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千波家的晚餐只能说是乏善可陈。拓人不会因为父母到国外旅行就自己下厨,毕竟他是个男生,而且还是个高中生,可想而知他的厨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外食或是冷冻食品了。想吃外食还得先跟钱包商量,如果钱包不允许,只能让冷冻食品上场。

拓人正在烦恼今天的晚餐该吃冷冻食品还是泡面,两边好像都各有利弊,实在难以取舍,因为他用来判断的标准是“准备迅速,收拾简单”。

还是选泡面吧?当他这样想时,电话响起来了。

手机屏幕上浮现“秋条真衣亚”的字样。他打开折迭式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拓人?是我啦。”

拓人还没说“喂”之前,真衣亚就抢着报上姓名。

“妳在急什么啊?”

“那个……呃,你吃过晚餐了吗?”

真衣亚问。她好像下太在意拓人的回答,而是在意着自己背后的情况。

“我正要开始弄。”

“是吗?啊……干脆我去煮给你吃吧?”

“下用了,我等一下就要吃泡面了。”

“那种东西又没营养。”

“要妳管。”

“我现在就去帮你煮,要帮我开门喔。”

“就说了不要嘛!我已经买泡面回来了。”

“你再说不要的话,我就叫姐姐去煮给你吃喔。”

“…………千万不要。”

“你也不希望这样吧?所以就让我去吧。”

真衣亚自顾自地说完就挂断电话。

拓人收起手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走下楼梯,打开玄关上的门锁。

没过多久,真衣亚就来了。

“晚安。”

她手上提着一个装满食材的便利商店塑料袋,看来真的准备好要下厨了。

真衣亚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我立刻就煮,菜刀那些东西你家都有吧?”

“应该都有。”

拓人的母亲很喜欢下厨,所以连很少用到的厨具也一应俱全。

真衣亚要拓人在客厅等着,拓人依言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并打开电视机的电源开关。

当他看着国外足球新闻时,厨房开始飘出阵阵香味。

真衣亚对做菜十分拿手,一方面是因为果璃绘的厨艺不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做家事。只要姐姐忙碌的时候,她都会帮忙打扫洗衣。

过一阵子,就听见她喊着“煮好了喔”。

一道道的菜肴被端上桌,有白饭、味噌汤、香菇炒竹笋、汆烫油菜,还加上马铃薯炖肉,是一桌很传统的家庭料理。

两人面对面在桌前坐下,异口同声喊着“开动了”。

拓人夹起一筷子的香菇竹笋,吃了之后发现非常美味。

真衣亚已经在自己家里吃过了,所以她的面前没有放白饭和味噌汤。她只稍微夹了一些菜试味道,还一边说着二了天煮得不错嘛”。

拓人忙不迭地夹菜扒饭。

“……拓人,吃慢一点啦,饭菜又不会跑掉。”

“我的习惯就是这样。”

“应该要仔细品尝嘛。”

真衣亚不满地鼓起脸颊。

转瞬之间,拓人已经吃完一碗饭,他请真衣亚再添一碗,然后又很快地吃完。

喝起饭后的热茶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多谢招待啦。”

真衣亚帮他倒了第二杯茶。

“味道如何?”

“很好吃喔。”

“喔!真没想到拓人会称赞我呢。”

她似乎很意外。

“食物是无辜的嘛。”

“……这种说法好像不太让人高兴得起来。”真衣亚叹道。

吃完后的餐具也是真衣亚负责收拾,她没丢下洗碗的工作。

拓人看着她身穿围裙的背影。

“…………喂,真衣亚。”

“怎样?要求婚了吗?”

“妳在说什么啊?”

“你一定觉得我很贤慧,所以想拜托我嫁给你吧?”

“我才不要咧!”

真衣亚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真无趣”。

“不是啦,我要问的是,妳到底是来干嘛的?”

“还能干嘛,就煮饭啊。”

“应该不只是这样吧?只是为了煮饭,妳在电话里何必那么紧张?”

