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吸血鬼

年轻的罗伯特死了,人们把他埋在教堂墓地中。但他常常在夜里离开坟墓,打扰、吓唬村民,村子里的狗会跟着他,猛烈地叫唤。

—M.R.詹姆斯《十二个中世纪的鬼故事》

没有哪一个怪物能比吸血鬼更深入人们的灵魂。这个词能让人们联想到东欧喀尔巴阡山(Carpathian Mountains)峭壁上凋敝的古堡;穿着黑风衣的忧郁的罗马尼亚贵族;森林小屋和村庄里聚集在一起的受到惊吓的农民拿着十字架或身上带着大蒜。这个词还能让人想到荒废的教堂、打开的棺木、木制火刑柱。当然,所有这些都是这些年来各种好莱坞电影中展示给我们的吸血鬼的形象。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我们脑海中最熟悉的怪物又有多准确?

关于吸血鬼的观念很可能有一部分是源于对不安鬼魂的原始认知。这些观念已经与其他夜里的恐怖生物融合到一起,形成我们都熟悉的吸血鬼的形象。

随之而来的还有鬼魂如何对待自己,如何与活人相互影响的观念。

希腊

在荷马时代(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8世纪)的传统希腊语中,那些寿终正寝和死在战场上的人的灵魂会像蝙蝠一样飞到一些不明的地方以求得永生,这个地方通常被叫做地狱(Hades)。它们会在那个永不见光明的地方互相私语,可能会讨论各自的血统、无休止地讲述那些著名的战争、诉说它们生前所犯下的错误,或只是评论它们所在的地方。它们几乎对活人生活的世界毫无兴趣。事实上,来自这个时期关于鬼魂的一些认知,说明它们实际上忘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它们会沿着地下河流—冥河(Styx)和忘川(Lethe)的河岸漂流,低声地抱怨、述说,百无聊赖地度过来世。

忘川

据说一旦鬼魂吸入忘川冒出的气,就会立刻忘掉前世的生活,变得迟钝、呆滞,这形成了现在我们用的词汇:嗜睡和昏昏欲睡。这与其他一些古代文明中的观念相符。

例如,早期闪米特人认为地狱(Sheol,希伯来人所说的阴间)是一个阴湿有雾的地方,死人的灵魂在那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能模糊地想起一点它们前世的生活。

它们大多数没有恶意,这些无用的生命体不会使活人感到不安,它们不会影响到物质世界,也不会被物质世界所影响。它们可能会被一些魔法仪式召唤回来,让它们讲述之前所在世界的一些事情,比如,撒母耳(Samuel)的灵魂是什么时候被居住在他泊山(Mount Tabor)和莫雷山(Hill of Moreh)之间的乡下死灵师因达尔(Witch of Endor)召唤回来为扫罗王(King Saul)预言的,但通常它们会被留在它们自己那个黑暗的世界。

然而,当雅典(Athenian)权贵在公元前399年强迫苏格拉底(Socrates)喝下毒堇汁杀死他时,人们对鬼魂的认知明显变化了,至少在希腊全盛时期产生了变化。它们不再是不停述说、毫无用处的灵魂,现在它们变得健壮而有活力,在深夜游荡在墓地里,让人们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破口大骂、作弄恐吓路人,有时还会攻击活人,甚至会杀死他们。它们还会威胁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伤害生前的邻居。

人们一度忽视了灵魂的存在,但现在,他们害怕它们了。

这些返阳的幽灵并不是我们熟悉的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戏剧中那些虚幻、飘荡着的影子,而是有肉体的、有形的人物,它们生活在现实生活中。

促使它们横跨生死两界的原因有很多:训斥它们后代的不端行为(真实的或是虚构的);要求夫妻同居权;完成生前未完成的事情;提出一般没什么必要的建议;向它们不喜欢的、鄙视的或是对它们做了错事的人复仇;或只是在活着的人中制造麻烦。

这些返阳的幽灵呈现给人们的麻烦事使在希腊城邦的一些官员强烈怀疑起死亡教派和古英雄教派,就是那些在他们管辖区域里被人们所崇拜为荣誉而亡的英雄们。

这些幽灵不光出现在夜幕降临后(尽管这是它们最喜欢出来吓人的时间),也会在白天现身,特别是在正午时刻,这是从上午向下午过渡的吉时。

多年以后,它们的出现变得更加危险、邪恶,古典文化中对它们的认识渐渐开始改变。伴随着这些返阳的鬼魂还有其他一些恐怖的生命体让希腊人感到害怕。它们中的很多也会在天黑的时候出来活动,也会蓄意伤害活人或是对他们作恶。其中一个就是赫卡忒(Hecate)。

赫卡忒

赫卡忒处于一个矛盾而混乱的情况,因为人们并不是非常清楚她到底是个黑夜魔鬼还是个阴郁女神。尽管一些希腊人把她叫做赫卡忒,但还有些人叫她阿拉格里奥婆(Aragriope),意思是“狰狞的面孔”,指的是一个更为古老的生命体。

她是泰坦巨神珀耳塞斯(Titans Perses,巨人)和艾斯特里亚(Asteria)的女儿,但其他记录中说她是宙斯(Zeus)和斯库拉(Scylla,她被女巫赛丝变成一个海怪,吞食路过的船员)的女儿。她还被认为是女神阿尔忒弥斯(Artemis)、赛琳娜(Selene,月之女神)和戴安娜(Diana)的阴暗面,也被视为是幽灵世界(Ghostworld)的女王和所有女巫的统治者,她还被认为是地府鬼神仪式和阴暗法术的主人。

一旦夜幕降临,她就会从阴间出来,伤害她怨恨的人。伴随而来的还有很多其他邪恶危险的生物,还有她统治的幽灵世界的居住者。它们就是希腊人所熟知的“侍从”,但它们中包括很多可怕的小妖精和“黑夜守护者”—不明确的恐怖者,其中一些可能曾经对人血有着强烈的欲望。当赫卡忒路过谁家的房前,就会带去噩梦和狂热,这会消耗睡觉人的体力,使他们在早上疲惫不堪、无精打采。

茉门

赫卡忒有个“侍从”叫茉门,她是一个可怕虚幻的生命体,常常被希腊的母亲们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恐怖骇人的安普莎(Empusas)显示出我们现在联想到的吸血鬼的特点。当赫卡忒经过时,这些骇人的生命体经常会进到人住的屋子里,攻击睡觉的人,特别是小孩子、老人和女人。这个幽灵能变成上千种形状,希腊人认为每一种都会比前一种更加恐怖骇人。作家阿里斯多芬尼斯(Aristophanes)声称这种生物“浑身都是血、疖子和脓包”,把它描述成“一个肮脏的吸血鬼”。

拉弥亚

除赫卡忒和她恐怖的侍从以外,希腊还有其他一些潜藏在夜里的生物,它们会恐吓睡觉的人,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伤害他们,这就是拉弥亚。她通常会杀害小孩、攻击睡觉的男人。跟赫卡忒一样,拉弥亚也源自古代故事和传说。传说中她是伯鲁斯(Belus)和利比亚(Libya)的女儿,是利比亚王国美丽的女王。实际上她非常漂亮,天神宙斯(Zeus)爱上了她,每夜都会跟她约会。拉弥亚给宙斯生了很多孩子,这使得宙斯的妻子天后赫拉(Hera)非常生气,她一怒之下杀掉了拉弥亚所有的孩子,使拉弥亚疯掉了,并把她驱赶到沙漠中的山洞里。不久以后她的美貌渐渐褪去,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她捕食小孩,为自己失去孩子的事情报复人类。在夜幕的掩护下,她游荡在各家之间,杀掉任何她能找到的婴儿,并吃掉他们。她几乎变成了一个野兽,只要一提她的名字就会使每个母亲不寒而栗。拉弥亚不仅攻击毫无防备的老人,还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能魔法般地变成这样),在男人睡觉的时候和他们性交。据说拉弥亚实际上受到了罪恶的欲望的刺激。她靠吸食睡觉的男人的精液和体液生存,使他们早上感到疲惫不堪、筋疲力尽。

凯尔科佩斯

希腊人认为黑暗还产生了一种叫凯尔科佩斯的生物。这是一种嗜血的妖精,它跟赫卡忒和拉弥亚一样,伤害人类。抢劫和偷盗是它们的专长,而且还从胳膊和腿上吸食睡着的婴儿的血。它们又小又矮,动作非常迅速,如果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会变得非常危险。它们随意进出人们的房屋。虽然有这么多的怪物,还有怀着敌意返阳的鬼魂的不断恐吓,但很奇怪,希腊人却能安然入睡!

罗马

很多这些恐怖者都传入到了后来的罗马文化中。然而,还有一些加入到了太阳落山后出现的怪物的狂欢中。比如罗马的斯追吉斯(Striges)。

斯追吉斯

斯追吉斯这个名字来源于拉丁语,意思是“尖叫的猫头鹰”,后来又意指一个“女巫或邪恶的术士”。这个词也被用到一个丑陋的老太婆身上。然而,斯追吉斯最初的形状非常吓人,它们有时会在夜幕降临后拜访人类。

它们长着古代女人的脸,身体却是秃鹰的样子,又大又笨拙的胸脯里装满了有毒的乳汁,爪子上淌着肮脏的液体,人类碰到就会中毒。最有趣的是,一些传说中说这种生物靠吸血为生,动物和人的血都可以,这就是它们在人类休息时去拜访他们的原因。

关于夜间吸血拜访者和吸血鬼的观点渐渐开始成形。斯追吉斯不只攻击睡觉的人,它们还用手上肮脏的液体传播瘟疫和疾病—传播疾病也成了早期吸血鬼文化的一个特点,在今天的一些西方文化中仍保留着这种信仰。

梦淫妖/女妖

在罗马,另一种伤害睡眠者的可怕的深夜拜访者是梦淫妖和女妖。某些故事中说它俩是同一个魔鬼的不同形式。但人们通常认为梦淫妖是男性,而女妖则是多育且危险的女性。女妖的名字可能源自拉丁语succubare,意思是“受到统治”,它也可能是希腊茉门的变种,人们有时认为她们是性饥渴的女性。性饥渴实际上既是梦淫妖又是女妖的特点。它们都会跟睡梦中的男人或女人性交。女妖尤其会吸走睡梦中男人的精液,耗尽他们的体力,甚至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伤害他们。

尽管女妖原本是古代罗马的一个恐怖人物,但从早期基督教时期到中世纪,它引起了更广泛的注意。这时的女妖被认为是一个为了转移修道士对圣约的注意力而降灾给他们的魔鬼。修道士们经常会做一些色情的梦,会在夜里遗精,人们把这归咎于女妖在夜里的光顾。在写于16世纪某个时期的《马里非卡若姆纲要》(Compendium Malificarum)中,米兰尼斯(Milanese)修道士、神鬼学者弗朗西斯科·马里亚·瓜左(Francesco Maria Guazzo)在魔鬼列表中详述了女妖。他说,这些梦都是真的,都是修道士们梦过的,他们受性欲的折磨,这完全是魔鬼在他们身体的一种显形,这个魔鬼不仅要打破他们节欲的誓约,还会真正地伤害他们。瓜左遵循着拜占庭(Byzantine)思想家小迈克尔·采乐斯(Michael Psellus Younger)建立的魔鬼分类列表。据说采乐斯生于1018年左右,出生在尼克德玛(Nicodema,今天阿斯塔克斯海湾地区的伊兹米特),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流露出对希腊和罗马文化的兴趣。尽管接触更多的是柏拉图学派思想,采乐斯还是做了一个关于魔鬼的大纲,其中一个是“夜晚恐怖者”,那里面包括吸取精液和血液的生物。无疑,这在几个世纪后证明了瓜左的奇思妙想。

苏美拉

其他文化中也有关于吃肉幽灵,特别是女性幽灵的观念,尤其是在早期苏美尔(Sumerian)文化中。其中有一个广泛传播的对女妖莉莉丝的信仰,人们说她是亚当(Adam)的第一任妻子。

莉莉丝

公元前3世纪,在苏美尔(Sumer),莉莉丝被叫做里尔(Lil),她是长着翅膀的风之魔或复仇鬼魂,非常可怕。这种恐惧好像从古苏美拉传说一直渗透到早期的希伯来传说中。闪族的《光明篇》(Zohar)或《辉煌书籍》(Book of Splendour,《卡巴拉》的一部分,大概写于13世纪左右,据说其中用到了很多古代资料)中说她出生于邪恶的外壳(k’lifah),出生在最初的光明时期。

在公元1世纪,犹太教法典学者杰利米亚·本·以利亚撒(Jerimia ben Eleazar)将莉莉丝与亚当联系起来。他说当亚当被逐出伊甸园时,在荒野中遇到了女妖,并“生下了许多鬼魂和恶魔”,它们被叫做莉莉恩或莉莉姆。这些生物每晚跟随着莉莉丝游荡,像古希腊赫卡忒的“侍从”一样,它们进到别人家里,攻击里面住着的人。

在2世纪,拉比·哈尼那·本·杜莎(Rabbi Hanina ben Dosa)说:“不能单独一个人睡在屋子里,单独睡觉的人会被莉莉丝攻击。”后来,这种生命体又被与攻击单独的或没有防御能力的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们还有很强的性要素,会与每一个它们攻击的人发生性关系—这非常像女妖的风格。早上,受害者会感到精疲力竭、体力耗尽,更有甚者会死掉,这奠定了后来吸血鬼生物吸取能量、精液和血液的基调。

古斯拉夫

古斯拉夫信仰中有进一步的关于这些吃肉的夜间生物的观念。夜里,鲁莎卡(rusalka,一个水怪,有时会与人类发生性关系)会攻击睡觉的男人。尽管她们大部分是善良的,但她会被强烈的性冲动驱使,是永不满足的性热爱者。

她会吸干遇到的人,吸走他们的青春和生命力,使他们变老,只剩下干瘪的外壳。

第拉乌戈

几个世纪以后,这些古代的恐怖者开始与其他文化中狂暴愤怒的鬼魂的认知联系在一起。例如,维京人(Viking)的信仰中就有第拉乌戈的观念。信仰中说第拉乌戈是个有肉身的复仇者,它游荡在乡村周围,暴力对待生前的伙伴或是遇到的人。这些鬼魂很多都躺在一个像坟墓一样的墓室里,这些墓室分布在整个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n)地区。鬼魂可能“住在”这些像房子一样的坟墓里,在天黑之后冒险出去干坏事。

