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夫出现

第二天一大早,丁芮轻轻凑在威威耳边,试探着叫了两声。威威充满奶香味的小身体朝内蜷曲着,睡得正香。丁芮放下心来,轻声穿好衣服,出了卧室。

丁芮打扫了卫生,出门买了菜,快八点时,又准备好了一家人的早饭。她和父母是稀饭、小菜、馒头,丁小蓓的是牛奶面包,威威的是鸡蛋羹。

丁芮敲了敲丁小蓓的房门,“小蓓,起床吃饭了。”

里面没反应。她扭了扭门锁,发现门居然从里面锁上了。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跌落了几分,丁芮兜着不悦,不由得加大手上的力度,重重拍了两下门。

父母卧室的门打开了,父亲扶着母亲站在门口。母亲头发乱糟糟的,走路拖手拖脚,梦游一般。三个月没见,她仿佛又胖了些,脸显得臃肿。

“爸。”丁芮叫了声,欲上前扶母亲,父亲摆摆手,“我给你妈洗漱,你先去吃饭,蓓蓓我一会叫。”

“好。”丁芮有些尴尬的停了手。这两年母亲的病情已到经常失禁而不自知的地步,都是父亲亲自打理,若真换到丁芮手上,她都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她衰老的肉身。

威威居然还没醒。以往他的作息都是随丁芮的,丁芮弄早餐时他都会跟前跟后,和妈妈唠嗑。

“我的小懒猪,起床吃饭饭了。”丁芮各种逗弄,好不容易才将威威哄醒,又花了些时间收拾好。母子俩回到饭厅,其余三人已经齐了。丁小蓓坐在桌前大嚼面包,看来真是饿了,顾不上赌气了。父亲也已帮母亲洗漱了,她怔怔地拿着馒头,机械地吞咽着。丁芮又高兴起来,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吃饭了。

“妈,多吃点,这是您最喜欢吃的萝卜丝。”丁芮夹了一筷菜放在母亲碗里。

母亲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仿佛丁芮不过是桌子凳子。

丁芮一阵心酸。上次回家,母亲看见她和威威,还会疑惑地问父亲:“他们是谁,为啥来我们家。”而现在她毫无反应,看来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小芮,你今天没啥事吧?”父亲有点难为情。

“没什么事,就在家啊,怎么了爸?”

“那……那我出去一会。”父亲看下时间,忙忙地丢下碗就要出门。

“爸,早上你也练吗?”

父亲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在为中秋节排舞。”

“中秋还早呢。”

“我学得慢,得多抽点时间练。”

父亲发窘的样子,丁芮不忍,忙说,“那您快去吧。”

看着父亲的背影,丁芮有些怔怔的。这次回来,她发现父亲比以往精神多了,也爱收拾自己了,前些年他脸上总一层暮气,没精打采的,整日侍候孩子一样的母亲,一句贴心话也说不上,弄得他也意志消沉。但现在他精神了,丁芮又有些不习惯了。

“蓓蓓,外公什么时候开始跳广场舞的?”丁芮转向女儿,语气刻意和缓下来,希望能化解昨晚的争端。

没想丁小蓓只是鄙夷的瞥了她一眼,“你有资格问吗?”说完她便转身进房,噎得丁芮心里一汪苦涩。

拾掇完碗筷,丁芮走至母亲卧室,她已经又在床上躺下了。丁芮

鼓足劲拽起母亲的胳膊,“妈,您不能老睡觉,走,我们下楼转转。”

母亲嗫嚅着嘴唇不知在说什么,到底没再倒在床上,而是任由女儿给自己挂上装了纸巾和电话簿的小口袋。自她屡次走失后,每次出门父亲都在她口袋里塞着电话簿,以防万一。丁芮又将威威的奶瓶、水瓶、毛巾等各种东西塞进小书包,又推出婴儿车。张罗完这些,丁芮已经一身的汗。

“蓓蓓,出来我们带外婆和弟弟出去散步。”她朝丁小蓓房间喊。

房里没人应,但威威似听懂了妈妈的话,他一面挠着小耳朵,一面指着门,嘟囔着“姐姐,姐姐……”房里已不见丁小蓓的人影。丁芮只好自己带着这一老一小出门。

站在楼下树荫里,听着头顶的鸟鸣,嗅着枝叶婆娑送来的微风,母亲张了张半眯的眼睛,脸上显出几分孩子的好奇来。“妈,怎么样,空气好吧,你要多出来走走知道不。”丁芮理了理母亲的衣领。

“姐姐——”威威指着小区铁栅栏外的人行道,拍着小手。丁芮望过去,丁小蓓听着耳机,懒洋洋的走过了街角。

大早上的她去哪?丁芮心里一动,赶紧带着祖孙俩跟了过去。

街角有一家肯德基,丁芮躲在一棵粗壮的悬铃木后,看见靠近玻璃窗的位置,丁小蓓和树枫面对面坐着。

小蓓吸着奶茶,树枫抱着胳膊看着自己的女儿。十多年未见,他还是那么英俊,出门吃个早饭也把自己拾掇得要去相亲一样。想当年,丁芮就是被他这副皮囊迷惑的,大学刚毕业,死活要嫁给他,才有今天的这副模样。

树枫转头望向窗外,丁芮身子忙往后一缩。树枫摸着下巴,打量着街面的车流,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微笑。丁芮熟悉那微笑,他在习惯性的掂量每辆车和车主人的经济条件。

丁芮本想再多待一会,无奈母亲已自个儿跑前面去了,她没办法,又怕被发现,只得咬牙咽下恼怒,带着祖孙俩回到家里。

丁小蓓在外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后她回来便看见丁芮脸色铁青的坐在沙发。

“蓓蓓,他找你什么事?”丁芮劈面便问。

“他?”丁小蓓嬉皮笑脸地转向母亲,看见母亲气得嘴唇发紫,她甚是得意,“因为他是我爸。”

“对,他是你爸,他就是那个在我怀你四个月便在外面鬼混的人,他就是那个逼我把你打掉的人,他就是那个你长这么大一分抚养费也没掏过的人。”丁芮撩起额头短发,露出右眼角一处凹陷的发白的疤痕,“这就是你爸做的好事!他还有什么脸来找你!”

丁小蓓微张着嘴,楞怔着,眼神混合着恐惧和困惑,显然她不知道母亲的话该不该相信,但转瞬后,她的眼神重新强硬,甚至更狠毒,“你和他比,能好到哪去?你不过是生了我而已,你有管过我吗?”

“我没办法啊,我要挣钱养你。”丁芮哽咽。

“那你结婚后呢?你男人不是有很多钱嘛,你也不用挣钱了,你为什么不接我去你家?”

“我……”丁芮顿住,不知从何说起,成年人左右为难的无奈岂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丁小蓓冷笑,“我爸说得对,你怕你的有钱老公生气,才不敢带我去你家,现在你又有了儿子,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我。”

“绝不是那样的,妈妈怎么会那样?”丁芮热切的望着女儿,试图去握女儿的手。

“你少来这套!”丁小蓓冷冷甩开母亲的手,她的目光冷酷,让丁芮想起树枫逼她打掉孩子时的眼神。“你装可怜的样子真让人厌恶。”丁小蓓说。

丁芮感觉一阵虚脱。她麻木地走回卧室。威威和母亲又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丁芮靠在门框,瞅着无忧无虑的祖孙俩。慢慢地,她迟钝的耷拉着的眼皮重新抬起,接着,她的眼睛瞪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