真衣亚打电话来的时候,显然想说别的事,那一定是当时没办法说出口的话。

她关上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不安的神色。

“……你看出来了?”

“妳以为我认识妳多久啦?”

拓人从幼儿园时代就认识真衣亚了。

“嗯……我想说的是姐姐的事。”

拓人示意真衣亚坐下,她也依言坐下了。

“姐姐在回家途中突然离开的事,你还记得吧?”

“是啊。”

“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在家里煮好饭等她,但等了很久还是不见她回来……我很担心,正要出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真衣亚还说,果璃绘回来之时的表情很不寻常。

“姐姐显得很疲倦,脸上还出现黑眼圈,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我问她好几次,到底发生什么事,可是她什么都不说,晚餐也只吃了一点点。”

真衣亚一口气说完,然后拿起茶水一口喝干。

“果璃绘姐现在在做什么?”

“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丢着她不管真的好吗?”

“我也想进去看她,可是她却叫我让她自己静一静……”

真衣亚越说越小声,然后就低下头。

拓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认识的果璃绘虽不是个大胆的人,却很有自信,很少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在父母过世后一肩挑起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所以,他从没看过果璃绘有真衣亚刚才形容的那种表现。

真衣亚也沉默了好一阵子。

她非常敬爱姐姐,就算说是“全世界最爱、最尊敬”也不为过。她对姐姐的爱并非像铃海那样奇怪的爱情,而是血亲之间的亲情之爱,而且从小到大不曾改变。那是谁也无法介入,最纯粹的情感。

她显得十分苦恼。

真衣亚一定很担心姐姐吧?她像是烦恼着该如何跟姐姐沟通。

“喂,真衣亚。”

拓人尽可能保持冷静的口吻。

“来帮助果璃绘姐吧。”

“呃……”

真衣亚抬起脸庞,眼中已经湿润。

“我也很在意这件事,我从早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包括梨江琉指着果璃绘的事在内,她的行动实在太神秘了,因此拓人一直将她的事挂在心上。

“谢谢……”

真衣亚的表情似乎变得比较开朗了。

“…………可是,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啦,毕竟这是我跟姐姐两人的事,拓人就算不插手也没关系。”

“笨蛋,我要生气啰!”

拓人的声音有些急躁。

“既然如此妳干嘛来找我啊!妳不是很想知道果璃绘姐烦恼的原因吗?我也很想知道啊!我都说要帮忙,妳就不用客气了。”

“……说得也是。对不起,我的思绪好像有点混乱。”

真衣亚含泪笑着。

“我大概是……害怕被拓人拒绝吧。”

“妳要更相信我才行啊。”

“因为拓人一直对我不太奸嘛。”

“我也是会看场合的。”

真衣亚松了一口气似地看着拓人,虽然她的神情还是显得迷惘,但是已经多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拓人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如今已是深夜。

“妳就先回去吧,详情等明天再继续商量。”

“嗯……”

“妳要好好看着果璃绘姐喔。”

“我会的!”

真衣亚站了起来。

“拓人,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当作晚餐费用,已经算是很便宜了。”

“啊,对耶!”

真衣亚好像想说“亏大了”。

“就算妳现在跟我讨,我也不会付钱喔。”

“什么嘛,拓人果然很坏心。”

她虽然噘嘴抱怨,脸上却露出笑容。

隔天真衣亚也一大早就来接拓人,但是拓人在她叫喊之前就已经起床了,因为他昨晚一直梦见救护车来来去去,整晚都睡不好。

而且,他也还在担心果璃绘的事。虽然他努力要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却始终没有成功,他和真衣亚上学的途中也一直在想那件事。

真衣亚也一样,她很自然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姐姐今天也比我早上学。”

“果璃绘姐今天早上看起来怎样?”