尽管许多关于第拉乌戈的故事被认为源自冰岛(Iceland),但不久就被整个北欧(Nordic)甚至更远的地方熟知。在英国和法国有关于它们的记录,在拉丁美洲(Latin)和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的手稿中也有记载。这些鬼魂会在棺材里谩骂路人,还常常向他们投掷石头。天一黑它们就会进入到附近的房子里去,出现在住在里面的人的面前,吓唬他们。冰岛写于13世纪左右(尽管内容出现过在更早一些零零碎碎的作品中)的《莱克斯多伊拉传说》(Laxdoela Saga)中就有关于拉普(Hrapp)的故事,它每晚都从自己的坟墓中出去,四处游荡,破坏这个地区,甚至还会杀死几个它活着的时候的仆人。14世纪中期,在海格菲尔修道院里写的《艾尔比基亚传说》(Eyrbyggia Saga)记录了很多种鬼魂,索罗尔夫(Thorolf Halt-foot)和一帮亡灵吓唬它坟墓周围的村民、毁坏村庄。关于它们的很多故事反映了希腊和罗马关于不安亡魂的较早的故事。然而,某个基督教因素断言教堂的优越性,现在开始渐渐地出现在西方关于不安亡魂的故事中。

例如,在公元500年前后,有一个关于曼努斯(Germanus)主教在小茅草屋中一次著名的遭遇。这是一个经常被幽灵,特别是非常暴力的幽灵光顾的地方。这是康斯坦提涅斯(Constantineus)记录的,他和曼努斯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这次遭遇暗示我们回顾古希腊和古罗马邪恶的鬼魂。法国的欧塞尔(Auxerre)主教正和他的随从们进行着一个重要的旅行,突然乌云密布,于是他们躲到一个非常脏的小茅屋里,当地人说这个小茅屋经常闹鬼。当他们安顿下来后,突然看见了一个恐怖邪恶的幽灵从他们前面的地上出现,并向他们投掷石块。主教请求幽灵停下来,但幽灵却骂他们,并开始用一把一把的土打他们。曼努斯开始念上帝的名字希望让它停下来,刚一提到这个圣名,幽灵就停止了,变得非常谦恭。它说出了它的真实来历:它是一个没有按正式的基督教仪式埋葬的恶人的灵魂。主教让它指出埋着尸骨的地方,命人挖开坟墓。人们把尸骨埋葬了,主教念了特定的祷文,这个小茅草屋就再也没有闹过鬼。在这个故事中,教堂显示出了它对不安鬼魂的力量。

事实上,后来基督教关于鬼魂的传说越来越多地强调道德力量战胜游荡鬼魂。那些死在教堂中心的人会受到特别的祝福,即使他们死时没有经受过未被赦免的愤怒或暴力。更早期的基督教僧侣作者伊瓦格里厄斯·泊恩太格司(Evagrius Ponticus,345—399)讲述了一个由流传下来的诸多内容构成的故事。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托马斯的修道士,他死在了安提俄克市(Antioch)的郊外。他非常贫困,没有一点财产,被埋在了该市为乞丐和贫民准备的墓地。但是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的尸体自己爬了出来,跑到了公墓最好的那部分的一座坟墓里去,躺在那里。人们立即把它移走并重新埋葬,但第二天早上它又自己跑回那里去了。有人指出,这个地区周围其他几个坟墓有问题。于是人们请来了族长伊夫莱姆(Ephriam),他提议把这具尸体运回城里,放到圣殿里,然后在当地教堂里举行了一个特殊的仪式来纪念这个修道士。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颂扬这个隐士,能不能不让他继续游走或是让其他尸体待在坟墓里还不是很清楚。

也有其他关于隐士、修道士、主教和圣人生活的相似故事。比如,据说埃及(Egypt)的圣-马卡域(St.Macarius)曾有人把一个人从坟墓中召唤起来,为的是证明一个被指控杀害他的修道士的清白。据推测由一群修道士所写的《弗兰克斯的历史》(History of the Franks)中说到了奥弗涅(Auvergne)的克莱蒙特(Clermont)地区著名的参议员圣-因诸尔科斯(St.Injurieux)是如何从他的坟墓里复活,去到隔壁坟墓与妻子躺在一起的。

凯尔特

这个地区的不安鬼魂和天一黑就出来游荡的夜间恐怖者的古代故事渐渐地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离开坟墓去攻击活人、与人类敌对的尸体的传说。

血在很多这些传说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要知道,血从罗马外科医生伽林(Galen)那个时候起就被认为是人体中重要的“液体”—它是人的生命力,没有它人就不能活。它也是温暖身体的热源—伽林说发烧就是血液过量造成的,这也说明为什么古代和一些近代早期的外科医生给病人放血或用水蛭吸病人的血。

一段时间以后,墓地的地面异常冰冷,有人说这是尸体需要温暖的血液来把它们变成有生命力的幽灵。另外,因为它们的血管和动脉在死后好像萎缩干枯了,为了过上幽灵的生活,需要血在它们死去的身体里流动。最初人们认为它是可能会喝掉动物血的尸体,但后来人们认为它们可能更倾向于喝掉住在附近的人的血来维持生计。

约克郡(Yorkshire)纽堡(Newburgh)的教士、作家威廉(1136—1198)讲述了英国白金汉郡(Buckinghamshire)一个亡魂的故事,它引起了巡夜人的注意,并在牧牛人中间引起了极大的不安。它每晚都会回来,这使房子旁边畜棚里圈养的动物焦躁不安。尽管没有说明,但其中有亡魂试着吸这些牛的血以作暗示。它会回到生前居住的房子里,与生前的妻子—被威廉称为“值得尊敬的女人”躺在一起。

这个事情最后摆在了主教面前,他的顾问提议把这具尸体挖出来焚烧。然而主教反对这样做—这样做似乎过于亵渎神灵,他建议打开坟墓,把一卷赦文放在尸体的胸前。这起到了预期的效果,这具尸体不再游走了。

威廉继续讲述着类似的故事,比如苏格兰(Scottish)边境地区伯瑞克(Berwrick),那里每晚都有从坟墓里跑出来游荡的鬼魂(威廉说它们是在撒旦的帮助下跑出来的),它们会攻击远处镇子里睡觉的人。天将破晓的时候,它们就会回到坟墓里去休息,在太阳落山之后,又去攻击人。

除了攻击人,这些游荡的鬼魂还会在整个乡村传播疾病。最后,一个强壮的男人挖出了这具尸体,然后把它肢解并焚烧了。然而,后来伯瑞克地区的大部分人都死于一场大规模的瘟疫,人们认为这场瘟疫是恶魔撒旦因这个镇上的人毁掉那具尸体而采取的复仇行动。

威廉的故事可能还引出了后来一个传说,据说这个传说在14世纪早期源于安嫩戴尔(Annandale),在南苏格兰地区也有。在这个传说中,苏格兰国王罗伯特·布鲁斯(Robert the Bruce,罗伯特一世)去拜访当地一个贵族,在那个时候,一个可怜的人因为偷盗被带到贵族面前。贵族判了他死刑,但国王的心情非常好,给他减了刑,赦免了他。然后,国王罗伯特与贵族分开了,离开了那个地方。然而贵族违背了国王的意愿,重新逮捕了那个人,并执行了死刑。

从那开始,这个地区就受到了那个可怜人游走的尸体的打扰。它复活后,不仅乱咬人、吸人的血,还传播致命的瘟疫。教士被请过来,试图使这具尸体安静下来,但是完全不起作用。最后,这件事传到了国王罗伯特的耳朵里,他回到那个地区,惩罚了当地那个没有听从他圣命的贵族。国王又命人挖出了被执行死刑的那个人的尸体,把它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焚烧了。从此以后,这个村子就安静了下来。据说发生这件事的地方离伯瑞克非常近,这可能是一个故事影响了另一个。

然而,这个故事的某些版本中说布鲁斯他们自己就是这件事的行凶者,绞死那个可怜的人就是由罗伯特的父亲负责执行的—他也叫罗伯特,但被人们称作“竞争者”。据说这次事件发生在敦夫里斯郡(Dumfries)和盖勒韦(Galloway)的安嫩(Annan)村,并在公元1138年执行,这违背了爱尔兰北部阿尔马(Armagh)地区访问圣徒—主教圣-马拉奇·欧摩尔(St. Malachy O’More)的意愿。发现这件事以后,他气愤地诅咒布鲁斯。那个鬼魂也从坟墓里复活,游荡在乡村,吸牛群的血,还在他经过的地方传播瘟疫和疾病。最后,有趣的是,在焚烧之前,两个武士把一个标枪钉进了他的心脏。圣-马拉奇—“神之指”以疾病的形式伴随着布鲁斯。罗伯特一世的父亲遭受着麻风病的折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实际上是过着一种隐居的生活。

利安南·什伊

这故事跟古凯尔人对待精灵的信仰也有一些联系。最早时期的苏格兰和爱尔兰就有精灵(通常是雌性)吸食血液和能量的故事。爱尔兰的这种叫利安南·什伊(有神力的女性)的精灵和人类有着特殊的关系。她会被武士和诗人吸引,经常用巫术给武士以力量、给诗人以灵感。但她的付出是有代价的。当她向武士或诗人示爱时,就会立刻改变,用古罗马女妖的方法吸走他们的体力和生命力。最后,他们几乎会变成一个空壳,而利安南·什伊就会抛弃他们,去寻找下一个爱人。尽管她实际上并不吸血,但据说其他一些爱尔兰精灵会吸血,其中有一些住在爱尔兰最南端凯瑞郡(County Kerry)的马吉利库迪山(Magillycuddy Reeks)。

1963年,爱尔兰民俗委员会(Irish Folklore Commission)的前档案保管员肖恩·奥沙利文(Sean O’Sullivan)在都柏林大学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 的一次演讲中,说他曾听说过一头牛守卫在马吉利库迪山高处的一条小路上,那里就住着吸血的精灵。这个地方的名字叫狄拉克欧拉山丘(Dun Dreachfhoula),它读作狄拉克-欧拉,意思是“邪恶血液的要塞”,有时被翻译成“血面要塞”。

令人遗憾的是,奥沙利文在他的演讲或书中没有进一步提到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比如,在他最著名的书《爱尔兰守灵活动》(Irish Wake Amusements)中就没有提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关于它到底可能在哪儿的提示。几位学者曾试图找到它的位置,但连一点点马吉利库迪山所在的基尔凯伦(Kilkerron)庄园地点的线索都没找到。

直到20世纪,这个地区总算有了吸血吃肉的故事。20世纪30年代,爱尔兰民俗委员会的一个收集者蒂姆·墨菲(Tim Murphy)详细讲述了一个来自凯瑞郡斯尼姆(Sneem)偏远山区的故事,其中就提到了有关吸血鬼的一些事情。这个地区的一个农民跟一个女人结婚了,据说这个女人是个精灵,她不吃在家做的饭,但在夜里,她就会从床上起来,到当地的墓地去,挖出尸体来吸血、吃肉。她的丈夫跟随她来到墓地,发现她是一个吸血鬼。

他说:“你不吃家里好好的肉、不喝家里的啤酒,却在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吃这些脏东西。”墨菲的故事到这里就变得有些混乱了,掺杂了另一个故事,所以这个吸血鬼后来怎样了就不清楚了。然而,这就是高山教区和那个地区多数故事总体的明显特点。

阿巴哈拉什

一个要追溯到5世纪或6世纪的更为古老的故事可能也源自爱尔兰。这就是关于阿巴哈拉什的故事,它发生在爱尔兰北部一个今天被叫做德里郡的地方。据说阿巴哈拉什是古时的一个小国统治者,这个小国与现在的加瓦夫(Garvagh)镇相邻。他长得很矮小(可能还很丑陋),但据说是个非常厉害的巫师。此外,他还是一个非常残暴的统治者。人民都非常痛恨他,都想推翻他的统治,但又非常惧怕他强大的魔法,不敢杀死他。人们找来邻国一个叫凯森(Cathain)的首领,来为他们办这件事。凯森杀死了阿巴哈拉什,并像对待凯尔特首领一样把他竖立着焚烧了。但到第二天,阿巴哈拉什回来了,故事中说他要一碗从他统治的人民手腕依次流出的血来“供养他肮脏的尸体”。凯森也回来了,再一次杀掉他,并重新焚烧了他的尸体,但第二天这具可怕的尸体又回来了,还是提出了相同的要求。接下来,凯森同其他德鲁伊教徒(异教圣人)还有基督教圣徒(这要根据故事的版本)商议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这些人告诉他,阿巴哈拉什没有完全死,他会回来杀了他,因为他有魔法。他现在是个僵尸,会折磨他曾经统治的人民,除非有人能使他停下来。凯森可以用一把紫杉木剑杀死他,把阿巴哈拉什翻过来,把荆棘摆在他坟墓的周围,还在坟墓的正上方压上一块大石头。凯森做完所有的这些,甚至还在墓地上建了一座墓碑或坟墓。加瓦夫镇外的教区就是以这个历史的碑石命名的—斯拉特维提(Slaghtaverty,阿巴哈拉什的墓碑)。今天,这座墓碑消失了,尽管据说有一个巨大的压顶石还留在那个埋葬的地点。那里还长出了一棵树,据说是从原来的荆棘中长出来的,虽然这棵树还很小。

周围的土地都被认为是“不好的地方”,已经换了好几个主人,当地人在天黑以后几乎不去那里,现在也是这样。在那个地区,人们还在谈论着“那个被焚烧了三次的人”。

之前的故事曾经被整个爱尔兰熟知。尽管在很大程度上它可能是一个传说,在1620年到1631年之间,杰弗里·基廷(Geoffrey Keating)博士的《爱尔兰总史》(Foras Feasa ar Eireann)把它当做一个真实的历史写在了里面,这可能是西欧最早的关于吸血鬼的故事。1880年,这本书又被帕特里克·韦斯顿·乔伊斯(Patrick Weston Joyce)以《爱尔兰的历史》为名再版了,它表明,凯尔特首领阿巴哈拉什可能是布莱姆·斯托克(Bram Stoker)经典吸血鬼人物德拉库拉(Dracula)和卡米拉(Carmilla)的原型,这两本书分别是由爱尔兰人布莱姆·斯托克和乔瑟夫·雪利登·拉·芬努(Sheridan Le Fanu)所写。

格莱斯提格斯

关于吸血精灵和尸体形式的凯尔特首领的故事也融入了苏格兰的传说中。源自赫布里底群岛(Hebrides)西岛的故事就涉及了精灵吸人血还有牛的奶和血。这些古老的灵魂常常依附于古坟—史前人类的坟墓,跟它们有着密切的关系。一种叫格莱斯提格斯的生物居住在这样的地方,或是以前的城堡和修道院的废墟中,它们通过大声地喊路人来引诱他们,然后再攻击他们。在一些故事中,它们还吸徒步旅人的血。

女妖

在苏格兰高地,有一种被叫做鲍班·西斯(Baobhan Sith)的生物会打扰、捉弄,有时甚至会杀死放牧人,因为放牧人会在高沼泽地保护羊群。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女妖”,指的是一种源自古代的模糊不清的精灵。她(总是以女性形式出现)可能是在真正的人类出现之前,居住在高地地区的山羊脚种族最后的代表,她非常喜欢喝人的血。

