的电话,等到开完会回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原来出了事。

他担心一向内敛腼腆的陈彦川被人欺负,一路火急火燎地往幼儿园赶。

到了才知道,原来林宛白已经来了,处理了这事,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他站在幼儿园门口四顾茫然,不知道林宛白把孩子带去哪了,也不知道林宛白处理这事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

正着急,接到了陈彦川打来的电话,寻过去。

他站在甜品店门口,看见林宛白一边在给封涵处理伤口,一边时不时地顾着陈彦川,跟他说话,给他擦脸。

彦川的眼睛盯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带着依赖和崇拜。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他遇到不少女孩,喜欢他却嫌弃彦川。

他曾经也喜欢过女孩,那姑娘却无法接受他要抚养彦川的决定,他终究不能扔开彦川,彦川是他的责任,如果爱情与责任只能选其一,那么他选责任,选择回报姐姐从小到大的亲情和恩情。

于是惨淡收场。

只有她,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生怕一不小心插足了一个家庭,一边像照顾封涵一样照顾着陈彦川,眼底都是真实的疼爱。

这段时间,他也很忐忑。他喜欢她,可不敢开口说,不敢轻易给自己机会,因为他害怕,害怕像当初一样,再一次面临爱情和责任的选择。

封涵毕竟是她的亲外甥,她理所应当疼爱他。

可彦川和她没关系,如果在两人的感情里夹着一个彦川,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万一再一次结果惨淡,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是否还能恢复心情。

可那一刻,他看见了林宛白的眼睛里的真诚,她的动作太温柔,赤子之心多难得,在如今这样的世界里,她的感情不求回报地给予出去,因此也获得内心的满足和宁静。这样的人太少太少,太珍贵,他觉得或许自己配不上她。

可他喜欢她啊,如果她不介意彦川,那么,能不能试着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他告诉了她,关于过去,关于彦川。

她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心疼,也揪疼了陈允之的心尖。

她脸红的那一刻,他心里要燃不燃的烟花终于冲破了桎梏,轰然在心里绽开。

大约是我所有的运气,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7

林宛白的心跳一直就没平静下来过。

晕乎乎牵着封涵回家,却发现姐姐姐夫回来了,正在她家门口等着接封涵回家。

封涵跟着爹妈离开了,林宛白总算能睡个好觉,可梦里全是那张清清淡淡的脸,带着笑,勾人魂魄。

第二天不用送封涵去幼儿园,她就没从幼儿园附近的地铁站搭地铁,只能从自家附近的地铁站去搭地铁。

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没在地铁里遇见陈允之。

在人群里挤着,竟有些不能适应,少了陈允之在她身前挡着,似乎怎么样都不舒服,憋闷得难受。

连带着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怎么美丽。

看着手机通讯记录里那个号码,手指在上面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能拨出去,咬着嘴唇,在办公室里发呆。

她在想他昨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下午下班,把同事一周前从海南带回来的青芒装进包里,踩着时间下班,她想,也许下班还能遇见他。

办公室同事,在知道她家小外甥已经还给她姐姐之后,以为林宛白会恢复从前加班的生活,可她依然,把两条腿抡得跟风火轮似的,就这么溜了?溜了!

遇到了。

她站在列车门口,坐了一站,隔着门,她看见陈允之怀里抱着个东西,站在安全门后等地铁。

目光隔着门,她看进他的眼睛里,他也看进她的眼睛里。

林宛白面色泛红,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陈允之勾着嘴角,一向清淡的他被这抹笑染得有些邪气。

“早上没遇见你。”他进来说的第一句话,然后照例站在林宛白身前,为她挡着人潮。

林宛白“啊”了一声,解释道:“昨天姐姐把封涵接回去,我就从家里出发的。”

“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林宛白抬头看他,“什么?”

然后一个泥人娃娃伸到她面前,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她,有些惊喜,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这是我吗?你会捏泥人?”

“以前有兴趣,学过。喜欢吗?”陈允之的声线清淡,可语气里的温柔却显而易见。

“喜欢,可我没什么送你。”林宛白有些懊恼,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那个大青芒,“这个给你吧。”

陈允之越发笑得灿烂,接过那个青芒,掂了掂,收进包里。

到了幼儿园那一站,陈允之准备下车,踌躇了几秒,然后伸手去牵林宛白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去接彦川?”