“很普通,不像昨天那么失常。”真衣亚说。

姐姐很有精神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她还是开朗不起来。

“但是她今天化了妆耶。”

“那又怎样?”

“可能是因为气色不好吧?所以才要靠化妆来掩饰。”

真衣亚叹息着说。

“所以姐姐说下定还在情绪低落呢。”

拓人也是这么想。

“如果她又碰见梨江琉,的确很可能情绪低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真衣亚问的是少女沉默指着她姐姐的事。

“我下知道,月博好像也不知道。”

“洵子说不定会知道,要不要问她看看呢?”

“这个嘛……”拓人回答得很模糊。

洵子下知为何非常照顾梨江琉,说不定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可是,洵子对果璃绘也没多少好感,虽然她没有对真衣亚明说,不过从她昨天在屋顶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拓人只是不知理由为何。

“这种事也下太方便询问第三者吧?虽然还是可以问问看啦,只是要谨慎一点。”

“我明白。”真衣亚也理解了。

走着走着就到达学校了,他们今天没在校门附近看到果璃绘和梨江琉。

教室里比平常安静很多,大概因为今天要公布小考成绩,所以大家都很紧张。

拓人也沉默下语,只是他担心的并非小考成绩,而是真衣亚的姐姐。

老师走进教室,开始发下考试的答案卷。

这间学校的校规下甚严格,相对的却有很多琐碎的小考,而且多半是临时宣布,少有事前预告。校方的想法是“这样才能测试出学生真正的实力”,但是对学生来说只是无尽的灾难罢了。

这次似乎也有不少灾难降临在学生身上,拿到自己成绩的学生纷纷发出哀号。

拓人拿到自己的考卷后,瞥了一眼就放进书包。

坐在后方的真衣亚悄悄问他:“考得怎样?”

“普通。”

这并不是谦虚。拓人在校内的排名一直都在中间,下管考什么,得分大概都在平均成绩附近。

“那妳呢?”

“勉勉强强吧……”

真衣亚好像不想让人看见考卷。她的成绩就不太稳定了,她有时考得很好,但也有不及格的时候,这次想必是后者。

“妳这次粗心大意了吧?”

“因为考试前一天有很好看的电视节目嘛。”

“不用功一点的话,又会被果璃绘姐教训喔。”

“哼,你才没资格说我呢。”

果璃绘很注重妹妹的生活态度,课业方面当然也不例外,只要她成绩退步,就会立刻挨骂。真衣亚虽然会在心中抱怨“不要把我跟妳这个三年来从没掉到第二名的人相提并论”,但也只能乖乖坐着听训。

之后两人就没再交谈了。只要一提到果璃绘的名字,就会变成这种情形。

真衣亚很犹豫地开口:“喂,拓人……我们该怎么调查姐姐的事呢?”

“就算说要调查……”

他们只是学生,又不是警察或侦探,就算有心调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

“我看只能跟踪果璃绘姐了。”

“跟踪?”

“她不是会突然出门吗?到时就悄悄跟过去看啊。”

“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等到那时吗?”

“只能等了吧。”

因为也想不出其它方法。

无力的讨论结束之后,两人开始听课。

他们都没把上课内容听进去,这是没办法的事。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今天没有顶楼的午餐约会,他们就在教室里吃饭。真衣亚跟拓人并了桌,也找美鹤一起来吃,所以今天的午餐是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一起吃。

今天拓人还是吃面包,真衣亚和美鹤也依然吃自己做的便当。

拓人和真衣亚消沉地吃起午餐,因为两人心中还想着跟早上一样的难题,而且还是一筹莫展,所以都很少开口。

美鹤觉得很奇怪。

“…………你们怎么啦?”

“唔……没什么。”真衣亚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对吧,拓人。”

“是啊。”

虽然这么说,拓人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态度很不自然,因为心中怀着困扰,态度当然没办法像平常一样。

美鹤好像还是很在意,却立刻转移了话题。

“对了,关于星期日的事,昨天我家已经打扫过了,本来说好约中午,但其实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喔。”

“啊……”

真衣亚惊讶吔张口。

“那天应该会放晴。虽然关在家里玩好像不太健康……你们觉得呢?”