鲍班·西斯也会变形,她能变成受害人不在身边的妻子或爱人的样子接近受害人(通常是单独的放牧人)。每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变回本来的面貌,吸食受害人的血。

在弗朗西斯·汤普森(Francis Thompson)《神奇的高原》(The Supernatural Highlands)一书中,记述了一个关于三个猎人在金太尔(Kintail)附近的山上遭遇到这种吸血鬼的故事。

这三个猎人有一天什么猎物都没有打到,非常失望。晚上,他们来到峡谷高处一个偏僻的小茅草屋里过夜。其中一个人吹着喇叭(犹太口琴)来打发时间,另一个人呆呆地在那里大声地说希望他们的妻子和爱人能来到这个荒凉的山上陪他们。

几乎同时,小茅屋的门开了,三个女人走了进来,在昏暗的光线中,她们看起来好像就是他们的妻子和爱人。

这三个女人坐到了火堆旁边的两个猎人身边。吹口琴那个人有些犹豫,独自留在了火的另一边。其他两个猎人跟那三个女人坐在一起,温柔地和自己的爱人说着悄悄话。

在不明的光线中,吹口琴那人万分惊恐地看到地上流着大量的血。当他在朦胧的光线中更近地看过去时,发现火堆另一边那三个女人的脚是山羊或是鹿的脚。他大叫一声,飞奔着冲出了茅草屋,向山里跑去。

他听到那几个女人在后面追他,其中一个说:“你们吃掉了自己的猎物,但我的跑掉了。”

最后,他跑到山上一个村舍的门前,躲到了里面。第二天早上,他和其他几个人回到了那个小茅草屋,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已经被掐死的两个猎人,他们的身体被撕烂,血也被吸干了。人们告诉他,金太尔地区昏暗的峡谷是非常著名的吸血鬼和吸血精灵的老家。

人们认为在凯尔特的很多地区,精灵有时也是因为某种目的被复活了的死尸—通常是被用来对付活人的。因为这个原因,人们有时会在离开墓地之前,按照仪式打碎用来把尸体运到墓地的棺木。人们认为这样做以后,就能阻止邪恶的灵魂控制刚刚埋葬的尸体。

直到20世纪早期,在像苏格兰西岛的艾雷岛(Islay)、爱尔兰的罗斯康芒郡(Roscommon)和卡洛郡(Carlow)地区,都还流传着很多这方面的故事。

意大利

不仅仅在凯尔特有复活尸体的故事,在意大利的一些地区也有关于人非常“不愿意死去”的传说—尽管他们的生命已经停止了。

1583年,罗马有个非常流行的故事:城市里一个贵族十四岁的儿子法布里奇奥·马西莫(Fabrizio Massimo)死于一次不明原因的发烧。然而,在他被火化之后,人们又看到了他,但他的出现好像带来了一场横扫整个城市的疾病或瘟疫。

尽管这个幽灵不吸血,但每次他的到来都会带来死亡。罗马的人们非常害怕,这个男孩的家人请来一位圣人—圣-飞利浦·奈利(St. Philip Neri)调查此事。圣人直接来到男孩的墓前,打开坟墓,发现男孩尽管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但他的尸体保存得非常好。

圣-飞利浦把一只手放在尸体的额头上,男孩立刻就坐了起来,并睁开了眼睛。圣人问:“你不想死吗?”男孩问答:“是的。”圣人继续问:“你就甘于这样放纵自己的灵魂吗?” 男孩回答道:“是的。”圣-飞利浦命令道:“那么去吧!”他为这具尸体祝福,于是男孩平静地看了一眼他的脸,然后回去了,再一次地死去了。从此这个城市再也没有遭遇什么麻烦了,无论是幽灵还是瘟疫。

还有一个跟希欧多尔佩特拉讲述的(Theodore of Petra)相似的故事,是关于6世纪拜占庭(Byzantine)圣徒狄奥多西(Theodosius)修道士的。狄奥多西修道院其中有一个叫巴泽尔(Basil)的教友,他是一个修道士,死后被放在了他的坟墓里。但有时其他几个教友看见他在礼堂做祷告,有一些人甚至听到他祷告的声音,还有一些人看见他待在他以前在唱诗班总待的地方。周期性的疾病伴随着他的出现横扫了这个教堂。修道士们与圣徒狄奥多西商量,圣徒狄奥多西建议做祷告并斋戒。他自己虔诚而不间断地做着祷告,幽灵可能被迫回去了。根据传说,在一天晚上做仪式的时候,所有的修道士都看见了巴泽尔。幽灵告诉他们,因为他们的祷告,他现在要离开他们(特别是那些圣徒)去天国了。后来,在他们中间肆虐的疾病立刻消失了。他建议大家祷告这句话:“上帝与我的前辈和我的同胞们同在。”然后他就从人们的眼前消失了。不久以后,疾病消失了,那个修道院再也没遇到什么其他的麻烦。

东欧

吸血鬼的观念可能在斯拉夫(Slavic)和东欧人中保留了下来。事实上,吸血鬼这个词本身可能源自一个古代的土耳其词语“oubir”,它的意思是“女巫”或是“邪恶的术士”。还有一些人认为这个词是希腊一个比较生僻的词,意思是“喝”。

人们对行尸(不一定吸血但也可能吸过血的尸体)的信仰非常广泛。还有人认为吸血鬼是被创造出来的,谁创造出它谁就能杀死它。因此,在13世纪后期,神话中的东欧和中欧的很多地方都兴起了吸血鬼猎人的故事。

事实上,在文塞斯劳斯三世(Wenceslaus Ⅲ)、匈牙利国王(King of Hungary,1301—1305)和波西米亚(Bohemia,1305—1306)统治时期,这种情况变糟了。那时政府颁布了一项法令,禁止挖掘坟墓去“杀死”邪恶的尸体。波西米亚国的所在是现在的捷克共和国(Czech Republic)中部和西部大部分的地区。

西里西亚的鞋匠

这个地区最早的故事是《西里西亚的鞋匠》,这个故事出现在1591年左右。西里西亚在现在的波兰(Poland)境内,那里住着斯拉夫人。鞋匠住在那里一个比较重要的镇上,在1591年9月的一天,他在邻居家的花园里用鞋匠刀割破喉咙自杀了。因为这个罪太重大了,所以他的妻子和家人编造说他死于一场不知名的疾病。尽管如此,一些爱管闲事的人还是说鞋匠的死有更多的隐情,于是当局决定着手调查这件事。

余象

就在这些调查正在进行的时候,那个鞋匠自己又出现了,模样(记录中把这叫做“余象”)就跟以前一样。他不仅仅在夜里出现,也会在中午出现。

他到镇上游荡,高兴的时候就会进到别人的家里。有两个睡觉的人正做着噩梦,梦到的明显就是那个鞋匠,他们清晰地看到有什么重东西压在自己身上,虽然是隐形着的,但那就是鞋匠。

疾病不断侵袭着整个镇子。当然,这些现象和经历加深了人们对鞋匠的记忆,并提出了更深远的问题,鞋匠的妻子、家人和朋友应该去抑制这些。

恐惧蔓延到整个镇子,因此这个镇的官员考虑要挖出鞋匠的尸体检查。但鞋匠的妻子和儿子害怕这会揭露鞋匠死亡的真相,所以请求不要这样做,他们打算让帝王法庭来裁决这件事。

然而,这个幽灵变得更加大胆了—人们刚一躺下,它就出现在他们身边,或者躺在旁边试图掐死身边的人。它还会打人、掐人,有时还会吸血。早上,人们身上的淤伤、伤口,还有脖子上的手指印都清晰可见。当局再也不能忽视这种情况了,地方官员命令必须把尸体挖出来。

到现在,他已经在地下埋了大约八个月了—从1591年9月到1592年4月18日。然而当人们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时,发现他“一点都没有腐烂”,甚至连裹尸布都完好无损。不仅如此,他的头发、手指甲和脚指甲也都长长了。

当地一个官员检查这具尸体,发现他右脚的大脚趾有一个玫瑰形的魔法标记。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是裂着,但没有感染,肢体和关节跟他被埋葬的那天一样灵活。

鞋匠的尸体没有被重新埋葬,而是被放在外面,从4月18日到24日,镇上的人每天都会检查这具尸体。鞋匠不再在夜里游荡了,但是很多人仍然被他在夜里打扰着。

这具尸体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腐烂。镇上的人惊慌地把它又一次焚烧了,这一次是在当地人的恐慌中进行的,人们希望这能在某种程度上抑制它,但依旧没有成功。邻居们受到了更多的侵扰,鞋匠的余象掐他们,并试着把他们压碎,在他们全身上下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

最后,鞋匠的妻子去见了当地的一个官员,问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丈夫不安的灵魂安静下来。结果这具尸体又被从绞刑架下挖了出来,人们用一把铲刀把它的头和腿砍了下来(值得注意的是这具尸体比以前更加丰满了,似乎胖了一些),还把它的背部划开,拿出了心脏。

让周围的人害怕的是,这个心脏看起来非常新鲜,充满了血,还轻轻地跳动着,就像活人的一样。

人们把所有这些连同剩下的身体放在一堆木头上,烧成灰,然后放进袋子扔到了附近的一条河里。当地人希望这样做以后事情就可以结束了,但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镇上一个女孩在鞋匠死后不久也死了,据说鞋匠的余象来“拜访”过她。八天以后,她出现在一个同主女仆的床上,她横躺在同伴的身上,企图压碎她。

之后她又向一个躺在小床上的婴儿下手。在她要偷走小婴儿的时候正好一个护士进来了,护士大喊耶稣的名字,救下了婴儿,这个幽灵也消失不见了。

然而她继续以各种形式出现着,这其中包括一只母鸡。当另一个女仆决定跟着她到坟墓去,看她到底是不是她们以前的同伴时,这只母鸡变得像个大怪物那么大,抓住了她的脖子。

那个女孩在死后的一整月继续给这个镇子带来恐惧,她变成各种形式:狗、山羊、猫,还有老太婆。地方法官推断从她见到鞋匠的灵魂,亡魂的灾祸就传到了她的身上。同样,人们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焚烧,幽灵事件就消失了。

西里西亚的鞋匠只是开始在中欧和东欧显现出的所谓的吸血鬼事件的其中一个。

随着17世纪的逝去,在匈牙利(现在的捷克共和国)的一些镇子和村庄分布着更多的例子。它们有时会变成动物游荡的鬼魂,还有那些死时没有举办圣礼或是因犯罪而死的人,会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折磨它们生前的邻居,还有它们的家畜。

在文明的18世纪初期,有学问的人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吸血鬼身上,研究它们是否真的存在,就像他们研究女巫的观念一样。

麦吉亚遗著

第一份关于这些幽灵的报告是一篇名为《麦吉亚遗著》的论文,这篇论文写于1706年,作者是查尔斯·费迪南·德·赦兹(Charles Ferdinand de Shertz)。该论文在摩拉维亚(Moravia)的奥尔米茨(Olmutz)出版,洛林(Lorraine)的查尔斯·约瑟夫公主(Prince Charles Joseph)和奥尔米茨的欧斯纳布鲁克(Osnabruk)的主教对它进行了修改。赦兹是那个时代一位杰出的律师,他从尊重法律的观点来辩论他的案子。在总结了很多的案例后,他得出了很多可信的人曾遭过吸血鬼光顾的结论,推断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存在是合乎情理的。其中的一个案例中(是关于一个牧民的),他注意到死去的放牧人的鬼魂只是通过大声喊他邻居的名字就能吸干他们的精力,这个例子中说吸血鬼的声音中有吸走能量的物质。他还研究是否能将这样的尸体焚烧,研究如何治愈吸血鬼在人身上留下的伤痕。

论坟地嗜血者

可能是为了回应赦兹的书(这本书被广泛发行),在匈牙利及其周边地区,吸血鬼的事例增多了。实际上,在18世纪早期到中期文塞斯劳斯三世(Wenceslaus Ⅲ)在位的时候,人们几乎都经历过一场传染病。18世纪30年代,这场传染病在匈牙利和大塞尔维亚(Greater Serbia)达到顶峰,这促使思想家约翰·海因里希·佐甫斯(John Heinrich Zopfus)出版了更深入的关于吸血鬼的作品。这部作品—《论坟地嗜血者》(1733年)是论文形式的,约翰在论文中绘制了很多吸血鬼从坟墓中复活去袭击人类的可怕图片。

佐甫斯的论文只是诸多德国、意大利、英国流传下来的这类作品之一,因为在中欧和东欧,有学问的人都把思想放到对吸血鬼恐惧的假想上了。这些学术作品包括:约翰·克里斯汀·斯托克(John Christian Stock)的《论死尸》(1732)、菲利普·罗尔(Philip Rohr)的《论死尸咀嚼》(1679年在莱比锡市出版)和约翰·克里斯汀·哈伦伯格(John Christian Harenberg)的《论嗜血者》(1739)。除了这些还有很多。这个吸血鬼文学作品集还包括特拉尼(Trani)红衣主教吉塞普·达万扎蒂(Cardinal Guieseppe Davenzatti)的《试论嗜血鬼(第一节) 》(1744),该作品被认为是教徒所写的第一部关于那个主题的主要作品。这些事情现在在匈牙利和摩拉维亚(Moravia)引起了当局的注意,特别是引起了教皇本笃十六世(Pope Benedict ⅩⅥ)的注意。1746年,教皇派人去查看在东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选了一个叫安东尼·奥古斯汀·凯尔麦特(Antoine Augustin Calmet,1672—1757)的本笃会僧人(Benedictine Dom)去调查这件事。凯尔麦特是一个法国人,他既是一位神学家又是一位作家,他的评论作品使他赢得了一个远远超出天主教范围的声誉,虽然这些作品最后都没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在被委任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是莫音穆捷(Moyen-Moutier)修道院的神学讲师。

凯尔麦特的主要任务是调查一些发生在匈牙利、塞尔维亚、波西米亚(Bohemia)和摩拉维亚的事件;然后写一份报告,呈给罗马教廷(Vatican)。这份报告是叙事形式的,其中包括《匈牙利、波西米亚、摩拉维亚以及西里西亚地区有关嗜血者等妖魔鬼怪的奇闻轶事》,最后于1746年出版。

阿诺德·保勒

对凯尔麦特来说,有很多故事需要考虑,特别是两个非常著名的、被广泛流传的故事。第一个是关于阿诺德·保勒的故事。保勒是塞尔维亚(在当时是奥地利帝国的一部分)美德维基亚(Medvegia)区的一名退役军人。他曾经是一个讨人喜欢、本性温厚的人,曾经效力于土耳其塞尔维亚帝国军队,于1727年退役回家。他安定下来成为一个农民,并且与当地的一个姑娘订了婚。然而,他的邻居注意到,自打他从部队回来以后,他的性格隐约就改变了。

