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险刺激

接连好几天,任苒没有出门,只窝在家里,看剧写字,过得像与世隔绝的疯婆子,连吃饭都是叫的外卖。

好在她没颓废到底,画画没落下。不出门,就画家里的静物,或者拉开窗帘,画小区的景色,繁忙的上班族,悠闲的老人,可爱的孩子。

周子黎后来也打了好几次电话道歉,还约着出去玩。任苒有些不高兴,他有事就去加班,没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任苒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颇有些不爽。刚刚确定关系的两人竟然没半点热恋的样子。

一次背着画板出门,任苒迎头碰上了林重。任苒招呼都懒得打,目中无人似的擦肩而过。倒是林重先招呼她:“任小姐什么时候赏光,光临寒舍,赏玩墨梅图?”

任苒转头看他。林重今天穿一身浅绿的休闲西装,眼角含笑。这种浅色系的外套很容易穿出“骚包”的感觉,林重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走廊的灯光,像是通了灵一般,齐刷刷地聚拢在他脸上,连任苒的目光都忍不住汇入灯光,在林重脸上流连忘返。

被他这么一邀请,任苒心跳慢了一拍,好半天才慢吞吞开口。

“再说吧。”

你请就去,我不要面子吗?

说完,任苒直接进了电梯,高傲得像白天鹅。林重耸耸肩,摸钥匙开门。依旧是先推开一条缝,听着没异样,才慢慢大打开门。

很安静,很安全。

洗了澡,换身衣服,林重靠在沙发上,小憩一会。看着快到中午,他拉开落地窗帘,阳光这才倾洒进房间里。第一眼,他就看见了一幅极恬淡的画。

阳台对着一棵石榴树,初夏正好,榴花初绽。浓淡相宜的叶间,挂着点点艳丽的火种。树下,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姑娘背影窈窕,手执画笔绘板,在方正的画纸上涂抹。远远看去,宁静的小区,文艺的女子,平日里见惯了的住宅区,竟然多了一丝丝梦幻的色彩。

她不是画水墨画的吗?看不出写生水彩也很出彩。林重唇边刚浮起点滴笑意,手机响了。

“你在家?”女人的声音低沉冷静,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不寒暄不废话。

“是。有事?”

“我在你们小区侧门的咖啡馆。”安锦如低头看腕表,吩咐他:“五分钟后你来接我,回公司。”

林重挂上电话,再看了窗外一眼。任苒的背影很美,比他曾见过的那些飞天壁画更有让人沉醉的芳香。没由来的,眼前冒出了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任苒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窥了很久,她只是想让自己别想太多不开心的事。画完了石榴,正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练手,任苒的手机响了。快递小哥说,有一个重要快递,请她到侧门来拿一下。

任苒很疑惑。最近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快递?简单收拾了画板,匆匆出了侧门,任苒顿时惊住了。

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整齐排列成心形,视觉冲击不亚于广岛原子弹爆炸。任苒毫无艺术家形象地张大了嘴,耳边只有快递小哥的声音:“周先生送您的花,请签收。”

任苒呆了一会,才问:“送……送我的?”

“任苒小姐是吧?”快递小哥笑,“周子黎先生送的。”

一辆铁灰色的车从侧门开出来,任苒并没有留意到从车里投过来的惊心动魄的目光。她的目光落在大团的玫瑰花中,一张小巧的粉红卡片格外醒目。上面,瘦金体端端正正写着一句词: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任苒笑了。用李后主的词表示歉意和爱意,还真是文人才干得出的事。手写的瘦金体也是颇得原味,起码得好几年功力。

道过谢,任苒抱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走在小区里,接收各种羡慕、惊讶的目光,她心头只剩三个字——美滋滋。几天来的不爽不舒服,在花香的催动下,都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她摸出手机,给周子黎打了个电话。

接通了,但很快被掐断。任苒有些诧异,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没有回答。

任苒试探地问:“你现在很忙吗?”

许久,依旧没有回音。收到玫瑰花的喜悦像落入谷底的石子,落得越久,心底越忐忑。任苒有些提心吊胆,忍不住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没想到,竟然接通了。

“小苒。”周子黎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我,我打扰你了吗?”任苒迟疑地问。

“没有,没事的。”周子黎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问:“花收到了吧,喜欢吗?”