美鹤皱眉问道。

拓人和真衣亚都露出“糟糕了”的表情,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好像不太适合去玩。

真衣亚对拓人说着悄悄话。

(对耶……我们有约好要去玩。)

(我也忘得一乾二净了,真糟糕。)

(要不要取消呢?)

(不行吧,都已经说好了。)

美鹤疑惑地歪着脑袋。

“你们不能去吗?”

“啊,不、不是啦,只是有点介意考试成绩啦。”

真衣亚刻意地笑了笑。

“我这次考差了,我刚才也在跟拓人说这件事,不好意思。”

美鹤笑着回答“这种事不用太介意”。

(唉……我大概会被她当作笨蛋吧。)

(反正妳的脑袋本来就不好。)

(你少啰唆。)

真衣亚只能无奈兴叹。

午餐时间结束后,三人各自把桌椅排回原状。

例行公事般的课程总算结束,终于到了放学时间。

拓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真衣亚也一样把课本塞进书包,她今天没有图书委员的工作。

拓人对真衣亚招手。

“果璃绘姐今天也要去学生会吗?”

“大概吧,姐姐一直都会去。”

果璃绘下是个会抛下职责的人,因为她品行端正,只要是预定的工作就绝对不会延迟。

反过来想,这种个性也很容易让人掌握。

“要下要等呢?果璃绘姐不会突然跑回家吧?”

“应该不会。”

美鹤也过来了,她的手上已经提着书包。

“真衣亚,要一起回去吗?”

真衣亚和拓人都露出僵硬的笑容。

“那个……今天我们还有点事。”

真衣亚还刻意挥着手。

“我可能要留下来吧。”

“那要不要我等妳呢?”

拓人抢着插嘴说:“不用,我等她就好了。”

真衣亚松了一口气。

“嗯……谢谢你,拓人,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

“小美可以不用留下来陪我们啦。”

他们打算去探查果璃绘的动静,因为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所以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么……我就下陪你们啰。”

“我们有两个人,不会有事啦。”

此时教室门口传来吵杂的声音,月博拉开门扉走进教室。

“唷,拓人,一起回去吧。”

“……你还真不会看时机。”

“什么啊?”

月博有点不高兴,拓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有很多原因啦。”

“你还要留下来吗?难道是因为小考考差了?”

“才不是,你自己又考得怎样?”

“就这样啊。”

月博掏出自己的考卷,拿在手中摇晃。上面全都是红笔画的圈圈,连一个打叉的记号都没有。

拓人愕然地问:“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哈哈哈,我可是将来的诺贝尔得奖者候补唷。”

月博高声笑着。虽然他外表轻浮,成绩却好得惊人。他在第一学期的考试里拿到一堆满分,让原本轻视他的同学和老师都跌破眼镜。拓人甚至听说,月博的学力或许仅次于果璃绘。

虽然他说要得诺贝尔奖只是玩笑话,但是拓人觉得,如果是他或许真的能做到。

“那么,这位学者先生有何贵干呢?”

“我已经说了是来找你一起回家啦,回去的路上,我再好好告诉你我的头脑有多奸吧。”

“……真受不了你,就算一样是天才,你跟果璃绘姐比起来还差真多。”

“那我干脆去找果璃绘姐一起回家吧。”

“今天不能找姐姐啦,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真衣亚下假思索地说。

“学生会吗?”

“那也是理由之一,不过有烦恼的时候比较不想跟人……”

拓人突然骂了一声“笨蛋”打断真衣亚的话,她也急忙遮住嘴巴。

“发生什么事了?”月博问。

拓人和真衣亚四眼对望,然后一起叹气。

“其实……”

看来是没办法瞒下去了,真衣亚对月博和美鹤简单地说明事情经过。

她说果璃绘心里好像有烦恼,还有她脸色变得很差的事,以及两人打算去调查果璃绘在烦恼什么。

她只略过果璃绘夜归一事不提,因为那种事涉及太多隐私。

月博听完之后,就激动地说:“果璃绘姐有麻烦吗?那我也要帮忙!”

