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果冻的心机

危险终于过去,但丁芮想起就后怕,抱孩子的手都在发抖。旁边的丁小蓓渐渐止住了抽泣,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用红红的眼睛怒视树枫,再次发起质问。

“你为什么要买果冻,你……”

树枫母亲忙上前摸摸威威的面颊,柔声道,“小芮,还是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这样放心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丁芮感激的望了一眼老太太,轻拍儿子后背,等他完全平静下来,才轻声对女儿道,“蓓蓓,快去收拾东西,我们走。”

丁小蓓一骨碌起身,跑进房里。树枫偷偷拿眼瞟母亲,母亲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对丁芮轻笑道,“你带俩孩子不方便,让树枫开车送你们吧。”

经过刚才电光火石的抢救,丁芮对树枫的厌憎少了些许,虽然威威误食果冻有树枫粗心的原因,但十万火急中母子俩的全力救助也是事实。若要说责难的话,丁芮更怪自己,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粗心是意料之中,她千不该万不该心大到让威威离了自己视线。

“那就麻烦你了。”丁芮朝树枫勉强笑道。

树枫母亲忙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这话让丁芮很不舒服,但这会儿她也没心思计较了。

丁芮的高中同学苏江霞,刚好是蓝城儿童医院呼吸科的医生,在车上丁芮给她打了电话,下车直奔呼吸科。

苏江霞看见丁芮母子仨走进科室,跟在最后面的是树枫,她的目光立即回到丁芮身上,尽是问询。丁芮轻轻摇了一下头。

“两位老同学,可是好久不见啊。”苏江霞热情地打了招呼,又略微寒暄了几句,便让树枫和丁小蓓在外面等。

苏江霞一面给威威做检查,一面与丁芮闲聊。说了几句各自的近况后,苏江霞的话题回到树枫身上。她仍然很诧异丁芮会再和树枫见面。

“你和树枫怎么回事?”

丁芮叹气,“你也看见了,他认了蓓蓓,蓓蓓也愿意和他相认。父女血缘在那摆着,我能说什么。”

苏江霞略略沉吟,“他那人,你还是提防着好点,你自己吃的亏可别忘了。”

“我知道,不过刚才幸亏是他,不然……”丁芮一哆嗦,不敢深想。

苏江霞鼻里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停了一会她给出了检查结论,“小家伙好着呢,就是喉咙有点充血,应是刚才哭的,没什么事。”

丁芮从苏江霞手里接了孩子,长舒了一口气。许是刚才哭累了,威威睡意沉沉,小脑袋歪进母亲的胳膊弯里。

苏江霞用听诊器轻拍了一下丁芮,打趣道,“我说你还真够势利的,回蓝城也不说一声,怎么现在做了阔太太瞧不起人了?”

丁芮苦笑,“回来几天,整天忙乱,一会儿我妈,一会儿蓓蓓,一会儿这小家伙,我都快崩溃了。”

“哎——”苏江霞体谅的抚住她的肩,“都说二胎的妈难当,你这情况就是难上加难啊,对了,阿姨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还像从前那般不睡觉折腾人?”

丁芮又一苦笑,“我爸找中医给配了安神药,现在我妈除了爱睡觉,其他都好着,不然哪,家里的房顶早给掀了八百回了。”

“得了这种病亲人都遭罪,你爸真的太辛苦了。”

丁芮眼睛一红,“谁说不是呢?”