尽管他仍然非常和蔼,但变得非常阴沉、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进到阴影里一样。他偷偷地告诉未婚妻一个奇怪的故事当做对他这种变化的解释。当他驻扎在土耳其塞尔维亚时,他们的团成为了吸血鬼每晚的目标。包括保勒在内的一群人被派出去寻找并且消灭那些吸血鬼。保勒找到了吸血鬼的坟墓,还把它挖开,经过简短的搏斗把它杀死了。但当它垂死挣扎的时候,溅了保勒一身的血,还溅到坟墓的地面上。之后保勒洗掉了身上的血,但他仍觉着身上被污染了。他感觉工作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干净的阴影笼罩着他,还有一些东西看着他。未婚妻告诉他别傻了,但保勒仍然愁眉不展。在跟未婚妻说了这件事的一个星期后,他从一辆马车上掉下来摔死了,很快被人埋到了当地的墓地里。

三个星期后,一些人说在镇上看到了阿诺德·保勒,还有一些人说他在晚上不知道为了什么进到他们的卧室里。不久以后,四个说看见过保勒的人死于一种不知名的疾病。人们把这些死亡归咎于阿诺德·保勒,“吸血鬼”一词开始在这个地区流传开来—人们后来听说了保勒讲给未婚妻的那个奇怪的故事。即便这样,人们也没有立刻采取什么措施。在保勒死去的四十天后,人们打开了他的坟墓。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保勒的尸体没有腐烂—事情变得更糟了。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里渗了出来,前面的衬衫和整个胸前都被血浸透了。他的指甲都掉了,但长出了新的,头发也不可思议地长长了。对当地人来说,这是阿诺德·保勒变成吸血鬼的确定标记,因此,人们按照当地习惯把一根山楂木桩钉进了他的心脏。这具尸体的反应是大叫了一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尸体被放在外面,人们从贝尔格莱德(Belgrade)请来了外科医生来对这具尸体进行检查。他们说保勒已经变成了吸血鬼,据说是因为看见了保勒的鬼魂才死掉的那四个人也被挖了出来,心脏被钉进了木桩。然而,危险并没有过去。

四年后的1731年,据说又死了十七个人,这也被归为吸血鬼的行为,于是唤起了人们对阿诺德·保勒的记忆。一个叫斯特娜(Stana)的二十岁的女人在生产后得了一场病,这场病持续了三年,后来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她在临死之前躺在床上说,她曾经偷偷地把一个被认为是吸血鬼的尸体的血涂在身上,以防止在怀孕的时候引起它的注意。(显然,这是塞尔维亚那个地区一个普遍的信仰。)尽管如此,她和她的孩子还是都死了。他们被小心地安葬了,婴儿的尸体后来被一个狼群挖出来吃掉了。但那个女人的尸体被留在了那里,狼群没有碰她,那具尸体似乎没有腐烂。当人们打开她的坟墓时发现,她的胸腔里装满了鲜血,她还是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有生气。但她的手指甲和脚指甲一碰就脱落了,下面长出了新的。另一个十六岁男孩的尸体被埋了九十天后,也被挖了出来,这具尸体也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新鲜。人们把他的同伴挖出来,情况跟他一样。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在被埋后的某个时间也被挖了出来,她的尸体也跟活着的时候一样鲜活、有弹性,当人们刺她时,流出了大量的血。这几个例子,还有一些其他的,都激起了一种人们对吸血鬼的恐慌。很快,阿诺德·保勒的名字流传到了更远更广的地方,增进了人们对吸血鬼的讨论。

彼得·普罗戈约维奇

另一个激发了当地人兴趣的故事是关于塞尔维亚(Serbia)拉姆区(Rhum Province)吉斯洛瓦(Kisilova)村农民彼得·普罗戈约维奇的。这件事曾被驻扎在贝尔格莱德(Belgrade)的军队调查过。普罗戈约维奇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他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六十二岁的老农民,在吉斯洛瓦附近有些土地。他看起来很健壮,而且精力充沛。尽管彼得·普罗戈约维奇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健康,但他突然生病死了。在被埋葬三天后的晚上,从他家的厨房传来了一些声音,他的儿子进到厨房里发现有个很像普罗戈约维奇的幽灵站在那儿。

幽灵向他要吃的,他的儿子把饭菜做好放到他的面前,普罗戈约维奇吃完饭就飘了起来,离开了,据推测可能是回到坟墓里去了。第二天,他的儿子(对于昨晚的经历非常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邻居。他晚上没有睡觉,一直在那儿等着,但是普罗戈约维奇并没有再出现。但接下来那个晚上普罗戈约维奇又回来了,并且要更多吃的。这次,他的儿子拒绝了,他在离开之前恶毒而恐怖地看了儿子一眼。第二天,普罗戈约维奇的儿子突然死了。他的死只是这个村子里死去的六个人中的第一个,这些人好像在一小时内接连死去的,他们死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能量耗尽、失血过多。在死之前,每个人都说在卧室或是在梦里看见了彼得·普罗戈约维奇。在这些梦中,普罗戈约维奇飘向他们,然后掐住他们的脖子,接着低下头咬他们,并从伤口吸血。人们说他已经在一周之内用这种办法杀死了九个人。尽管当地的药师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那些见过或梦见普罗戈约维奇的人还是很快地死去了。

当地官员决定在吸血鬼癔症全面爆发前结束这件事。他们联系了一位住在附近的军官,让他去调查这件事。军官带着另外两名军官到达了吉斯洛瓦,他们一到那儿就命人挖出了彼得·普罗戈约维奇的尸体。实际上他们把所有在普罗戈约维奇之后死的人的坟墓都打开了,但特别留意了普罗戈约维奇的尸体。他们发现他的尸体几乎没有腐烂,躺在那儿就像正在睡梦中一样。

事实上,这具尸体甚至看起来还在微弱地呼吸着。让检查的人感到更为恐怖的是,尸体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些人发誓他们看到在人们把尸体移动了以后,它又自己移动了一点点。普罗戈约维奇尸体的头发和指甲长长了,一些旧伤口上面长出了新的皮肤,关节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灵活,能轻易地弯曲,嘴上还留有鲜血,面色非常红润,就像充满了血。军官和他的助手断定,让这个地区的人感到恐怖的一定是吸血鬼,他们会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按照当地的习惯,人们把一根木桩钉进了尸体的心脏,结果从里面流出了大量的鲜血,流遍其全身。后来人们把木头堆到一起,把尸体放到上面焚烧。在跟普罗戈约维奇一起挖出来的其他尸体上没有发现有关吸血鬼的迹象,于是人们把这些尸体放到棺材里重新埋葬了。从这以后,人们就再也没有做过跟死去那些人有关的梦,也没有看见那个幽灵了。

军官和他的助手回到贝尔格莱德后又正式地聚到一起写了一份报告,报告中就讲了彼得·普罗戈约维奇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由于军队的介入,这份报告里的内容成为那个时期最著名的一个事件,成为中欧和东欧吸血鬼传说的绝对中心。

格兰多

在阿诺德·保勒和彼得·普罗戈约维奇无疑成为最著名的、并被人们广泛讨论的吸血鬼故事的同时,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伊拉兹马斯·弗朗西斯科斯(Erasmus Franciscus)在他对巴伦·瓦尔瓦索尔(Baron Valvasor)的作品Die Ehre des Herzogthums(1698)的评论中提到源自斯洛文尼亚(Slovenia)克拉尼斯卡(Carniola)克拉尼区(Kranj)一个有趣而著名的故事。一个叫格兰多(Grando)的富有的地主总是勤劳地工作,他在各个村庄和邻市都深受人们欢迎。然而,在他六十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后来就死了。大约在他死去的两个星期后,人们在睡梦中被一个压在身上重重的东西刺、掐他们的喉咙的声音惊醒。他们认为这是格兰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中的几个人同时梦见了他。教会的权威人士来到这里,他们下命令打开格兰多的坟墓,即使他已经被埋葬好几个月了。当人们打开坟墓时,发现格兰多的尸体非常鲜活柔软,面色也很红润。事实上,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一样。当人们看着这具尸体的时候,它的嘴唇动了,还笑了,露出了牙齿。

它甚至还张开嘴,像是要呼吸的样子。更让人们感到恐怖的是,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所有这些使得人们吓得跪了下来,开始诵读圣祷来抵御这邪恶的尸体。然后一个神甫把十字架放到尸体的脸上,并念道:“抬起你的眼睛,看看他那圣洁的情感和用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代价把我们从地狱的痛苦中解救出来的基督吧。”尸体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模糊了,接着它的脸上出现了极度悲伤的表情,眼泪开始流过它的脸颊。人们在郑重地赞扬了它的灵魂后,在神甫的示意下用铲子砍下了这个吸血鬼的头。这个无头尸体强烈地抽搐着,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从此以后,他生前的邻居就再也没有受到过他的打扰了。

恶贵族索里斯和红帽子罗宾

尽管记录中16世纪到17世纪的多数能激起学者们记忆的故事都发生在中欧和东欧,但其他国家好像也有某些关于吸血鬼方面的故事。沿着苏格兰边界(Scottish Borders)的罗克斯保罗夫郡(Roxboroughshire)爱尔米塔什城堡(Hermitage Castle) 就有一个不吉利的名声—它是一个被认为有吸血鬼倾向的恶人的家。这个人就是“恶贵族索里斯”。

他是索里斯家族的一个成员,从13世纪中期到14世纪中期一直占有着这块土地。关于贵族索里斯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暴君,他与黑暗力量有所往来。他与一个吸血精灵或小魔鬼(他把它叫做“红帽子罗宾”)一起绑架了很多人,包括一些孩子,他们被关在偏僻的爱尔米塔什城堡里被拷打、杀害。传说中索里斯和那个小魔鬼把那些人的血用在他们的仪式上,可能还会喝掉。直到事态变得严重,当地人冲向城堡打败了贵族,并把他作为一个先例煮了—在一些故事的版本中,人们用床单把索里斯的尸体缠上,防止他的主人恶魔撒旦来阻止他升天,从而再一次对这个村子实施恐怖的统治。

沃尔夫拜德伊诺克的亚历山大·斯图尔特

在14世纪的苏格兰高地沃尔夫拜德伊诺克,据说声名狼藉的亚历山大·斯图尔特(苏格兰国王罗伯特三世的兄弟)会在他位于斯贝古(Spey Valley)金吉斯(Kingussie)上游的劳森多波(Lochindorb)的城堡里喝那些犯罪士兵的血。

据猜测亚历山大已经把他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他还有一本臭名昭著的《黑暗世界之书》(Book of Black Earth)的副本,据说这本书是史前巫术的恐怖合集,部分内容通过高地女巫口头流传了下来。这可能成为了同样声名狼藉的《亚品红皮书》(Red Book of Appin,被盟约者称为邪恶圣经)的基础,这本书据推测是由男巫斯图尔特(Stewart)使用的,到1745年就消失不见了。据说其中的一些咒语能使人脱皮,还能吸走人的血。沃尔夫把他的庭院建在了一个现在叫做金吉斯的地方,那里是个巨大的石圈(现在没有了),在那里他可以跟那些邪恶的灵魂秘密联系。在这个石圈里,在督伊德教(Druidic)力量的影响下,斯图尔特在罪恶的仪式中吸取死去的婴儿的血。当然,这些传说(特别是关于吸婴儿血的)中有很多都是他的死敌马里(Moray)主教亚历山大·布尔(Alexander Burr)散布出来的,但他们创造出了一个至今还在人们脑海中活跃的苏格兰高地军阀的形象。

泰奇·欧卡罗尔

在爱尔兰,有时人们会把当权氏族的成员描述成一个对血充满了渴望的形象。在16世纪中期到17世纪早期那个血腥动荡的年代,整个国家流传着残暴凶狠的军阀有吸血鬼倾向的故事。其中很多都是由他们的敌人散布的,但这些故事在人们整个思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贯穿了整个世纪。例如,被叫做“伊利(Ely)黑暗王子”之一的泰奇·欧卡罗尔就被描写成一个喝被他捕获的俘虏的血的形象。位于爱尔兰中部的古伊利王国包括了奥法利郡(Counties Offaly)和北蒂珀雷里郡(North Tipperary)的大部分地区。它在那个地区两大势力集团之间充当着“缓冲地”的角色,其中一个集团的首领是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s,戴斯蒙德和基尔代尔的伯爵),另一个首领是巴特勒(Butler,他是奥蒙德和北蒂珀雷里的公爵)。欧卡罗尔家族是个特别凶猛残暴且非常好战的家族,他们被临近泰伦地区(Tyrone)更强大的奥尼尔斯家族从莫纳亨郡(County Monaghan)的北部赶到了南部。

欧卡罗尔家族在政治上非常有手段,而且非常阴险,他们使这个地区主要的两大力量集团互相斗争,并利用高压统治他们的领土。然而,他们中最嗜血的是独眼泰奇·考什(Tadhg Caoch,独眼泰奇),他在16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早期成为了家族的首领。他的军事要塞利普城堡(Leap Castle,位于奥法利郡的比尔和基尼提之间)甚至在今天还留有不吉利的名声(人们认为它是西欧最闹鬼的城堡)。在一个古老的传说中说这座城堡的地基是用灰泥混合欧班尼翁(O’Bannions)家族那个摔死的人的血做的,欧卡罗尔就是从欧班尼翁家族手中夺过这块土地的。据说这导致了那个地方被古老的诅咒笼罩着—“从血中建起,血是它的一部分。”泰奇赞同这个说法,他曾在利普城堡小教堂砍断他做神甫的哥哥撒迪厄斯(Thaddeus)的脖子而留下恶名。这实际上是一种对神明的亵渎,这个罪责使那个首领像个吸血鬼一样留在利普城堡昏暗的走廊里。泰奇是在1553年自己的亲属互相残杀时被杀死的,但这是在他杀死了临近的欧马翁(O’Mahons)家族大部分的成员之后。在他死之前他还在城堡几英里之外一个岩石凿成的地牢里关押了很多俘虏。其中许多在他死时仍被封在那里,这也隐瞒了泰奇和其他欧卡罗尔首领的暴行。1617年,在休·欧尼尔的叛乱和阿尔斯特(Ulster)被殖民以后,欧卡罗尔统治的时代最终走到了尽头,查尔里·欧卡罗尔接管了新世界(New World)的土地,他的子孙建立了马里兰州(Maryland)。其中一个子孙签署了独立宣言。然而,利普城堡这不吉利的要塞仍然矗立在那儿,守卫着连接海岸与莱克斯(Leix)、奥法利平原的斯里埃夫布鲁姆山(Slieve Bloom Mountain)的一条主要道路。据说泰奇的吸血鬼魂总会在那里出没,从他杀死哥哥的那个小教堂的窗户向外看,总能看见山谷里闪烁着怪异的火光。天黑以后,当地几乎没有人敢到那里去。