“我也来帮忙吧。”美鹤跟着说。

“就是希望你们帮忙,我才告诉你们的。”

即使想要保密也没办法了,只有两个人的力量实在不够。

真衣亚告诉他们,自己虽然想要调查却苦无方法。

“妳要不要去问妳姐姐呢?”

美鹤一边思考一边说。

“当然不是要妳直接问,而是迂回地问,好比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那样。”

“可是我也下想把姐姐逼得太紧,又没有其它方法……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才跟拓人商量。”

“原来如此……”

美鹤又陷入思考,但没多久就说:“去问铃海会下会比较好呢?”

“咦?为什么?”

“她不是新闻社的社员吗?我刚才看了他们的报导,上面还有学生会会长的访谈。”

美鹤继续说着。

“采访者就是铃海,她应该问到了很多事吧?说不定还有听到妳姐姐没告诉过妳的事情。”

拓人也觉得这个点子不错。铃海的耳朵就像住宅区的主妇一样灵光,或许连没人听过的事情她都知道。

“小美,真有妳的!”

但真衣亚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么……要叫谁去问铃海呢?”

“除了妳以外还有谁啊?”拓人理所当然地说:“如果是真衣亚去拜托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一定会要求酬劳吧。”

至于酬劳为何,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

“这都是为了果璃绘姐喔。”

“呜……好啦。”

真衣亚用几乎要掀翻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

“我去找铃海,她应该还在学校吧?”

“我刚才经过四班还有看见她。”月博说道。

“那我就去了……喂,拓人。”

“嗯?”

“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负起责任喔。”

真衣亚眼中带着悲痛的神色,拓人也认真地回望她。

“…………为什么是我要负责啊?”

“你这个冷血动物!”

她忿忿地骂着拓人。

真衣亚到四班后,发现教室里只剩一些不认识的女学生。那些女生告诉她,铃海已经去新闻社的办公室了。

她快步走下楼梯,往社团办公室聚集的楼层前进。

新闻社的根据地位于走廊底端,距离学生会办公室很远,光是这样已经让真衣亚心里轻松下少。

她敲着挂有“新闻社”手写牌子的门,里面的人喊着“门没锁”,她依言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啊,是真衣亚。”

里面只有铃海一人,真衣亚随手关上门。

房间里充满纸的味道,不甚宽敞的室内摆了四张桌子,还有移动式黑板,以及复印机和照相机。虽然这个房间采光下太好,设备却非常齐全。

铃海浅坐在椅子上,正在读类似原稿的文件。

真衣亚谨慎地问她:“铃海,妳在工作吗?”

“这是鸭重神社的报导,因为祭典就快到了,所以新闻社要做个特辑。”

她把视线从稿子栘开。

“怎么了?没想到真衣亚会来新闻社找我呢。”

“我有点事想拜托妳……”

跟战战兢兢的真衣亚相比之下,铃海反而表现出兴趣盎然的神情。

“喔?要拜托我什么?”

真衣亚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

“是跟我姐姐有关的事,最近……”

她把刚才对月博做的说明再说一次。她因为觉得姐姐的样子很奇怪而感到担心,即使想要调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铃海一边听一边点头。

“所以妳要我帮什么忙呢?”

“新闻社曾经采访过姐姐吧?所以我想妳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我是知道一些事啦。”

“所以我想要借用铃海的力量,拜托妳了!”

真衣亚双手合十,低头恳求。

铃海笑嘻嘻地说:“要我帮忙没问题,不过呢……”

真衣亚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妳要拿什么回报我呢?”