“嗯,喜欢。谢谢你。”任苒的脸红了。

周子黎沉默了一会,想起刚才那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形,心头的惊惶恐惧盘绕不去,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听见任苒连问了几声,他才回过神,勉强打起精神说:“小苒,我明天请了个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去哪里呀?”任苒问,有点撒娇地说:“游乐场我不去,我最怕那些晃来晃去的东西。”

“去……北皇山吧。”周子黎说,“我也想去看看新发现的明代摩崖石刻。”

任苒点着头答应:“正好我也去临摹一下。”听着周子黎的声音很疲倦,她贴心地道了再见,挂了电话。

虽然现在只是偶尔才写生。但是,和男朋友一起出门玩,任苒还是很期盼的。

第二天一大早,周子黎开车到小区来接她。任苒早就准备好写生器材,还背上数码相机。虽然她最喜欢的是唐代艺术品,但是明代的也不错,说不定观摩一番后,会有新的灵感。

任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第一句便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周子黎帮她系好安全带,“你的画具都带了吗?”

“准备好了。”任苒微笑回应,“北皇山有点远呢,饭点能赶回来吗?”

周子黎在导航上输入地址,对她笑道:“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过山脚下有个小镇,听说还有两三家小饭店,做的是野菜野味,不如去尝尝鲜?”

北皇山虽然叫做山,其实只是一个不算太陡峭的土丘,占地颇广,山上山下零零散散的有些山岩。他们今天要去的摩崖石刻就在北皇山北面附近,隐没在密林里。

任苒笑了笑:“刚刚放进后备箱的是野餐篮,我做了三明治和水果沙拉,中午可以当午饭吃。”

周子黎挑眉:“这肯定要尝一下。”

任苒看周子黎的反应不是很热切,双眼下有隐隐的青色,忍不住问:“你最近很忙吗?怎么感觉你精神不太好?”

周子黎下意识摸摸脸,才说:“没事,工作上事情多。最近海关那边查了不少走私的文物,市上给我们的压力也大,要我们彻查市面上文物流通情况。”

“有哪些文物被走私出去了?”任苒忍不住问。父亲任远是市考古队队长,对盗掘古墓葬、买卖文物的事一向深恶痛绝。家学渊源,每遇到这种事,任苒习惯性地多两句嘴。

“什么都有,字画、雕像,甚至还有壁画。”周子黎说,“我去海关接收文物,发现那些盗墓贼简直太厉害了。怎么切割壁画,怎么从盗洞里面拉出去又不破损,怎么保存。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考古队发掘出来的文物。”

周子黎开着车,和任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任苒发现周子黎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她忍不住问:“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

“没有,没有的事。”周子黎看向任苒,眼中带着温和热切的笑意,“想起好久没和你一起出来玩了。”

任苒的头发被清风吹得乱起,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笑容青春灿烂,带着艺术家独有的纯真,像阳光一样耀眼。在那一刻,他只想把她拥入怀里就满足了。

车子停在北皇山脚下,小超市的老板给他们指了方向,说顺着那条人力踩出的小路一直走,就能走到摩崖石刻那个地方,花个半小时就到了。

任苒背着画板,周子黎一手提着野餐篮,一手提着数码相机,踏上青石板路。

暑气已经在城市里肆虐,在山林间却躲得远远的。树影斑驳,山风轻习,宅如任苒也觉得并不累。周子黎偷眼打量任苒,她今天穿的是天蓝色牛仔七分裤,宽松的粉色T恤,白色的宽沿遮阳帽,身姿妙曼,走在绿荫下就像精灵一样轻盈。周子黎看得有些呆了。

山间能碰见的人不多,多是附近的村民。任苒忍不住问了路,村民热心地指了方向:“再往左边那条路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谢谢啊大爷。”任苒笑着道谢。

老人摆手:“不客气。对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要小心些。”

“怎么,山里有山贼吗?”任苒开玩笑似的问。

老人家咳了一声:“咱们这……前几天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晃荡,还假装游客!别以为我老人家眼睛花了,他们呀,不是好人。”

任苒有些害怕。看老人远去的背影,她悄声问周子黎:“会有坏人吗?咱们要不要不去了?”

“没事。这附近又没古墓葬,哪里来的坏人。”周子黎说,“走了那么久,总得见了真佛才甘心。”

周子黎说得没错。当任苒微微喘气转过山路的拐角时,豁然开朗的景色让她忘了身在何处。整整半面山壁,刻着一尊栩栩如生的坐佛像。佛陀目光悲悯,俯瞰众生。在佛陀身周,菩萨、罗汉、飞天仙女各具神态,无声诉说不知何年何月的佛门盛事。长年累月无人问津,野草、蔓藤凌乱遍布在山崖上,填满每一处缝隙。东一块西一块,深浅不一的青苔贴在石壁上,仔细看去,几乎没有一尊雕像是完好的,或多或少都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就像刚刚聊过几句的老人家脸上的皱纹。