考麦克·泰奇·麦卡锡

另一个吸血鬼军阀据说是马克伦(Macroom)西部科克郡(County Cork)卡利卡普卡城堡(Carrickphouka Castle)的考麦克·泰奇·麦卡锡。1601年,他被英国人任命为科克郡的郡长,去抓捕所有爱尔兰叛乱者。他为此尽心尽力,因为他想取悦他的英国主子。他主要的敌人就是詹姆斯·菲茨杰拉德(James Fitzgerald),菲茨杰拉德被都柏林当局看做叛徒。为了抓住他,考麦克·泰奇·麦卡锡以创造和平为借口,邀请菲茨杰拉德参加在卡利卡普卡城堡举行的宴会,并在宴会上毒死了他。但为了表示对英国统治者的忠诚,他做得有些过了。据说他煮了菲茨杰拉德的尸体,并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这种做法使爱尔兰举国震惊。他的家族为他的吃人行为开脱,说他是被石头上的恶魔附体才这样做的。(卡利卡普卡城堡的意思是“妖石”—“phouka”是一种邪恶阴暗的灵魂或魔鬼。)即便如此,考麦克还是被称为“吸血鬼郡长”流传下来。即使在他死了很久以后的今天,城堡的里面和周围仍然流传着他的故事。现在的卡利卡普卡城堡只是一片废墟—它在1690年到1691年的威廉米特战争(Williamite War)中被毁坏,但当地人在天黑以后会远离那里,老人在深夜路过这里时,仍要穿过马路绕开它,甚至在大白天也会行礼来保护自己。

美味蛋糕和血布丁

1845年到1852年大饥荒的恐怖增加了爱尔兰的另一个吸血鬼传说。随着人们赖以生存的马铃薯大量减产,饥饿和贫困开始在整个国家蔓延。绝望中,人们开始靠吃别的来活下去,其中就有血。饥荒时期最著名的替代食物是“美味蛋糕”。它很像英国的黑布丁,是用干了的血(通常是猪血或牛血)混合任何能用的青菜—大头菜或烂白菜帮制成的,然后在屋子里用火烤制。在其他地方,人们把牛赶到某个地方,在它们的脖子上割个小口,放出少量的血,然后用来做美味蛋糕或者直接喝掉,就像喝奶一样。血被认为是身体强壮的来源,是营养物,血能防御饥荒带来的高烧和疾病。

在马铃薯饥荒的影响下,各种传染病横扫了几个爱尔兰国家。在这场大饥荒发生的前几年,像斯莱戈郡(Sligo)和克莱尔郡(Clare)的一些地方发生了癔症和肺结核。人们开始变得病弱、消瘦,还咳出血块。他们觉得胸口有重重的东西压着,皮肤变得极度苍白,像大理石一样。这些都是被吸血鬼攻击的传统征兆。值得注意的是布莱姆·斯托克的母亲就是斯莱戈郡人,她在18世纪早期经历了一场特别严重的结核传染病。

18世纪的英格兰

尽管英格兰没有经历这样的恐怖,但它的传说中也有死人复活变成吸血僵尸的故事。从18世纪到19世纪,身体僵直、神情恍惚的吸血鬼形象非常流行。我们认为它被施了巫术,当然,它只是为了适应环境,它们中的一些实际上是被唤起的没有真正死去的鬼魂。一些发生过的不幸的恐怖在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en Poe)的杰作《过早的葬礼》(The Premature Burial)中都有反映。这种葬礼多半比想象的更常见。在英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有很多就要被装进棺材的尸体突然间“苏醒”,或是在刚被放进棺材时睁开眼睛坐起来。

康士坦茨·惠特尼

克里普盖特(Cripplegate)圣-伊莱斯(St. Giles)伦敦教堂的圣坛中仍然立着一个纪念碑,它是用来纪念18世纪早期死去的康士坦茨·惠特尼的。她的坟墓上刻有大理石花纹,上面叙述了她从棺材里复活的事。这说法背后有一个非常恐怖的传说—这不幸的女人在被僵尸附身时被埋葬了。当一个贪婪的教堂司事打开她的棺材打算偷她手上贵重的戒指时,她恢复了知觉。康士坦茨坐了起来,那盗贼吓得飞似的逃跑了。经历了这次惊吓后,康士坦茨又活了几年。

欧内斯特·威克斯

1895年9月,人们发现一个叫欧内斯特·威克斯的男孩躺在伦敦瑞金特公园(Regent’s Park)的草地上,看上去已经死了。于是人们把这具尸体挪走了,放到了玛丽勒本(Marylebone)停尸间里,停尸间的看守人埃利斯(Ellis,他原来是一个医生)对他进行了检查。在检查的过程中,埃利斯注意到这个男孩的胸口轻轻地起伏着,所以他推测这个男孩可能还活着。他按摩男孩的胳膊,试着恢复他的血液循环,这个做法似乎起作用了—男孩慢慢地坐了起来,就像是睡了个觉。接着他又倒下了,但仍然继续有规律地呼吸着。当一个医生到这里时,这个男孩被送到了密得撒克斯医院(Middlesex Hospital),外科医生说他“从一场突发的病中恢复了”。1902年的一场调查中显示,那个男孩已经“死”了不下四次,他的母亲收到了三次死亡证明,这些证明都是受人尊重的医生签的。那个男孩不是唯一受到这种折磨的人。

爱丽丝·霍尔登

1905年,生活在阿克林顿(Accrington)附近的爱丽丝·霍尔登突然“死了”,尽管这看起来有些蹊跷,但医生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出了死亡证明,家人也为她办了葬礼。幸运的是,一个承办这场葬礼的助手在准备把她放进棺材时发现她的眼睑动了。最终,这个女人苏醒了,接下来又很好地活了许多年。尽管这发生在20世纪初,但20世纪90年代的英格兰也发生过一个类似的事件。这次事件中也是一个女人,她被宣布死亡,如果不是入殓师的慧眼观察,她可能就被埋葬了。她一直活到今天,依旧健健康康的。

复活的人

在普遍的想象中,早期葬礼的恐怖结合了另一种恐惧—复活的人。因为医学在18世纪渐渐发展,越来越多的解剖学家和外科医生开始四处寻找人的死尸,因为他们可以在这些尸体上做实验,还可以教他们的学生。

最开始的时候,被执行死刑的罪犯就是现成的尸体来源—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同意每年给虔诚的外科医生四具尸体用来做实验—但是不久以后,因为这项制度的原因,绞刑架都快不够用了。因为这项制度,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罪犯—掘墓盗尸者。实际上,这些盗尸者就是那些挖出被埋葬的尸体,然后把它们卖给外科医生的人。这是一种恐怖的行为,是完全违法的。还有一些挖坟盗墓者为了增加尸体的数量而杀人,然后卖出去。在很多故事中,那些购买尸体的人不会问太多关于尸体的事。像爱丁堡(Edinburgh)的罗伯特·诺克斯(Robert Knox)医生和都柏林的塞缪尔·克拉斯(Samuel Clossey)医生就希望对他们寻找尸体这件事“视而不见”,直到今天,人们仍能想起那肮脏的一幕。在18世纪60年代初,爱丁堡的女盗尸者海伦·托伦斯(Helen Torrence)和简·威尔第(Jean Waldie)就跟在拉塞尔(Russell)医生的身边处理挖尸体这件事,他的同伴在这个城市的老区经营着一个“药铺”。1809年到1813年之间,在伦敦,本·克劳奇(Ben Crouch)和伊斯雷尔·查普曼(Israel Chapman)领导的对立帮派就跟联合区医院和圣-巴托洛谬(St. Bartholomew)交易过。甚至到了1830年,约翰主教领导的贝思纳尔格林(Bethnal Green)帮还在以每具八基尼的价格向圣-巴托洛谬出售挖出来的新鲜尸体。

人死之前就被埋葬,或尸体被盗尸者从坟墓里挖出的思想在人们的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这些与来自中欧和东欧的一些故事结合在一起,形成了英国吸血鬼信仰的基础。这是从“苏醒”的尸体向恐怖吸血鬼从坟墓中复活去恐吓周围的人迈出的一小步。

奥古斯都·海尔(Augustus Hare)《我的故事》(Story of My Life,1896)中有一个英国吸血鬼主题的例子,当中记录了一个费希尔船长(Captain Fisher)讲给他的故事,费希尔船长住在英格兰北部坎伯兰郡(Cumberland)偏远的考格林庄园(Coglin Grange)。

考格林庄园

考格林庄园的房子又长又矮,只有一层楼那么高。它非常老旧,据费希尔船长说,这个地方的一面通向一个位于山谷下面的古老的教堂。费希尔一家曾在这个庄园里生活了许多年,但后来,他们就觉得它太小太狭窄了,所以搬到吉尔福德(Guildford)南边的陶恩康比(Thorncombe)去了,并把考格林庄园租了出去,它的租户—两兄弟和一个妹妹非常幸运。

庄园的新租户在那儿住得非常好,邻居们也都很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只有三个人,所以住在考格林非常合适。整个冬天,他们都用来适应环境、安定下来、会见朋友,让自己在那个地方受到人们的欢迎。春天过后,迎来了一个非常热的夏天,夜似乎又长又湿,让人很难入眠。

一个闷热的晚上,住在考格林的那一家在回到卧室之前都在老房子的阳台上吃饭,他们都在一楼。但是,在那个妹妹躺到床上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睡不着,所以就靠在枕头上。尽管她闩上了房间的窗户,但没有把百叶窗拉上,所以她能看到这个乡村的一切,超乎寻常大的月亮挂在天上,她沐浴在这银光之中。

这个房间正朝着那个老教堂的方向,向外望去是一片又浓又黑的树林。当她向外看时,突然看到两道光线闪烁在教堂墓地周围树林的边缘。再看一眼,她又突然看到一个没有影子的东西慢慢向这个庄园接近。就在那一刹那,她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因为又大又白的月亮在地上每个地方都投下了影子……那个东西若隐若现。

当它越来越近时,她感到喉咙像被卡住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那个东西突然毫无预兆地改变了方向,好像绕过了这个房子,朝她左边的一个角落移动过去。她从床上跳起来,向门口跑去,打开门想看看这个奇怪的拜访者到底是谁。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刮窗户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可怕的像干枯叶子的颜色的脸,正看着她。那东西的眼里放着光,就像燃烧着的煤,充满了敌意,这让她更加感到恐怖。她站在那儿,呆住了,但可以安心的是窗户被牢固地闩着。

那张脸向后退去,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她听见窗户那儿有像鸟啄食的声音,她意识到那个东西想弄破窗框进来。

她吓得站在原地不能动,后来一扇窗户的玻璃掉在了地板上。那个东西从窗户外伸进一只又长又干瘪的手,抓住窗把手,把窗户打开,让自己剩下的身体进来。一进到屋里,它就抓住那个受惊女孩的头发,把她拖向自己,咬住她的脖子。这一咬好像释放了她的声音,她大声尖叫。两个哥哥听到声音后立刻从自己的房间跑了过来,可是发现她的门从里面锁着。他们从客厅的壁炉那里拿来一把火钳,不一会儿就打碎了门锁。在他们撬锁时,那个东西已经放开了妹妹,向窗户外冲了过去。

当两兄弟破门而入时,他们发现妹妹跪在床边,脖子上有个伤口正流着血。一个哥哥冲进夜色,朝着那个教堂的方向去追那个东西,它飞快地迈着大步。到达教堂墓地的墙边时,它好像消失在了一片阴影里,再未出现,于是那个哥哥就返回到考格林庄园。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她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非常坚强,也不相信迷信。他们三个推断那是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跑到这里来攻击了她。他们就是这么解释这件事的。那个女孩脖子上的伤口痊愈了,但她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平复,让她时不时地会感到害怕。他的两个哥哥决定带她去瑞士(Switzerland),让她完全康复。

在阿尔卑斯山旅行一段时间后,在那个女孩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又回到了考格林庄园。她急切地想回到那儿,尽快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回到庄园后,他们开始加固他们的家,闩上了所有的门,在晚上关闭了所有的百叶窗,只有一个地方为了能照进一些光亮而没有遮住(老房子都这样)。两个哥哥在各自的房间里保持高度的警惕,他们靠在床边,每人拿着一把手枪,以防止夜里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他们平静地度过了那个冬天。春天非常温暖,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有几个晚上特别闷热。一天夜里,妹妹被一个声音惊醒,她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声音了—长长的爪子刮窗玻璃的声音。她抬头看向那个最顶端没有遮住的窗户,又看见了那张恐怖的棕色的脸正向下看着自己,那个东西的眼睛燃烧着,冒着可怕的红色火光。这一次,她的声音没有被卡住,她竭尽全力大声尖叫,把两个哥哥都喊来了。两个哥哥拿起手枪,冲出去要拦住那个东西,但这次他们已经在跑到通向教堂的开阔地准备好了,在它到达之前先到那里。一个哥哥开了一枪,好像射中了它的腿,但它迈着大步继续跑着。到达墓地墙壁的时候,它越了过去,然后消失在墓碑间,钻进一个早就灭亡的家族的坟墓里。

第二天,兄弟二人召集了考格林庄园周围的一些邻居,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了那个坟墓。坟墓里装满了棺材,很多棺材都被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只有一个棺材完好无损,但是棺盖松了。打开以后,人们看见了那张和出现在庄园窗子外面一样恐怖的棕色的脸。他们心惊胆战地粗略检查了这具尸体,发现它的一条腿上有被枪打中的痕迹。人们普遍认为棺材里的这具尸体是个吸血鬼,于是把它抬到日光下焚烧了。从那以后,考格林庄园就再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后来关于上面那个故事的评论人指出,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考格林庄园的地方,但确定在堪布里亚郡(Cumbria)有个像考格林那样低矮的房子。

发现吸血鬼的那个坟墓好像也消失了—考格林教堂墓地也没有一个符合那个故事中的东西,也没有关于这个庄园到底属于哪个家族的记录。

严格地说,不论海尔的故事是真是假,不过已经被广泛地流传了下来,并与英格兰19世纪发展的哥特基调相符合。人们通常认为第一个吸血鬼故事来自约翰·波里杜利(John Polidori)。他1795年出生在伦敦,是一个意大利移民的儿子。1815年,他完成了医学方面的学习,然后为拜伦勋爵(Lord Byron)服务,就像后来的私人医生,陪着勋爵周游欧洲。跟他们一起的还有诗人珀西·雪莱(Percy Shelley)和他的妻子玛丽(Mary)。1816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这群人在瑞士日内瓦湖(Lake Geneva)上的迪奥达里度假别墅(Villa Diodati)看完一本叫《鬼魂的故事》(Tales of the Dead)后,决定自己写鬼故事或恐怖故事。这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是玛丽·雪莱的经典小说《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但波里杜利也写了一个基本上算经典的小说—《吸血鬼》(The Vampyre)。这部作品脱离了斯拉夫传说中野蛮低级的吸血鬼生物,创造了吕特温爵士(Lord Ruthven)这个人物,这个贵族吸血鬼可能就是后来斯托克小说中德拉库拉的原型。1819年的《新月报》上发表了这部短篇小说,但主编私自把小说的作者改成拜伦。尽管有人试图纠正这个错误,但好多年以来它都被当成是拜伦的作品。1821年,波里杜利死于一个神秘的事件。他有一段时间曾经非常沮丧,所以人们认为他是服毒自杀的。不管怎样,他给我们留下了今天普遍认可的吸血鬼模型。