来了,真衣亚心想。虽然她早就料到这点,但实际被问的时候还是很紧张。

“那个……铃海,妳不是很喜欢CHAR”TEANDTHEHOTWHEE”S的专辑‘HOTRODCRAZE’吗?我送妳那张CD吧……”

“我不要。”

铃海干脆地拒绝,然后笔直地盯着真衣亚。

“妳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真衣亚的心脏猛烈地跳起来。

此时的铃海就像一只正要捕捉猎物的猫,她甚至还舔起嘴唇。真衣亚原本就在猜她会不会趁人之危,看来事实确实如此。她感到脉搏跳得越来越快,这样对心脏实在下太好。

沉默半晌之后,真衣亚终于死心认命。

“好吧……就随妳高兴。”

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面对铃海。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真衣亚紧咬嘴唇。突然间,铃海发出爆笑声。

“妳也真是的。”

“…………咦?”

“妳以为我会在这里袭击妳吗?很遗憾,我今天要暂时休息。”铃海微笑着说。

真衣亚感到全身脱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吓死我了。”

“因为妳很好骗,所以我才跟妳开个玩笑嘛。”

“别这样啦,真是的!”

真衣亚的个性还挺认真的,她并没有青春期女孩常有的“对同性的憧憬”,因此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来到新闻社。

“这次就先让妳欠着吧,我总有一天会跟妳讨回来。”

“妳可别算利息喔。”

铃海坐直身体。

“好啦,妳想问会长的事吧?”

“嗯。”

“我知道的事,身为亲妹妹的妳或许也知道吧。”

“没关系,妳就说吧。”

拥有“新闻社里工作能力最好的懒虫”这种怪异称号的女学生,一边回忆一边说:“说到会长的态度,其实我个人也很在意。”

“是吗?”

“我在很久以前就听学生会的书记说过‘会长最近很烦恼’。妳知道吧?书记就是四班的广川。”

真衣亚想起了那位成熟稳重的女书记。

“广川也是会长的拥戴者,所以一直很注意会长。她好像还怀疑会长是不是跟真衣亚吵架了。”

“才没有这种事。”

她从来下曾跟姐姐吵架。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但会长的样子确实怪怪的,所以我才想到可以去采访她。妳可别怪我唷,因为她是众人尊敬的学生会会长,她的访谈当然很有话题性。一

“铃海这种敬业的态度还挺让我尊敬的。一

“谢啦。后来我们约了采访的时间……不过这果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因为采访不到一个小时,问不出什么重点。”

“所以铃海也下知道啰?”

铃海彷佛要帮失望的真衣亚打气似地继续说:

“我还没说完呢。因为这样太无趣了,所以我只好亲自出马调查。吉田茂也说过‘办案最重要的就是现场调查啊,阿山’,妳知道吧?”

“不是露口茂吗?(注3)

注3:露口茂,在侦探剧“向太阳怒吼”之中饰演警察山村精一。吉田茂(”878~1967),日本外交官、政治家。

“是这样吗?总之我以新闻社社员的身分进行各种调查后,发现有不少人知道会长最近情况下太对劲。”

“咦?可是我都不知道啊。”

“她或许下想让妹妹看见自己的脆弱吧。”

铃海拉出抽屉开始翻找,然后拿出一大迭稿纸,翻阅起前面几张。

“有了有了,唔……我去访问三年级学生时,听说会长在一年前的某一天特别消沉。”

“那个……也无可奈何吧。”

真衣亚反射性地回答。

“妳知道那件事吗?那就换下一件吧,这件事的时间比较近。几周之前,会长脸色铁青跑走的模样被人看到好几次。”

真衣亚浑身一惊,原来这种情况的次数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好几次?”

“嗯,好几次。而且在她跑走之前都有一个共通点,妳知道是什么吗?”

真衣亚还来不及回答“不知道”,铃海就伸出食指,举起手臂。

是那个动作!

“……是小琉吗?”