他似乎并不止是在问她,愿不愿意陪他去接孩子,而是在问她,愿不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一起走下去。

林宛白低头看看交握的手,明明他的掌心泛着凉,可为什么那只手开始发热。

半晌,听见地铁关门的提示音,林宛白顺着那只手走出地铁,抬头冲陈允之笑,“可以。”

林宛白心里默默合掌,念叨着:感谢祖宗们听到了我的心声,今年各位祖宗真给力,清明没白过,回头我就批发一车纸钱烧给各位祖宗,各位祖宗继续保佑我,一次脱单,一辈子脱单。

小剧场1

话说,林宛白送给陈允之的那个芒果。

就是同事从海南带回来的那只青芒。

陈允之回家之后,想切给陈彦川吃,刚剥皮,就发现这颗大芒果其实已经烂掉了,看着陈彦川眼巴巴地望着,他难得有些窘迫。

“可能是林阿姨放久了,忘记了,没关系,爸爸去给你买一个。”他安慰儿子道。

可陈彦川一脸可惜,并没有因为陈允之说要再给他买一个而高兴。

“这是林阿姨送我们的第一个礼物,好可惜。”

当晚,陈允之给林宛白打电话。

林宛白正抱着那个小泥人美滋滋地瞧着,接了电话,两人随意聊了一些东西,互道晚安,上床睡觉。

第二天,林宛白坐地铁,在幼儿园那一站遇到特意在那里等的陈允之,他把一颗新鲜的青芒,塞进她怀里。

“记得快点吃掉,不要放烂了。”

林宛白电光火石,突然想起了昨天给陈允之的那颗芒果已经在办公室放了很久了,或许,可能,已经烂掉了。

小剧场2

自从林宛白和陈允之谈恋爱开始,他们总是下班一起去幼儿园接陈彦川。

陈彦川那个高兴啊,看见林宛白就走不动道了,紧紧跟在林宛白身后,像个小尾巴,恨不得抛弃老爹,直接跟林宛白回家。

封涵跟着爹妈回家之后,每天都是家里的保姆来接他回家,看见自己的小姨妈跟着陈叔叔来接陈彦川,因此生了嫉妒之心,觉得小姨妈可能已经变心了,不喜欢自己了,于是开始频频抢夺陈彦川的小鸡腿。

陈彦川也不恼他,笑眯眯地把鸡腿奉上。封涵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了,气哼哼把鸡腿还给陈彦川。

然后等林宛白和陈允之来幼儿园的时候,特地跑到林宛白面前,重重“哼”了几声,表示自己很生气。

林宛白捏捏他的胖脸,“啧,又胖了,你是不是又抢彦川鸡腿吃了,我本来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现在看来可不能给你吃了。”

封涵大惊,立马变脸,抱着林宛白的大腿就开始拍马屁:“小姨妈最漂亮,最美,最善良……”

说的林宛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在鬼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不知道是谁带歪了(别怀疑,就是你)。

“周末接你到我家玩,怎么样?”

封涵欢呼一声,给了陈彦川一个大大的熊抱,“你多缠着我小姨妈,让她对我多生点愧疚之心,这样,我可能经常会有小蛋糕吃了,到时候分你啊!”

这熊孩子确定只有四岁?!

小剧场3

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过七夕。

陈允之下班的时候特地买了玫瑰花,好不容易浪漫一次,在地铁站等地铁。

依然是慵懒的模样,清清淡淡地站着,自带忧郁气质,怀里一束玫瑰,明明风格差很远,却莫名很和谐,引得旁边一起等地铁的小姑娘们频频看他。

林宛白在列车门那里站着,迎接陈允之上车。

还不等陈允之把花递过来,林宛白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串大香蕉,往陈允之怀里一塞,然后非常自觉地“抢”过玫瑰,笑得见牙不见眼。

“香蕉放了四五天了,再不吃又得坏,你拿回去和彦川一块吃吧,小孩子多通通肠道。”林宛白抱着玫瑰,“哦,七夕快乐。”

陈允之看着怀里的香蕉,想起前两天,他跟林宛白说,最近彦川有些上火便秘。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收过的最奇葩、最有味道的七夕礼物了。

他还是想得太单纯了,跟往后很多年的情人节礼物、七夕礼物比起来,香蕉真的算是最正常的了。

往后很多年里,他依次收到过:只剩两块钱的公交卡,蔫成一把稻草的满天星,玩具喇叭,卫生纸包装的棉花糖……

再回想起当年的香蕉,陈允之感慨,当年可能是林宛白最正经、认真的一次七夕了。

编者注:本文为《二十四番花信风》系列第五篇,欢迎点击阅读其他故事。

第一篇《二十四番花信风·立春》

第二篇《二十四番花信风·雨水》

第三篇《二十四番花信风·惊蛰》

第四篇《二十四番花信风·春分》

第五篇《二十四番花信风·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