波里杜利的作品只是20世纪早期到中期开始出现的一系列哥特式的故事之一。很多故事的题目都是关于古老恐怖的神秘事件和复活的鬼魂—《黑衣修士》(Black Monk)或《阴暗塔楼的秘密》(Secret of the Grey Turret);《枯萎的心脏》(Blighted Heart)或《古老的修道院》(The Old Priory);《布兰奇》(Blanche)或《死亡之屋的神秘事件》(The Mystery of the Doomed House);《骨瘦如柴的手》(The Skeleton Clutch)或《流血的酒杯》(The Goblet of Gore)。此外还有其他流传下来的关于吃人和大屠杀的流行小说,它们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像《愚蠢的比恩》(Sawney Bean)、《中洛锡安郡的食人族》(Man-Eater of Midlothian)、《理发师陶德》(Sweeney Todd),还有《弗里特街的魔鬼理发师》(The Demon Barber of Fleet Street),这些都给19世纪生活的阴暗面增加了一丝恐怖和一些魅力。

这些作品的恐怖名字可能都来自一个真正从事这个写作风格的人的笔下。这些恐怖故事中最早的是《吸血鬼瓦涅爵士》(Varney the Vampire)或《鲜血盛宴》(The Feast of Blood)。

吸血鬼瓦涅爵士

故事中详细描述的事件基于一个真实事件,据猜测是发生在安妮女皇(Queen Anne,1702—1714)时期的英格兰,但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录。这些事件可能跟出现在中欧和东欧的一些报告有关。《吸血鬼瓦涅爵士》是一部长篇小说,1847年出版,是作家托马斯·帕基特·普雷斯特(Thomas Preskett Prest)早期作品之一。这个哥特式小说作者常常出现在一些被称为“恐怖杂志”的耸人听闻的杂志上。这部作品有220章,是这种风格作品中最长的一部。但它取得了成功,很多连续的章节都被伊·劳埃德(E. Lloyd)重新出版,劳埃德曾在伦敦的索尔兹伯里广场出版过,这些章节是最可怕的“恐怖小说”和“恐怖杂志”的主要内容。劳埃德曾跟普雷斯特密切接触,《吸血鬼瓦涅爵士》跟普雷斯特的故事很像,都是一个模式,里面充满了恐怖、贪婪和血。

普雷斯特的作品被很多人模仿,其中大多数都被遗忘了,但所有那些作品形成了一个吸血鬼故事集,这使得吸血鬼成为维多利亚时代英格兰最恐怖的形象。然而,不只有英国受到不死亡魂的影响,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有类似的传说故事集。

美国殖民地

从欧洲殖民早期的新大陆就有关于吸血鬼活动的谣言。在1692年,马萨诸塞州(女巫审判案的发生地)塞伦村(Salem)的牧师迪欧戴特·劳森教士(Reverend Deodat Lawson)说,有一天夜里他在一个受病痛折磨的女孩家的门阶上受到了一个看不见的生物的攻击,它想咬他。

这可能是因为那个时期的某些癔症,但对于这些清教徒(Puritan)殖民者来说,美国曾是一个恐怖的超自然的地方。它被浓密幽暗的森林覆盖,人们可能会迷失在那片人迹罕至的沼泽里。美洲的原住民就生活在这片旷野中,远离那些殖民者,练习着恶毒的魔法仪式,他们可能是恶魔的使者。森林和沼泽是邪恶生物的老家。

疾病也在这块新土地上肆虐。在美国早期,随着1775年独立战争的爆发,肺结核、霍乱和伤寒等传染病横扫刚到这里定居的人们。很多疾病都是潜伏在野外的撒旦所为。平时很健康的人突然就无缘无故地消瘦下去,最后竟然死了。这件事毫无预警—他们在死之前变得苍白、虚弱、日渐衰竭。这只可能是一些超自然恶魔的作为。英国和德国的移民从老家带来了他们自己的恐怖故事,渐渐地这些和新大陆的传说故事融合到了一起。这些故事中的一个主要元素就是吸血鬼,它已经被来自中欧的移民传到整个美国。甚至在越来越文明的时代,人们也没有到早期移民地附近那些苍蝇横飞的沼泽或布满残渣的井里找这些疾病的原因,而是望着天空上盘旋的一些神秘的东西。这最原始的景象让人们觉得这些事都是合理的。在这样的地方,许多欧洲人带到美国的吸血鬼观念看起来都很真实。

新大陆的“吸血鬼之都”可能不是人们猜测的纽约(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或圣弗兰西斯科(它常常出现在电影里),而是小小的罗德岛州(Rhode Island)。在那里,古老的小路穿梭在独立的农场和村落之间,街头巷尾常常重复着那些流传在苹果园里的古老故事。罗德岛曾在独立战争中经历了一场重大的战斗,那时那里非常偏僻,杂草丛生的墓地里堆满了尸体。

还有一些关于英国、德国、美国受伤的士兵爬走死掉,但是尸体没有被埋葬的故事,还有孤魂野鬼在墓地游荡和在人们定居到这里之前的古生物仍然生活在树林深处的传说。英国远古传下来的恐怖记忆给这些恐怖和传闻注入了新的血液。

18世纪末,疾病横扫罗德岛,肺结核伴随着英国人可能侵略这块殖民地(发生在1812年)的恐怖,开始偶尔袭击这个处在公众恐慌和癔症的边缘地区。这个极小的州产生了一个传说,那就是后来被整个美国(还有更远地区)所熟知的“吸血鬼夫人”。

萨拉·蒂林哈斯特

萨拉·蒂林哈斯特的恐怖始于1796年,她是这个州南部的一个苹果农斯坦克里·蒂林哈斯特(Stukely Tillinghast)的女儿。19岁的萨拉是一个安静端庄的女孩,总是梦游一般在刚被埋葬的革命军士兵的小坟墓间走来走去。1796年的秋天,她突然病倒了,当地医生把这诊断为肺结核,后来萨拉死了。不久以后,他们家的其他成员也病了,莫名其妙地消瘦下去,最后也死了。非常奇怪的是,他们都说死之前的好几个晚上都梦见了萨拉。恐怖传遍了这个地区—不是对肺结核蔓延的恐怖,而是对吸血鬼活动的恐怖。这使人们又想起了一些古老的故事,很多人相信萨拉和她的家庭成员变成了吸血鬼。这些故事可能是当地的牧师本杰明·诺瑟普(Benjamin Northup)讲述的,他看见了恶魔的死亡之手。随着癔症愈演愈烈,斯坦克里·蒂林哈斯特越来越不确定到底该做什么了。他的家庭成员因不知名的疾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但他和教堂似乎对这残酷的事实都束手无策。他绝望地跑到那个偏僻的墓地,他的女儿和一个农场工人的棺材都埋在那里。他打开了棺材,发现女儿躺在里面,跟她刚被埋时一样鲜活、一样美丽。

他带来一把猎刀,挖出了女儿尸体的心脏,然后把它放在火上焚烧。这源于他听过的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中说这是消灭吸血鬼的唯一方法。从那以后,蒂林哈斯特家族成员的死亡就停止了,人们也不再做那样的梦了,但斯坦克里家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

南希·扬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1827年“吸血鬼流行病”的再次出现。这次发生在小镇福斯特(Foster)附近,它折磨着利维·扬(Levi Young)上尉和他的妻子,他们都是康涅狄格州(Connecticut)斯特灵(Sterling)本土人,在这儿买了一块土地。利维·扬曾经是国民军的上尉,退役后在福斯特地区做了农民。他经营得非常好,不久就成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农夫。他和妻子安娜·珀金斯(Anna Perkins)有八个孩子,福斯特的农舍里总是回荡着快乐的声音,他们过得非常满足。

1827年的春天,事情发生了变化。他们的大女儿南希生病了,一开始好像是短暂的感冒,但后来变严重了—利维认为她得了一场严重的流行感冒—她被放到床上,最后完全卧床不起。不久,她死了。

跟萨拉·蒂林哈斯特一样,在南希·扬死后的几个月后,他们家的另一些成员开始患病了。他们都说梦见过南希在夜里来拜访他们,并且在床上躺着的时候都感觉到有很重的东西压在胸口。萨拉·蒂林哈斯特的故事又开始出现在罗德岛上,很多人都会说起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语—“吸血鬼”。福斯特地区的癔症又开始盛行。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一个被当地人称作“医生”的较老的福斯特人伦诺克斯(Lennox)建议把南希的尸体挖出来焚烧掉。在秋天一个寒冷的早晨,在所有邻居的注视下,利维·扬亲自挖出了南希的尸体。伦诺克斯医生让南希的家人靠近火堆,以使火焰可以“洗掉”吸血鬼的影响。在南希的尸体被焚烧以后,死亡就停止了。罗德岛又安静了将近五十年。

朱丽叶·罗丝

接下来,朱丽叶·罗丝被认为是罗德岛的“吸血鬼夫人”。她是威廉·G.罗丝(William G.Rose)的女儿,威廉既是一个商人,也是南郡的领导者。朱丽叶的故事发生在现在已经被确定的南希·扬和萨拉·蒂林哈斯特之后。她是一个活泼的女孩,是威廉第一任妻子玛丽·泰勒(Mary Taylor,她已经死了几年了)所生,可是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了“高烧”,并在1847年的初秋死了。她死后不久,威廉的另一个女儿玛丽·格里斯沃尔德(Mary Griswold)也开始生病并日渐衰弱下去。威廉·G.罗丝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早期吸血鬼夫人的故事。他认为吸血鬼的灾难重新回来了。带着怀疑,他去找当地的牧师阿莫斯·卡伯特(Amos Cabot),但牧师说他还沉浸在朱丽叶死去的悲伤中,那些都是他的想象。威廉·G.罗丝仍然相信这可怕的灾难,他来到位于罗德岛树林深处家庭的墓地。按照他自己的判断,他看到他的女儿站在坟墓上看着他。尽管她向他伸出了胳膊,想得到他的温暖,但在他低声念祷文之前便消失了。接下来威廉·G.罗丝开始挖朱丽叶的棺材。他拉下了棺盖,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裹尸布沾满了新鲜的血渍。他绝望地大喊一声,拿出猎刀,刺入了尸体的心脏。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墓地。当威廉·G.罗丝回到家里,发现他的小女儿从缠身的病痛中慢慢地康复了。毫无疑问,这就是现在已经安息的吸血鬼活动的迹象。

梅西·布朗

这个地方的宁静一直持续到1893年—罗德岛最后一个并且是最著名的吸血鬼出现了。这就是梅西·布朗,她是乔治·布朗的女儿,乔治·布朗在这个州南部的艾希特(Exeter)和威克福德(Wickford)之间有一个小农场。然而,这个故事是从1883年乔治的妻子玛丽的死开始的。在她死后不久,他的女儿玛丽·奥利弗开始说她做了一些奇怪可怕的梦,还觉着胸口上有重重的东西压着。

她开始出现了带走她母亲那种怪病的一些迹象。1884年,她也死了。之后一直安静了五年,直到乔治唯一的儿子埃德温(Edwin)也开始出现和那种病相同的迹象。他也做过可怕的梦,他从一个健康有活力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瘦削虚弱的人。其他人建议他到科罗拉多(Colorado)温泉去换换空气,也许能康复,所以埃德温去那疗养他的身体去了。他的病几乎立刻就好了,他打算继续在那儿待上一段时间。然而,当他在那疗养的时候,却听到了妹妹梅西·莉娜(Mercy Lena)因为同样的原因卧床了。埃德温立即起程回罗德岛,但太迟了,他到的时候妹妹已经死了。吸血鬼的观念又开始从阴影中出来,许多当地人都说自己感到虚弱,而且都接连几个晚上梦到梅西·布朗。人们害怕另一场“吸血鬼灾祸”的爆发,于是决定采取一些措施。

1892年3月10日的早上,一群镇上的老者在当地医生哈罗德·梅特卡夫(Harold Metcalfe)的带领下,走向埋葬梅西·布朗的那个小墓地。因为梅西死时是冬天,地已经冻上了,因此她就暂时没被埋在那个小墓场,而是被装在棺材里放在车上—停在了墓场旁的一个地下小石室里。这些人严肃地打开了棺材,推下后盖。梅西就躺在里面,她像活着时一样有生气、一样美丽,一点也没有腐烂的迹象。棺材里面还有鲜血的痕迹。医生走到跟前,在这具尸体上切了一个小口,拿出了它的心和肝。人们用仪式把心和肝焚烧了,又把煮沸的水和醋倒在棺材里的尸体上。之后这些人离开墓地回到家里,希望可以结束迫害罗德岛的所有厄运。事实上好像也真的结束了。

埃德温·布朗在这个恐怖的事件发生不久以后就死了。然而,当地一份颇具影响力的报纸《远见卓识报》(Providence Journal)于1892年3月19日以颇具轰动效果的标题报道了此事。

3月21日那期中的一个故事说,这不是罗德岛本地的迷信,而是外来的,是由移民到这儿的人传过来的。该文章被常常取笑罗德岛人“迷信”的各大纽约报纸报道,从而使这故事在整个美国传播开来。梅西·布朗这个故事可能是另一个影响布莱姆·斯托克创作吸血鬼小说的故事。斯托克在给演员亨利·欧文(Henry Irving)做秘书时,游览了美国的一些地区,人们认为这不会再跟那事件联系到一起。事实上,在他死后,他妻子在他留下的美国报纸中发现了一些关于这件事的剪报。

内莉·沃恩

梅西·布朗的故事或多或少标志着“吸血鬼夫人”的结束,但此外还有一个情况没有被提到—在罗德岛考文垂(Coventry)附近一个偏僻的墓地中立着一座墓碑,碑上刻着神秘的碑文。

这是内莉·沃恩的坟墓。她死于1889年,那时她十九岁,墓碑上写着:“我等着你,盼着你。”