“等你啥时有时间,我们还是一起坐坐吧,回来一趟,我这个东道主一定要尽尽地主之谊的。”苏江霞笑,又絮絮吩咐了一些多给威威喝水等注意事项,丁芮才与她告别抱了孩子出来。

树枫将母子仨送回福安小区。丁胜利在电话里听丁芮大致说了此事,早焦急地等在小区门口,见母子三人都平安归来,才略略松了口气。

丁胜利知道是树枫救了威威,满脸感激,热情的邀请树枫上楼坐坐。在树枫原先的设想中,这种时候也本该是和丁家人套近乎的好时机,但从刚才在医院他与丁小蓓说话,丁小蓓始终对他冷眼相待开始,他心中按捺不住的发虚。

“蓓蓓,想什么呢,爸爸要走了,还不打招呼?”丁胜利轻拽外孙女的胳膊。

丁小蓓甩开外公的手,径自抱着威威的婴儿车上楼。“这孩子……”丁胜利轻声嘟囔。

“没事没事。”树枫忙不迭的说,“叔叔小芮,你们忙,我先走了。”

丁胜利望着树枫远去的车,有点迷惑,“蓓蓓和他爸怎么了?”

“蓓蓓怪他给威威吃了果冻。”

听了丁芮的话,丁胜利欣慰的笑笑,“这孩子,有点当姐姐的样子了。”

已到晚饭时间,树枫估计这会回去,母亲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正等着他,索性约了几个朋友一块撸串喝酒,然后又去K歌,折腾到11点,估摸着母亲已经睡下了,才和兄弟们散场,各回各家。

树枫悄悄打开门,换了鞋,正欲轻脚进自己房间,没料到鸡毛掸子雨点般的抽在自己身上,每一下都劲头十足。树枫疼得直咧嘴,忙摁开灯,抱着胳膊绕着桌子、椅子到处逃。

“妈,您干嘛啊——”树枫一边逃一边嚷,“您哪来这么大的火,我干啥招您惹您了?”

老太太一面对儿子围追堵截,一面絮絮责骂,“你要找死,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免得我也被你气死……”

“妈,到底咋回事嘛?我不过就是和朋友喝了几瓶酒,我又没惹事,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

“你自个儿干的好事你不知道?十多年前你祸害人家还不够,今天还要害人家,人家养大了蓓蓓,一分抚养费都没问你要,你还要怎样?你的良心呢,狗吃了?”

“我哪有祸害……”树枫拿胳膊挡着鸡毛掸子,嘴里哎哟哎哟叫唤不已,瞬间手臂现出一条条的青紫。

老太太终于也打累了,扔了鸡毛掸子,一径坐在沙发喘气。树枫这才小心的挨靠过去,半是委屈半是求饶道,“不就是误食了一块果冻吗?我最后不也帮着救过来了?”

老太太又使劲拧了一把儿子的手臂,“你咋这么糊涂啊?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树枫疼得直咧嘴,却不敢动,也不敢犟嘴。

“你以为威威没了,小芮就会回到你身边?你以为人家还是十多年前的小姑娘,任你摆布?”

“妈,你想多了。”树枫小心争辩,但话声轻微,底气不足。

“我要是不硬要你帮忙,你是不是打算就眼睁睁看着……”

“妈,我又不懂。”树枫嗫嚅。

“哎,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好吃懒做,还一肚子歪心思。”老太太长长叹气,失望和伤心使她在白炽灯下显得越发憔悴和单弱。

“妈,不就是吞了一块果冻嘛,哪有你想的那么多,上次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也还这样呢,那果冻甜甜糯糯,孩子贪吃,保不齐……”

“所以你就学了来?”

“我哪有?”

“你还扯谎!”老太太又忍不住使劲打了一下儿子的头,“你没发现蓓蓓看你的眼神?”

回想起事发后蓓蓓的奇怪反应,树枫确实有点心慌了,但转瞬又给自己打气,不过是一枚果冻而已嘛,又不是毒药。

“蓓蓓就是看见弟弟那样她难受,所以怪我。”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你是鬼迷心窍你还不承认。蓓蓓吃果冻过敏,家里从来没有过果冻,你也从来没买过,你忘了?”

树枫听了,心中一凛。

“哎。”老太太自顾自叹气,“现在惟一的指望是,丁芮看在你救孩子的份上,不细想果冻的事。”

“不然呢?”树枫小心问,顿时也泄了气。

“不然?不然你休想丁家让蓓蓓再认你这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