“没错,梨江琉看到会长一定会做出这种动作,而且眼神还很凶狠,一看到会长就瞪着她,目击这件事的学生都觉得很可怕。”

的确是呢,真衣亚第一次看到时,也感到浑身战栗。

这件事果然跟梨江琉有关,而且不只是发生在这几天的事。

那位沉默的少女的确困扰着果璃绘,真衣亚原本的怀疑已经转为确信,梨江琉一定对姐姐抱有恶意。

“为什么小琉会这么做呢?”

“这点没人知道,因为那个女孩又不会说话。还有呢,妳知道广川是什么时候发现会长的态度奇怪吗?”

“我怎么知道……”

“五月十四日。”

“就是我当上图书委员的那天嘛。”

“不只是妳,梨江琉也是。”

真衣亚又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是跟梨江琉脱不了关系。

她实在无法想象,完美又能干的姐姐跟不会说话的少女,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但是她们两人之间却连系着看不见的细线。

这条细线还染上了名为恶意的颜料。

真衣亚喜欢姐姐,也喜欢梨江琉。她国中时常跟一票朋友玩在一起,梨江琉也包含在内,当时那位少女既开朗又积极。

她不能想象,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无法憎恨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对,连想都不愿去想。

现在的她,只想知道事实真相。

新闻社办公室陷入沉寂,真衣亚和铃海都不再开口,只有其它社团练习时的呼喊声隐约传来。

“…………星期日要去筱河同学家吧。”

铃海缓缓说道。

“妳已经跟会长说了吗?”

“说过了……”

“可是,梨江琉也会去喔。”

没错,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今天吃早餐时,真衣亚向姐姐提到美鹤的事,还说:“我们要去她家玩,姐姐也要一起去吗?”

果璃绘回答“好啊”。当时真衣亚只是单纯地觉得高兴,没想到如今却变成这种情况。

小琉应该会去吧?洵子一定会找她的。那个热血的田径社社员总是极力让梨江琉跟其它朋友接触,因为她觉得这样总比梨江琉自我封闭还好。真衣亚本来也很同意这种想法,但这次却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结果。

虽然她还不太清楚,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变成坏事。

她的脑中就像漩涡一样混乱。

真衣亚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妳要回去了吗?”

“呃……嗯。”

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铃海也不禁感到担心。

“今天很感谢妳,我要先回去了。”

“妳还是别想太多,喝点酒早点睡觉吧。”

“我又不喝酒。”真衣亚毫无幽默感地响应。

她的表情迷惘,连吐嘈的心思都没有。

拓人和月博、美鹤,一起听着回到教室的真衣亚述说事情经过。

大家可能都有觉悟了,没人表现得特别讶异,尤其是月博。

“梨江琉啊……真令人不敢相信。”

“月博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是看到了。”

他跟梨江琉已经认识很久,突然听到这种事,让他感觉很下真实。

“那周日怎么办呢?”

美鹤问了跟铃海一样的问题,因为聚会地点就在她家。

“还是去啊,现在怎么能喊停?”

“果璃绘姐和梨江琉会见到面吧?”

然后梨江琉一定又会指着果璃绘。虽然沉默,但是坚定地指着。

“我想,干脆就这样办吧。”

真衣亚从喉咙硬挤出这句话。

“姐姐一定会吓一跳,然后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把姐姐带开,等到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我再问她理由。”

“果璃绘姐会回答吗?”拓人问。

“直接问她的话或许不会回答,但是在她惊吓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真衣亚越说越小声。

这个计划太随便,怎么想都不可能顺利进行。虽说如此,她还是无法否定这个计划,因为也没有其它方法了。

“说得也是,那就这么做吧。”

拓人像是安抚真衣亚似地说道。

“如果周日之前能够解决就好了。”

“这种愿望可能要求神拜佛才有办法实现吧。”

“如果真的有神就好啰。”

拓人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太阳慢慢隐匿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