这句话对一个爱她的家人或秘密的恋人看起来毫无恶意,但在罗德岛偏远的墓地,再加上这个地区传说的吸血鬼历史,难免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1967年,考文垂中学的一个教师告诉他的学生在这个地方的某处埋葬着一个吸血鬼。在经过一个阶段的研究后,人们对内莉·沃恩坟墓石碑上古怪的文字更加感兴趣。这个地区有个神话,说内莉的坟墓上寸草不生,尽管这可能跟这里的众多拜访者有关,而不是那些超自然生物。

除了这神秘的碑文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关于内莉·沃恩短暂一生的记录,也没有说她是怎么死的。

然而,这个墓地在罗德岛偏远的地区引起了人们对吸血鬼和鬼魂的极大兴趣。

20世纪80年代,《美国人》(Yankee)杂志发表了一篇题为《内莉墓碑的碑文》(The Words on Nelly’s Tombstone)的文章后,更多的美国人知道了这句话,这引起了人们对它的更为广泛的兴趣。

越来越多的拜访者开始到那里去,内莉的墓碑因此遭到了破坏。

1990年,人们不得不把它挪走,可怜的内莉总算能安息了。

贺拉斯·雷

当然,在美国不只有罗德岛出现过吸血鬼现象,在与它相邻的康涅狄格州(Connecticut)也有不死亡灵的例子。

1847年到1852年间,在朱艾特市(Jewett),人们猜测有某种吸血鬼生物在这个地区活动。

这个吸血鬼可能是贺拉斯(有时写成亨利)·雷不安的鬼魂,他死于1847年,据说他被他的两个儿子折磨着。

当那两个儿子死的时候,朱艾特地区周围的很多人都梦见了他们,并在醒来之后感到筋疲力尽。

某些教派认为这是吸血鬼所为,于是贺拉斯·雷和他两个儿子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并被焚烧了,从那以后梦和疲惫都消失了。

在格里斯华尔德(Griswold),历史学家调查了当地一座建筑,因为几个孩子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人的头骨。

他们发现这是一个古老的墓地,还有一个石制地下室。在那里,历史学家发现了一个棺材,里面装着一些人的残肢,这明显是吸血鬼所为,因为它们明显是被经过考虑后而肢解放置的。

头盖骨被放在胸骨之间,四肢被有步骤地破坏。

人们对这些骨头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发现它可能得过肺结核。

这个棺材被标上“JB55”,“JB”是棺材里面的人,“55”是它的年龄。

这具骷髅被放回了棺材,没有再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尽管人类学家认为这种葬法不是康涅狄格州原有的,而是在东欧比较常见的方法。

考文兄弟

在佛蒙特州(Vermont)伍德斯托克(Woodstock),一对叫考文的兄弟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在1834年死去了。死之前,兄弟中的哥哥先死了,接着弟弟又开始生病。

人们突然想起了生活在覆盖着佛蒙特山的森林里的吸血鬼,大家认为哥哥就是被其中的一个吸血鬼害死的,然后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因此,他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并且焚烧了,烧完的灰烬被放进一个铁罐,埋到了这个镇的广场的正下方。

后来的一个故事中记录了一些年轻人是如何在深夜企图挖掘这些铁罐,但他们听到了可怕的哭声和尖叫声,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雷切尔·伯顿

在佛蒙特州(Vermont)的曼彻斯特(Manchester)有一个更早、更奇怪的故事,是关于坟墓里出来的恐怖复仇鬼魂的故事。

在18世纪后期,一个叫艾萨克·伯顿(Isaac Burton)的海军军官看着他年轻的妻子雷切尔·伯顿被一种奇怪的疾病夺去了生命,这种病好像会让人耗尽体力而死。艾萨克因妻子的病而心烦意乱,他发誓妻子是他今生唯一的爱,如果她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娶别人。他把她埋葬在了曼彻斯特的公墓。他有好一段时间都在为妻子的死去而难过,但后来,他被这个镇上一个叫赫尔达·鲍威尔(Hulda Powell)的漂亮女人吸引了。不久以后,他们结婚了。

赫尔达是个好妻子。但在大约一年以后,她也开始生病,这病跟带走艾萨克前妻的病一样。更值得注意的是,赫尔达说她曾梦见艾萨克的前妻,于是镇上的前辈(包括当地一个牧师)断定雷切尔·伯顿以某种方法从坟墓那里吸走了赫尔达的体力。

人们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尽管已经死去一年多了,但尸体看上去非常有生气。人们按照仪式把这具尸体焚烧了。但在1793年,赫尔达·伯顿死了,这好像是艾萨克的前妻所为。

这个故事只是在不死亡灵的故事集中添加了一笔。从古到今,吸血鬼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大西洋(Atlantic)和整个欧洲大陆。

《德拉库拉》和其他吸血鬼小说

1897年,爱尔兰作家布莱姆·斯托克出版了一部对后来非常有影响的小说—《德拉库拉》。

尽管他也出版了其他作品,但没有一部像吸血鬼伯爵的故事这样能抓住公众的想象,能像吸血鬼伯爵那样引起一些社会的讨论,而这只是一部故事集。

事实上,这部小说可能从第一次出版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绝版。据说,唯一能与这本小说匹敌的只有《圣经》。它在东欧建立了牢固的吸血鬼观念。斯托克从来没有到过东欧(尽管他可能知道那个地区多姆·卡尔迈特的作品),但把吸血鬼与一个中世纪的瓦拉赤军阀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它还创造了直到今天我们都很熟悉的披着斗篷的贵族吸血鬼形象。

这本书和书中的观点非常成功,以至于后来产生了很多模仿它的作品,尤其是在20世纪早期的电影行业。

诺斯费拉图

在所有早期的吸血鬼电影中,最著名的是德国一家小电影公司普拉那电影公司(Prana Film)出品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是1919年末开拍的(那时还是无声、黑白的电影),主题是关于超自然的。最后,该制片厂只产出了一部电影,但它被视为经典。这就是弗里德里希·威廉·茂瑙(F. W. Marnau)的《诺斯费拉图:恐怖交响曲》(一部恐怖交响乐)。尽管题目是“诺斯费拉图”(德语吸血鬼的意思),但电影的情节却发生在东欧的喀尔巴阡山脉(Carpathian)。

茂瑙采用了强大的德国演员阵容,包括柏林演员麦克斯·施雷克(Maximillian Schreck),他的名字最初只出现在德国的舞台剧中,但现在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电影中。施雷克的名字很有趣—在德语中的意思是“恐怖”或“害怕”。按照传说,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实际上,有一段时间他曾被认为是一位叫艾尔弗雷德·埃布尔(Alfred Abel)的英国演员,但在这两个人同时出现时,传言就止住了。因为他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人们对他的背景了解很少,所以在他周围产生了一些怪异、未被证实的故事。

施雷克的吸血鬼形象可能要归因于考格林庄园,而不是斯托克小说中华丽高贵的贵族。格拉夫·欧拉克伯爵(Graf Orlock)是一个憔悴消瘦的人物形象。他秃头,稍微有一些驼背,嘴里长着吐出来的獠牙,还有长长的像爪子一样的指甲。

这部电影大量借鉴了小说《德拉库拉》的内容,而它失败的原因也正在于此。制片人和作者没有得到斯托克的许可,佛洛伦斯·斯托克(Florence Stocker,布莱姆·斯托克的遗孀)就此立即提起了法律诉讼。

这个侵犯版权的案子最后判普拉那电影公司败诉,佛洛伦斯被罚巨额赔偿。在制作完这一部电影之后,电影厂就宣布破产了。但是,这部电影却被很多人认为是早期恐怖电影中的杰出作品。

德拉库拉:电影公司

环球电影公司

美国环球电影公司在1931年发行它们自己版本的《德拉库拉》时非常谨慎。导演托德·布朗宁(Todd Browning)拿到了所有需要的许可,还刻意去选了一位他认为最适合这部电影的演员。这个演员就是罗马尼亚的贝拉·卢戈西(Bela Lugosi)。

卢戈西出生在奥匈帝国的卢戈(Lugos,现属罗马尼亚),他有很重的匈牙利口音,布朗宁认为这非常适合吸血鬼伯爵这个人物。在20世纪30年代,卢戈西成为了吸血鬼的典范,充满了东欧的恐怖和贵族的邪恶。他所扮演的版本跟斯托克理想中的伯爵很接近。他不那么憔悴,更像是一个人,但他塑造的德拉库拉形象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就像布朗宁曾经设想的,他浓重的口音给这个角色增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当听到城堡外面的狼嚎时,谁能忘记他的声音:“夜里的孩子们,他们组成了怎样一种音乐啊!”或是“我从来不喝—酒。”

尽管有这些真实的形象,但布朗宁还是大胆采用了符合美国观众的脚本。例如,拜访德拉库拉城堡的是兰菲尔德(Renfield),而不是乔纳森·哈克(Jonathan Harker)。但书中正好相反。

然而,正是由于卢戈西这一阴郁的形象,这部电影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实际上,它带出了一系列被我们称作“魔怪电影”的电影,卢戈西也成为一名领先其他像鲍里斯·卡洛夫(Boris Karloff)和朗·钱尼(Lon Chaney Jr.)的魔怪演员,他们都曾在20世纪30、40年代因为出演恐怖电影而名声大噪。

汉默电影公司

另一个伦敦出生的演员克里斯托弗·李(Christopher Lee)也总是被与吸血鬼伯爵联系在一起。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或60年代早期,卢戈西挑逗、精致的形象开始让人有些厌烦。

一个新的、有活力的战后时期需要一个更加可信的挑战。克里斯托弗·李坚定地要在英国以外的电影厂创造一个理想的现代吸血鬼形象。1935年,一个叫恩里克·卡列拉斯(Enrique Carreras)的西班牙人和原来是演员的威廉·海斯(William Hinds,艺名叫威廉·汉默)在伦敦创立了唯一电影公司。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他们又成立了分公司,海斯任董事长,公司名叫汉默电影公司。新公司负责恐怖和超自然类的电影,主要针对英国市场,但也向其他地方发行。克里斯托弗·李—他母亲的祖上是查理曼大帝(Emperor Charlemagne)—出演过很多部恐怖电影,1965年在汉默电影公司的电影中扮演了另一个恶魔人物—傅满州(Fu Manchu)。1966年,他又出现在电影《德拉库拉》(Dracula)和《黑暗王子》(Prince of Darkness)中,都是扮演吸血鬼伯爵。他那严肃的贵族形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也奠定了后来所有电影的基调—其中很多都是由克里斯托弗·李本人扮演德拉库拉伯爵。克里斯托弗那邪恶的贵族形象非常完美,他在屏幕中强大威严的形象给这个角色增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在多数电影中,就像斯托克的小说一样,亚伯拉罕·范·海辛(Abraham Van Helsing)教授由另一个出生在萨里郡的英国人彼得·库欣(Peter Cushing)扮演。从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他们两人在一系列这样的电影中互相斗争,在大众的思想中几乎成了正邪两派的代表。在汉默电影公司倒闭很久以后,它的子公司太伯恩(Tyburn,这是伦敦一个公共刑场的名字)也破产了。库辛在战争系列电影中(克里斯托弗也有参演)扮演了总将军莫夫·塔金(Moff Tarkin),而克里斯托弗最近在《指环王》(Lord of the Rings)中扮演了邪恶的白袍萨鲁曼巫师。无论如何,他们的电影形象还存在于无数的吸血鬼电影中。

吸血鬼仍旧停留在人们的想象中。除了电影以外,一直到今天,还有无数的关于这一主题的书籍、杂志和电视节目。实际上,现在这一系列的电视节目中最著名的是《吸血鬼杀手—巴菲》(Buffy,The Vampire Slayer),它是以电影为基础开办的。它用肥皂剧的戏剧风格描述了一个吸血鬼神话,在许多年轻人中非常受欢迎。从多姆·奥古斯汀·卡尔迈特(Dom Augustine Calmet)开始,事情发生了很大变化。

德拉库拉和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巴托利(Elizabeth Bathory),这两个人物影响着这个吸血鬼神话,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使我们形成了对它的看法。看看这两个人物和看看吸血鬼的传说是如何在他们周围渐渐产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弗拉德·采佩什:德拉库拉传说

15世纪的东欧非常动乱。基督教发现自己受到了奥斯曼土耳其伊斯兰教(Muslim Ottoman Turks)控制下的一股迅速发展的力量的威胁。事实上,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在1453年陷落以后,基督教徒们就发现自己几乎经常遭到胜利者穆罕默德(Mohammed)力量的威胁,穆罕默德试图在整个东欧发展穆斯林信仰。为此,基督教不顾一切地寻找一些方法来对付正稳步发展的土耳其的扩张。

神圣罗马大帝西吉斯蒙德(Sigismund,1410年当选)建立了一个叫龙骑士团的秘密组织,来防御东部的土地不再受日益扩张的土耳其力量的威胁。它的徽章是一条龙缠在一个十字架上,张着翅膀。大概在1431年,瓦拉几亚(Wallachia)一个叫弗拉德二世(Vlad Ⅱ)的军阀或总督(当地统治者)加入了这个军团,并把这个龙的图案刻在钱币上。在瓦拉几亚语中,龙是“Drac”,所以当地人把他称为弗拉德·德古尔(Vlad Dracul)。更有趣的是,“drac”这个词也有“恶魔”或“邪恶灵魂”的意思。

瓦拉几亚很小,但位置很重要。拉杜·奈格鲁(Radu Negru)在1292年建立了它,但被匈牙利统治了很多年,匈牙利说它属于临近的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和摩尔达维亚(Moldavia)的一部分。在1330年,它摆脱了匈牙利人的统治,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王国。但它仍然跟特兰西瓦尼亚有着很大的联系,事实上,弗拉德二世的妻子就是一个特兰西瓦尼亚的贵族。1431年,西吉斯蒙德让弗拉德二世管理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在战略上也很重要,它成为基督教国家和正在扩展的穆斯林力量之间的一个“缓冲区”。这就是为什么基督教徒认为弗拉德二世的支持如此重要的原因。

然而,弗拉德二世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政治家,他在两股力量之间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处在一个危险的位置,既不希望看见他的国家被土耳其侵略,也不希望成为基督教战场的要塞。 他有时会跟双方结盟,但随着土耳其势力的增强,他开始站到他们的一边。当土耳其在1442年入侵特兰西瓦尼亚时,他保持了中立的态度,这使匈牙利白色骑士(White Knight)匈雅提·亚诺什(John Hunyadi)领导下的匈牙利人非常生气。匈雅提袭击了土耳其,并在把注意力转移到弗拉德二世身上、迫使他放弃君权之前,把他们赶出了特兰西瓦尼亚。然而,1443年,弗拉德二世在土耳其的支持下,又重新统治了特兰西瓦尼亚,但代价是把他的两个儿子弗拉德(Vlad)和拉杜(Radu)交给土耳其政府。匈雅提要求弗拉德二世成为龙骑士团的一员,但是他怕惹恼了土耳其,这使得瓦拉几亚和匈牙利之间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最后,弗拉德二世在1448年死了。听到他的死讯,土耳其立刻释放了他的二儿子,并支持他成为特兰西瓦尼亚的总督。匈雅提害怕土耳其会立即统治这个地区,推举他自己的候选人瓦尔狄斯拉姆二世(Vladislav Ⅱ)或瓦尔狄斯拉姆·丹(Vladislav Dan),但被瓦拉几亚君主统治下的匈牙利军队否决了。他对匈牙利统治者采取些许支持土耳其的政策非常生气,于是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1456年,匈牙利入侵了土耳其的塞尔维亚。这是一场灾难性的战争,战争中匈雅提被杀死了,结果政局变得动荡起来,弗拉德迅速成为了瓦拉几亚的君主。他驱逐了瓦尔狄斯拉姆二世,并在登基成为弗拉德三世或弗拉德·德拉库拉(德拉库拉是“龙之子”的意思)之前杀死了他。他是一个专制的统治者,统治期间,他与土耳其对抗,并开始系统地打破那里存在的陈旧地主制度。他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匈牙利支持的罗马尼亚(Tirgoviste)土地所有者曾经烧死了他的哥哥米尔恰(Mircea)。弗拉德三世要狠狠地报复他们,先逮捕、折磨他们,最后再把他们处死。他的残暴成了传奇。

1462年,土耳其向弗拉德三世施压,让他放走国王,要不然就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并把他的弟弟拉杜抓去给瓦拉几亚君主。据说弗拉德的妻子为了不被土耳其士兵俘虏,而在他城堡附近的阿尔杰什(Arges)投河自杀了。弗拉德自己也试图逃跑,他逃到匈牙利避难。匈牙利国王马提亚·考文纽斯(Matthias Corvenus,匈雅提·亚诺什的儿子)把他作为叛徒关押了起来。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但1474年他在匈牙利娶了一个匈牙利贵族女人时,被释放了。然后,他同史提芬·巴萨瑞(Stephen Barthory)伯爵结盟,他们的联合军队在1476年再次入侵瓦拉几亚,他要夺回他的领地。拉杜在这一次入侵中死了,另一个傀儡老巴萨拉布(Basarab the Old)取代了他的位置。巴萨拉布的军队很容易地就被击退了,弗拉德再一次夺回了自己的土地。然而,几个月以后,巴萨瑞伯爵的部队去了特兰西瓦尼亚,这使得弗拉德的情况变得非常糟糕。看到这种情况,土耳其派了大部队进入这个国家,弗拉德装备不足的部队被迫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国家。他在今天的布加勒斯特(Bucharest)附近被杀了。部下从土耳其手中索回了他被砍下头的尸体,带回自己的国家,埋在了斯纳格乌(Snagov)的修道院。

毫无疑问,弗拉德三世是个残暴的人,但他可能跟他周围其他很多的统治者没什么不同。他的一些酷刑方法和死刑对于我们今天来讲似乎太野蛮了,但我们必须记住的是弗拉德对领土周围动荡的力量—也就是匈牙利和土耳其保持的一种严格的、权力独立的防御准则。即便如此,他的一些方法看起来依旧过于残酷。例如,他最喜欢的一个方法是把土耳其俘虏的身体放在最高处,底下放着削尖的木桩,然后让他们因为身体的重量和地球引力落下,被木桩刺穿。这使他得到了“弗拉德·采佩什”(Vlad Tepes)或“刺穿者弗拉德”(Vlad the Impaler)的绰号。很多灰色的逸闻都是讲他的,最常见的一个故事是讲他在宫室接待三个土耳其大使,这三个大使每人头上都戴着一顶毡帽。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在出席什么场合时都不会摘掉帽子。弗拉德却把这看做一种失礼的表现,他把帽子钉在他们的额头上。在一个类似的传闻中,一个叫撒克逊(Saxon)的商人因欺骗或从穷人那里偷盗物品而被抓了。 弗拉德把他放在一扇木门前,然后把一袋子金子钉进了他的手掌。接着把商人的眼睛挖了出来,使他看不到自己的财富。

弗拉德害怕那些乞丐和病人大军来到他的领土寻求救济,他设计了奇特的方法来缓和这个问题。他邀请了很多乞丐和残疾人参加一个在牲口棚里举行的盛大宴会,等这些人进到里面时,他锁上了所有的门,把他们烧死了。他用这种方法“一下子”解决了国家的贫困问题。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他常常被视为一个残暴野蛮的人,但没有关于他喝人血的记载。虽然如此,我们从21世纪的观点来看,他仍旧是一个可怕的暴君。

弗拉德·采佩什在他的本国瓦拉几亚是一位非常著名的、被人铭记的好王子,他是国家(今天罗马尼亚的一部分)抵御外敌—土耳其和撒克逊的保卫者。他是穷人的朋友,是普通人的拥护者,他保护着他的人民不受诡计多端的外国商人和恶毒的土耳其闯入者的伤害。人们因此把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布莱姆·斯托克在写他那部小说时一定是被关于嗜血的瓦拉几亚军阀的传说吸引了。尽管他不熟悉那个地方,但曾经从去过那里的朋友那儿听过一些当地的传说。在19世纪的英格兰眼中,罗马尼亚是一个偏远的异域—可能有时候像20世纪50、60年代的中国西藏(Tibet)。特兰西瓦尼亚—森林那边的土地被一个神秘的圈环绕着,那里会比覆盖着喀尔巴阡山坡(Carpathian Mountain)云雾缭绕的森林更容易形成一个恐怖神秘的故事吗?斯托克也可能知道这些在18世纪出现在匈牙利的关于吸血鬼故事的传说,或许就是这使他决定写下那部小说的原因—小说的内容可能是受了爱尔兰和美国因素的影响。尽管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但另一个来自相同地区的人渲染了他的观点。这就是可怕的女伯爵伊丽莎白·巴斯瑞(Elizabeth Bathory)。

女伯爵伊丽莎白·巴斯瑞

伊丽莎白·巴斯瑞常常被描述为“女德拉库拉伯爵”。巴斯瑞家族是个古老而著名的家族—实际上是特兰西瓦尼亚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韦德·巴斯瑞(Vid Bathory),他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并且非常有势力的武士,据说他曾在现在的东罗马尼亚用一根棒子杀死过一条龙。这也成就了罗马尼亚基督教埃尔吉(Iorgi)武士(据说他也杀死过一条龙),后来他改名为圣-乔治(St. George),成为英格兰的保护者。他们也被与家族内部不同成员乱伦结婚联系在一起。她的母亲安娜·巴斯瑞(Anna Bathory)是波兰(Poland)国王斯蒂芬(Stephen)的妹妹,他的父亲埃尔吉(乔治—她母亲的第三任丈夫)是几个国家的统治者。然而,近亲结婚导致前些年流传了一些他们生了疯傻或畸形孩子的传言。

伊丽莎白·巴斯瑞于1560年出生在这个混乱的家族。她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加尔文教徒,有着非常好的品德,她的父亲乔治是一个认真工作的人,曾经在哈布斯堡王朝(Hapsburgs)担任过几个行政职位。她至少有一个哥哥斯蒂芬(巴斯瑞家族男性常用名)和两个妹妹克拉拉(Klara)、索菲亚(Sofia),但历史中没有他们的记录。

1571年,伊丽莎白十一岁的时候,与十五岁的费伦茨·那达斯第(Ferenc Nadasdy)伯爵订婚了。他非常富有,被认为是匈牙利那个时期最适合嫁予的单身汉。这种早早就订下的婚约并不稀奇,通常是因为政治原因,而不是某种浪漫的爱情。为了得到有名望家族的名字,弗朗西斯(Francis)把自己改姓为巴斯瑞,既遵循了那个家族的传统,同时也继承了它的恶名。

弗朗西斯和伊丽莎白一直等了四年,最终在1575年8月8日结婚了。伊丽莎白从巴斯瑞城堡被送到婆婆—令人畏惧的乌苏拉·凯斯尼塞(Ursula Kasnizsai)夫人那里,接受她的照顾。她在那达斯第夫人的宫室时,瘟疫和流行疾病在整个东欧肆虐,匈牙利乡下很多的穷人和可怜的人都死了。然而,这些疾病的趋势并没有减弱,依旧在萨格伦城堡墙外肆虐着,并把那里的人困在里面不能出来。

伊丽莎白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被严厉专制的婆婆控制着。根据传说,在那个时期,有一个“黑怪人”拜访了她,这个怪人可能是个森林的魔鬼,据说她把自己献给了他。她与一个(或更多的)仆人通奸的事情被泄露了出去,这导致人们猜测她的性关系很混乱。

她在婆婆死后,搬到了偏远的塞伊特城堡(Csejthe Castle)与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此时,土耳其正在强大起来(就像弗拉德三世在位的时候),基督教力量试着限制它的扩展。弗朗西斯伯爵现在是匈牙利军队的一个士兵,他在战斗中表现非常突出,渐渐被人们称为“匈牙利黑侠”。因此,他总是在外跟土耳其入侵者大战,把妻子单独留在昏暗的城堡里。

当时的伊丽莎白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塞伊特城堡里的大部分仆人都是当地人,他们听过很多当地的故事传说。这个地区非常迷信,到处都是古代的故事和习俗,很多要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某些仆人开始引诱伊丽莎白做一些败坏品德的事。伊丽莎白可能被同性恋关系吸引(她有个姨妈就是整个匈牙利出名的同性恋者),同性恋在塞伊特城堡的一些事件中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一个叫达乌拉(Darvula)的老女仆(当地人认为她是个巫婆)与一个叫多罗提亚·森泰斯(Dorottya Szentes)的侍女好像在这个恐怖事情中占了很重的一部分,这些事情让伊丽莎白·巴斯瑞的名字成了“邪恶”、“堕落”的代名词。此外还有哈诺斯·尤佳瑞(Janos Ujvary)的一些事情,她是伊丽莎白的管家。这些“行为”都是毋庸置疑的,它们中同时还含有黑暗巫术和一些性的元素。

1600年,弗朗西斯伯爵在与土耳其的战争中被杀死了,然而这却是伊丽莎白暴行真正开始的时期。她现在是塞伊特城堡的女主人,也是那里一个可怕的力量。尽管她的丈夫死了,但她受到了同族的匈牙利国王马提亚(Matthisas)的保护,并且给了她更多的权利。

然而,她堕落的生活开始使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变老,面容比原来憔悴多了。这在传说中曾被提到。

一个盛行的故事中说,一个年轻的女仆在给女伯爵洗头发时不小心扯断了其中一根。伊丽莎白非常生气,扇了她一个耳光,还用力地吸她的血。然后,女伯爵看着女仆流血的伤口,想象着那里的皮肤比周围的更加年轻、更加新鲜。她与巫婆达乌拉商谈,了解到在乡下人们认为在某些仪式后,处女的血可以让人返老还童。这使得伊丽莎白留下了嗜血、残忍的名声。她和同谋一起,开始雇用周围村子里一些当地年轻的女孩,表面上是为塞伊特城堡招女仆,但实际上是要在城堡里杀死她们。女伯爵每天都要用她们的血沐浴,她认为这样做能使她恢复一些青春。那时有很多关于她把血当做补品的故事。

伊丽莎白和她的同僚们杀害的多数女孩都是匈牙利斯洛伐克(Slovak)的,她们通常被认为是社会的“底层”。一段时间里,当局并不是非常关注女孩们的失踪。官方说她们是患病之后死掉了。多年以来—大概是在1601年到1611年之间,女伯爵杀了不计其数的女仆,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政府也没有过问过。很多人,特别是当地人,了解或猜测城堡里到底发生着什么,但没人敢说。曾经有一个路德教(Lutheran)的牧师公然反对她,说塞伊特城堡里正进行着非常可怕的事情,其中有吃人吸血的宴会。尽管最初他的话没有完全被重视,但一些人开始注意它。一个传说中说女伯爵要杀的女孩中有一个逃了出来,在周围的村子发出了警告,尽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可能的是围绕着塞伊特城堡的谣言继续增加,直到它们传到了匈牙利国王马提亚·考文纽斯的耳朵里,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调查。

格里奥吉·瑟左(Gryorgi Thurzo)伯爵和一个地方官员在1611年冲进了塞伊特城堡,他们在里面遭遇的恐怖几乎超出了想象。

1611年,国王亲自进行了一系列审问,女仆达乌拉、多罗提亚·森泰斯(Dorottya Szentes)和哈诺斯·尤佳瑞都被判了实施巫术和谋杀的罪名,然后被处死了。伊丽莎白没有被判下任何罪名—实际上是她的贵族头衔使她免于谋杀的控诉,但按照匈牙利国王的意愿,她被关在了塞伊特城堡里。为此,一些石匠被带进了城堡,把伊丽莎白囚禁在一个房间里,她要为她的暴行在这里度过余生。这个房间只留了一个小孔给她送饭用。城堡所有的窗户都用砖砌上了,她被孤独地隔绝在黑暗中,直到死亡。

1614年7月31日,伊丽莎白(她那时可能五十四岁了)对艾斯特格姆教区(Estergom)的两个神甫说出了她最后一个愿望和遗嘱。她把家族的财产分给了孩子们,她的儿子和儿子的孩子们得到了大部分的财产。不久以后,看守她的两个人决定从给她送饭的小孔看看她—她仍被认为是整个匈牙利最漂亮的女人。但当他们看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女伯爵趴着的尸体。这个嗜血的女伯爵孤独地死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有关伊丽莎白·巴斯瑞的记录被封存了上百年,整个匈牙利都禁止提到她的名字。“塞伊特”这个名字在匈牙利人的口中变成了诅咒的词语,斯洛伐克人间接地把女伯爵指为“匈牙利荡妇”。伊丽莎白·巴斯瑞的阴影在她死后的几个世纪中一直笼罩着那片土地。

尽管没有确证表明布莱姆·斯托克在他的吸血鬼小说中用到了“女伯爵德拉库拉”的观点,但他没理由不知道关于她的故事。事实上,她是另一个爱尔兰作家吸血鬼故事很好的样板。这个故事是乔瑟夫·雪利登·拉·芬努(Joseph Sheridan Le Fanu)写的《卡米拉》(Carmilla),它最初于1871年在《深蓝》(The Dark Blue)杂志上发表。

在这个故事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吸血鬼女孩非常狡诈邪恶地控制着一个较小同伴容易改变的思想。当然,故事中也有一些同性恋和嗜杀的倾向,这与“嗜血女伯爵”有一些联系。伊丽莎白·巴斯瑞用她自己的方式像弗拉德·采佩什那样影响着吸血鬼神话。

整个世纪以来,阴郁邪恶的特点被证明是吸血鬼永恒的恐怖基调。这个最永恒的怪物形象多年以来一直萦绕在人们的脑海里。看外面的黑暗!看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幽灵潜行在那里了吗?吸血鬼可能比你想象的离你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